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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皇上凌厉的眼神扫过来, 胥瑞立时慌了,他走出来,站到大殿中央,撩袍跪下, “父皇, 麟儿只是一岁孩童, 想来只是觉得玉玺好看, 且最近几日他很喜欢与儿臣玩耍,是以将自己喜欢的东西送给儿臣。还请父皇原谅麟儿的无状。”
胥康也缓缓踱步出来, 他走到麟儿面前,刚刚被胥瑞喝斥了一句, 麟儿扁着嘴巴要哭不哭的样子。小孩子以为做了一件很棒的事情,没有得到夸奖不说, 还被严厉斥责。
他嘴巴扁着,表情很是委屈。
胥康将他给抱了起来, 轻轻夸赞了句:“麟儿甚是聪慧。”麟儿眨巴眨巴眼睛, 小脑袋乖巧地贴伏到他宽厚的胸口。胥康像变戏法一般,将一块小巧可爱的糕点递到麟儿面前,这是麟儿最爱吃的, 他一看到, 立马精神了,小手接过去,“啊呜”咬了一口,直笑得见牙不见眼的。
哄好儿子, 胥康这才踱步来到胥瑞旁边, 抱着麟儿慢慢跪下:“父皇,麟儿刚才说得很清晰, 他说玉玺是皇叔的,不是因为他自己喜欢要送给皇叔,而是因为这东西他在皇叔那里见过,所以认为这东西就是属于皇叔的。”
胥瑞表情有些绷不住,“皇兄慎言。”
胥康表情冷淡地扫视胥瑞,“小孩子的话才是最真实的。你最近屡次不请自来,孤还好奇你到东宫的目的,原来在此。孤很好奇,你是如何让麟儿知晓玉玺是属于你的?”
胥瑞急赤白脸,转头看向上首,“父皇,一岁孩子的戏言,还请父皇明察。”
各人说各人的理,皇上静静地听着,眼神阴沉莫测。钱公公早将玉玺小心捧到了皇上面前。
胥康心里清楚,皇上正在犹豫。
他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还是落在怀里专心吃糕点的娃娃身上,他轻轻摸了下儿子软嫩的小脸,声音柔和地问:“麟儿,你是不是在皇叔那里看到了玉玺?”他用手指着上首桌案上的玉玺,重复,“那是玉玺,刚才你捧着的,是玉玺。”
麟儿停下咀嚼的动作,好奇地瞪大眼睛。
胥康抬手抹去他唇边的糕点碎屑,“你之前在哪里见过玉玺?”
麟儿能很直接地抱起玉玺,说明他见过。胥康断定是胥瑞的阴谋,但想不明白,胥瑞是如何做到的。
麟儿瞪着眼睛“哦”了声,胥康鼓励地看着他,“在哪里见过?”
麟儿用不拿糕点的手,指向胥瑞,“皇,叔,”这两个字不太好发音,他费劲巴拉地说完这两个字,两片小嘴巴还嘟在那里,停了好一会儿,大喘气般地吐出一个字,“手!”
胥康没听清,侧着耳朵,“什么?”
像树桩子似地杵在那儿的凝儿这会儿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身子,走到胥康旁边,跟着跪下,小声道:“殿下,小主子说得是手。”
“手?谁的手?”
麟儿一本正经地指着胥瑞,“手,手,手。”
连喊了三个手字。
胥瑞脸上冷汗流了下来。
别人听不懂,他能听懂。麟儿果真是聪慧,他在告诉所有人,他在胥瑞手上看到了玉玺。
胥康心思转圜,忽然跪行几步来到胥瑞身侧,直接抓起他的右手,他怀里的麟儿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指着胥瑞的另一只手,“手,手!”
胥康甩掉胥瑞的右手,接着去拽起他的左手,手下使了力,疼得胥瑞表情抽了下。
胥康盯着胥瑞的掌心,冷冷哼了声,“原来机关在这里!”他看向上首,高高举起胥瑞的左手,“父皇,原因在这里,胥瑞将玉玺画到了掌心上。”
胥瑞左手使劲拽,试图脱离胥康的掌控,可拽了几下,丝毫不起作用,他恼羞成怒,“皇兄胡说,我左手上并无画。”
胥康狠狠甩开他的手,“你自己好好看看吧,你的手没洗干净!”
画好玉玺并不容易,是以胥瑞第一次画好后,一直将其停留在左手上,直到昨天最后一次给麟儿看了之后,他才回去洗掉,但在手上停留时间过久,并不是太好清洗,洗了好几遍,手上依然有残留,但看不出是玉玺的样子了。
他以为没事,便也就这样了。
胥瑞强行为自己辩白,“只是写了些字后没洗干净手,却不是将玉玺画在了手上!”
胥康冷眼瞧他:“你现在承认,可免死罪。你以为手洗到这样,就不能证明你的歹毒心思了?信不信孤马上去查,查你的宫人,查刚才为你帮腔的秦大人,酷刑之下,你以为他们会为你守口如瓶吗?今日,若不是你主动提及,父皇怎会想到将玉玺用来给麟儿抓周?你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曾料到孤的麟儿聪慧异常,简简单单便识破你的诡计。想死还是想活,你千万思量好了。“
胥康眼神冷漠,语气冰冷,九皇子毕竟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被他这么一说,表情瞬间变得不淡定起来。
在下面坐着的秦大人这会儿也冷汗涔涔,后脖子凉嗖嗖的,似乎脑袋搬家就是一 瞬间的事儿。
胥瑞没有答腔,但浑身已经似筛糠般抖起来。
彤妃娘娘不由得叹息一声,“九皇子,你糊涂啊。麟儿不过是个一岁的孩子,他即便是出于好奇抓到了玉玺,皇上大度,又怎会怪罪于他,倒是你,费尽周折地将玉玺画到手上,让麟儿记住,于你来说,有什么益处呢?”
“彤妃娘娘,怎么会没有益处呢?麟儿都说了,玉玺是皇叔的。皇弟费尽周折,为的还不是那方玉玺?”
胥瑞嘴唇哆嗦,声音凄厉地大喊:“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皇上脸上阴云密布,看到这里,他俨然已经累了,起身,大掌朝着空中一挥,“钱公公,拟旨,九皇子胥瑞言行无状,不配为皇子,即日起,贬为庶民,搬离皇宫。”
胥瑞绝望地瘫倒在地。
臣子们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周岁宴,竟然削掉了一位皇子。
“九皇子,实在是心急了些。”
“如今,却是自己领了惩罚。”
“害人终害己啊。”
皇上和彤妃离席之后,胥康将麟儿递给凝儿,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胥瑞,“你心太急了。”
是啊,太急了。
柳烟钰坐在那里,汗水几乎将衣服浸透了。
她脸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起伏,只是她自己知道,内心已经几起几落,似翻江过海一般。
在起起伏伏的过程里,她认清了一个事实,麟儿是她的软肋,永远的。
她可以自己直面生死,却不能够面对麟儿的任何危险。
她正愣神的空儿,一只温热的大掌突然覆上了她的,她受惊般地抬头,发现是胥康后,表情松了松,轻声道:“殿下。”
胥康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握紧她的手,“都过去了,咱们回吧。”
她身子上提,起了几次,竟然站不起来。
神色之间略显尴尬。
她不动,胥康问询的眼神扫过来,她踟蹰道:“许是腿麻掉了,容臣妾稍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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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
胥康盯着她看了两眼,默默转过身,“孤背你吧。”
抱着她,似乎有失体统。
背着,稍微好些。
柳烟钰缓了一会儿,已经能够慢慢站立,她有些排斥,“殿下,臣妾好像可以了。”
“上来。”胥康的声音不容置疑。
柳烟钰稍事犹豫,在凝儿的助力下,慢慢爬上了他宽厚的背。
胥康大掌托住她的臀,使劲往上提了提,慢慢朝前走。
宫人们自发地为其让行。
夜色朦胧,宫人提着灯笼,落后一步,不远不近地照着。
浅淡的光线投射到前方的路面。
胥康的步子迈得大而稳。
趴伏在他背上的柳烟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与踏实。
“你的胆子,似乎变小了。”走了一会儿,胥康突然出声。
柳烟钰声音闷闷的,“之前,好像也不大。”
胥康轻笑一声,“都敢威胁太子,还说不大?”
“麟儿,很是聪慧。”柳烟钰转了话题,“经历那么多的波折,他还能够如此聪慧,臣妾很是心慰。”
怀他的时候,屡屡想要打掉他,出生的时候,也差点被掐死。这会儿周岁宴,再次遭受意外。
可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细想想,有些神奇。
“孤的儿子,自然是聪慧。”
走到一处,路边的草丛里突然蹿出一只野猫,在两人面前一闪而过。柳烟钰被惊到,紧张地起了下身子,又慢慢趴伏回去。
胥康感受到背上人受了惊,道:“一只野猫,别怕。”
柳烟钰为自己解释:“因为太突然了,只是吃了一惊,臣妾并不害怕。”
“嗯,宫里偶尔会有野猫出没。晚间出来的时候,一定让凝儿或者陈夫人陪着。”
提到姜素雪,柳烟钰道:“不可以让陈将军夫妇老是分居两处,臣妾在这宫里并无什么事,还不如让她归家,他们夫妇连个子嗣都没有,咱们不能耽误了他们。”
“不是孤让陈夫人进宫的,是她自己愿意进宫来保护你。”
“若不是殿下紧张臣妾的安危,她又怎么会主动请缨?”
夜风徐徐吹来,胥康在夜风中顿住步子,缓缓道:“先如此吧,过过这段日子,陈夫人就是想待在这宫中,孤只怕也是不允的。”
第82章
回到寝殿, 胥康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洗浴过后,两人并排躺在榻上,柳烟钰几次看向胥康,他都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的某个点, 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场生日宴, 看似东宫赢了, 胥瑞被削去皇子身份, 自此再无继位的可能。放眼皇宫,唯一能继承皇位的, 就只有胥康了。可为何,胥康还会如此?
柳烟钰几度想问, 话到嘴边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胥康自有他的打算,想让自己知道的自然会说。
正当柳烟钰昏昏欲睡的时候, 胥康突然开了腔,“明早, 你随孤一起离开吧?”
柳烟钰猛地清醒, 偏头看他,“为何?不是皇上不允臣妾离宫吗?”
“皇上上次说不允,此次还未开口, 孤暂且带你离宫, 若是皇上有诏,再行掂量。”
寝殿烛火未熄,透过薄薄的帷幔投射进来,柳烟钰呆愣地看着胥康一本正经的脸, 他忧思那么久, 考虑的竟然是带她离宫。
“殿下,殿下是怕皇上会对臣妾不利吧?”
若非这个理由, 胥康为何突然要带自己离宫?
“孤向太医了解过,父皇病症愈发严重,不光是身体的,还有心理的。今日能削了胥瑞的皇子之位,他日便能对孤或者你做出同样的事情来。”
“可,还有麟儿呢。”
柳烟钰从彤妃嘴里对皇上近期的状态了解了七七八八,心中想法与胥康不谋而合。现在的皇上,疑心非常之重,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躁郁不安,行事不考虑后果,只考虑一时痛快。
现在的皇上如同一只随时会爆发的野兽,不定什么时间便会痛咬人一口。胥康的担忧不无道理,待在皇宫反而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现在,放眼整个皇宫,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便只有孤与麟儿。太医说了,父皇现在身患隐疾,无法生育。要想保江山稳定,只能在孤与麟儿之间择其一。是以,你与孤离宫,麟儿定是安全的。父皇不会傻到将孤与麟儿同时弃掉,届时,他自己皇位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是了,还有麟儿。柳烟钰刚才只想到胥康,却忘记麟儿也是皇室血脉,也是有继承皇位可能的。
“父皇现在的状态,孤不适合待在皇宫,还是按计划离京,暂时到边疆待一段时间。”
皇上现在发作得不是太明显,胥康要考虑民心,考虑群臣反应,考虑江山社稷,必得筹谋一个最佳的时机。
“既然你说皇上不会伤害麟儿,那臣妾便与麟儿待在一起。”
皇上几个月前明确表示了不许自己和麟儿离京,若自己私自与胥康离京,保不齐皇上会借此给胥康安上个什么罪名。柳烟钰不想因了自己给胥康带来任何坏的影响。
“孤与麟儿之间,你非要选麟儿?”胥康黑眸浓沉如墨,定定地看向柳烟钰的眼睛。
柳烟钰:“……”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老子还吃儿子的飞醋?
她无奈地笑笑,“殿下,您也说了,在皇宫里反而危险,臣妾只是选了你们当中最有危险的一个。”
胥康神色肃然,“不行,你必须随孤走。父皇能做到不伤害麟儿,但却有可能伤害你。”
“臣妾只是一普通妇人,皇上怎会为难臣妾?”柳烟钰支起身子,感觉今晚的胥康变得相当无厘头。
退一万步讲,若她真会遇到什么危险,又有何妨?她是麟儿的母亲,难道眼睁睁看着一周岁的小娃娃自己待在这浩瀚深宫里?
她做不到。
胥康只是分析,皇上不会伤害麟儿,可皇上一旦上来那种疯魔的劲头,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柳烟钰不敢冒任何险。她希望陪在儿子身边。
“知父莫若子,你待在宫里,孤不放心。”
胥康是真得担心柳烟钰的安危。
柳烟钰慢慢偎到他的胸口处,“殿下放心,臣妾和麟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不走?”
“不走。”
“一定不走?”
“一定不走。”
“孤非要你走呢?”
“殿下不会强迫臣妾。”
胥康:“……”
实在拗不过一个母亲的执着,胥康在晨曦中独自离宫。
临行前再三叮嘱柳烟钰:“只要是皇上传诏,一定让陈夫人及时通知宫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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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钰睡眼朦胧,柔声细气地回答:“臣妾知道了。”
日上三竿,彤妃宫里来了人,请柳烟钰过去。
柳烟钰不知所为何事,简单一捯饬便赶了去。
进去后就发现彤妃倚在引枕上,她有些惊奇,“娘娘怎么了,身体可有不适?”
她往常来,彤妃都是妆扮整齐地坐在圈椅里,这次不光是披泻着长发歪在榻上,脸色也奇差。
彤妃一个眼神,宫人全部退了下去。
柳烟钰拉了把椅子坐到榻前,“娘娘,让臣妾为您诊下脉吧?”
她想看看彤妃倒底是哪里不适,好对症下药。
彤妃却是抽回了自己的手,慢慢撩了下自己垂到身前的长发,声音哀怨无比地说道:“本宫没病。”
“没病?没病为何会如此?”
怎么看着也不像是没病的样子。
“皇上昨日发了好大的火气,说是所有人都在骗他,他的身体便是因为被太多人骗,才导致亏损严重。昨晚皇上非要行那事,可他身体已然不行,多次努力都无法成事。他有火无处泄,便掐本宫咬本宫,掐累了咬累了,才沉沉睡去。”
彤妃撩起衣袖,赫然露出一大片一大片的青紫,“胳膊、腿上、前胸、后背,到处都是。”
柳烟钰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她良久说不出话。
现在的皇上还是昔日那个英明神武、励精图治的皇上吗?
人的变化为何会如此之大?
大到似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彤妃叹气,“本宫叫你来,是让你和太子有份心理准备,依皇上目前的状态,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得早做打算了。”
皇上这种疯魔的状态,不管是对待政事还是亲人,肯定会大不如以前,长此以往,天下百姓定会处于水深火热当中。
柳烟钰:“太子从太医那里获知了消息,他应该有所考量,具体,臣妾是不懂的,也不便问。”
她能做的,便是将自己所知告诉胥康。
至于他要做什么,便不是她所能够决定的了。
柳烟钰帮彤妃身上涂了药,陪她坐了会儿,便离开了。
其他各宫的妃子只道彤妃盛宠不衰,实则她的苦楚不为人知。
姜素雪看到柳烟钰心情不佳,回去的路上,适时地宽解她,“太子妃,太子殿下自有他的考量,您别想太多。”
柳烟钰:“就是委屈你又要在东宫待上一段时间了。”
姜素雪还是那句话,“臣妇不委屈,能为太子殿下及太子妃出绵薄之力,素雪不胜荣幸。”
两人回到东宫的时候,凝儿正在花园里陪着麟儿玩,一大一小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麟儿的步子迈得越来越稳,无忧无虑的笑声在空中飘荡。
“太子妃,麟儿未来一定不可限量。”姜素雪盯着那抹奔跑的影子,突然说道。
柳烟钰转向她,“何以见得?”
姜素雪由衷说道:“臣妇与陈将军曾聊过,在我们见过的所有人当中,麟儿最是福大命大的那一个。他是天选之人,将来一定不可限量。”
她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换作任何人,早就在某个节点没了小命,可麟儿不光保住小命,还活得无比安稳,刚满一岁,就能够凭借超强的记忆力,将心怀鬼胎的九皇子给拉下马。
谁人能不夸上一句?
柳烟钰难得地没有谦虚,而是态度认可地点点头:“本宫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的麟儿,未来定然不可限量。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柳烟钰内心隐隐生出了一种不安,仿佛日子不该是如此平静的。
这几日皇上连彤妃那里都没去过,钱公公说每日皇上都是独自歇下的。
心情倒是阴晴不定,好在未胡乱发泄火气。
凝儿将钱公公的话带回来,柳烟钰听了后,脸上没有任何喜色,凝儿奇怪,“太子妃,皇上性情稳定,这不是大好事吗?您为何不开心?”
“是好事吗?”柳烟钰态度模棱两可。
“对了,钱公公说了,皇上这几日连太医都未传召,每日按时睡按时起的。钱公公说这些的时候心情蛮好的,他说皇上能如此,应是想通了想明白了,只要心情好了,身体也会逐渐恢复。”
“隐疾是那么容易恢复的吗?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治不好的病,怎么会是容易的?”
“即便是不容易,可皇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皇上心思重,越是不表现,说不定越是在筹谋着什么。”
凝儿声音弱弱地说道:“定是太子妃想多了。”
柳烟钰何尝不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傍晚,柳烟钰正准备休息,外头传来通传声:“彤妃娘娘驾到。”
柳烟钰欲拆发饰的手顿住。
这个时候了,彤妃怎么可能会到东宫里来?
除非……
她起身看向门口,彤妃已经走了进来。
柳烟钰刚要行礼,被彤妃一个手势制止,“你收拾收拾,随本宫去吧。”
“去哪儿?”
“去本宫的寝殿,带上你的针灸器具。”彤妃面色凝重,“皇上点明让你为他诊治。”
第83章
能得彤妃亲自跑一趟, 一定是大事。但柳烟钰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让自己为皇上诊病。
但是她只惊了一瞬,接着便姿态从容地吩咐,“凝儿, 快把针灸包取来。”
她拿起桌上刚放下的发钗, 准备重新插回去, 去见皇上, 不能仪容不整。
彤妃却是拉住了她的手,眼神从头扫到脚, “把钗饰全取了吧,”视线扫到柳烟钰手上的护甲, “连护甲也取了吧,身上不要有任何尖锐物件。”
以确保皇上安全。
柳烟钰了然, 依彤妃所言一一取下头上钗饰,用头绳重新将长发束好。接过凝儿递来的针灸包, 简单出行。
彤妃是坐步辇过来的, 另外还准备了一辆,柳烟钰只要人上去就行了。
凝儿和姜素雪对了下眼神,姜素雪低声道:“你先去, 我随后便到。”
她谨记陈之鹤之言, 关键时刻一定递信出去。
凝儿小跑着去追上步辇。
在前往彤妃寝宫的路上,柳烟钰的心情很是平静。
事到临头了,应该害怕、慌张,可是并没有, 她非常之平静, 好像是去做一件很平常很简单的事情。
很快便到了彤妃寝宫门口,彤妃在宫人搀扶下慢慢下了步辇, 她等着柳烟钰靠近,低声叮嘱,“皇上心情莫测,进去后你千万慎言。太医对皇上之隐疾束手无策,皇上不知从谁人那里听说你医术高超,陡然记起太子之病症是被你治愈,是以让你来诊治。毕竟你的身份是太子妃,皇上便想到了在本宫这里诊病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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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要避些嫌。
“皇上现在心情如何?”
彤妃摇头,“极差。前几日风平浪静只是压着而已,现在情绪来到一个暴怒口,只等着一个发作的点。本宫现在自顾不暇,你自己多加保重。”
还真让柳烟钰给猜对了。这几日还真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安排妥当的姜素雪一路飞奔过来,赶在柳烟钰进去之前站到了她的身后。
柳烟钰回头瞥了她一眼。
她微垂下头,呼呼喘气。
她势必是要跟在柳烟钰身旁的。
也就是这一瞬,柳烟钰感受到了胥康的远见,虽然只是一个姜素雪,但对此时此刻的她来讲,内心却有着莫大的安慰。
仿佛有了底气一般。
她跟在彤妃身后慢慢走了进去。
屋内烛火通明,皇上一身月白色的中衣,端端正正坐在榻上,淡淡看过来的眼神,威仪凛然。
两人同时跪下问安。
彤妃道:“皇上,臣妾已亲自将太子妃接来。”
皇上微微颔首,眼神在柳烟钰身上扫视一圈,透出些许满意之色,未佩戴任何首饰,连护甲也卸了,彤妃考虑得挺周到。
“太子胥康和陈之鹤将军的隐疾是太子妃治好的?”
“是的,父皇。”
“用的什么法子?”
“回父皇,儿媳用的是针灸和药汤相结合。”
“如此,朕的隐疾,就交给你了。”
柳烟钰忙冲着皇上磕了个头,“父皇,儿媳尚未给您诊脉,一切尚不能确定。”
她是医者,还不敢打包票说能治好,皇上身为病患,已经替她给出了答案?
这还啥都没干呢,怎么就能确定治好?万一治不好呢?
皇上和胥康不同,胥康年轻,身康体健,外部稍加助力便可恢复。可皇上不同,年龄大了,身体各部件都处于衰老状态,能否治愈很难说。
“隐疾不都一样么,有什么区别?”
柳烟钰低垂着头,“父皇,可否让儿媳为您诊下脉?”
皇上下榻,坐到桌前,胳膊平放到桌上。
柳烟钰忙上前,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脉枕推到皇上手腕下,等皇上做好准备,再将手中的丝帕覆到皇上的手腕上。
既然是要避嫌就一避到底。
她敛眉凝目,右手食指轻轻覆了上去。
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表情越来越震惊。
皇上的脉象,实在是,太差,太差了。
她几乎当下就可以断定,皇上的隐疾是不可能治愈的。
她不知道其他太医是如何对皇上说的,但这样的脉象,在任何医者面前,都是无能为力的。
她想到胥康担忧的眼神。
想来太医把皇上身体的实际情况告诉了他,是以他明白皇上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所以想要带她走,唯恐皇上会做出伤害她的举动。
诊脉结束,她闷声不响地收回丝帕和脉枕,垂目立到一旁。
彤妃已经贴心地走上前,小心扶着皇上的胳膊,将其重新送回榻上。皇上现在身体发虚,无事的时候,喜欢在榻上歇着。
皇上坐回榻上,许是为了维持皇家威仪,他并没有躺着或者倚靠着,而是像方才那般端正坐着。
“太子妃,诊脉结果如何?你心中可有诊疗方案?”
柳烟钰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心知这个时候说无法治肯定是不行的,那是往刀口上撞,必将迎来皇上的滔天怒火。她斟酌着回答:“父皇脉象稍弱,多加调理,肯定有治愈的希望。只是治疗时间可能会久一些。”
她目前唯一的法子便是拖。
皇上却是不满意,“朕可没有那个耐心,为江山社稷着想,朕必须绵延子嗣,优中取优,才能造福百姓,守护好江山社稷。”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无非是保住自己的皇位,选用合自己心意的人选来继承皇位。
“可是……”
柳烟钰还想说点儿什么,却被皇上非常粗暴地打断了,“朕给你七天时间,若将朕治愈,朕会厚赏于你,若不能治愈,”皇上顿住,语气幽然冷瑟,“则赐你三尺白绫!”
赐,死?!
彤妃正在帮皇上捶肩,闻言身子一抖,目色张皇。皇上怕是疯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可皇上毕竟是天子,哪怕说错做错,她们这些后宫妃子,也是不敢说什么的。她闭了下眼,继续小心为皇上捶肩,只是心里有种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感觉。
立在桌旁的柳烟钰异常震惊地抬头,匆忙扫了皇上一眼之后,复又低下头。
皇上这是彻底疯了!
第84章
皇上金口已开, 便无转圜余地。
柳烟钰恭敬领旨。她起身,坐到桌边写了药方,递给一旁的玉姑姑,“速去取药, 煎好后送来。”
皇上有了旨意, 她除了执行, 别无他法。
接着, 她拿着针灸包走到榻前,“父皇, 还请您躺到榻上,容儿媳为您针灸。”
钱公公送来一把椅子, 柳烟钰将针灸包放上去,摊开, 一溜儿银针在光线映照下泛着明亮的光泽。
彤妃扶着皇上,让其慢慢躺下。
她坐到皇上旁边, 探询的眼光瞧向柳烟钰, “先针哪里?”
钱公公则立到一旁,神色颇为警惕地瞧着。躺到床榻上的皇上也警惕心颇重,肃冷的眼神扫过来, 直盯着那些银针打量。
彤妃遂解释:“皇上, 都是银针。”
银针较软,不具什么伤害性。
“太子妃,千万找准穴位下针。”皇上神色冷冷地警告。
柳烟钰应声:“是,父皇。”
心里其实非常之无语。
都这个时候了, 还不忘威胁自己。
这个皇上, 越来越令人失望了。
腹诽归腹诽,柳烟钰还是非常认真地为其针灸。
彤妃帮忙撩起衣服, 她只负责施针即可。
施完针,她慢慢退后,留彤妃一人贴身照顾皇上。
彤妃问:“这银针要留多久?”
“一柱香的时间便可。”
之前给胥康针灸,施完针之后,她可以悠哉悠哉地看书打发时间,现在却是不能了,她都没敢坐,只肃立在侧旁。
姜素雪站在殿门口的位置,不时抬头瞟眼这边。
偶尔两人眼神对视,她从姜素雪眼中看出了浓重的担忧。
担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便冲姜素雪微微一笑,希望其明白,一切只能是且行且看。
伴君如伴虎,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一柱香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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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倏忽而过。
柳烟钰及时上前,一一取下银针,收整好后,她提着针灸包便准备告退,皇上已经慢慢坐起,声音凉薄地说道:“彤妃,你差人收拾出一间偏殿,为了方便太子妃为朕诊治,这七日,太子妃便歇在你的宫里。”
柳烟钰:“……”
千想万想,没想到皇上会如此阴损。
彤妃似乎早就适应了皇上的阴晴不定,她从善入流地接旨:“是,皇上。”
如此,柳烟钰便被“软禁”在彤妃的宫里。
陪她一起被软禁的,还有姜素雪和凝儿。
凝儿最是耐不住,动辙长吁短叹的。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哪。”
柳烟钰和姜素雪相对而坐,面上皆是一派平和。
第六日午间,一只雪白的鸽子落到了窗边,姜素雪面上一喜,急忙打开窗户将鸽子抓到手里,自鸽子腿上取下一卦信,转身迅速递到柳烟钰手中。
柳烟钰读完,将信递还:“你看看。”
姜素雪忙接过,极速扫完后,将信点燃,弃到烟盂里。
“太子妃,就依殿下所言,今日晚间离开吧。明日便是第七日,皇上的身体定然不能恢复,到时皇上赐你白绫,一切可就晚了。”
信是胥康传来的,说是今晚会来接柳烟钰走,让她们提早做好准备。
“走了之后如何呢?”柳烟钰盯着烟盂里燃尽的那一小团,“素雪,你想过后果没有?太子可以救下我的一条命,可救下之后呢?太子要怎么办?麟儿要怎么办?”
“麟儿不会有事,钱公公说,皇上现在对太子殿下心存不满,是以会将所有的希望压在麟儿身上。”
有了孙子可以弃掉儿子。
“皇上,曾经不是很疼爱太子吗?”柳烟钰有些不解。
“太子妃,您都说是曾经了,皇上曾经的确是疼爱太子殿下,可现在,却是越来越憎恶殿下,大概这与曦妃的死不无关系。”
柳烟钰陷入沉思。
“殿下若是救下我,他会如何?”柳烟钰望着姜素雪,“说实话。”
姜素雪沉默良久,“臣妇也不是太确定。”
“只说你知道的便可。”
“听陈之鹤说,殿下此次回来见到皇上的状态,心下已经有了准备。他已将皇上的真实状态传信给康将军,康将军接到信之后已经踏上赴京之路。目前康将军已经表明立场,只要他到了京城,一切便在太子殿下的掌控之中。”
“那,康将军何时会到?”
姜素雪迟疑,“臣妇不确定,但想来,速度再快,也得两三日之后吧。”
柳烟钰:“如此说来,太子殿下如果今晚将我接走,皇上勃然大怒的情况下,太子是没有万全的准备来应对的?”
姜素雪抿唇,半天才回了一个字:“嗯。”
事实的确如此,胥康跟皇上说离京赶赴边疆,实际上隐在城郊的一处宅子里,来救柳烟钰的话定然是冒着相当的风险。皇上若是发现柳烟钰被救走,必然会勃然大怒,满城搜寻,太子殿下的安危也会受到波及。
姜素雪道:“太子妃,无论如何,太子殿下心意已决,您要做的便是等待,风险自有殿下考量。”
说到这里,柳烟钰内心已明白了个大概。
胥康若不考虑她的安危,他是有万全的赢面。只要康将军抵达京城,胥康便拥有了最强的后盾,登基是迟早的事情。可康将军未抵达之前,一切充满变数,他自身的能量还不足以与皇上抗衡,危险无时不在。
但胥康在个人安危与她之间,选择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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