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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胥康站在光线明亮处。
坦然将累累伤痕展示给柳烟钰看, 眼底隐隐蓄着兴奋,仿佛在炫耀一般。
柳烟钰脸颊腾地涨红。
她什么都不记得,但这些印痕却清楚明了地昭告于她。
很疯狂,很, 暴力。
羞窘之余, 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她醉酒后不知轻重, 将他抓伤, 且伤得不轻,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自己越疯魔, 他不生气,反而高兴?
她温温吞吞地开口:“殿下, 这些伤口需要处理。”
他就这样不管不顾,万一起了炎症, 后悔都来不及。
还有心思在这里得瑟?
胥康浑不在意,他倾身上前, 坐到她的旁边:“只是些抓痕, 不妨事。”
对他来说,就像被猫爪子给挠了。
跟疼扯不上什么关系。
他说没关系,柳烟钰却是不能, 遂打算找药帮他敷上, 刚一起身,她疼得“咝”了声,胥康忙扶住她,“疼?”
柳烟钰尴尬地坐回去, “让凝儿进来把药膏找出来, 臣妾帮您涂吧?”
她这腿略一动就疼到不行。
胥康眉目清凝:“太子妃说放置在哪里,孤去找。”
他不喜外人近身侍候, 与柳烟钰有了亲密行为之后,无形中把她纳入到自己人的范畴,两人相处不愿受打扰。他患上疫症之时,两人在那处小院里相处的日子,虽疲累,却有寻常夫妻的温馨与平和,某个时刻,他会怀念那些时光。
在柳烟钰的指挥下,胥康在珍宝柜下格处找到了药膏,他拿着走了回来。
柳烟钰指挥他翻找药膏时,心里感觉是有些新奇的。在她成长的经历当中,她一直是处于不被重视的地位。宁安师太和师姐关心她,但那份关心,与亲人之间的关心,倒底是不同的。
现在的胥康,在潜移默化当中,在一点一点向她传递着亲近之感,被关心,被重视,被,捧在心尖上,在他的言行举止中,她隐隐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是尊贵的。
他将心中尊贵的位置腾出来给她,管她要奖赏,听从她的指挥。
这种感觉很陌生,很,感动。
胥康回到榻上坐好,拧开药膏后递给她,看到她似被雨雾侵袭的眼睛,蓦地愣住,“太子妃怎么了?疼哭了?”他神色间有些无措,“这么疼?”
一天过去,她竟然疼到在他面前掉泪。
这得严重到什么程度?
他一挽袖子,将硬实坚韧的胳膊横到她面前,“咬孤一口,或许能好些?”
柔荑轻推,她吸了吸鼻子,“你当臣妾是狗么?动辙咬上几口?”
喝醉了酒尚有理由在他身上肆意横行的,可现在她清醒得很,全然没有那种癖好。
更何况她不是疼哭,而是心有感触湿了眼眶。
但她不想宣之于口。
她接过那瓶药膏,垂头,微微靠近,“臣妾帮你涂药。”
他如松柏般笔直坐着,她娇软身子紧挨着他,仔仔细细帮他涂药。
他低头可以看到她乌黑光亮的发顶,视线向下,是她纤柔白腻的颈子。
他喉结微微滚动,目色黯了几分。
他这个妻子,明明长着一副娇软柔媚的身子,偏偏生却了一张平静淡然的脸。尤其那眼神,总是清澈干净的,似是看透世间一切,不会被世事沾染半分。
行房之时,她也偶尔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每每触到,心底莫名会生出羞耻之感,反而在黑暗之中,他更如鱼得水一些。昨晚是意外之喜,醉酒后的她完全变成了另外的样子,妩媚、热烈,似娇阳下炽热的玫瑰花,绚烂了他的身与心。
涂过前胸,柳烟钰示意胥康转身,当他转过来之后,已看过一次的她还是倒吸了口冷气。前胸与后背相比,真是不值一提。后背全是她指甲的印痕,一条一条,纵横交错,每涂一条,她心里便颤上几分。
太不知轻重了。
涂完,胥康自她手里接过药膏,顺便熄了宫灯,慢慢躺到了她的身侧。
“虽臣妾帮你吹了吹,但药膏刚涂上,殿下最好不要动,以免将药膏蹭没了,失却药效。”
夜色中,她温软的声音轻飘飘地荡进他的耳畔,他身心倍感熨贴,拉过她的手,轻置于自己胸口:”孤晓得,睡吧。”
即便什么也不做,能这样躺在她的身边,他也觉得平和温馨。
翌日清晨,皇上忽然召见,胥康不知所为何事,去往殿前时,特意问了钱公公一句:“可知父皇如此急着召见孤,所为何事?”
钱公公欲言又止,“九皇子昨日见了皇上,捎来一封曦妃的亲笔书信,皇上看后颇有些动容,想必,与此事有关。”
胥康淡淡应了声。
来到御前,胥康问安后便静静候立一旁,等待皇上指示。
皇上看着自己想委以重任的儿子,他最恨欺骗,一再告诫过,儿子也向自己立过誓,绝不欺骗自己,可不知何时起,一切悄然发生了变化。胥康是,曦妃也是。
皇上对曦妃心有怜惜,但对她的小伎俩也隐有耳闻。
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可再失望,也不及眼前儿子带给自己的失望程度。
他是准备将天下交予他手上的。
若做不到全心全意,他如何信他?
殿内的安静给胥康头顶罩下无形的压力。
父皇不开口,他也不开口,神色平静地立在那里,不焦燥不急迫,不恐慌不惧怕,坦然立之,任风雨欲来。
“胥康,曦妃之症,与你可有关?”长久的静默之后,皇上声音威严地问道。
胥康抬头,神色平静,他掷地有声且斩钉截铁地回答:“父皇,曦妃之症,与儿臣无关。”
父子两个眼神在空中交汇。
“无关?”
“无关。”
皇上声音里隐隐有了怒气,“可妆粉明明是你交到胥瑞手中的,你竟跟朕说无关?”
“儿臣交给胥瑞的不假,但叮嘱过他不可随意使用,儿臣并不确定妆粉是否好用,且太子妃也正在使用此妆粉,未出现任何异状。至于曦妃为何会如此,儿臣不知。”
他目光澄冽,一时之间,皇上怀疑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又是一段长久的静默。
皇上语气变得柔和:“太子妃擅医,应曦妃要求,由太子妃去为曦妃诊治。诊治好便罢,若诊治不好,她这太子妃之位,便不必坐了。”
胥康:“……”他昂头看着皇上,语气隐忍地发问,“父皇,您信曦妃不信儿臣?”
曦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既知道毒是太子所下,她便间接向东宫索要解药。柳烟钰要想保下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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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妃之位,就只能交出解药,否则,乖乖让位。她要么恢复美貌,要么幸灾乐祸。两种情形都是她喜闻乐见的。
皇上迟疑。
“……并不是,”面对儿子凛然的目光,皇上心中有所动摇,但还是说道,“朕不是不信你,只是曦妃有一句说对了,柳烟钰不堪太子妃之位,没有显赫母家,对你无任何助力。彼时你身患隐疾,朕病急乱投医,随手选了她做你的太子妃,现下想来,当初决定实在是仓促。所幸,还有纠正的机会。”
“若她能治愈曦妃的病症,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出太子妃之位。”
皇上不一定信胥康,自然也不一定信曦妃,但柳烟钰这个太子妃,他是真不满意。他可以许她坐一时,但不能许她坐一世。曦妃要求貌似无礼,但也正好合了皇上的心意。
“父皇,太子妃救过儿臣的命,儿臣认定了她这个太子妃。”胥康眼神中带着少有的执拗,“若是没有她,儿臣已经死在了那场瘟疫中。虽秦实已被父皇发落,可父皇真就一丝都没有怀疑过旁的吗?秦实要了儿臣的命,有何益处?”
他句句不提曦妃,可秦实是谁的人,听谁的令,皇上心里多少是清楚些的。
皇上神色松动,儿子和曦妃在天平的两端,他稍倾向儿子一些。
“朕已经答应了曦妃,此事,便如此吧。”皇上做出让步,“你执意保柳烟钰的太子妃之位,那朕便为你指定两位侧妃。”
皇上一言九鼎,很难改口,此番做出让步已属不易。胥康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接旨。
天气晴朗,柳烟钰抱了麟儿欣赏自己种植的青瓜。挂果之后,青瓜一茬接一茬,凝儿从开始非要等到青瓜长得足够大采摘,到现在改为专摘娇嫩的扭子。
还是嫩的鲜亮好吃。
外头光景多,麟儿看得目不暇接,两只小手不停在空中挥舞着,得着什么都想抓一抓。看到悬垂在架子上的青瓜,抻头蹬脚,嘴巴使劲努着,两只小胳膊一起扑向目标。
噌地一声拽下。
麟儿兴奋得淌口水,抱着青瓜嘿嘿乐。
柳烟钰拿着帕子拭掉那些口水,顺便把青瓜上的微刺拂去,以免刺伤孩子。
“青瓜长得真不错。”
听到胥康的声音,柳烟钰抬头,面色含笑地说道:“青瓜生命力旺盛,不需怎么管理便能长得极好。”她晃晃麟儿的小手,“麟儿,你瞧谁来了?”
麟儿见到胥康,先是一怔,小脑袋轻轻一歪,仿佛在好奇他是谁,看了会儿,似乎看出了门道,他猛地伸长胳膊,嘴里“啊啊”叫唤着,恍若在说“抱抱我”。
柳烟钰纳罕:“他好像识得殿下。”
胥康将孩子抱过来,语气中透着说不出的自豪,“孤是他的父亲,自然是认得的。”他轻轻握着麟儿的小手,慢慢在他娇嫩的手背上轻轻蹭着,引得麟儿咯咯直笑。
柳烟钰淡淡瞧着眼前这一幕,“殿下有事?”
她一早听凝儿提了一嘴,说是皇上急召太子,这会儿见胥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猜测必是发生了什么。
胥康眼神复杂看向她,口气中透着一丝丝无奈:“要辛苦你几日了。”他道,“父皇让你为曦妃诊治。”
第72章
“父皇让你为曦妃诊治。”
话落, 胥康眼神定定地看向柳烟钰,想知道她获知此事后的第一反应。会急躁?会恐慌?抑或会埋怨?怨他行事至此,竟需要她亲自面对?
却见柳烟钰微微一笑,恍若听到“你吃饭了吗”这种稀松平常的话, 淡淡回了个字:“好。”
爽快, 毫不拖泥带水。
胥康眸中闪过欣赏之色, 他的太子妃, 无论何时,都令他无可挑剔。他问:“你不担心么?”
柳烟钰反问:“有什么好担心的?”
“父皇不会无缘无故让你去诊治。”
“是不是曦妃说了什么令皇上做出决定?”柳烟钰半眯眸子, “是不是诊治好了有赏,诊治不好会有惩罚?”她觉得自己猜测的方向很对, 瞪起眼睛问,“若是诊不好, 对臣妾的惩罚是什么?”
“太子妃不光遇事沉稳,还冰雪聪明。”
两个大人光顾着聊天, 忽略了麟儿, 小奶娃子不耐烦地在胥康怀里扭来扭去,柳烟钰遂摆了摆手,凝儿立刻上前一步将孩子抱走。
胥康双手解了束缚, 索性负手而立, 面对着一片绿油油的青瓜地,道:“父皇说了,诊治好了有赏,若是诊治不好, 便给孤指两名侧妃。”
柳烟钰露出纳罕的表情, “如此简单?”
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要了自己的命这种才算惩罚,给胥康赐侧妃算什么惩罚?
胥康扫了她一记冷眼, “简单么?”
柳烟钰脱口而出:“这算哪门子惩罚,对殿下来说,这应该算是好事吧。皇上指给您的侧妃,定是世家贵女,百媚千娇的。”
胥康转头,定定看着她,柳烟钰察觉他眼神不对,立马止了声,表情颇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她目色澄澈干净,他在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作假的成分。
她是真的这么想。
认为给他指两名侧妃确实是件美事,与惩罚无甚关系。
“你不……”胥康眼神犹疑,半天没有吐出最后两个字。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他生生将“吃醋”两个字给咽了回去。
他有些看不懂她,她关心自己,自己出征时,亲手为自己做衣裳做鞋,自己生病,她不顾生命威胁亲自侍候左右。他要娶别的女子,她反而没有了任何反应,仿佛她是局外人一般。
她偏头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就见他垂下眉眼,“你按孤所言去做便可。”
是夜,柳烟钰在凝儿的陪同下,踩着夜色去了绛紫宫。
玉姑姑喜形于色地进去禀报:“娘娘,太子妃来为您看诊了。”
顶着一张猪头脸的曦妃难得露出了笑容,只是那笑狞狰扭曲,看起来实在可怖。
玉姑姑小声道:“还是娘娘聪慧,能想到此种妙计。有皇上旨意,太子妃不想来也得来,且来了,必得治愈您。否则,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曦妃只以为治不好的惩罚还是她所请求的那样,免去柳烟钰的太子妃之位,是以表情得意忘形,“想跟本宫斗?实在是可笑。”
她扬声,“还不快请太子妃进来。”
看到曦妃的脸,柳烟钰没什么表情,倒是凝儿,只抬头瞟了一眼便被吓到,她迅速低头,把满面的惊恐遮掩起来。
太可怕了,今晚回去怕是不能入眠。
比鬼还要可怕。
曦妃虽不喜柳烟钰,但为了治病,面上还是撑足了,她没什么表情地说道:“听闻太子妃医术高明,本宫便求了皇上,烦请你来为本宫诊治,只盼你神医圣手,可以药到病除。”
为了自己的脸,夸夸她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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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烟钰不卑不亢,:“请容臣妾先面诊。”
玉姑姑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请吧。”
只要是为了曦妃娘娘好,怎么着都行。
柳烟钰近前,仔细端祥曦妃的脸,“起了红疙瘩,肿胀,右脸还脱了皮,眼睛视力可能会受到影响,”她蹙起眉头,装模作样地问,“曦妃娘娘能看清臣妾的脸吗?”
曦妃听她描述自己的脸,心里顿感恶寒,可还是勉强答道:“能看到,不是很清晰。”
“这么严重啊,”柳烟钰咂咂出声,“这脸肿胀难堪,红疙瘩令人不适,臣妾看这么一会儿,有些想吐。”
说话间,她手抚胸口,作呕吐状,连着“呕呕”了两声,复又抬起头,面露歉意,“曦妃娘娘,实在是抱歉。臣妾想忍,可实在是忍……呕,呕……”
她直接吐到了地上,玉姑姑见状嫌恶地闭了下眼,“太子妃实在是放肆!”
柳烟钰自袖中扯出一方巾帕,慢条斯理拭了拭嘴,神色淡漠地扫向玉姑姑,“怎么,你个狗奴才能忍住不吐,却想本宫也忍着?以为本宫和你这个狗奴才一样,肚里没二两食吗?”
当着曦妃的面骂她的忠仆,实在是打她脸的行为。曦妃立时恼了,“太子妃慎言。”
“怎么,曦妃娘娘拒绝臣妾看诊?”柳烟钰作势要走,“那臣妾现在就去回禀皇上,臣妾忍着各种不适来给曦妃娘娘看诊,但曦妃娘娘拒绝。”
走了还成?
曦妃好不容易打的算盘,哪能轻易就给改了?
她斥道:“来人,把这里收拾了,”她瞥眼玉姑姑,“太子妃诊治的时候,你旁观便可。”
别去得罪她,一切等病愈后再说。
再看眼面色平静的柳烟钰,曦妃忍了忍,语气放柔了些:“太子妃,本宫暂且原谅你,继续看诊吧。”
几个宫女弯腰进来收拾地上狼藉,很快,地上便整洁如初。
柳烟钰转了一半的身子,复又转回来,眼睛盯视着曦妃的脸:“还请曦妃娘娘原谅臣妾刚才的无状,实在是您病后的这张脸不忍直视,相信皇上亲眼所见,也不会比臣妾的反应好到哪里去。当场吓走也是有可能的。”
话里话外的讥讽曦妃,你现在这种样子,还逞什么强,皇上见了也会呕吐。
曦妃这个气啊,两眼怒视着柳烟钰,可惜两条缝里射出再毒的光,也起不到丝毫震慑的作用。柳烟钰没有一点儿要卑躬屈膝的意思,反而是一身傲气地看着她。
“曦妃娘娘,您现在是病患,臣妾是医者,要想治愈,在诊治期间,您得听从臣妾的安排。”
你别不服气,要想好,就得把满身的刺给收起来。
玉姑姑气不过,刚想出声斥责两句,可思及刚才曦妃的话,她忍了忍,抿紧嘴巴立到一旁。
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娘娘病愈之前,先忍太子妃几日。
曦妃与玉姑姑有同样的想法,她的脸能不能治愈,关键就在此一举,绝不能功败垂成,她咬牙:“太子妃说得极是。”
柳烟钰淡淡笑了下,“还请娘娘差人将那盒妆粉拿出来,容臣妾研究下,看是否是妆粉的问题。”
这有何难?
曦妃吩咐:“玉姑姑,将妆粉拿上来。”
玉姑姑将妆盒找出来,小心递给柳烟钰。
柳烟钰揭了盖子,里头妆粉只用了小部分,看着还是满满当当的。
她弯腰,将床边的痰盂扯过来,手一抖,盒子里的粉纷纷扬扬洒进去。
曦妃面色一凛,赶紧扭头。
这可是有毒的妆粉,再洒到面上,只怕这脸会肿得更加难看。
玉姑姑和几名宫女也做了同样的动作,都怕被妆粉祸及。
柳烟钰面色不变,倒空妆粉之后,自袖子里拿出火折子和一小块枯木,点燃枯木,连带着空的妆粉盒子一起扔进痰盂。
痰盂里蹿起火光。
稍顷,一切燃尽之后,便灭了。
玉姑姑瞠目结舌:“你,你,你这是做甚?!”
柳烟钰漫不经心地抬头:“本宫试试妆粉是否有问题,”她盯视着痰盂中的一片灰烬,“测试后,妆粉并无问题。”
曦妃气到双手哆嗦,“太子妃这是要替太子消灭罪证么?”
“曦妃娘娘慎言,臣妾方才解释过了,是测试妆粉是否有异。只不过测试的法子是燃烧,燃烧过后有异味便是有问题,像现下这种无异味,便是无事。”
妆粉已经被毁,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曦妃忍着怒气问:“那太子妃可有把握治愈本宫?”她面目狰狞,“皇上可是说了,你若治愈本宫便会得到厚赏,若是不能,只能乖乖让出太子妃之位。”
她提醒柳烟钰,治不好自己,是要付出代价的。
柳烟钰怔住,这与胥康所言不符。胥康说是娶侧妃,到曦妃这里成了让自己腾出太子妃之位。
二者谁在说谎?
曦妃言辞凿凿,胥康言辞笃定……
曦妃看她怔愣,以为自己成功威胁到她,便有些志得意满,“只要你治愈本宫,本宫定会在皇上面前帮你美言几句。”
先硬再软,哄着她为自己诊治。
柳烟钰可以豁出去不要太子妃之位,曦妃却没办法豁出这张脸不要。
与她而言,失去美貌,生不如死。
今日所有的不快与愤懑,她会好好记在心里,只等面颊治愈,她再找机会,百倍千倍地奉还回去。
柳烟钰回过神,淡淡道:“曦妃娘娘请放心,臣妾定会将您治愈。”
第73章
夜色深沉, 一丝星光也无。
凝儿提着灯笼,微弱的光线照着主仆两人前行的路。
刚走出绛紫宫,一抹颀长的影子忽然挡到身前,吓了柳烟钰一跳, 她定晴细瞧, 才发现是面无表情的胥康。她暗自舒了口气, 黑灯瞎火的, 人吓人,吓死人。
“殿下为何在此?”
胥康淡淡看着她, “孤刚好经过。”
柳烟钰往周遭瞧了瞧,心里话, 会有这么巧吗?自己刚走出绛紫宫,便遇到了胥康?
她瞥眼胥康身后, 那个像尾巴一样成天跟在后面的曾泽安却是不见影子。
“怎么无人跟随侍候?”
胥康瞧着她脸上的表情,却是问道:“曦妃可有为难于你?”
柳烟钰:“她现在病症如此严重, 怎么可能为难于臣妾?她心里大概清楚, 我是她治愈的唯一稻草,必得抓紧了才好。”
两人并肩前行。
“照孤说的做,不必每日去绛紫宫, 只让玉姑姑天天去东宫取药便可。”
“其他会依殿下所言, 只这一点,臣妾还是觉得,日日亲临才好。”
胥康歪头瞥她眼,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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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有些不赞同, “孤是怕影响了你的心情。”
天天去见一个不想见的人, 心情怕是不能好。
柳烟钰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殿下说错了, 不仅不影响心情,还会让心情变得更好。”
看到往日嚣张跋扈的曦妃顶着一张令人恶心的猪头脸,她觉得很解气。
想发脾气又怕自己走掉的样子更是有趣。
“那便随你吧。”
这头一晚,柳烟钰只是看诊并未给出任何诊治的法子。到了第二日晚间,她提着食盒进了绛紫宫。
从食盒里端出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玉姑姑手里:“给曦妃娘娘喝下吧。”
玉姑姑迟疑:“这是什么汤药?为何不写了药方在绛紫宫煎煮?”
柳烟钰瞪了她一眼,“行医者,各有各自诊病的法子,怎么,还得依样告诉你不成?”她看向床榻上眼神警惕的曦妃,“娘娘愿喝便喝,不愿喝臣妾也不勉强,到时候说到皇上面前,可不是臣妾不给您诊治,是您不配合。”
又来这一套?曦妃直接翻了个白眼,她示意玉姑姑,“端过来吧。”
已经这样了,难不成还能更糟糕?
这要是毒药,估计柳烟钰这条小命也是不想要了。
一口气喝完,曦妃面色不愉地看向柳烟钰:“太子妃,这便可以了?”
你有什么招数使出来,本宫都照做,若是治不好,本宫定与你没完。
柳烟钰自食盒里拿出另一个小药罐,掀开盖子,掏出一张湿了的巾帕,“请曦妃娘娘躺下,把巾帕覆到脸上,半个时辰揭下便可。”
“湿了的巾帕覆到脸上,让人怎么呼吸?”玉姑姑吃惊,这不是捂死人的节奏?
“覆上去才知道,你急什么。”
曦妃直接躺下,“覆上来吧。”
柳烟钰上前,将湿湿的帕子覆到猪头脸上。
等抻拉妥帖了,玉姑姑才瞧见,这帕子是有孔洞的,留出了鼻子和嘴巴的孔洞,以便呼吸。别说覆半个时辰,再久的时间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玉姑姑表情有些讪讪的,“看来是老奴孤陋寡闻了。”
柳烟钰没走,坐在一旁的圈椅里,手中拿着一本医书,静等时间流逝。
没有半丝的不自在。
恍若她是待在自己的寝殿一样。
半个时辰一到,柳烟钰揭下巾帕,道:“玉姑姑,半个时辰后再帮娘娘清洗脸颊,今日的诊治就到这里,明日继续。”
曦妃喊住她:“照你的法子,本宫几日会痊愈?”
柳烟钰淡淡看了她一眼,“大约七日。”
柳烟钰踩着朦朦夜色走出绛紫宫,再次“巧遇”了胥康。
一次是巧遇,两次就不是了。
偌大皇宫,哪有那么巧,太子殿下会正正好地经过后宫妃子的宫门前?
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提早在此等着的。
柳烟钰心里涌上一丝别样的感觉,她没有问胥康为何在此,而是自然而然地与他并肩前行。
“臣妾方才给曦妃娘娘喝了提前熬好的药汤,给她覆了湿的巾帕。她都配合照做,她问几日会愈,臣妾告诉她只需七日便可。”
胥康扫眼凝儿手里提着的食盒,“药罐和药碗都带了回来?”
“嗯。”
柳烟钰轻柔的声音在夜风中慢慢飘散,似低柔的手指抚到胥康的心上。
“这几日委屈太子妃了。”
“臣妾从未觉得委屈。”柳烟钰不知胥康为何老爱强调她委屈,她自己真心不觉得,“曦妃娘娘乖乖配合诊疗,未曾为难臣妾半分,臣妾不过是来回走了段路,权当饭后消食了。”
曦妃身体未愈之前,身上尖利的爪子都收了起来,但不表示以后她都会这样。她以后肯定还是会变成张牙舞爪的样子,但那是以后。
如果她有以后的话。
连续七天,柳烟钰夜夜去为曦妃诊病,胥康夜夜守在绛紫宫门口候着她。她从起先的拒绝、劝说到后来自然而然地接受。
胥康觉得这样是待她好,那便由着他去。
话说曦妃肿胀的脸颊却是一日好过一日,绛紫宫里一改前几日死气沉沉、噤若寒蝉的氛围,上上下下都变得喜气洋洋的。每日皇上都会遣人来问,听闻见好,皇上也是高兴不已,迫切期待着相见的那天。
之前,皇上是想见便见,可这一连十几日未见,心里便多了几分思念,脑子里时常会忆起曦妃貌美如花的样子,越忆越想,便盼望着她早日康复,他好去见见。
胥康面见皇上的时候,刻意叮嘱了句:“父皇,曦妃娘娘的病症,虽能恢复,但后期还需注意养护。康复后,万不可见风,万不可用力,否则会刺激到面部肌肤,容易反复。”
皇上对胥康的叮嘱不当一回事,完全沉浸在曦妃即将康复的喜悦当中。
曦妃何尝不是。头前照镜子,自己被自己吓到,这会儿,脸上逐渐消肿,红疙瘩也慢慢消退,逐渐露出肌肤本来的模样。她心里的喜意一层一层漾上来,唇角总是挂着笑。
就等着康复的这天。
第七日,柳烟钰是下午过来的。她一边往曦妃脸上覆巾帕一边解释:“娘娘,覆完帕子,您的脸色将恢复如初。臣妾知道您和皇上分离数日,都互相挂念着,所以今日早早过来,尽早让娘娘恢复,好让娘娘有空打扮下自己,不耽误晚上见皇上。”
曦妃按捺不住兴奋,“覆完帕子,脸色便彻底恢复了?”
“是的,肿胀和疙瘩已经消除,覆完帕子,脸上皮肤便会恢复。娘娘这几日注意休息,不要见风,不要使力,好好静养,以后便再无问题。”
曦妃兴奋极了,光听着好了,根本顾不上什么见风不见风的,赶忙吩咐:“玉姑姑,快差人禀报皇上,另外,把本宫的衣裳准备好,还有首饰,还有皇上爱吃的蛋卷、小菜,都快去准备,对了,还有,差人把绛紫宫里里外外的卫生再收拾一遍。”
她要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见皇上。
一想到马上复宠,曦妃人都快飘到了天上。
柳烟钰不动声色,只管盯着她脸上覆着的帕子。
半个多时辰过去,她上前,小心揭下帕子,将镜子举到曦妃面前,“娘娘,请看。”
镜子里是一张如花似玉般的娇美面容,曦妃喜盈于色,接过镜子,歪头侧脸,仔细欣赏。
她的美,世间少有,无与伦比。
柳烟钰见状,直起身,“娘娘,如此,臣妾便告退了。”
曦妃表情明显有些漫不经心,她连看也没看柳烟钰,语气轻谩地说道:“去吧。”
再没了之前的妥协与柔和。
容颜恢复,她便是荣宠无限的曦妃娘娘,除了皇上,谁的脸色都不必看。
柳烟钰并不介意,临出宫门前,她刻意回头,叮嘱身后跟着的玉姑姑,“烦请姑姑再提醒下曦妃娘娘,万不可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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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不可用力,否则前功尽弃。”
玉姑姑权不当回事,只以为是柳烟钰故弄玄虚,应付式地答应两声。
该叮嘱的叮嘱到,完成任务的柳烟钰折转身回了东宫。
胥康白日里没空,晚间匆匆赶回后,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事情进展如何?”
柳烟钰慵懒靠在引枕上,答:“依殿下所言,一切顺利。”
胥康表情松懈,“那便好。折腾了七日,等得便是今晚。”
这一晚的两人都没什么睡意,柳烟钰靠着引枕看医书,胥康坐在圈椅里,慢慢品茶。
似乎都在等着什么。
曾泽安每隔一会儿会进来禀报下消息。
“绛紫宫里张灯结彩,喜庆非凡的。”
“皇上差钱公公去绛紫宫,说今晚留宿绛紫宫。”
“曦妃娘娘盛装候迎皇上,皇上见到后大喜过望,当着宫人的面,抱着曦妃进了寝殿。”
“皇上与曦妃娘娘正在用膳。”
每次有消息,胥康和柳烟钰都会默契地对望一言,虽无任何交流,但想说的话,彼此都懂。
最后一次,曾泽安是急慌慌地跑进来的,他跪下,连带着声音都发着颤,“太子,太子妃,皇上与曦妃娘娘共赴云雨之时,忽然将曦妃踢下榻,之后皇上急急穿衣离开。现正在前殿大发脾气,传召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速去觐见。”
胥康和柳烟钰对望一眼。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胥康上前,等柳烟钰下榻后,他执起她的手,沉稳有力地说道:“有孤在,不必担心。”
第74章
胥康扶着柳烟钰匆匆赶往大殿。
在大殿门口, 两人遇着像无头苍蝇般乱转的钱公公,见到两人,钱公公疾步走上前,“太子殿下, 皇上正处于盛怒之中, 您千万当心。”
胥康面色不变, 从容问道:“所为何事?”
“也不知是怎么了, ”提到此事,钱公公表情纳罕, “皇上去绛紫宫时,曦妃娘娘的确是已经恢复, 丰容盛鬋、出水芙蓉,她陪皇上用膳, 相谈甚欢,一直都是好好的。用完膳, 皇上便让曦妃侍寝。过了一刻, 皇上突然就将曦妃踢下了榻,盛怒非常的,笼上衣服便出了绛紫宫, 回来后便命您二位即刻觐见。到现在奴才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钱公公紧张万分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粗略一讲, “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皇上现在处在盛怒之中。”
胥康微微点头:“谢钱公公提点。”
钱公公推开宫门,胥康和柳烟钰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人刚走进,兜头一方砚台便砸了过来。
方向冲着柳烟钰的面颊。
说时迟那时快, 胥康身子往前一迎, 砚台砸到了他的肩头,他生生受了, 砚台自他肩头滑落到地上,顷刻间碎成几块,发出清脆的声响。
往前几步,两人同时跪下。
“儿臣叩见父皇。”
“臣妾叩见父皇。”
坐在上首的皇上猛地站了起来,脸上怒意横生,他背负着双手,走来走去,忽地顿住,冲着殿下两人暴喝:“说,曦妃的病症,倒底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此前跟您说过,曦妃病症在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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