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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道她厌恶。

    容舒愣住了。

    像被一把短刀在脑子里胡乱搅了搅,说不上清醒,但至少够疼。她按灭手里的烟,顿了顿,道:“对不起。”

    周琎看向她,不再有那种仿佛被当成?猎物的不适感,于是还当她是五分钟前的容舒,多管闲事?道:“抽烟不好。”

    见她又如从前,容舒暗松口气,道:“我知道。”

    周琎盯着她,一错不错,道:“牙会黄。”

    这竟是个?很有力的劝说理由,容舒再开口时竟有些不敢露牙,懊恼道:“我就抽着玩玩。我不抽了。”

    周琎这才离开。

    容舒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走?到?隔间里,想了一会儿,把烟头冲进下水道。

    ——

    容舒对陆靖文的自行车并不熟悉,记忆中?好像是黑的,但想想又可能是白的,她来回?绕了几圈,也没?找到?哪辆最像,反而召来自行车棚大爷怀疑的眼神:“小妹,车丢了?”

    容舒只好走?出车棚,在门口守着,也不知道陆靖文到?底回?家没?有。她来这是临时起意,也没?联系过他。

    正在容舒拿出手机想要打个?电话时,她看见远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朝自行车棚走?来。

    高个?子是并不重要的陆靖文,矮个?子是周琎。

    他们没?有看到?她。

    陆靖文走?在前面,两眼看着平视前方?,实?际不知道神游几万里,亦或就在身后。

    周琎走?在他后头,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一步步踩在他肩头,脚步轻快雀跃。她还轻轻摆手,用和陆靖文相反的方?向,这样,在某一刻,他们的衣袖就会擦肩而过。

    容舒从未见过这样的周琎。

    哪怕在一次又一次的偶然窥见中?,她早有这种不祥预感,但亲眼目睹还是如同?重鼓击顶,让人神晕目眩。

    周琎抬眼看见她时,脸上还带着些微笑意,却在看到?她之后迅速冰冻。哪怕很快甩去碎冰,重新对她露出不含虚假的真心?笑容,容舒也知道,这是不一样的。对陆靖文的笑,和对她的笑,是不一样的。

    周琎一停下脚步,宛若行尸走?肉的陆靖文立马察觉,回?头看她。

    周琎没?有理他,对容舒挥了挥手。

    陆靖文这才回?身看到?容舒。

    容舒的眉头挑得老高。

    周琎没?有给他们俩开口的机会,相当“懂事?”地上前取车,用一句“我先走?了”当告别,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人。

    陆靖文看她骑车走?远了,才回?头问容舒:“有事??”

    容舒道:“嗯,想跟你聊聊。”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到?了家附近的儿童公园,在专门用来搭帐篷的草坪上一坐一躺。

    这里算是他们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容舒问:“我们认识多久了?”

    陆靖文想了想,道:“十多年吧。”

    他们算幼儿园同?学,原本不熟,因为住在同?一个?小区而被父母带着认识,后来小学同?班,初中?同?校,莫名?其妙就变成?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也算缘分。

    容舒问:“你是不是知道我和其他人有点不一样?”

    陆靖文“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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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舒好奇:“从什么时候开始?”

    陆靖文道:“说不清,隐约有点感觉,但也不能确定。因为不重要,所?以没?深究过。”

    陆靖文从前对“喜欢”这种感情并不感冒,容舒喜欢男生也好,喜欢女生也罢,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如果她困惑迷茫,需要支持,他可以作为朋友陪伴,可她并没?有表现出这种需求,而是将之当作一个?秘密,默默藏在心?里。

    容舒追问:“总要有个?契机吧?”

    陆靖文刚想说“没?有”,却突然发现,确实?是有那么一个?瞬间,让他从隐约察觉变成?无比笃定。

    ——容舒拉着周琎跳舞,最后抱住她的那个?瞬间。

    他看见了她的情不自禁。

    陆靖文反问:“这很重要吗?”

    容舒道:“当然。当局者迷呀,你也许很早就察觉我喜欢女生,但我一直以为我只是没?有遇到?喜欢的男生而已。也许我现在还有点不死?心?,不想承认吧。”

    陆靖文终于吐出两个?字:“周琎。”

    容舒将手背附上眼睛,笑了,不甘道:“果然呀。”

    她的心?动始于周琎和人对峙开口说出的第一句威胁。疯的不轻,又理智到?可怕,让人无可救药地沉迷。

    但人在足够成?熟与坚强之前,总是天生想从众的,她并不想喜欢女生。至少不想那样清楚明白、无可挽回?地喜欢上一个?女生。

    她想要自我保护的本能开始疯狂呼救,让她下意识和周琎保持距离。但每一次巧遇都是她难以抗拒的自制力崩塌之时,让她被迫流露真心?,一步步走?向不可挽回?的自我发现。

    时至今日,她已回?不了头,再也无法假装她只是没?碰到?“喜欢的男生”,因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碰到?。

    陆靖文认真听?完这一切,像从前一样,做个?安静的倾听?者。

    直到?容舒说:“我喜欢周琎。”

    她终于有勇气告诉自己,她喜欢周琎。

    陆靖文看向她,像是在问,她为什么要对他说这句话?

    容舒自己也不知道。

    是希望好朋友支持,还是故意恶心?情敌?亦或两者都有。

    她才开窍,何必对她这么苛刻。

    “取向和其他人不同?没?关系,”陆靖文道:“但是,不要尝试引诱周琎,那只会让你们俩都受伤。她的时间和精力比我们更宝贵,要小心?呵护,不能浪费。”

    容舒的眼神从疑惑到?震惊,一下坐起身:“你都知道对不对?你不只知道我喜欢她,你还知道她喜欢你!”

    因为周琎喜欢他,所?以容舒的喜欢注定空付,徒惹伤心?,只会给彼此带来负担。

    是的,他知道。

    一开始是饱含恶意随心?猜测,所?以有意冷待、让她伤心?;再来是心?怀愧疚不忍多想,所?以划清界限、禁止玩笑。

    现在是……

    容舒突然问:“那你呢?你喜欢她吗?”

    她其实?已有答案。

    但陆靖文说:“不。”

    他不像容舒满目沦陷,意乱情迷,哪怕仍想对周琎好,也是愧疚作祟,又兼愈了解愈敬佩、愈亲近愈心?疼,一切情感皆有迹可循。

    容舒看他,心?想,是吗?

    还未喜欢便已排他独占。

    她也会嫉妒的呀。

    他已被喜欢,也终将得到?。那么有些话她不说也可以吧?最多给他添点波折。

    于是容舒说:“原来如此。”

    备赛

    周琎第一次参加冬令营, 从坐高铁开始就很?激动,这股新鲜劲直到坐上前往酒店的大?巴都没有消失。她率先挑了一个靠窗位置,兴致勃勃地欣赏窗外景色。

    有人在她身边坐下。

    这辆车大?得很?, 以他们的人员数量,根本不需要两个人坐一块, 会坐在一起的,都是关系不错想要聊天的人。

    她?笑着转头, 发现竟是陈曦。

    周琎和陈曦的关系出乎意料的不错。他的生?活简单得令人发指,除去日常学?习和数学?竞赛,就是?电子游戏, 也算某种程度的三点一线, 连带着人也单纯直接。

    两人聊天大?多是?在说题,偶尔闲聊也没太多曲折复杂的事, 最多说说游戏,倒是?让从没打过游戏的周琎在陆靖文和陈曙天聊MOBA游戏时?开始听懂一点专业术语。

    陈曦看着她?,满脸期待:“我们来对对昨天那套卷子吧?”

    “曦神你做个人吧!妹妹做错什么了?,这种时?候都要被你抓着学?习!”

    车厢里爆发出一阵吐槽声。

    周琎抿着嘴笑。

    她?很?喜欢数竞小组的氛围。起初或许稍显冷漠, 但大?家都埋头苦学?, 顾好自身?, 没什么不好, 随着日渐熟悉,也会开一两句熟稔的玩笑, 却不会有任何闲言碎语。

    就算陈曦主动坐在她?身?边,比起“他们是?不是?在暧昧”,大?家都更愿意想?“陈曦这个卷王太可?怕”。

    周琎从书包里拿出卷子递给陈曦。

    陈曦是?她?见过的人里, 最有天分,也最热爱数学?的人。他看周琎的卷子, 并?不是?因为他有解不出来的题,而是?想?要一并?学?习其他人的解题思路,而在所有“其他人”里,他最好奇周琎。

    他曾说周琎:“你解题的方法怪麻烦的,但不管换了?什么题,都解得出来。感觉不像东一榔头西一锤子地撞运气?,是?有章法在里头的,我要多学?学?。”

    周琎那时?问他:“你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能够破题,为什么要学?我的呢?”

    陈曦不解地看她?:“越简单的方法越不容易想?到,越复杂的方法越容易入手。虽然我现在总能想?到能很?快解题的方法,但也许某天就会碰到某个想?不到的题目,那时?候就可?以用你的方法入手啦。”

    周琎在他不解的目光里看见了?疲于奔命、应付多于喜爱的她?自己。她?的那点灵光在他跟前就是?零星火苗,有时?不用风吹都会自行湮灭。

    而他在数学?上的灵性和热爱像一团熊熊火焰,出现在他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会化作养料被火焰吞噬,水土难熄。

    比如,他的竞赛成绩虽然顶尖,日常成绩却因分薄精力而有所欠缺,哪怕同样?优秀,拿了?降分一样?能去最好的学?校,也不是?周琎想?要的。

    越了?解陈曦,周琎越觉得,有些最开始时?想?问的问题已经不必要问。

    陆靖文的声音打破了?周琎的出神,她?的目光从陈曦的侧脸移到站在过道里的陆靖文身?上。

    陆靖文是?最后一个上车的,看着她?和陈曦,随手递了?一个东西给她?,就一言不发地坐在她?身?后。

    周琎一头雾水地接过那个像唇膏一样?的小玩意儿,看陆靖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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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解释,转身?扶住座位,探出半个脑袋去看他。

    他已经戴上耳机,左手撑着脸看向窗外,露出半张生?人勿扰的臭脸,看上去心?情相当一般。

    周琎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讲话

    铱驊

    ?,索性先欣赏一会儿他的皮相。

    她?听官倩倩说,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生?理吸引,毕竟如果看到对方就生?理性反感,想?要跨越阻碍灵魂共鸣也是?天方夜谭。虽然不知道这又是?她?从哪里看来的“科学?”,但也不能说一点道理都没有。

    而她?看他,确实很?顺眼。

    陆靖文没穿校服,外套像是?登山用的灰蓝色冲锋衣,线条锐利,配色简单,将他衬得格外利落。眉骨立起的形状、鼻梁高耸的挺度、下颌拉出的弧线,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陆靖文不是?死人,也没有瞎。余光看得见周琎,只不过一开始不想?搭理她?,但现在被她?盯得脸上都要烧出个洞了?。

    他转头看向周琎,问:“怎么了??”

    他没摘耳机,不礼貌。

    周琎突发奇想?,伸手摘了?他一边耳机,往自己耳旁一放。知道这家伙有点小洁癖,她?没把耳机塞进去,但已足够确认里面一点声音没有。

    她?控诉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是?成心?不理人的。她?晃了?晃手里的“唇膏”:“为什么给我这个?”

    陆靖文抿抿嘴:“清凉膏,防晕车的。不舒服的时?候打开闻一下。”

    说完又把耳机从她?手里夺回来,塞进耳朵里,拿出mp3,按了?一下,放到周琎跟前,让她?看到里面音乐正在播放。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讨厌鬼。

    周琎看着手里的东西。坏,但又没那么坏,所以最讨厌。

    她?回过身?,发现陈曦在看她?:“怎么了??”

    陈曦笑笑,摇头,又低头看卷子,好像只是?刚巧看了?一场热闹。

    周琎提醒一句“开车了?,看字容易眼花”,就不再多言,有些不舍地多看两眼窗外风景,就握着清凉膏闭眼睡去。

    ——

    基地里的生?活很?单纯。

    除了?吃饭休息就是?上课做卷子,老师们总想?争分夺秒地把尽可?能多的知识塞进他们脑海,让他们在几天后的考试里能多做对几道题。

    周琎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像傻子,做一题要花那么长时?间,几乎笃定对她?来说考试最难的部分不在于做不做得出来,而在于做不做得完。

    可?笑她?来之前还以为时?间充足,甚至带了?一本厚厚的四级单词,想?等有时?间再多背两个。结果在这里忙得脚不沾地,还因为越来越近的考试焦虑不安,闹得白天睡不了?,晚上睡不好,眼下乌青越发明显,活像被蒲松龄故事里的狐鬼吸了?精气?。

    同屋学?姐在学?到晚上十点半时?突然心?态大?崩,披头散发地问她?要不要出去走一走,说是?到操场上跑两圈,然后看一会儿星星,十一点前回来。

    周琎想?了?想?夜空的能见度,就知道张杨同志已然学?到神志不清,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作业,舍命陪君子。

    两个人到操场跑了?两圈,差不多八百米,周琎还没什么感觉,张杨已经快累趴下。周琎这才知道,这位学?姐说跑两圈就是?真两圈,不是?虚数。

    周琎扶她?到一旁坐下,两人看着天上小到几乎看不出来的星星,默默无语。

    张杨干笑两声。

    周琎乐了?。

    冬令营里的女生?少,难免有种亲近感,她?们又一起住了?几天,此刻其实有种互相依靠的感觉,周琎和她?靠在一块儿。

    张杨看着她?的黑眼圈,说:“你这都快成熊猫了?,心?理压力这么大?啊?”

    周琎摸摸眼下,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张杨自己也不轻松,还安慰她?:“别怕,你才高二,明年还有一届呢。放轻松了?去考,考得好是?意外之喜,考不好是?积攒经验,明年还能从头再来。我们才该紧张呢,最后一次机会,只能背水一战了?。”

    明年吗?周琎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有明年,她?看向张杨,问:“学?姐,你参加数学?竞赛是?为了?什么?”

    张杨被问住了?,像她?这样?的优等生?,习惯于抓住一切最好的机会和资源,数竞小组这种优中选优的地方,一看就会选最好的老师教导,她?能来,所以就来了?,倒也没想?过参加会怎样?,不参加又怎样?。张杨试着组织语言,把心?路历程说明。

    周琎恍然,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做事没有那么多顺其自然,总是?有目标、有所图,说难听点就叫无利不起早。像张杨这样?,随便撒一波种子,来年能结出什么花都笑眯眯地收获,在周琎这里是?不存在的。

    她?的时?间和精力都很?珍贵,没有多少从头再来的机会和成本,所以每一步都要走得审慎,不能浪费。想?要水稻就种水稻,想?要花生?就种花生?,种着花生?想?水稻,是?会让她?饿死的。

    “好冷啊。”她?们从宿舍出来没穿大?衣,跑步的时?候浑身?发热也不觉得冷,现在才坐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了?。张杨打了?个哆嗦,抓着周琎的手,发现她?的手更冰,有些舍不得道:“要不我们回去?”

    周琎看了?一下时?间,离十一点还有十分钟呢,但冻感冒也不划算,正犹豫着想?点头,一件外套从天而降,披在了?她?身?上,带着温暖气?息。

    她?懵了?一下,竟有些不好意思回头去看,却听见张杨怒气?冲冲:“陈曦你个没良心?的,眼里只有学?妹,我不是?人啊?”

    周琎为自己在感激之前先生?出失落而感到羞愧,回头去看,陈曦正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披在张杨身?上,自个穿着一件毛衣抖了?抖:“远远就看见你们俩个在这瑟瑟发抖,别待太晚,我走了?。”

    说完挥挥手就离开了?,仿佛只是?特?意过来做个好人好事。

    周琎失笑,将他的外套裹紧了?些。

    不知道远处还有一个同样?脱了?外套,最后又把外套穿回去,头也不回走了?的人。

    决定

    不?知?道是?不?是?太?辛苦的缘故, 冬令营里的每一天都显得格外漫长?,可等到考试那天?再回头看,时间就?像流水一样, 倏忽之间就奔流不复返。

    他们一起出发前往考场,下了大巴彼此之间互相打气, 周琎不?知不觉就走到陆靖文身后,看着?他的背影, 觉得也不是非要说些什么。

    张杨一拉她的手,她就?侧过脸对着?她笑,脚步没停。结果下一刻脸刚回正就?撞上陆靖文的背——他不知道为何突然停住了。

    周琎捂着?脸, 鼻子发酸, 开?始害怕自己会流鼻血。陆靖文挨这一下,自然转身来看, 看见她捂脸,眉头就?皱起来了,轻声问:“撞到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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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周琎点?头,不?说话。

    陆靖文道:“我看看。”

    周琎摇头。

    陆靖文轻扣她手腕, 没使劲, 等她自己拿开?手。

    周琎一动不?动。

    陆靖文不?高兴。

    一旁的张杨开?始觉得气氛古怪, 仔细想?了想?, 发现是?这俩人太?旁若无人,她还在呢!

    张杨挤开?了不?解风情?的陆靖文, 对周琎道:“我先帮你看看?”

    周琎把手打开?一点?,让张杨看了一眼。张杨道:“放心,没事, 只是?有点?撞红了。”

    不?用担心在喜欢的人面?前露丑,张杨朝她眨眨眼。

    周琎这才把手放开?, 陆靖文看了过来,看到她红通通的鼻子,手抬了一半,又放下:“真没事?”

    周琎道:“没事,走吧。”

    莫名?变成三个人并排走。

    周琎没想?说话,陆靖文本就?不?爱说,张杨倒是?喜欢说,但看看他们俩,又咽下了。

    他们走进考场的时候,阳光正好,照进窗户里,洒在桌上,让人在冬日里感?受到一点?难得的暖意,有些懒洋洋的。

    只可惜考试就?像打仗,容不?得人三心二意,又或妄图浮生半日闲。

    周琎凝心静气,拿到卷子先把题目快速扫一遍,心里有个底了,才从第一题开?始认真拆解题干。

    这世间,天?才的名?额是?有限的。人总有某个阶段感?觉自己有超出常人的才能,可才能也有高低,触顶之前以为大家都是?一样的天?赋异禀,直到看到尽头,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有些聪明的普通人。

    可这份聪明也值得珍惜,而不?是?怨怼老天?没有给予更多。

    周琎做完第一题就?知?道,她不?会拿到太?惊艳的成绩。天?赋这种不?知?怎么就?得到的东西,总是?不?知?怎么就?失去,只有努力能永远留下痕迹。她没有去等灵光一现,按着?自己的习惯,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解着?题,直到铃声响起,看着?没来得及写完的试卷上刺眼的空白,心想?这就?是?最后了。

    交卷了。

    周琎走出教室,看着?一堆人挤在陈曦身边,想?和他对答案。

    “你不?过去?”陆靖文走到她旁边,很平淡地?问了一句。

    周琎抬头看他,总觉得哪里味不?对,但看陆靖文眉眼平静,又好像只是?错觉。她摇摇头:“我心里有数,何必过去。”

    陆靖文应了一声,倒显温柔许多。

    周琎开?始不?爽,她考得不?好,他这么高兴做什么?

    周琎径直往大巴上走,陆靖文毫不?费力地?跟在她身边,直到她随意挑了一个座位坐下,陆靖文都没意识到她曾经试图把他甩开?。

    周琎有些泄气,等着?陆靖文在她身后坐下。

    他却坐在了她身边。

    并不?是?不?可以,毕竟陈曦也会坐她身边,朋友的话,亲近一点?也很正常。

    她只是?很难不?在意。

    周琎像是?被冒犯领地?的野生动物?,哪怕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都能看见浑身上下的僵硬紧张,以及那一点?难以克制的进攻性。

    陆靖文忍不?住想?,陈曦坐她身边时,她不?是?笑得挺开?心的吗?

    陆靖文不?笑就?是?一张臭脸,失去说话欲望,从书包里掏出耳机,戴上左耳,正要将右耳也隔绝上时,侧过脸看了一眼周琎。

    她也在看他。

    他的身体反应快过心理活动,右手拿着?右边的耳机,一下就?伸过胸膛前,戴在了她的右耳里。快得连他自己都来不?及反应,更不?用说周琎。

    周琎摸着?右耳里的耳机,看着?陆靖文把mp3递到她跟前,她再抬头看他,他已经把脸转向另一边了,只能看见他的左耳和一点?点?侧脸。

    周琎接过mp3,随机挑了一首开?始播放,是?首英文歌,偶尔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单词,旋律比她想?象中更美。

    周琎其实没有听歌习惯。

    因为她没法一心二用,不?像其他人可以边听歌边写作业;也没有富余时间,能奢侈到腾出来专门听歌。

    今天?居然算头一次专心享受音乐。

    周琎在悠扬的乐声中感?到放松,神经一旦不?再紧绷,晒太?阳时累积的倦意便席卷而来,不?经意间就?悄然睡去,滑落在陆靖文肩头。

    陆靖文感?到身上一重,转过头去看,周琎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哪怕他因转头微微动了一下,也没能将她惊醒。

    车上人来人往,会有很多人看见,哪怕这些同学心思再单纯,看见两?个过于亲密的人也会有想?法。

    而且,周琎也会误会。

    陆靖文想?了这么一堆有的没的,好像将一切道理都理顺,人却动也不?动。

    直到陈曦上车,刚好来到他们跟前,看见眼前场景,面?上笑容微顿,陆靖文才像活过来一样。

    他用没被压住的右手比出噤声手势,示意陈曦不?要说话——周琎睡着?了。

    陈曦知?道,陆靖文是?故意的。

    他对陆靖文点?点?头,往后边的空座去了。

    陆靖文闭上眼,听着?只有一边的音乐,感?受着?肩头的重量与热度,在大巴启动后的摇摇晃晃中一起坠入梦乡。

    ——

    周琎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

    陈思芸许久不?见女儿,特地?提早收摊回家准备晚饭,只可惜时间没掐好,等周琎到家东西都凉了大半。

    陈思芸把周琎的行李箱往屋子里拖:“你赶快坐下休息,我一会儿把菜热好叫你吃。”

    哪用费这功夫?周琎洗手,把袖子一卷,就?自己热菜去了。

    阳光、操场、校服、试卷、油墨,单纯只有这些东西的日子结束了,她又回到了生活里。

    周琎和陈思芸吃完晚饭,帮着?收拾碗筷后,陈思芸少见的没有立刻上床休息,而是?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盘账。

    周琎不?想?打扰她,回到房间补习这几天?落下的课。中途出来客厅倒水,听到异响,才快步来到陈思芸房间,发现她抱着?腿坐在地?上,断断续续地?痛苦□□。

    周琎不?是?第一次撞见这种场景。

    头一回看见时,她还在上小?学,身体凉了半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害怕又是?一个新的打击。现在的她已经有了经验,瞳孔还是?止不?住地?放大,担忧情?况再度恶化。

    周琎快步上前,扶着?陈思芸躺到床上,帮她按摩腿上的肌肉。

    陈思芸的腿往后缩了缩,这么多年?了,她还是?不?喜欢别人触碰她受伤的那只腿,却被周琎牢牢把住,不?让逃跑。

    “妈,还是?再去医院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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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流逝纵有一百个缺点?,也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优点?——从前治不?好的病痛,或许现在可以了呢?

    “老毛病了,不?用看,去了医生也只会说没什么办法,浪费钱罢了。最近多忙呀,哪有空花时间在这种事上。”陈思芸总有那么多理由。

    周琎沉默着?,按得更努力了些。

    陈思芸没多久就?喊着?:“好多了,不?疼了!你快忙你的去!”

    周琎不?听。

    陈思芸无奈:“我还得算账呢。”

    周琎道:“我帮你算。”

    陈思芸也是?头疼:“我记的那些符号你哪里看得懂呢?我真的不?疼了。”

    周琎怀疑地?看着?她。

    陈思芸道:“你这小?屁孩,我还骗你不?成?”

    又不?是?没骗过。

    周琎撇撇嘴,再给她按了一会儿,见她神色自然,才扶着?她坐回书桌前。

    陈思芸看着?账页,眉头下意识就?皱了起来,回头意识到周琎还在,才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周琎问:“最近生意不?好?”

    陈思芸叹口气,想?了想?还是?道:“最近常去摆摊的那些地?方开?了几家小?吃店,我这里的生意一下少很多。不?过没事,做生意总是?这样,有时候赚得多,有时候赚得少,总归到现在都没有亏本,就?不?用你担心。你呀,只要把学习学好,就?比什么都强。”

    学习,对她来说不?只是?学生的本份,更是?母亲的希望、唯一的出路,容不?得半点?轻忽。

    那些因为数学竞赛得到的静谧时光终究只是?意外得来,再留恋不?舍,该放下时也要放下。

    她喜欢大家沉浸解题无暇他顾,眉眼相笑便能成为朋友的单纯氛围;喜欢谦逊天?才让她照见自身不?足,不?再沉浸虚假幻想?的完美……也喜欢和陆靖文之间相同的话题、意外的相撞和偶然的依靠。

    离开?竞赛以后,也许这些东西都不?能再拥有。那便让它们永远留在她的回忆中。

    承诺

    属于高三的数竞小组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解散, 不?管这次国?赛成绩如何,他们都没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自然不?需要继续培训。至于少数能进入国?家集训队的尖子生, 也不?是老苏能够继续教导的学生了。

    在这个情况下,周琎和陆靖文被短暂放生, 既没有高三小?组的课可上?,又没有回归高二小组的班。曾经一起自习的习惯也被打乱, 纵使前后坐着,也没有人主动说一句话,好像在玩谁先说话谁就认输的游戏一样。

    他们像两只偶然被捞到一个缸里, 意外相处一段时间, 又被放回江河的鱼。烟波渺渺,再?难相逢。

    周琎和陆靖文缘分有限, 需要努力才能有自然搭话的契机,否则就连多?看一眼都要特?地回头,平白惹来怀疑。

    她不?喜欢“特?意”,宁愿花时间把因为冬令营错过的课再?多?补两页回来。

    于是, 直到国?赛成绩新鲜出炉, 站在光荣榜下相逢时, 他们才?正式说上?话。

    成绩早就听?老苏公布了, 但看着自己的名字挂在铜牌下面还是觉得奇妙。

    “有种同进士的感觉。”周琎说。

    陆靖文差点笑出声。

    从全国?排名来说,也确实像同进士。

    他们俩的排名说好不?好, 说差不?差。铜牌无?缘国?家集训队,但高二就能在铜牌里名列前茅,怎么?看都觉得再?努力?一年会有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陆靖文对?此说不?上?满意, 但也不?怎么?失落。他是个深信付出多?少?得到多?少?的人,眼下的收获也对?得起他的付出, 想要更辉煌的成绩,就等明年拿更多?的努力?来换吧。

    他只是好奇周琎在看什么?。

    于是,陆靖文顺着周琎的目光抬头,看见了光荣榜上?最顶端的那个人,陈曦。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那么?美妙。

    周琎恰好在这时候开口:“你知道陈曦去年拿了什么?奖吗?”

    陆靖文没有说话,好在周琎也不?需要他,这本就是自问自答:“他去年就拿银牌了。”

    “所以呢?”陆靖文问。

    周琎道:“我?相信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可以考得比现在更好,因为还可以再?努力?一整年,哪怕不?那么?聪明,也不?可能一点进步都没有。但是……我?想,我?没有陈曦这样的天赋。”

    陆靖文看向她,坏心情转变成疑惑看更多完结文加Qqun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你在自卑吗?我?以为你是那种看到差距会想跳起来追的人。”

    他的声音变得很轻,好像说话大?声点会伤到人。

    周琎笑了一下,不?算灰心,但多?少?有些感慨:“如果看到差距就要拼命去追,那我?要追的东西也太?多?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我?只能用我?的长处来努力?追上?你们。

    “我?跟你提陈曦,不?是因为自卑,而是觉得,我?在数学上?的才?能确实没有好到让人觉得放弃是在暴殄天物。所以,我?没有理由再?坚持了。

    “毕竟就算再?努力?一年,能够拿到银牌,又或者再?痴心妄想一点,能进入国?家集训队,所得到的好处不?过是能更简单地进入A大?或B大?的数学学院。

    “你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说得难听?一点,数学竞赛对?我?一点用处都没有,只会无?限分散我?的精力?,阻止我?备战高考,让我?来不?及复习我?的弱项,填补一开始就埋下的弱点。

    “我?家的情况……你很清楚。我?不?能接受高考失利,就要付出更多?。书读一百倍,就算有意外有紧张,影响也能降到最低吧。”

    周琎说得很坦然,脸上?还带着笑。

    陆靖文却道:“微笑的表情超过四秒,大?概率就是在假装,你脸上?的肌肉累不?累?”

    他听?完竟然只是评价她的笑容。

    哪怕周琎确实假笑到面部微微发僵,也要毫不?客气地瞪他一眼。

    陆靖文下一秒却犹豫着将手搭上?她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头,算作安慰。

    从她的笑容里,他能感觉到这个决定做得有多?不?容易,哪怕从理智来看,他也相信这是最好最稳妥的选择,但人难免被情感左右。

    也不?知道让她不?舍的是什么?。

    特?别的时光,同学的情谊,又或者除此以外的东西?

    触摸着的头发又干又硬,倔得像它的主人一样,陆靖文却没有放手。他说:“你很棒,你做了最好的选择。”

    人是不?能被安慰的。

    安慰之前觉得自己理智冷静,安慰之后却觉得软弱委屈。

    周琎道:“我?好功利啊。”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在同龄人里格格不?入,没有纯真,也不?够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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