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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5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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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读初中时,收养宁堔的是一对中年夫妇,按照辈分关系,也算八竿子打不着边的远房表亲,宁堔管他们叫叔和婶。

    叔叔婶婶有自己的孩子,对宁堔算不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好歹给吃给穿供宁堔上学。

    虽然读的学校又破又烂,但在当地的中高考政策,非本地户籍除了这种破烂学校对入学资质不做严格要求,剩下只有学费贵得离谱的私立。

    养父母能力有限,每日起早贪黑挣的都是辛苦钱,买不起房没有户口,只能靠租房勉强在这个过于发达快节奏的一线城市立足。送宁堔上这种破烂初中,已经算尽了全力。

    当年他妈去世后,亲爸宁景洪跟人间蒸发一样迟迟不露面,亲戚们本着微薄情分收留宁堔一段日子,继而立马会撒手不管。宁堔便被辗转送往不同的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收养一个小孩不比养花鸟宠物,衣食住行再加读书上学,样样都是不小的开销。

    况且人心隔肚皮,万一养出个白眼狼,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好不容易供到成年,结果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捞不着一句感激反倒埋怨你不是亲生的,最后跟着亲爸走了,岂不是花钱遭罪。

    如此风险高获利少的买卖,除非脑子被门夹了,或者钱多的没处花,一般人不敢轻易尝试。

    宁堔很早就懂得这些道理,开始学着降低自身需求,给了他才接着,不给绝不开口要,懂事乖顺得完全不像个十岁出头的人。

    不能给人添麻烦,否则被讨厌被嫌弃就真的无家可归了,类似的想法在宁堔脑子里根深蒂固。

    有时候看着电视新闻播放的那些因为被父母抛弃,而流浪在街头巷尾穿不暖吃不饱的小孩,宁堔都会因为心理压力过大,而吓得整宿睡不着,担心哪天自己也会变成电视里的流浪儿童。

    没有安全感,每天活得战战兢兢,即便在学校受欺负,宁堔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能让养父母知道,免得他们为自己担心。

    挑头欺负人的名叫王浩,家住本地,因为学习成绩差加上公然打老师被其他中学给开除学籍,靠着家里花重金找了一堆关系,不得已才转入现在的初中。

    这货惹是生非惯了,骨子里天生带着蔫坏,加上多少有那么些作为本地人的优越感,瞧不起学校里大多数没有本地户口的外地人,甚至就爱霸凌这些没背景没依靠的外地学生。

    跟着王浩的都是些爱捧他臭脚的,成天追在屁股后头耗子哥长耗子哥短,捧得他越发无法无天,老师领导全不放在眼里,就差没在学校封地为王。

    初中没有月考,只有期中和期末。一开始宁堔过得还算相安无事,除了因为上课认真听讲以及按时交作业被同班学生笑话排挤外,没闹出过什么大篓子。

    那会王浩正忙着在初二初三高年级树立威信,成天校内外堵人打群架,恰好又谈了个附近某卫校的小太妹女朋友。业务繁忙分身乏术,没顾得上招惹这帮初一新生小崽子们。

    关于初一有个期中考试全科拿满分还是跳级生的消息,直到过去两个多月才传到王浩耳中。

    在这破烂学校教学多年,老师们见惯了各式各样不读不进书的差生,哪怕拿个喇叭一对一连哄带骂地教。最后都会发现,草包就是草包,智商水平摆在那,不会做的题照样做不出来。

    学校基本已经对这些学生放弃治疗,能顺利混到毕业,都算祖坟冒青烟。

    宁堔的出现,堪比野鸡窝里凭空飞出个金凤凰,把校长这尊大佛都给惊动了,火急火燎非要见一见传闻中的金凤凰学生。

    宁堔的班主任是个成日爱在女学生堆里混的油腻老男人,对男学生一向是采用不问不管不在意的“三不政策”。遇上心情不好,找理由体罚男生那是家常便饭,搞性别歧视搞得理直气壮。

    导致班里好些男生琢磨着毕业后要教训这老色鬼一顿。

    老男人主教地理,是个睁眼瞎的半文盲,原本连宁堔的名字都叫不对,回去查了字典才知道有堔这么个字,顺带啧啧称奇了好一会。

    班主任破天荒将宁堔叫到办公室,很是怜爱地对宁堔嘘寒问暖,了解宁堔在之前学校里的的基本情况后,笑出一脸褶子地长吁短叹:

    “好啊,真是个好孩子,加油读,不要放弃!再者别被其他人影响了,那都是些成不了气候的完蛋玩意儿,撑死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宁堔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比他们好太多了,老师头回见到像你这么优秀的学生,务必要稳住现在的成绩,你现在可是我们学校的栋梁之才啊!”

    靠拉踩贬低自己班上的学生表扬完宁堔后,老男人继续笑出某种王八之气的猥琐:“你放心,我已经和班里的任科老师打过招呼,以后在课堂上会特别关照你,晚点再给你调个座位,坐在前排也方便你听讲。总之你现在主要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其余的不要管,学校能不能争点荣誉出来就全靠你了!”

    宁堔被这老王八抑扬顿挫地喷了一脸唾沫星子,顿了顿,眼底没什么喜色,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正是这些“特别关照”,导致宁堔遭受到了数不尽花样百出的灾难。

    打从那天起,班里的老师几乎每堂课都会有意无意点宁堔起来回答问题,趁机再一通大夸特夸,还自作聪明想以此激励其他学生向宁堔学习,妄图让学生们迷途知返一起投入学习的温暖怀抱。

    这帮半吊子老师教书教不出什么名堂,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倒是天赋异禀很有一套。

    正值中二叛逆期的初中生们感受不到任何激励,反而听得一肚子火大,觉得自己好端端坐在教室,也没干什么,莫名其妙被一群傻逼老师轮流排着队羞辱。

    惹了众怒的主犯仗着教师身份未受分毫影响,而被无辜波及到的宁堔,不出意外成了众矢之的。

    一开始他们还会忌惮对方是老师眼前的红人,只敢背地里耍些小手段。

    班里有个别女生因为宁堔长了张过于漂亮的脸,不忍心看宁堔受欺负,站出来想替宁堔解围,谁知却遭到了其他女生一致针对。

    “有你什么事,轮得到你来替他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人家长得好看所以舍不得了?你骚不骚哪!”

    “这么爱舔,怎么不干脆跪下来舔,赶紧的,跪着爬过去舔,我们帮你拍照记录。”

    “笑死我了,还真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瞅瞅她那副贱样,看着就想吐!”

    女生被其他女生堵着不让过,推搡中急赤白脸望向某个座位。前排宁堔正一言不发用纸巾擦桌子上不知被谁倒的水渍,从头到尾没回头看教室后门的欺凌。

    “都他妈滚开!”女生心底憋着的情绪瞬间崩塌,恶狠狠瞪了宁堔一眼,似乎埋怨宁堔对自己的善意毫无触动,热脸贴了冷屁股。

    女生一把推开所有人,跑出了教室。

    宁堔的动作停了停,目光依旧朝下,接着无动于衷坐回座位。

    跑出教室的女生,宁堔曾亲眼见她扇另一个女生的巴掌,以及往自己水杯里倒涂改液。不过都是一丘之貉,现在又来装什么好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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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哭耗子吗?宁堔皱起眉。

    持续一段时间后,班里的人发现宁堔似乎没有向老师打小报告的意思,是个彻头彻尾的软蛋,于是越发得寸进尺,捉弄人的花样立马升了一个等级。

    直到终于被班主任这老男人给后知后觉发现。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学生竟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受了如此欺凌,压根没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引发的,冲到教室发了好一通火:“到底是谁在欺负同学!不要让我一个个点名,自己站出来!快点的!”

    伴随着男人的咆哮,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各个一副和自己没关系的表情,总之十分无所谓。

    真被点名,大不了他们死不承认,反正没人看到,再说看到了能怎么样,全班都参与的事情谁敢作证。

    “你们长本事了是吧!行,我今儿就跟你们耗,看谁耗得过谁。一个个好的不学,欺负同班同学倒挺来劲,今天统统不许下课!也不许吃饭!都给我饿着!查不出来人,就把你们家长全叫来!我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小王八犊子!”男人猛地一拍讲台,继续鬼吼鬼叫道。

    一帮学生都是人精,自然不吃他这一套,跟看猴戏似的盯着男人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男人无能狂怒的模样逗得几个学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老师。”正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前排传出低低的声音,向来不爱在班里说话的人,语调温吞道,“您误会了,没人欺负我。”

    老男人发火发得正上头,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转头看向宁堔:“你说什么?”

    “他说没人欺负他。”有学生乐颠颠重复。

    “你给我闭嘴!”老男人瞪眼一指说话的学生,继续看着宁堔,“我告诉你宁堔,你别害怕,被欺负了要大胆说出来,老师学校,都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说说,欺负你的都有谁,我要他们好看。”

    “没有。”宁堔继续坚持道,目光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是我自己故意把书撕烂,课桌椅上的东西也是我画的,还有椅子都是我从楼上扔下去的。”

    “你说什么!”老男人猛地一吊嗓子,瞬间破了音。

    教室里爆发出不小的笑声。

    “都给我安静!吵什么!要吵上来吵!”男人再次气急败坏抬手砸向黑板,黑板凹槽里的粉笔灰刷刷往下落,学生们立刻不敢再笑。

    “好,那宁堔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堔坦然回视男人:“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读书了。”

    “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终于,男人努力控制着情绪,脸色跟吞了屎一样难看,匆匆离开教室。

    宁堔站起来走了出去,背后全是教室里学生的嘈杂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却刺耳又尖锐。

    出教室瞬间,宁堔抬头看了眼教学楼外,沉闷不露锋芒的表象从宁堔脸上褪去。取代而之的,是少年耀眼夺人的精致五官,好像世界上的所有美好不美好的,均被他尽收眼底。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说,因为知道说了没用。

    宁堔想起期中考完出成绩那天,兴致勃勃将全科满分的成绩单拿回家给养父母看,原本期待的夸奖和笑容并未如约而至,取代的是隐约透着尴尬的凝重表情。

    “挺好,嗯……挺好。”叔叔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无下文。

    宁堔很会察言观色,将成绩单收好放回书包,没再拿出来。

    当天晚上,吃完饭准备睡觉时,宁堔口渴想去厨房喝水,无意听到了夫妻俩的对话:

    “家里哪来的钱给他读高中,咱家军军治病的钱都没着落,让他上完初中直接出去挣钱。”

    “成绩好,成绩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读再多书也不是亲生的,你指望他给你养老啊,白日做梦。”

    “他和他那亲爹都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流着同样的血,指不定也是个没什么感情的。”

    “对,我心狠我不是人,你善良你去养着他,我带孩子走行不行……你自己就这点本事,赚不来仨瓜俩枣,逞什么能。”

    从那之后,只要回到家,宁堔再没有谈论关于学校的任何事情,哪怕叔叔婶婶主动问,他都会把话绕开只字不提。

    办公室内,老男人一改先前慈祥和气的模样,换了副嘴脸对着宁堔数落了近半个小时,骂过瘾后才恨铁不成钢地让宁堔赶紧滚,嘴里不断絮絮叨叨着“朽木不可雕,我真是白在其他老师面前夸奖你了。”

    宁堔觉得自己挺无辜,从头到尾他也没求着让谁表扬他,都是这帮老师在自我高潮,拿他的成绩教育这个教育那个,惹得全班学生对他敌意颇深。

    如今受欺负的是自己,他倒成了做错事的。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可能是那天面对班主任的质问宁堔主动扛下一切,在班里刷了点好感。又或者是因为自此以班主任为首所有任科老师对宁堔大失所望,老师不再点宁堔起来回答问题,更加不会有事没事拿他当榜样教育学生。

    班上学生渐渐对欺负孤立宁堔这件事没了兴趣,转移注意力干别的去了,宁堔暂时回到了当初风平浪静的学校生活。

    但有句话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下来的经历,让宁堔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当一个人本身就充满恶意时。除了以恶制恶,你别无选择。

    “宁堔别睡啦,有人找你。”下课时间,宁堔正睡着觉,被同班的学生轻轻推了推胳膊。

    宁堔含糊不清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教室外,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脸。笑脸的主人直勾勾把人看着,跟脑子有病似的疯疯癫癫对着宁堔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鬼脸。

    宁堔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要么肯定是出现了幻觉。

    后来宁堔才知道,这神经病正是王浩本人。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时间快进到初一下半学期。

    整整半年,宁堔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破烂学校的破烂风气,以至于因为刚开始的不习惯,一度让宁堔怀疑自己身处环境的真实性。

    每天都会遇见匪夷所思的场面,看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下课宁堔去趟厕所,迎面走过来三个男生,眼见着某位倒霉蛋被堵厕所门口,人脑袋当狗脑袋一样哐哐往洗手池上砸,完事几个男生才骂骂咧咧离开。

    拖进厕所再揍一脸血,过程用不到十分钟,揍完还能踩着打铃的点进教室上课,不耽误事且非常有效率。

    而那位差点被开瓢的倒霉蛋,顶着脑门肿起的大包,没多久自己爬了起来,嘴里狠狠骂一声“操”,要死不活摁着肚子晃走了。

    这种情况基本不会有学生围观,毕竟跟吃饭放屁一样,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路过的老师也会视而不见懒得管。

    一帮仗着年龄小不受约束的小王八蛋,管了这回,下回照样发生,没法管也管不过来。

    老师们信奉只要不打死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实在不行就通知家长领回去教育批评,他们只需要上课下课,当个万事不用愁的甩手掌柜。

    至于作为教师该有的基本责任操守,那些都是虚的,每个月拿的教师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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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不够还房贷,扯什么教书育人高风亮节。

    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学生们往往肆无忌惮,校规上明文禁止的条例当完成任务一样去践踏,还能自我创新,普通学生间的打架斗殴升级成聚众暴力,下手越发不分轻重。

    看得多了,宁堔从惊恐到不理解,最后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冷眼旁观。成功适应后,也学会怎么让自己不过分张扬突出,以此换取平淡安稳的校园生活。

    可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死皮赖脸找上你。

    下半学期开学没两周,班主任那个老流氓不知道抽什么风,将宁堔单独叫到办公室,顺带堆起一脸熟悉的猥琐笑容。

    鉴于上学期被这张猥琐脸坑过一次,宁堔警惕起来,面不改色等着老男人张嘴放屁。

    “宁堔啊。”喝了口保温杯的热茶,老男人意味深长看着眼前的干净少年,越看越发自肺腑高兴,表情也慈爱不少。

    宁堔感觉自己像被黄鼠狼盯上的鸡崽子,不知道老东西想打什么歪主意,轻描淡写一抬眼:“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宁堔语气温和有礼,老男人意识到到宁堔确实和其他学生不同,兀自在那暗暗感叹。

    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凭几句话就将这么好的学生给甩手扔一旁不管呢。

    “诶你看看,别这么拘谨,放轻松点。”老男人搁下保温杯,想了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把什么玩意儿就要塞给宁堔,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吃吃吃,吃糖。”

    黄鼠狼给鸡拜年,宁堔脑子里浮现这么句话,看了一眼,没伸手接。

    “不爱吃糖啊?”班主任将一把花花绿绿的糖扔回抽屉,留下一颗边拨边笑着说,“也对,我像你们这个年纪也不爱吃零食,觉得吧,都是小孩吃的……呸!他娘的咋这么酸!忒难吃了!”

    宁堔:“……”

    只见班主任被一颗糖酸得龇牙咧嘴,就差没蹦起来跳舞,气吞山河般猛吐掉嘴里的糖,又拧开保温杯灌了一口,才堪堪压下那股让他没憋住当着学生面骂娘的酸劲儿。

    糖是老男人早上出门太着急,顾不上吃早饭随手从女儿的零食盒偷摸抓的,名叫怪味糖。包含了所有想象不到的奇特味道,诸如臭虫臭鸡蛋牙膏味。

    男人运气不好,拿到颗最酸的。

    “哎哟嘿,差点没要了我的命。”丢人现眼过后,班主任丝毫不觉得尴尬,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始说正经的,“言归正传啊,我叫你来,就为了一件事。”

    宁堔扫了眼被吐到自己脚下的糖,在办公室坐了这么大会,先是听男人车轱辘似的说了些没重点的废话,然后又跟表演相声似的蹦来跳去。

    突然明白为什么学校里学生不爱学习也没上进心。

    这幅水平德行,学生自然不会将老师放在眼里。

    “我接到通知,市里马上要举行中学生运动项目比赛,打算举荐宁堔你代表咱们学校参加一两个项目,争取给学校拿个名次!你看怎么样?”男人说完愉快地等着宁堔表态。

    搞半天就为这点破事,宁堔松了口气,故作一脸反应迟钝,垂着脑袋说:“我对运动比赛这方面不是很……”

    刚开了个头,宁堔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机会不易,你可不能推脱。”

    宁堔:“……”所以是要赶鸭子上架。

    宁堔知道,如果自己铁了心不愿意,老男人也拿他没办法,顶多像之前那样,恶语相向狠狠骂几句再让他滚蛋而已。

    糖衣炮弹尚且攻破不了他,何况挨骂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要不说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大,破学校呆久了,宁堔渐渐也学会将老师的话当耳旁风。

    “我不想去,还是把这个机会留给班里其他人吧。”宁堔没再装相,干脆利落说道。

    比赛得奖出风头算什么好事,弄个不好可能又会惹来一堆麻烦,没什么意思,谁爱参加谁参加。

    出乎意料,面对宁堔不加掩饰的拒绝态度,老男人并未跳脚发火,而是不疾不徐捧着保温杯打量着宁堔,笑得跟佛爷似的面不改色。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想勉强你,我看过你的学籍档案,读书以来,你除了学习成绩比一般学生优秀以外,各类运动比赛也总是名列前茅经常拿一等奖。”男人指尖在保温杯瓶身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我教书这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种十项全能的学生,确实很厉害啊。”

    “偏偏进了我们这所初中,倒是明珠蒙尘,可惜了。”老男人悠悠感叹完,若有所思停顿下来。

    成天不着调的班主任,竟然有狗嘴里吐出象牙的一天,宁堔有那么半秒的迟疑,还是没说话。

    “只要你参加比赛拿了名次,甭管第几名,一旦取得荣誉,学校都会给你留个优秀学生保送名额,以后高中三年的学杂费生活费全免。高中如果能保持这种成绩,附赠的还有全额奖学金,四舍五入下来,相当于不用花钱就能读到参加高考,多好啊是不是?”老男人说道,“你不用这么快下决定,先回去考虑看看,也向家里征求下意见,你看怎么样?”

    从小到大,宁堔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学习改变命运,知识改变命运。

    宁堔常常想,如果真有改变命运的那一天,他会拼尽全力冲上前牢牢抓住,打死也不松手。

    无论宁堔表面装得如何云淡风轻,他内心却是渴望读书的,只是养父母的冷漠态度让他暂时压制住了这种渴望。

    前途是看不清方向的一片漆黑,现在终于有那么点光撕开黑暗的口子,让宁堔知道,他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继续把书念下去,未来可以像普通人那样有尊严踏实地活着。

    出办公室没多大会打了上课铃,走廊外依旧热闹得和下课没两样,宁堔心不在焉穿过其他班级的教室,闷头走回自己班教室。

    宁堔原本个头就比同年级学生矮,穿着肥大的校服越发显得肩背单薄,头发因为一直没去剪,已经有些盖住耳朵,乱糟糟的像从来没打理过。

    抛开五官不说,远远看去,还没女生高,确实不起眼。

    不起眼是好事,所有人都会忽略你的存在,不用担心总被找茬挨打。

    还没到自己班级,宁堔余光瞥见走廊上的吵闹一幕。

    女生半边脸已经被打破相了,嘴角流着血衣衫不整跪在地上哭。

    旁边是幸灾乐祸的各种学生。

    有个男生从教室里走出来,手里拎着根不知从拿拆下来的桌子腿,摇头晃脑呸了女生一脸口水,抡起胳膊就往跪着的女生肩上狠狠砸去。

    男生边砸嘴里边喊着:“让你他妈装高冷!让你他妈装高冷!老子追你是看得起你,还真他妈以为你长得多漂亮啊……”

    一通发泄完,男生扔下手里的桌子腿,看都不看已经趴地上动也不动的女生,踹开教室门没事人似的走了进去。

    过不了几天,就能在学校里看到被打晕过去的女生,脸上挨过巴掌的伤还没完全好,小心翼翼跟在打她的男生后面,唯命是从活像电视剧里的丫鬟。

    女生彻底沦为暴力下的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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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虏,不敢有一丝半点的反抗。

    如此荒腔走板的剧情,每天都在发生,看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难道自己就甘心烂在这种地方,毕业后揣着个初中文凭,人不人鬼不鬼地过着一眼就看到头的底层生活。

    宁堔内心隐隐有了挣扎。

    那天过后,班主任开始三天两头找宁堔谈心,连哄带骗地苦口婆心忽悠。

    学校给出的高中三年免除一切费用的条件确实很有诱惑力,被想继续读下去的愿望驱使下,宁堔同意代表学校出去比赛。

    没什么悬念,集中训练了一个半个月后,宁堔悄无声息拿了中学组三项运动比赛第一名。如果不是赛制规定一名学生至多只能参加三种,说不定宁堔还能抱个大满贯回来。

    比赛结束当天,宁堔带着奖杯和荣誉证书坐专车回了学校,学校几个平时神出鬼没见不着人的校长领导们,一一等着和手捧奖杯的宁堔合影。

    班主任这个老男人全程寸步不离和宁堔站在一块儿,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脸都快笑烂了。事后还给宁堔放了一天假,说是让他好好休息。

    宁堔回到家被问起,糊弄说学校有大活动,所以才放假,自始至终没向养父母提起比赛拿奖的事。

    接下来基本都围绕这些,学校特意开了表彰大会,将包括宁堔在内以及他们班全体师生夸奖了一遍。甚至在校门口最显眼的地方拉了横幅宣传,比中考还热闹。

    动静闹得太大,直到过去一个月,才勉强消停。全校学生包括老师没人不知道初一有个叫宁堔的,是个运动全能,而且成绩特别好,还会拉小提琴。

    完美得简直不像真实存在的人类。

    这么一个完美的存在就活生生在他们眼前,看得着,也触及得到。

    就像一堆烂泥地里,陡然出现颗会发光的宝石,不管是谁都想瞧个热闹。

    那段时间,宁堔走哪都能听到别人的议论,翻来覆去那些话听得宁堔已经会背了。

    好坏参半,嘲讽占大多数。

    除了这些,宁堔并未受到其他影响。

    不知道自己这位班主任是不是吃了某种补脑的神药,好容易显了次神通,在班里并未单一夸奖宁堔,而是连带将全班给表扬鼓励了一番。

    总结下来就是这属于班级集体贡献,整个年级只有他们班拥有这份特殊荣誉,校长都称赞他们班确实了不起。

    一时中二少年们感到热血沸腾,觉得面上沾了光,成天将“我是某某班级的,对对对我们班的人拿了全市比赛第一名”挂嘴边。

    所以被全班排挤鼓励的情况再也没发生,这种安稳日子过了有两个月,某天课间,三四个初二年级的在教室外打听宁堔坐哪。

    那会宁堔正趴着睡觉,被叫醒后才往教室外看。

    几个初二的似乎只是想过来认个脸,全程盯着宁堔没挪目光,知道人长什么样后,在走廊站没多大会就走了。

    宁堔并不知道,当天那几个初二的转头去了另一个班级,强行带走了俩初一男生。过后那俩男生再没来上过课,据说是让父母直接办的退学,没敢在学校露面-

    他们有一套专门收拾人的招数,并非完全莽撞不考虑后果。

    前期只是试探性小打小闹,挑些爱惹是生非的学校刺头,让他们随便找理由堵你,往肚子或者其他什么部位抡两拳,再口头警告威胁。

    这个时候你会知道,自己应该是得罪人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没完没了被不同的人堵,以及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挨顿揍。

    腹背受敌目标太多,完全猜不到对方是谁,为什么要冲你来,所以没办法反抗,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一般不往身体明显的部位实施伤害,避免让老师看出来你被人打了。直到连续不断的试探过后,了解你确实是个不敢告诉老师家长的怂货,霸凌便会升级。

    往后的每一次都能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濒临死亡的恐惧感。

    众目睽睽下,侮辱你的人格,打击你的尊严,再不间断实施暴力,发泄自身的怒火和不满。

    日复一日看着你遭受痛苦折磨,撑不住精神崩溃,最终彻底沦陷为校园暴力下的牺牲品,供他们消遣取乐。

    霸凌者永远不会对此感到愧疚或者良心不安,更不会换位思考,意识到对方也是个喜怒哀乐等情绪健全,活生生有思想能感受到恐惧的人。

    哪怕多年过去,回忆起自己学生时代如何在校园横行霸道,把人揍得跟死狗一样只敢躲着他们走。

    他们仍会以一种强者的姿态沾沾自喜,当成一辈子炫耀的资本。

    天才又怎么样,成绩好又怎么样,拿了全市第一名被通报表扬又怎么样,还不照样只有挨欺负的份儿。

    说白了就是废物一个,多看一眼都算吃亏。

    一天下来,不知道第几次被揍得躺地上起不来,连续吐了几口血,周围密密麻麻全是视线,短暂的耳鸣导致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应该没什么好话

    宁堔觉得这么下去不行,会死的。

    就算不被人打死,他也会因为受不住没完没了的殴打与身体上的疼痛,而选择自我了断彻底解脱。

    宁堔现在才知道,之前被班里人孤立扔书扔课桌椅根本不算什么欺负,都是些小孩儿过家家玩的把戏。

    属于说出去能把人逗笑的幼稚行为。

    真正的霸凌,是会连同心理防线一并击垮你,。

    耳边很吵,有谁在喧哗大吼,看不清。左眼被不知道谁用力踹了一脚后,已经肿的睁不开,可能有淤血凝结在眼眶里。

    会不会就这么瞎了,宁堔忍不住地想。

    要是眼睛看不见他还怎么读书参加中考,读不了书,一辈子就只能像个废人没有任何希望地活着,要饭估计都会被嫌弃。

    宁堔打了个寒颤,突然升起一股无法克制的绝望。

    这些人现在是越来越肆意妄为,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老师看到宁堔受伤的脸。上回还当着全班的面拿椅子砸他的头,砸完就跑,宁堔那一下就当场疼晕过去。

    晕完后甚至想不起到底是谁从后面砸的他。

    不过是谁都不重要,反正主谋就那一个。

    趴了大概有一会,宁堔动了动胳膊腿,身体上的力气恢复过来。

    慢吞吞摁着脱臼的手腕从地上爬起来,宁堔准备去医务室让老师给简单处理一下,否则上课连字都写不了。

    这次挨打得有点严重,不知道胡说八道还能不能骗过医务室的值班老师。

    上回用的蹩脚理由已经引起怀疑了。

    但只要想起被王浩掐着脖子威胁的画面,宁堔就不得不继续隐瞒下去。

    对方说,只要敢告诉老师一个字,他就要了宁堔的命杀宁堔全家。反正他不到年龄入不了刑,顶多被关几年就放出来了。

    王浩已经将宁堔养父母住哪都摸清了,算准了宁堔最怕养父母知道这些事,故意说些疯言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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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来吓唬人。

    宁堔觉得自己挺没出息,因为他确实被吓唬到了,当天整晚没睡着。

    一个月了,整整这一个月,几乎每天被人拖出教室打一顿,比吃饭还准时。

    新伤加旧伤,宁堔现在都麻木了,有时候眼睁睁看着拳头落下来,都不感觉到疼,能憋着连个气声都不发出来。

    但还是疼的,疼得全身发抖跟被电打一样直抽,让宁堔恨不得将全身的痛觉神经给挑断,这样随便给人打他都不会在乎了。

    晚上做梦全是在学校挨打的画面,一周下来,能有两天睡好觉都算万幸,神经衰弱到随时随地能撑不住倒地上不省人事。

    不能继续这么下去,得想办法。

    半夜从梦中吓醒,宁堔抹干凝结在眼角的泪,蹲在床脚,注视着黑暗中的某一点,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对方人数太多,自己压根没正经和人打过架,硬碰硬不现实,剩下的只有服软。

    第二天宁堔带着一脸伤,找到王浩本人,准备主动道歉服软,求对方放过自己。

    甚至想好如果对方让自己下跪,他也会没有意见照做。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尊严不尊严的当不了饭吃,他只想摆脱眼前的困境。

    “让我放过你?”王浩眯起眼,挑眉看着比自己足足矮一个头的瘦小男生。

    “是。”宁堔目视对方,感觉手心在不住发抖,肌肉的疼痛记忆让他看到眼前这张脸,就产生无可遏制的恐惧感,声音也在抖,“我……我害怕了,只要你放过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那一瞬,宁堔觉得内心某个东西在迅速瓦解,除了四肢发抖抽搐,更加像是掉进冰窖中,冷得他耳边嗡嗡声不断作响,什么也听不到。

    王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跟在他旁边的都笑起来。

    这些笑脸让宁堔的恐惧再一次加深,他低着头像做错事一样等着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果然,那些人笑着笑着,宁堔又被他们围了起来,熟悉的场面,宁堔下意识蹲在地上护住了头。

    真傻啊,宁堔闭着眼想,明明知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样,还上赶着送上门给人打。

    “我实话告诉你吧,不可能放过你的,我就是看你不爽想弄死你,懂吗?”

    王浩贴在宁堔耳边说:“我就不明白了,你说你没事上这来干嘛,考满分比赛拿奖,证明自个很牛逼挺自豪挺得意?比所有人都优秀?何必呢,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所以只能让你不好过了。看你不好过,我们才高兴。”

    “都是一帮废物垃圾,偏偏你在那玩清高秀优越感?我还听他们说你是天才,啥叫天才?天才很了不起是吧。跟我这装什么呢,知不知道装逼要遭雷劈啊,去你妈的!”

    听着近在耳旁的咆哮,宁堔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然后就被狠狠甩了一巴掌在脸上。

    这下彻底听不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生疼,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宁堔抬手摸了一把,原来是被巴掌扇出鼻血了。

    没完没了,永远没完没了,这些人不会放过他,王浩不会放过他,非得他死了才罢休。

    “弄死我?”宁堔晃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站起来,满眼迷惘,“你说要弄死我?”

    自始至终宁堔以为这些人只是喜欢看他受欺负的狼狈模样,并未达到真的想要他命的地步。

    “啥玩意,说大点声儿,听不到!”王浩一脸不屑,再次凑到宁堔耳朵旁鬼叫鬼叫,又后退两步一脚猛踹上宁堔的胸口,“操你妈的!”

    宁堔立马被踹倒,险些呼吸不上来,躺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脑子里很空,没办法思考,只剩下死和不死两个声音在耳边环绕。

    死了就轻松了吗?

    “说大声点儿!”旁边王浩的那群狗腿子立马有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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