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黑月光魔尊的心头药》80-90
📖 茕怀·寒冰暗语 📖
81 ? 重逢·他的过去
◎眼前这人……竟是祁落?◎
半晌, 那温润的笑意却一点一点自眼底褪去,容忱望向少女苍白的脸庞,眉头微蹙, 似是在思索什么, 又非若是。
“今日感觉如何了?”许久, 容忱才低声问道,可思绪却是游离的。
相同的脉息,其实他根本不必开口问,就能感应出有关她的伤势的一切。
许是护魂珠的缘故,桃夭体内的神魂愈合的很快, 只要他对她再行疗愈一回,便可完全痊愈。
那样的事, 他本该高兴,可此刻, 不知是因为毫无头绪的调查, 又或是拼命按捺住的不安,他竟然无端感到低落。
她不会在苍梧山上留太久了。
他所探寻的真相,真的与她无关吗?
诸如此类的念头无法抑制地盘旋在容忱的脑海中, 让他感到烦躁, 他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手指,指骨甚至都用力到发白。
担忧、不安、可更多的却是想留住她的私心,每一种情感都宛如藤蔓一般纠缠在一起, 让他觉得陌生。
有时候他会认为自己是自私的。他也厌恶自己这种自私。
那本是身为上神不该生出的妄念。
“比昨天要好很多啦。”闻言,桃夭旋即抬起眸,随后, 又补上一句, “多谢师父挂念。”
“嗯。”容忱轻轻应了一声, 对上少女的眼眸,他的眸光一颤,似是竭力想说些什么,但停顿了许久,他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护魂珠是她不得不背负的宿命,尚未查明真相前,他没有理由能够留下她。
“那就坐到师父前面吧。我替你疗伤。”容忱扬了扬手,敞开的殿门在顷刻间关闭,一小股风随着殿门的关闭涌了进来,又在顷刻间消散;殿内霎时暖和了许多。
桃夭依着他的话语坐在了他的正前方,屏息凝神。
容忱亦是闭上了双眸,轻念法诀,双手结印,银白真气缓缓从他的掌心间不断涌出,一点一点传输向少女的方向。
那些真气将桃夭虚浮的包围着,然后逐渐渗入,顺着经络向周身游走,与丹田处的淡蓝光辉交织在一起,体内一切的缺损都随之缓缓愈合。
少女的脸色终于开始逐渐变得红润,呼吸也慢慢平稳起来。
少顷,容忱才收了法诀。
“觉得怎么样了?”
桃夭舒展了一下筋骨,感受着体内再一次充盈起了法力,眉目中难得带上了一抹欣喜,“谢过师父,徒儿已经痊愈,今日便能再次下凡找寻最后一片碎片。”
最后一片神器碎片……吗?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容忱的心中唯有不详。
可那种不详毫无来由,无言良久,他也只能点了点头,“也好。”
“时候还早,和师兄师姐们一起用过膳后再走吧。”容忱起了身,向殿外走去,从桃夭旁边经过时,掀起了一阵微风。
望着那道素白背影的离去,桃夭怔了怔,无端想起了昨日她在师父书案上匆忙瞥见的古籍。
她总觉得,有什么在困扰着师父。
桃夭又接着摇了摇头,容忱身为他们的师父,自他们来到苍梧山的那一刻起,便不曾让他们遭受过一丝一毫的危险。
但那都是从前,彼时他们尚且幼小,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她与师兄师姐们,已然长大,不再是只需要师傅保护的幼童了,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师父约莫也会与他们相商。她这样想着。
和师兄师姐用过午膳后,桃夭才踏上了下凡的路,这次离去苍梧山并不如初次那样匆急与担忧,反而是从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凡间的种种,哪怕是重重险境,此刻对她而言,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可怖。
她的确成长了许多。可……
她还是忍不住想到曾经与自己同行的那道身影,想起他无形之中牵引着自己作出的每一件事,寻到的每一条线索。
她每一步的成长,并不仰赖他,却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们曾密不可分。
脚下的长剑随着她的分心开始变得缓慢,她旋即收回神,凝神望向前方,扬指一挥,加速了御剑的速度。
根据护魂珠的指引,最后一片神器位于东南的尽头——利斯卡冰域。
那是她从未涉足过的地方,只听长老们从前提起过。
传闻神魔大战时,魔族曾在此地将神族逼入绝境,也是在冰域中的离恨天,血洗了神族一脉,故而直至今日,离恨天仍是白骨如山,怨气不散。
想像出那样残酷的景象,桃夭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眸中满是怜悯。
她有时很难将祁落与传闻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联系起来,他在她的身侧,从来都是收去利爪的温驯模样,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忘了,他曾那样漠然践踏过无辜者的性命。
可她不会偏袒他,哪怕她对他的确有私情。
她称不上绝对公正,因为她的私心一定会偏向他,但她分得清孰轻孰重。
错了,便是错了。
春日繁茂的景象在视野中一点一点倒退,眼前的一切开始慢慢变得荒凉,甚至阴冷。
越是往前,那份冷意便愈加刺骨,桃夭咬紧了牙关,可还是忍不住开始颤栗。
不知过了多久,灰蒙蒙的视线里才慢慢有了一个光点,她立即加紧了御剑的速度,近了,知道她足以看清那道光点时,却猝然一怔。
那不是什么光点,而是骇人的血色寒光。
阴寒彻骨的狂风席卷着血腥气,铺天盖地地向桃夭袭来,如血的残阳笼罩在无限延伸的的寒冰上,冰面上绛红的血色与周遭弥漫的紫色瘴气交叠着,眼前的一切,宛若另一个人间地狱。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从长剑上飞身下来,站定在坚固的冰面上。
一颗残破的颅骨碎片顺势滚到了桃夭的脚边,但根本不止那些,自她的视野向前望去,那些碎裂的骸骨,密密麻麻的,几乎充斥了整个视线。
这样的情景,和曾经遭受灭族的巫冢,何其相像。
桃夭的心脏骤然一紧,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双手亦是开始翻转,涌出灿金色的光芒。
可是曾经让桃夭无比害怕的一切却并没有到来。
禁闭的双眼里,唯有令人安心的黑暗。这一次,她没有再入梦魇。
可她明明都还未来得及念咒。
桃夭缓缓睁开双眼,看着那些灿金色的在指尖不断纠缠着,最后一点一点没入掌心,仿若从未出现过。
她的眼神中有一瞬的惘然,但片刻,像是蓦然想起了什么,那份惘然又黯淡了下去,连眼眶都开始变得酸涩。
那日的幻境中,她知道是他。
但她却未曾料到,如蛛丝般缠绕着她数年的心魔,也因此被尽数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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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之间……真的是不亏不欠吗?
这个念头无可抑制地出现了一瞬,但很快又被桃夭强忍着按了下去。
她用力攥紧了裙裾,直到掌心都钝钝生疼,才迫使着自己不得不敛去纷杂的思绪,加紧了步伐,向前走去。
她必须尽快赶到离恨天,只有找到神器碎片,才是她目前唯一要紧的事。
桃夭对自己一遍遍地重复着,却仍是眸光怔然。
血色残阳在眼前迅速隐没下去,眼前再度归于死寂的黑暗,眼前唯有她施法变出的一片浅金色光辉,堪堪照亮着前路。
通往离恨天的道路比桃夭想象中的要长,因为瘴气横行,她的御剑术也无端失灵了,这般漫长的道路,只能以步行缓缓前进。
周遭的紫色瘴气如蛇一般将桃夭缓缓围住,但惧于她身上的威压,不敢太过近身;自神魔大战后,利斯卡冰域便成了无人踏足的禁地,眼前的少女,是它们盘桓于此数年来第一次见到的生人。
只不过,她身上的气息让它们感到畏惧,却又渴望。
那些瘴气上下窜动着,与从残破骸骨间升腾而起的怨气与恶灵交缠在一起,成为黑色的残影,在某一瞬间,竟然隐隐有着类乎人的形状。
终于,在望见一个硕大的洞窟时,桃夭望了望手中的罗盘,步子停了下来;罗盘的指针嗡鸣,已然停止了指向,眼前的洞窟,约莫便是离恨天了。
灿金光芒随着桃夭扬手的瞬间更盛几分,将眼前照得通明,一切都随着光源的亮起而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眼帘,同一时刻,她的脊背乍然一寒。
四周尽是骨骸,无数锋利的冰棱悬挂于洞窟的顶端,俯视着下方的一切,白气从冰层之间升腾而起,却是带着彻骨的寒意,依稀间,似乎有着什么冷硬的东西,在暗夜中闪着寒光。
顾不得身躯的寒冷,桃夭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前,直到靠近了那物后,她才将它看了个清楚。
是玄铁锁链。
桃夭的目光一顿,下意识皱了皱眉,心下忍不住有了一瞬的怀疑。
玄铁锁链通常用于镇压修为较高的妖魔,一般都位于各界的妖塔之间,为何在此地出现?
目光从周围的景象之间收回,桃夭再度向那锁链靠近了几步。
纵使过去数年,玄铁上仍是隐隐流转着冰冷的光辉,大片大片的干涸血迹附着在铁链的表层上,让桃夭忍不住心下一揪。
仿佛蛊惑,又仿佛谁人的呼唤,桃夭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触向锁链。
指尖的温热与阴冷的玄铁相接,她无端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很熟悉。
那一霎那,似乎有什么在转瞬间破开,璀璨的白光从冰层中透出来,却是温暖的,如湖水般将桃夭缓缓包围起来,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轻,意识也缓缓陷入了黑暗。
再次睁眼的那一刻,四周已然化作了陌生的场景,桃夭缓缓站起身来,微微摇了摇头,像是还没从方才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哪?
桃夭咬紧了唇,强行使自己凝聚起心神,警惕地四下打量着,直到视线接触到正前方时,没来由地停住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个方向,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裾,直到指尖刺向掌心传来轻微的痛楚,才敢确定眼前的并不是幻觉,可那道身影,却仍是让她难以克制地感到无尽的虚幻。
视野的正前方,寒夜之中,一位少年静静地坐在崖石间打坐。
他身着玄衣,青丝披散,身后是不断翻涌的黑气,邪意肆虐,只是脸上却是一种尤为病态的苍白,他紧抿着唇,整个人看着单薄而羸弱。
但不同于勾黎时期的柔软无害,眼前少年的容貌孤傲又昳丽,似邪魔,又似仙者,两种矛盾的气质在他的身上交缠着,却并没有显得突兀,反而带有极强的倾略性。
仿佛是觉察到桃夭打量的目光,少年也在那一刹睁开了眼睛,他对上她的眸子,深碧色的眸中沉若幽渊。
“你是谁?”只是一霎,那个少年便瞬移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得惊人。
少年垂眸看她,漂亮的眸子里漠然又阴沉。
桃夭神色错愕,好半晌,才从那种不真实感中挣脱出来。
眼前这人……是祁落?
82 ? 血影
◎她很想他,一直都是◎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望着眼前与祁落容貌极其相似的少年, 桃夭仍是有些不敢置信,她就那样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 竟忘了自己究竟为何来此。
充满酸涩的思念上涌着, 在心间掀起狂风巨浪。
她几乎听得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心跳声。
眼眶无端就变得潮湿, 这些天来关乎祁落的一切情感在这一刻都铺天盖地地向桃夭袭来,而她任凭心下起伏的浪潮将自己吞没。
只是幻境。
这一切都不过是虚幻。
桃夭这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却还是无法让自己平复下来。
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与他为敌的准备。
她以为再次相见,他们之间会成为敌人。
可一切的一切,在见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时, 终溃不成军。
她很想他。
一直以来都是。
从鲛海分别的那一刻起,直到现在, 一直都是。
桃夭的脚步顿了顿,终是不再犹豫, 径自上了前, 轻轻地抱住了那道身影。
“祁落……”埋首于少年温热的颈窝,她低喃着。
她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一点一点传递向她的周身,与往日的任何一次触碰都不同。
在幻境中, 他是温暖的。
像是美好而易碎的幻觉。
只有在幻境中, 她才敢这样拥抱他,只有在幻境中,那种背叛神族的愧疚感才不会将她淹没。
就这样放纵一回吧。
少年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却并没有急着推开她,他垂下眼眸,瞥向怀中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从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碧色的眼瞳中有着警惕与戒备, 但更多的是探究。
很奇怪,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他却对她感到熟悉,熟悉到仿佛他们早已相识多时。可他明明从未见过她。
她是谁?
“你是谁?”许久,少年才低声开口道,又一次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他莫名有些迫切。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缘由。
他期待着她的答案,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那份关于她的情意,源于迢迢万里,却于此刻与他遥相呼应。
“我……”桃夭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一抹绯红霎时爬上了她的双颊,她垂下双手,有些无措。
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所为,到底有多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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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主动抱了他。在清醒的时候。
她怎么会去拥抱一个幻觉呢?
“我——”她讷讷地开口,沉默了许久,每日更新在南极生物峮衣无尔尔七五二八一才微不可闻地吐出一句话,“就叫我桃夭吧。”
“桃夭……”少年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他垂着眼睛看她,阴郁的眉眼里戒备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可话音之间却似乎带着几分克制的颤抖。
但那很快被他掩饰的一干二净,片刻,少年瞥了她一眼,又淡漠地开口问:“你知道我的姓字,而我却从未见过你,你从何而来?”
桃夭低下头,又是一阵沉默。
“这……可以不问这个吗?”想了许久,桃夭也给不出回答,她实在无法向幻境中的他解释这一切。又或是说,其中掺杂有她的不忍。
本就一直处于幻境中的人,是无法意识到周围的一切都是假象的。她也不想让他觉察到这一点,对于一个少年而言,那毕竟太过残忍。
出乎意料的是,少年沉寂了片刻,似是在思索什么,却意料外地没有追问,他别过脸,状似不在意般点了点头。
“好。”
见少年不再追问,桃夭总算松了一口气,原本起伏的心潮也渐趋平稳下来,直到全然冷静下来之后,她才觉察出一丝微妙的不对劲。
空气中弥漫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先前在冰域之间待了太久,受到浓重腥气浸染的她在初入幻境之时,便下意识忽略了这里并不重的血腥味。
但眼前的地方不是离恨天,那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她循着腥气,抬起头,目光却又一次回到了少年的身上。
少年身着玄衣,暗褐色的血迹在他的衣衫上并不明显,只有她细看之下,才能堪堪看出,他的身上遍布着细碎的伤痕,破碎的袍角上,是全然浸湿的。
血液从伤口处渗出,在衣袍之间蔓延、渗入。
桃夭愣了愣,惊愕地望向他,心下只觉得不可置信。
祁落…在成为魔尊前,不是前魔尊之子吗?魔尊之子,理应备受尊崇,受尽族中拥戴,为何……会沦落如此?
视线四下转动着,将周围的景象收入眼底,直至此刻,桃夭才恍然发觉,在这暗夜之中,她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什么魔族的行宫,而是崖谷的谷底。
下一刹,甚至还未等桃夭反应过来,一股幽森的寒气缓缓从她的背脊处升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席卷着寒风,向她急速靠近着。
寒毛瞬时竖起,她警觉地回过头,在那一刻,彻底看清了背后之物。
密密麻麻的魔物匍匐在地,身躯是佝偻的,背脊上布满了凸起的骨刺与鳞甲,浑浊的瞳孔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们的方向,满是贪婪之色。
它们渴望着那个少年身上的血肉。
觉察出他们已然觉察了自己的动向,魔物们急躁地低吼着,弓起脊背,瞬时向他们的方向袭来。
“小心!”
桃夭下意识护住了身后的少年,双手翻转,浅金色光芒不断从掌心涌出,如水波纹般飞速向前扩散,最后汇聚成一道屏障。
“淮荆,开阵。”
少女的声音在暗夜中冷冷响起,不轻不重,却足够震慑。
看见法阵在眼前成形,桃夭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她警惕地望着那个方向,等带着法阵起效的那一刻。
结界成形的瞬间,金色光辉猛然开始向魔物反扑,将其震出数米远。
她这才松下一口气。
“没用的。”像是早已预见了什么一般,倏然间,桃夭似乎听到身后的声音淡淡说道。
她有些不明所以,回过眸,却在那一霎那猝然望见,原本已经瘫倒在地的魔物们又一次向结界处席卷,似潮水般涌来,嘶吼着,暴怒地撞击向结界,一记又一记。
“砰……砰……”
恍若沉闷的丧钟。
桃夭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坚固的屏障在自己面前变得透明,一点一点土崩瓦解。
同一时刻,魔物穿透了结界,却径自略过了她,向少年的方向扑去。
獠牙。
血影。
鲜血四溅。她看着触目惊心的血迹从少年的七窍缓缓渗出,顺着脸颊流淌;看着他的衣襟变得破碎,露出深可见骨的伤口;看着魔物拥挤在他的身前,将他当作食物般啃食。
眼眶霎时变得赤红,她箭步上前,竭力想做些什么,却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甚至都触碰不到那些魔物,只能看着他们穿透自己虚幻的身影。
她以为她可以救他。
多么可悲。
那些魔物似乎永远也不会感到餮足,它们甚至不仅仅满足于啃噬,而是施虐;它们撕扯开他的皮肉,观赏着鲜血从伤口溢出,然后再用尖利的爪子,生生将他的血肉一点一点剥落。
她看着少年一直望着灰暗的夜空,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用力到甚至渗出血痕,只在痛到极致时,她才能隐约听见几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他压抑着自己。
终于,直至少年濒死的那一瞬,一道刺目的蓝紫色光芒瞬间从少年的身躯蔓延开来,急剧扩散着,最终在虚空中形成一道类乎触角的东西。
继而,那些“触角”在顷刻间卷向周遭的魔物,旋即用力刺入它们的心脏,暗沉的光辉顺着触角向上汇聚,最终凝聚向少年的躯体,或许是因为反噬了他们的力量,他的血肉开始缓缓弥合,脸上也慢慢有了血色。
魔物的躯体在“触角”的反噬下渐趋变得干枯,终于消散于无形,周遭又一次恢复了寂静。
这场残酷的暴行这才彻底在桃夭眼前终止。
桃夭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冲向了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她将少年的身体扶起,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躯体不再温热,此刻,冷如寒冰。
浓稠的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浸染到桃夭的裙裾上,血色交汇,她的衣衫开始变得黏腻而潮湿,可她却顾不了那么多,不断地尝试着各种术法,试图让少年不再那样痛苦。
却如她所料,她的一切术法,都无法在他的身上起效。
她一遍遍地尝试,一遍遍地失败,最后,少女的声音几乎带上了不甘的哭腔。
“魔族的其他人呢,你的父尊母尊呢?为什么…没有人来救你……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人来帮帮他救救他……他不是魔尊之子吗?为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少年麻木地睁着眼睛,乌云在天幕间不断翻腾,逐渐遮盖住最后一缕残月的光芒,视野在那一刻完全陷入黑暗。
“他们不会来的。”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唇齿间尽是甜腻的血腥味,沉寂了许久,才这样漠然说道。
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在说什么与己无关的事那般。
不会有人来救他的。这一切……从来便是如此。
少年深碧色的瞳孔中没有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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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宛若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可桃夭却能在其中觉察出竭力掩饰的茫然与害怕。
这是她从未在后来的祁落眼底看见过的东西。
魔尊,意味着凌驾于万人之上,占据在权力之巅,意味着每时每刻,都会有无数双眼睛觊觎着那个宝座,试图将他拉下神坛。
而后来的祁落,有着千年难遇的魔血,绝对的力量让他不必再畏惧任何人,任何事。
可数年前幼小的他,也曾有过惊惧与仿徨。
他也曾期待着自己的父母能够将自己从崖谷中带走,那样,他就能假装这里可怖的一切都从未发生,哪怕明明是他们亲手将他关入崖谷。
他也曾希冀过,哭泣过,无望地祈求过,但神明从未聆听过他的祈祷。
他在魔域的崖谷中,一遍又一遍见证着自己的“死亡”。
直到全然麻木。
83 ? 心意
◎我喜欢你。◎
少年痛苦的神情恍如一根尖刺般刺入眼帘, 钝钝生疼。
不甘心。
眼眶充斥着酸涩,连带着眼尾都变得赤红,桃夭死死咬住唇, 竭力按下心神, 置若罔闻般地念着法诀, 但那些光芒只是从她的掌心涌出,根本无法抵达少年的身上。
害怕、担忧、怜悯,与强烈的不甘。无数种情感在心下交织着,几乎要让她发疯。
真的……只能如此吗?
就在桃夭又一次机械般的扬起手,试图使用法诀时, 手腕处却猝不及防被人扼住。
少年攥着桃夭的手腕,望着她, 轻轻摇了摇头。
“没有用的,桃夭。停下来吧。”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 像是哀然, 又像叹息。
手腕的温度寒凉,那只手分明还在发颤,却仍攥紧了桃夭的手腕, 想要阻止她。
寒风呼啸, 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桃夭突然有些发怔,愣愣地抬起头。
暗夜之中, 两侧崖壁在视野中无限延伸,交叠着中央堆叠的骸骨与血迹,一切似乎都在这样的景象中变得渺小, 嘲笑着她先前的不自量力。
这片土地上, 经历过太多的虐杀, 那些成堆的白骨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
桃夭感受到自己的心绪也随着视野中的一切缓慢地冷了下来。
没有用的。
什么都没有用。
这里的所有,都在无数次循环中成为了不可阻挡的闭环,容不得任何干扰,光靠她一人,又如何能够逆转。
可她还是不甘心。
又或许因为身处幻境,心间的一切微小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那些情感如同蛛丝般缓慢地缠绕上桃夭的心绪,逐渐收紧。
那一刻,深深的绝望与无力感像是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那般,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无法挽回巫冢的覆灭,无法拯救曾经的自己,也无法背叛正道与祁落在一起。
所以方才在幻境中,她才那样偏执。
她想救他。
仿佛救了他,她的执念,与他们之间的所有不圆满,都能够得到短暂的解脱。
但那是危险的。
幻境会放大所有人的欲求,故而人们常常在幻境中迷失自己,也再难找到现实的出口。
可她却自欺欺人地沉溺于这种危险。
她有时候会想,作为背负着拯救天下使命的她,似乎是不合格的。她无法完全舍下关于他的情感,也始终难以全然摒弃个人私欲
桃夭怔了怔,目光迟缓地从很远的地方收回来,再度望向了怀中的少年。
少年的面色仍旧无比苍白,带着血迹的脸庞上却没有丝毫的血色,他紧紧抿着唇,深碧色的眸中晦暗不明。
他似乎一直都在看她,直到她的眸光又一次回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
幻境中的初次相见,他难掩对她的好奇。
觉察到少年挪开了视线,桃夭原本紧绷的心弦却无端松了松,像是抓到了他的什么把柄一般。她有些好笑的低下头,追着他的目光看去。
在一瞬,对上了那双幽深的眼睛。
四目相对,她在少年清澈的碧色眼眸中望见了自己的倒影,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在她幼年幻境中,她与他的初见。
她记得他俯下身,平视着幼小的她,对她温柔又清晰地念出自己姓字。
心中的悸动如同碎石击向湖面般,漾起层层涟漪。
少年似乎有些无措,怔怔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突然地看向自己。
桃夭从未见过祁落这样不知所措的模样,在她的印象中,关于情感方面,他一直以来都是引导者的姿态,在无形中牵引着在这方便并不敏感的她。
所以此刻觉察出少年的无措,她忽然萌生出几分逗逗他的心思。
既然他们无法逆转这一切,既然这幻境迟早都要消散,为何不趁它消散之前,做一些以前从不曾做过的事情?
例如,逃离。
这个念头无疑是荒唐的。
身为神女,她追随与信奉着她所谓的正道,也遵循着所有的应当遵循的规矩与条例,不曾有过半分的反叛。
可也只有她自己明白,从巫冢覆灭的那一刻起,一切鲜活的情感都在她心间死去了,她只是如同傀儡一般麻木地活着,渴望以曾经的痛苦提醒自己,为世人多做些什么。
苍生安定后,如巫冢一般的惨剧便不会再发生。
那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为了那个愿望,她能够放弃一切,甚至与他为敌。
可此刻,她纵容着那份荒唐,第一次将自己的情感宣之于口。
“祁落。”
少女轻轻启唇,认真地看着那个少年,像是看着曾经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欲言又止的祁落,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
“我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穿透经年岁月,在那一霎清楚地落在了祁落的耳畔。
他有些错愕地望着她,眸光微微颤动,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好像在期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而后,少年听见她含着笑意的话音。
“要不要和我一起……从这里逃出去?”
她从来都是克制的,哪怕在觉察出彼此之间的情感后,她仍是克制着自己,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他们之间,只不过是朋友。
可他们之间,真的只是朋友吗?
那不过是她对于自己的警示,她害怕自己深陷于这段情感,害怕自己会变得不理智,害怕自己的一个微小的决定,便会让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及时抽身而退,而他却在这段感情中步步紧逼。
他曾经的利用是真,欺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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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他对她的爱意亦是真。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荒谬。
而现在,她同样任由自己变得这样荒唐。
少年喉结动了动,眼底的情感错综复杂,但最终,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好。”
哪怕他早已知道,逃离不过是短暂一刻,可在望着那双明亮的曜黑色的眼眸时,他还是无法抗拒地答应了她的提议。
明明是第一次相见,他却对她熟悉到像是早已陪伴了彼此无数个日夜。
他们曾亲密无间。
他平白就有这种感觉。
不能使用术法,他们便徒步爬上崎岖而陡峭的崖壁,顺着崖壁一点点向上攀爬,抵达崖谷的顶端。
崖顶是狭小的,唯有一方并不大的平面,上面孤零零地长着几颗枯树与成片的杂草。
天色已经有些发亮,透着晨曦的微光向下俯视而去,桃夭能够望见崖谷下的景观。
没有想象中成片的幽紫色瘴气,云雾缭绕间,她甚至能看见下方蓬勃的新绿与波光粼粼的溪流。
他们就坐在悬崖的边际,垂眸望着下方。
但视野所能及之处并没有太远,他们也只能望见那些景象,更远的地方在视线中是模糊的,甚至都没有一个明晰的边界,透着无尽的虚幻之感。
乌云散尽,阳光难得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然后,他们心照不宣般站起身来,沐浴着阳光,第一次像个孩子那般在这片并不大的崖顶上追逐疯玩着。
不知疲累般地笑着,跳着,往对方身上不断地砸堆积在枝桠间的雪团。
许久之后,他们才脱力般地栽倒在草地上。
他们躺在彼此的身边,感受着这一切都像是混乱而无序的梦境。
而后看着对方的脸上,发髻上都狼狈地挂满了杂草、泥土,与尚未化开的积雪,又一次放声大笑起来。
他们第一次感到那样轻松。
这样的反叛是暂时的,但那却是他们短暂脱离现实唯一出口。
“魔域并不好看。”
不知过了多久,桃夭才听见少年轻轻地开口说道,他仰着头,看着蔚蓝的天际,然后又转过头来看她。
话音顿了顿,才有些犹豫地问:“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
不知是否是桃夭的错觉,在说那句话时,她似乎能感受到少年语气中一闪而逝的低落。
“你来的地方,是怎样的呢?”见她没有回答,少年换了个说辞,又问。
“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桃夭回过神来,下意识答道,她接着轻声念出法诀,双手翻转,灿金色光芒在掌心涌出,交汇于指尖,最终缓缓在空中展开成画卷。
画卷中,血色天幕长明,巫冢的一切都与她幼年时一般无二。
那样的山明水秀,富有生机。
望着画卷中的景象,桃夭有些怔然,眼神却忍不住黯了黯。
眼前的一切只不过是回忆,如今的巫冢早已不复从前。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很美。”少年夸赞道,阴郁的眉眼中难得有了几分光亮,话落的那一刹,他却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少女似乎有些失落,可他却不明白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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