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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让你不开心了吗?对不起。”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瞬不瞬地盯着桃夭的方向,试图在她的神情中找到那个让感到她低落的答案。
他不想看见她难过。
“没有没有,”桃夭旋即收回神,摇了摇头,然后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我以前没有来过魔域,还以为魔域是瘴气肆虐很可怕的地方呢,现在看来,其实也和我来的地方差不多。”
“是吗?”少年接着她的话淡淡反问道,却没有赞同。
“我不喜欢这里。在这里,一切都是死物。”
他的语气停了停,收回了目光,接着望向湛蓝的天幕。
和煦的阳光带着暖意倾洒在身上,也落在他深碧色的眼底,他的眼睛里带着细碎而明澈的光芒。
“但是我很开心,遇见你,我很开心。”
少年的话语欢喜而真挚,与他素来冷漠淡然的模样一点也不同,桃夭也被那样的情感所感染,不由自主地感到了欢欣,先前胸腔中的沉闷也一扫而空。
但片刻,她又想起少年方才的话语,他说,“在这里,一切都是死物。”
那是什么意思?
她莫名觉得不安,向少年追问着,可他只是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话。
这个话题也因此无疾而终。
作者有话说:
一点无聊的碎碎念,其实最初在设定这一章的章纲的时候,并没有设定女主表明心意的这一段。
但在我今天真正写到了这一部分的时候,却突然觉得如果女主在这里,她会这样做的。虚无缥缈的幻境带来的不仅是无需克制的情感,还有难得的勇气。她便不必在此继续压抑自己。
有些感慨,有时候真的会觉得,真的是人物本身在指引着具体剧情的走向。
84 ? 拥抱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可惜的是, 连逃离都是暂时的。
夜色又一次暗下来的时候,二人的身形再度回到了崖谷中,而这一回, 无论他们如何尝试, 都再无法离开崖谷半步。
熟悉的魔物再次如海啸般急剧涌来, 肆虐着,又在少年体内力量的反噬下化为灰烬。
一切的一切,都与她初到幻境时的所见,一般无二。
仿佛宿命。
可她却只能成为旁观者。
她改变不了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正如那时的祁落无法改变她幻境中的命轨那般, 全部都脱离了掌控。
日子就这样一日日的过去,桃夭也逐渐摸透了些许幻境中的规律, 魔物通常是夜晚来袭,白天的时候, 少年都在调息, 他们也勉强会在白天有着短暂的自由。
也是在白天,他们发觉自己可以离开崖谷,去向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
但不能离开太远, 或许是因为幻境, 一切发生之事都只局限于方寸之地,远方的地界是全然模糊的,仿若蒙上了一层翳那般, 纵使靠得再近,也无法看清。
这大约便是幻境的边界,只不过在幻境崩塌之前, 他们无法突破边界罢了。
桃夭初次看到“边界”时, 少年就在身侧, 她的眼底有一瞬的惊慌,但很快又遮掩的一干二净。
先前在崖顶望向这一切时,她原以为此处那样模糊是因为距离过于遥远,可此刻她的眼中所见却清楚地否决了她先前的猜想。
桃夭看了看身侧的少年,又看了看眼前扭曲而模糊的景致,下意识想去遮挡他的视线,可末了,也只是有些心虚地开口:“这里……看起来,像是什么法阵的结界。我先前在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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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读到过,只是尚且还未学到破解之法。”
“等我学到了,你就可以从这里出去了。”
见少年没有应答,她又慌忙加了一句。
她始终不愿让他知晓这一切只是假象,
“是吗?”少年沉默了许久,也只说了这一句。
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前方,如雾气般诡谲的景象交织着日光,倒映在少年的眼底,可他的神情却没有一丝对于所见的怀疑或害怕,反而类乎了然。
这样的景象,他似乎比她更早便见到过。桃夭莫名就有这种感觉。
少年的指尖轻轻触碰着“边界”,雾气在他的指尖上涌,交缠于掌心,他盯着自己的手掌,怔了怔,蓦然挪开了目光。
而后,桃夭听见他轻轻开口说。
“桃夭。其实我不想离开这里。”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再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一抹不含任何杂质的碧色似湖水般幽深,但此刻却让桃夭无端感到几分哀伤,她看得出来他似乎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她也回应着他的目光,试探地追问着他。
“阿落,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不。没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少年闪躲地收回了目光,很快反驳道,好像方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没有什么要对她说的,可真的是这样吗?
夜幕再度下垂的时候,二人回到了崖谷。
他们始终被困在这片方寸之地里。一旦到了入夜,便会被迫回归崖谷,无一例外。
再次经受魔物的袭击后,少年终于虚脱地瘫倒在地。
鲜血从每一道伤口中渗出,整个人都充斥着失血带来的眩晕感,而魔血反噬而来的力量却在体内肆意流窜着,蛮横地弥补着缺损的经脉与血肉,他感到自己像是一块已经碎裂不堪的骨骼,又一次被强行拼凑了起来。
那让他恶心。
但更令他感到厌恶的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仍痴妄着自己能够活下去。
活下去,日后觉醒魔血后,他便有机会摆脱这样的困境,便不会再受人制衡,为人鱼肉。
少年仰头看着空荡的天幕,漆黑的视线一点点明亮起来,耳畔也传来细微的声音,五感终于缓缓回归到了躯体之间。
今夜无云,一轮圆月悬挂于天际,温和而皎白的月光倾洒在魔域的每一个角落,而在他的视角里,那却更像是嘲讽。
他讽刺地偏过头,似有预料般地望向了崖顶上方。
月色照耀下,崖顶上的两个声音同样也向下投下目光。
魔尊与魔后看着崖谷中混乱而可怖的景象,眼瞳中却没有丝毫的心疼或怜悯,只是漠然,直到他们的视线移到了少年身上时,才隐隐有了几分掩饰不住的笑意。
疯狂、贪婪。
宛若是在欣赏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顺着少年的目光向上望去,桃夭同样也看清了那两道人影,相似的眉眼让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们的身份。
他们是祁落的父尊与母尊,亦是魔族的魔尊和魔后。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她本以为他们的出现,是为了能够将祁落从这里带出去,可他们只停留了不到一刻,在确认了魔物已被尽数反噬后,便急不可耐地离开了。
他们甚至不愿意多留一会,看看自己诞下的骨肉。
桃夭只觉得周身的血脉似乎都在剧烈涌动着,困惑与怒火在心中翻涌,充斥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但很快,那又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
是她太自以为是。
她出生于巫冢,自小便是受尽爹娘与族人宠爱的帝姬,便理所应当地以为,天下的父母都如同自己的爹娘那般,对孩子爱护有加。
可是不是这样的。
有些父母并不配为人父母。
孩子并非所属于父母的物品,他们凭什么要他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凭什么只是为了达成自己的期望,便让自己的孩子背负上如此沉重的枷锁?
现在想来也是,她与祁落在崖谷中这样久,崖谷分明就在被魔族掌控的魔域内,魔尊与魔后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桃夭哀怜地收回了目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将少年从湿冷的地面上扶起。
“很惊讶吗?”少年虚弱地倚靠在她的身上,自嘲地说。
他垂着眼帘,纤长的睫羽在眼睑处落下一片阴翳,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情,他的话音顿了顿,讽刺地吐出几个字,声音极轻。
“一直都是这样的。一切都是。”
少年的话语很轻,但桃夭还是清楚地听见他所说的每一个字,但他说的那句话却让她莫名觉得奇怪,可她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会好的。等到我解开阵法的那一日,我们就能从这里出去了。到时候……一切都会变好的。”许久,她才讷讷地开口道,拙劣地安慰着他。
少年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眸看着她,然后吃力地抬起了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近乎叹息地说:“你不属于这里。”
“告诉我……你到底从何而来?”少年的话语顿了顿,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从初见那一日后,他们便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这个问题,他从未询问过她的来处,她也再不曾提起。
他装作他不在乎的模样。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意得要命。
他记得她第一眼望向他的模样,愧疚、欢喜、惊讶。那不会是初见应当有的情感。
她在透过他看向谁?
他偏执地想知道她的来处,想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她所看向的那个人与自己之间的联系。
但理智告诉他,他不该追问下去。
他探寻的越深入,便会有什么开始在幻境如同镜面般逐渐破碎。
他一直都知道这一点。
可他还是忍不住去猜测,忍不住怀疑,甚至嫉妒。
他们在幻境中明明是初次相见,可她却对他这般熟悉,熟悉到,在她眼中的自己,甚至比此刻的他,要更鲜活。
少年的指尖带着潮湿的鲜血,于肌肤之间缓慢摩挲着,桃夭忍不住一颤,她别过脸,刻意不去看少年探究的目光,许久之后,才不忍地开口道。
“祁落,你知道的,这个问题我不能给你答案。”
哪怕真相早已摇摇欲坠,哪怕这一切终究会彻底倾覆,她仍是极力遮掩着。
倘若只剩下片刻时间共度,她宁愿用谎言编织一场永远不会到来的美梦。
这一点上,她和祁落尤为相像。
少年垂下手,用力地攥紧了手指,连指骨都逐渐泛白,可是片刻,他又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指,状若无事发生般点了点头。
这一次,他仍旧聆听了她的话语,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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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还疼吗?”桃夭又开口道,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少年身上的伤口处,那一道道可怖的伤痕并没有让她觉得害怕,只是怜悯,还有愧疚。
她停了停,接着说,“对不起。没有办法帮到你。”
可话落的那一秒,原本安静下来的少年却突然有些暴戾地打断了她的话。
“本来就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这种事情道歉。”
少年收回了在桃夭身上目光,又一次看向了那一轮圆月,那轮高悬的圆月宛如寒冰般,冷冷地俯瞰着苍生大地,终于让他感受到片刻的平复,但无论他如何放空思想,心中却从始至终都有一团无名怒气缠绕。
他讨厌她此刻眼底的情绪,像是愧疚,她想在他这里弥补在谁身上错过的感情呢?
“桃夭。”少年坐起身来,面对着桃夭,忽然低声唤出她的姓字,深碧色的眼眸里带着少有的阴鸷,但更多的是骇人的占有欲。
下一刹那,少年伸出双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紧紧地抱着她,用力到像是要将她揉进身体里。闻着少女发丝的馨香,他才终于有了一丝触碰到她的实感,于是他的话音又软下来,类乎哀求的问着。
“你会一直留在这里吗?”
怀中的少女似乎颤了颤,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死寂。
没有一丝声响,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沉沉地蔓延在四周,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个瞬间,像是有什么光亮猝然在少年的眼眸中熄灭了,永久的熄灭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地继续追问着。
“桃夭。你会为了我,留在这里吗?”
少年一遍遍地问着那个自己早已明晓答案的问题,他的下颚抵在她的肩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模糊的远方,眼底压抑许久的不安与害怕第一次倾巢而出。
可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少女的答案,他终于放弃了毫无希望的询问,怔怔地将手从她的身上抽离。
“对不起。”
85 ? 画像
◎他的爱与妒,都被埋藏于六尺之下,不可言说。◎
少年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他垂下眼帘,不再说些什么。
惨淡的月光倾洒在少年单薄的身体上,透着无尽的不真切感, 仿佛那不过是一张漂浮在湖水上的宣纸, 沉重的水会逐渐浸染纸背上的每一个角落, 最终将其彻底四分五裂。
桃夭忍不住回头看他,可觉察到她的目光,少年却闪躲了一下,背过了手,将手缩到了身后。
她感到有些奇怪, 却又讷讷地说不出口。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里不过只是一个幻境, 她不可能一直留在此地,何况她还有任务在身, 应当以找寻神器碎片为重, 但她又无法直接答应他的请求。
她不能给他许下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最终又在他的面前亲手打碎它。
她可以这样做,但那样太过残忍。
所以她只能给他留下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 桃夭抬起头, 才轻轻开口,打破了这冗长的死寂。
“阿落,你应该对我的过去很好奇吧, 趁着现在还没有再次入夜,我就告诉你一些吧。”
她无法让少年知晓自己和幻境外的祁落相遇的一切,但可以告诉他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算是对他微不足道的弥补。
“好。”少年也只是低声应了一句, 他的视线游离了片刻, 终于又一次看向了她, 眸光中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似乎方才二人之间的沉默从来就不曾发生。
桃夭坐的离少年近了一些,开始与他讲述自己从前。
她告诉他自己曾是巫冢的帝姬,最终巫冢覆灭后,拜入了苍梧山。她告诉他自己有一只仙宠猫咪,是师父送她的,颇为通灵性,也一直是苍梧山上的团宠。她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元宵节,也很喜欢师兄师姐煮的汤圆。
还有许许多多细枝末节的小事,少年都听的很认真,他迫切的想从桃夭这里知道更多有关她的事情,也会向她询问一些自己不了解的事,桃夭同样也会一一回应他的问题。
不过桃夭所说的一切,都刻意略过了她与祁落的相遇。
少年并不知道他本身不过是祁落过去的一个化身,他只是本能地对桃夭有着好奇,以及倾慕。
在她的面前,他从未掩盖过自己的爱慕之情。
后来的祁落或许在情感上更为内敛,对爱意的表达的也更为隐晦,所以他们之间,才有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乃至连对彼此的试探,都仅仅止于轻微的触碰。
而此刻少年对心上人的爱慕,却是万分真挚且不加掩饰的。
他的爱与妒,都那样分明。
这是后来的祁落所失去的,他因爱生愧,以至于后来的一切情感都被愧疚左右,连同着他的爱与妒,都被埋藏于六尺之下,不可言说。
那天在崖谷中,桃夭与少年难得谈了许久,看着漆黑的暗夜一点一点亮起,远山升起红日,再看着斜阳西下,被夜幕反扑。
这一日与幻境中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可他们却无比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还是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不再谈起彼此的过去,他们总是在沉默时刻意的找寻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他们在靠近彼此时开始变得闪躲,甚至无意识地躲避着对方的目光。
少年也再没有请求过她留下来。
其实有关于那一日的答案早已万分明晰,但他们仍是自欺欺人地闭口不言,彷佛只要不再试探彼此,那个即将到来的结局便不会发生。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却又可悲的默契。
这样的日子尤为平静,有时候几乎会让桃夭有一种这里就是现实的错觉。
其实她又何尝不想在这里多待一会?
破开幻境后,最后一片神器碎片就会现形,她便会不得不向长老们复命,等到长老们重塑神器后,她与祁落之间,就会站在对立面上。
他们会成为敌人。
这种对于未来的设想让她感到恍惚,但她还是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情感。
这些天来,桃夭一直陪伴在少年身边,相同的日子日复一日地过去,一切都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可疑的景象,但不知为何,她开始感到越发不安。
少年也变得越来越沉默,他总是一言不发地望向远方模糊的尽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在桃夭出声后,他们之间,才会有简短的言语。
更多的时候,他并不回答,只是避开了她的目光,深碧色的眼瞳中错综复杂。
他有什么想对她说的。
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桃夭还是会时常在圆月之时见到魔族的魔尊与魔后,每一个圆月,他们都会前往崖谷,探查少年的修为究竟精进了多少。
直到那一日,圆月被晨光淹没,天幕间漫起傍晚才有的妖异的血红色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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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魔后都没有出现。
而后,桃夭看着身侧的少年,似有预料般仰头望向如血一般的天际,声音低不可闻。
“他们不会再来了。”
几乎是话落的一霎那,桃夭眼睁睁地看着周遭的一切都开始变化,血色天幕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乌云,隆隆闪电在其间翻腾着,一次又一次地将天空四分五裂。
而在阴云密布的远方,桃夭却猛的望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让她猝然心中一寒。
无数道银白色的光芒在天幕中穿行着,交汇着,最终在空中形成一道繁杂的法阵,而法阵的中央,正在隐隐形成紫色的天雷。
那个法阵,桃夭再熟悉不过。
那是神族特有的法阵,唤为“天罚”,是神族术法中最高级别的法阵,只有真正的神族血脉才能动用,便也是唯一唯有长老们才有资格开启的阵法。
风云剧变,狂风席卷着远方的厮杀与哭叫,忽远忽近地在耳畔盘旋,宛若鬼魅的低语。
巨大的不安开始如同蚂蚁一般在心间攀爬着,桃夭想起长老们曾与她说起的神族与魔族的过往,想起他们所说的,是魔族将他们神族逼向了绝境,屠戮了神族全族,那些让她昔日无比相信的话语此刻却让她觉得害怕,与不安。
为什么……神族的法阵,会出现在这里?
正午强烈的日光透过窗棱探入空旷的大殿内,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唯有无尽的寒冷;那样的冷意似乎是彻骨的,甚至让人感到隐隐的刺痛。
容忱站定在大殿的入口处,向内扫视了一眼,却没有在殿内看见一个人影,心下不禁涌起几分狐疑。
今日一早时,他便收到了长老们的传音,让他来行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长老们不像是会不守时的人,但殿内此刻却不见他们的身影,这不由得让容忱感到有些古怪。
但既然今早已经应下他们的邀约,于是容忱还是在原地等待着,猜想着或许长老们只是一时被某事绊住了手脚,很快便会回来,可是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们的身影。
这般长久的等待,不禁让容忱开始疑惑,是否是长老们定错了时间,他顿了顿,终是转过身,准备先行回神宫,到时再与长老们相商;他还有太多的事情尚未做成,尤其是有关于那道傀儡符上的谜团,这些都容不得他在此浪费时间。
却是在他转身的那一瞬,像是预料般,耳畔隐隐传来一道轻微的声响。
那道声音尤为细小,若是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出来,
仿佛是为了引诱他的刻意布下的诱饵。
容忱的脚步一停,那一霎那,一股不详的直觉席卷着一直以来紧绷的神经,几乎让他呼吸一滞。
容忱旋即偏过头,望向了那座空无一人的大殿。
殿内没有一个人影,而声音却仍在继续,一下一下,宛若瓷器碎裂的声音,低低地呼唤着他。
那里一定有着什么。
哪怕心知眼前发生的景象如此的可疑,恰到好处的缺席,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声响,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引诱他步步深入的陷阱。
但长久以来探寻不到真相的不安与担忧却紧紧地攥住了容忱的心弦,让他感到不详。少女几度受伤时苍白的模样始终在他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他不想让她再受伤,也不愿看见任何危险的事情再次发生在她的身上。
他想保护她。如同他一开始收她为徒时承诺的那样。
他会护她一世周全。
甚至没有半分犹豫,容忱转身便踏入了殿门。
冥冥之中,他莫名觉得,今日,他便会在这里找到他一直以来寻求的真相。
光线随着容忱不断前进的步伐开始逐渐暗淡下去,内殿门户紧闭,唯有几缕惨淡的光线透过窗纸倾泻进来,却是模糊的,让人难以看清殿内的一切。
半晌,容忱终于在内殿中站定,耳畔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声响随着他的到来在顷刻间停止,四周又开始变得鸦雀无声,仿佛方才的那些声音只不过是错觉。
向四周扫视了一圈都没有发觉声音传来的源头后,他旋即闭上双眸,双手翻转,低声念出法诀。
赤金光芒在顷刻间于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出,如水波纹般扩散开来,迅速笼罩了殿内的一切。
而后,那道光芒停在了他面前一幅画像上。
86 ? 威胁
◎她的生死,可是掌握在你的手中啊◎
那似乎只是一张平平无奇的山水画, 悬挂在旁侧的墙壁上,与周遭朴素的陈设融为一体,乍看之下, 并没有任何异常。仿佛那只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画像罢了。
可是术法的判断不会有错。
容忱皱了皱眉。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内殿, 但他还是对这幅画像有着依稀的印象, 似是他初次进入内殿之时,画像便已在此地了。
只不过,他从前从未对此留意过。
容忱的脚步上了前,停在画像面前。
赤金色光芒与画像不断纠缠着,似有预料般, 就在光辉彻底笼罩住整张画像的那一刻,几缕黑色的烟雾急不可耐地从画像的一角逸散开来。
周身的神经亦是在看到眼前这一幕而霎时变得紧绷, 容忱的眼中有些错愕,但更多的是警惕, 他下意识动了动手指, 法诀在指尖成形,蓄势待发。
紧接着,像是猝然挣脱了长久以来的桎梏一般, 那些黑气源源不断地从画像中涌出, 盘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最终又汇聚于容忱的面前。
“你终于来了……”几乎是黑气成形的同一时刻,一道尖厉而沙哑的声音瞬时从黑气中传出, 接着,是一阵讽刺地嗤笑声,像是嘲讽, 又像是压抑许久的贪婪。
话落的那一刻, 黑气再度如烟雾般散开, 四散作无数道细小的黑烟,盘桓在容忱的身侧。
也是在这一瞬间,容忱敏锐地感知到了眼前这些黑气的气息。
周遭的这些黑气,与他长久以来一直想破除的傀儡符上的气息,竟是一般无二。
怎会如此?
长老的内殿中……为何会有这样的东西,又为何……会与那傀儡符扯上关系?
强烈的不安与无数道猜测随着黑气的狂舞而越发加重起来,几乎抑住了他的呼吸,他收去法诀,不敢再细想下去,强作镇定地抬起了头,望向身旁的黑气。
“你是何人?”容忱旋即开口道。
直至此刻,他都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与长老们有关。
或是说,他不敢设想,若是二者真的有所勾连,对于神族上下无辜子弟而言,该是多么的残酷与不公。
“某名默影。”黑气低低的笑着,虚幻的躯体聚拢起来,成为类乎人形的残影,不断徘徊在容忱的身躯旁,似是在打量着什么。
片刻,它又一次开口道,话中带着轻蔑,却又蛊惑的气息。
“某早已知晓汝心下所求。与某并力吧。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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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影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猝然被容忱打断。
“我没有理由相信你。”
他从未在任何古籍中读到过默影这个名字,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存在,但直觉却告诉他,眼前那团自称为默影的黑气,带着极端危险的气息。
不知是因为心中汹涌的不安,又或是默影方才似是而非的话语让他有了一瞬的慌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这句话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落的那一瞬,容忱掩于袖袍中的手指不由得攥紧了,微微用力,像是在警醒着自己不要自乱阵脚。
他本能地觉得眼前的黑气知道些什么,却又担忧从它口中听到自己长久以来的最不愿猜测的事实。
“是么?”默影陡然放声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的笑话。
“哈哈哈哈……还真是可怜啊。需要某告诉你什么吗……”它刻意地低声喃喃,身躯在幽暗的殿内上下浮动着。
“够了。”默影的话语平白给容忱带来一种不好的直觉,他又一次下意识打断了它的话语,指尖捏起法诀,“你究竟是何人,若是再不说,莫怪我不曾手下留情。”
“某名…默影。”默影牛头不对马嘴地再次重复着自己的姓字,刻意敛去了自身来处。
少顷,它周身离散的黑气聚拢成形状,径自从容忱的捏起法诀的手上穿过,嘲讽地开口。
“不过…凭汝之力,可杀不死吾。”
容忱指尖微微颤动,却不曾收去法诀。他绷紧着神经,静静等待着默影的下言。
见眼前人没有应答,默影又一次出声道。
“不想知道为何么?”黑气在容忱的周身缓缓游走着,宛若蛇类正在缓慢地缠绕上自己的猎物。
“这一切……可都是因为符白啊……”
它低声念着,恍若蛊惑人心的低语。
“他们拿走了某的命珠,掌控着某的命脉,让某只能成为一团虚无,本就虚无的东西,又如何能被杀死呢?”
像是哀叹,默影的话音顿了顿,猛的又变得尖厉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
“他们这般待吾,而某却还要汲取这世间魂灵来助益他们的修行,此番所有,何其不公!”
默影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带上了愤恨与不甘,同一时刻,房内的黑气从四面八方开始汇聚,几乎充斥了整座内殿。
“若如你所说,这些便只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却为何要帮你?”容忱下意识皱紧了眉。
他对默影的过往一无所知,自然也无从知晓符白他们究竟对它做了些什么,他不可能只听信默影的一面之词,但也难以控制地开始感到怀疑。
只因这些过往,他从未听神族众长老提起过。
从那时符白与众长老第一次寻到苍梧上,祈求他救救濒死的桃夭的那刻起,他便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慈悲良善之辈。
他们拼命拯救着各界被魔族屠杀的族类,竭尽所能保护着从神魔大战中幸存的神族弟子,救出了灭族灾祸中唯一活下来的神女。为了早日安定天下,他们甚至时常昼夜不眠地苦修。
这是容忱的眼中所见,也是他自以为的真相。
这些年来,他从未有过片刻的怀疑。
但今日,他却在他们的内殿中,发觉了默影这样邪佞的的存在。
它是默影,亦是在桃夭身侧的傀儡符上附着的气息。
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定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却一直对此浑然不知。
“倘若某告诉你,这些……与你亦有关呢?”默影的声音不再刺耳,它很快抑制住了方才一闪而逝的恨意,转而变得低沉下来。
一字一句,万分清晰地开口。
“汝之所求,是桃夭。”
默影的语气万分讥嘲,却意外的笃定。它肯定着它所说的一切。
容忱的心意昭然,所以他的弱点是在太过轻易。
它甚至都不需要猜测。
容忱那样隐晦地爱慕着九黎族的神女,而师徒的身份,却让他从未逾越雷池半步。
她始终都是他的弟子。
哪怕他对她有着偏爱,他也一直恪守身为师父的本分;教导她何以立世,传授她以术法,疗愈她护魂珠伤的裂痕,就连对她受伤时的关切,也仅仅局限于对待寻常弟子那样。
平静无波,无悲无喜。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姿态,如同任何一个脱离尘世,拂去七情六欲的上神那般。
但只有他自己知晓,不是这样的。
数年间,他小心翼翼地守候在她的身侧,不敢让她觉察出自己的心意,可就算再清心寡欲,这数年来的日日夜夜,他又怎会没有哪怕一刻,感到不甘过?
但适逢魔族动乱,苍生悲苦,他的个人私欲,又如何能够在此时说出口?
是以,他在等待。
等待着重塑神器后,天下重返安宁,那时,他便不会再有任何的顾虑。
他便能对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住嘴!”容忱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如往常那样镇定,可呼吸却抑制不住地开始变得急促,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一般。
他比谁都知道此刻在默影口中听到桃夭的名字代表着什么。
意味着,他曾经忧虑的一切,都极有可能是现实。
他从来都不是那样容易感到慌张的人,可一旦触及到桃夭,无论是什么,都会让他在顷刻间方寸大乱。
默影冷冷嗤了一声,讽刺地观赏着容忱慌乱的神色。
七情六欲,果然是人心最致命的弱点。
它没有理会他方才的话语,只是缓慢地开了口。
“不妨再告汝一事,汝可知晓那神女身上护魂珠的裂痕何以形成?”
它的语气停了一停,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容忱神色由慌乱转为了极度不安,继而说道。
“是九黎一族上下无数冤魂,举全族之念力,对护魂珠的最后的庇佑。只要裂痕存世一日,便无人能够夺去护魂珠,亦无人能够让神女献祭。”
接着,它的话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字字句句,真切而残忍。
“而重塑神器的代价,是神女的献祭。符白他们从一开始便知道,却独独瞒了你一人。”
“可笑吗?从始至终,你自以为的拯救,其实都是在害她。”
耳畔的一切似乎都在此刻变得模糊起来,容忱几乎快听不清它接下来的话语了,只觉得周遭似乎都在一瞬变得无比阴寒,让他如坠冰窖。
似是不敢相信默影方才的话语般,他颤抖着,近乎失神地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曾知晓这一切。
为什么这些年来他对符白一众长老,都从未有过怀疑。
原来他一直以来对护魂珠的疗愈,却是加速她被献祭的催命符。
容忱啊容忱,堂堂一介上神,竟也这般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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