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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双钗缘》80-90

    81  ? 青萝

    ◎姐姐又更新啦◎

    袁兆是铁了心要瞒着她, 即便细致如清懿,也不曾在他的只言片语里琢磨出内情。

    直到夕阳落山,清懿离开农庄时, 他突然拎了一个布袋,塞进马车里。

    翠烟掀开瞧, 惊奇道:“好像是……炊饼?”

    清懿迟疑了一会儿, 才伸手接过一小块饼, 问道:“袁公子, 这是何意?”

    马车外,有人道:“回礼。”

    清懿神情微怔, 想了一会儿才了然。

    上回她送与他一盒浔阳特产,这份炊饼, 就是回赠的礼。

    清懿咬了一口炊饼, 入口滋味算不得太好,甚至可以说难以下咽。

    恰好翠烟也吃了一口,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瞧见对方面露难色,颇有几分滑稽。

    待马车走远, 翠烟才低声笑道:“姑娘, 这个饼不会是袁公子亲手做的罢?哪家厨娘这个手艺,岂不要丢了饭碗。”

    清懿摇头失笑。

    外头天色渐暗,耳边只余寂静的风声和车轱辘滚动声。

    因为入夜, 回程的路更加难走,袁兆倒也没料错,她们赶不上晚膳的时辰, 肚子必定饥饿。有一份难吃的炊饼, 聊胜于无。

    清懿吃了小半块便放下, 闭目休息。

    “姑娘,我得去警醒那几个小子,怕他们躲懒。”翠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外出时再不敢大意,一点风吹草动也不放过。

    “嗯,你去罢。”清懿将车帘掀开一角,抬头望月。月色如水,倒映在她沉静的眼眸里。夜晚的山风吹动她额角的碎发,送来沁人心脾的凉意。还有……一缕微不可闻的雪松清香。

    如此清冽,如此遥远。

    “今儿倒太平,来时还瞧见有几个乞儿蹲在路边,这会子倒不见人影,连野猫野狗都不曾见着。”翠烟回来笑道,“我疑心是先头有高门车架回城,顺手清了路障,叫咱们沾了光。”

    清懿合上车帘,垂着眸,鸦羽似的长睫微动,“唔,也许吧。”

    马车一路拖行出长长的车辙,轰隆的车轮滚动声里,始终缀在后面不紧不慢的马蹄声,显得毫不起眼。

    ─

    回府后,清懿好生清洗了一番才歇下,此后一连数日,她照旧往农庄里跑。袁兆有时待得久,有时才见一时半刻便消失。清懿也不关心,她就如同点卯一般,早晨准点到庄里,要么就四处逛逛,要么看看闲书,捱到太阳快落山便离开。

    袁兆人虽不大出现,吃的却没有一天落下,今儿是炊饼,明儿就是几个野果子。

    数日里,不大讲究的吃食相伴她每一段夜路,还有融化在月色里,了无踪迹的清冽雪松。

    这一日,翠烟照例下去安排马车,却被清懿制止。

    “今儿不必去了。一连四五日,足够了。”

    翠烟皱了皱眉头,迟疑道:“咱们先头费那么多功夫,就这么算了?我提防了一路,连只蚊子都没有看到,究竟是项家女没有手段,还是她忍性奇佳?”

    清懿指节敲击桌面,思索片刻才道:“以她的性子,现下怕是恨不得生啖我的血肉。一连四天的夜路,她都没有动手,我瞧着不是她有好忍性,而是没了手段罢。”

    翠烟追问道:“既如此,对我们而言也算好事,至少不必多她这样一个潜在的威胁。”

    “不。”清懿摆摆手道,“她这会子不动手,不意味着以后不会。你替我带一封书信去织锦堂,交给碧儿。我要她挑几个老实谨慎的媳妇,留心项家的动静。无论看上去多不要紧的事,都一并禀明我。”

    “是。”翠烟领命而去。

    半月后,织锦堂。

    大雾天,周边朦胧一片。马车停靠在院门外,翠烟和绿绕先下车,然后转身搀扶清懿。

    碧儿早已等候多时,见人来了,连忙上前迎接。

    “姑娘,人已经安置在内院,除了我和鸳姐,没有人瞧见过。”

    清懿摆了摆手:“嗯,不必惊动旁人,你且带我去。”

    “是。”紧要关头,碧儿一路疾行,顺带将事情经过简略叙述一番,“自那日接到姑娘的信,我便着手布置下去。鸳姐脸生,又有易容的本事,她佯装成外地来的人牙子,搭上了项家外院的一个嬷嬷。一来二去,送了几个刚留头的孩子进去当扫洒丫鬟。按照姑娘的吩咐,我让她们事无巨细都要留意着,好不容易才等来这点动静。”

    正说着,一行人到了内院门外,朱红木门恰好从里面打开,一个约莫三十来岁,身材瘦削的女子走上前,规矩行了一礼:“民妇赵鸳,见过曲姑娘。”

    “不必多礼,早便听闻你的名姓,今日得见,果真是机敏。”清懿略抬她的胳膊,微笑道。

    赵鸳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用布巾子绑着,通身灰扑扑,像是田间地头最平常不过的村妇,任谁也看不出她原本是景州城有名的花魁娘子。

    “姑娘谬赞了,不过是原先学着玩的乔装技艺,能帮上姑娘的忙,是我的造化。”

    几人一同进屋,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露在锦被外的一小截手腕上隐约能见到触目惊心的伤疤。

    “是在何处找到这个孩子的?”

    清懿的视线凝在她的伤疤处,目光暗沉。

    赵鸳叹了一口气,眼神夹杂着怜悯,“乱葬岗。”

    起初,小丫头们接触不到项府内院,只能在外围盯着。项连伊不是蠢人,行事极为谨慎隐蔽,轻易不启用生人,赵鸳带着人一连盯梢十数天都没有动静。直到前日凌晨,项府采买蔬果的婆子早起了半个时辰,赵鸳隐约察觉不对劲,一路尾随,只见那婆子将一捆草席扔到路边。随后,有个拾荒的老乞丐状似不经意捡起草席,走了半里路,抛到了乱葬岗。

    赵鸳等他走远了才上前察看,一掀开草席,赫然是个气息奄奄的小姑娘。

    清懿眉心一拧,沉默片刻才问道:“可知她的名姓?家中有亲人吗?”

    碧儿接话道:“这孩子自打被救回来就没醒过,只听见昨儿夜里说了一嘴胡话……隐约听见名字是唤青萝二字,倒不知是哪个青,哪个罗。至于她家里有几个人,那就更不知道了。”

    众人都有些不忍心细看姑娘的伤势,那一道道鞭痕,落在这孩子身上,都是奔着夺命去的,可见下手之人的心狠。

    赵鸳踌躇片刻才道:“我瞧着这姑娘一时半刻不得好,不如就让我照顾她,等她好了再问话。照着现下的情形,这事虽蹊跷,却不知是不是项家那位下的手。倘或不是,那便罢了,只当救了一条性命。倘或是,那么这孩子到底知道了甚么,才让她谨慎到杀人灭口?”

    清懿沉吟一会儿,方才开口道:“嗯,你说得有理。不过,织锦堂来往的人颇多,难免走漏消息。不如将她挪到流风院,我亲自看顾。至于项家那边,还得烦劳赵姐姐继续盯着。”

    赵鸳福身道:“自当尽心竭力,不负姑娘所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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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刻,项府。

    “处理干净了?可有人瞧见?”隔着一道纱帘,里头的女子轻飘飘问道。

    婆子搓了搓手,满脸堆笑道:“都妥当了,像这样不懂事的丫头,老婆子我调理了不少。我是办老了事的人,平日最爱与主人家分忧,姑娘只管把心放肚子里。”

    里头的女子发出一声讥讽的笑,然后不耐烦道:“罢了,你自去领赏。”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婆子千恩万谢,连连作揖。

    直到婆子离开,室内寂静一片。隔着纱帘,项连伊的脸色渐渐阴沉,眼底酝酿着风雨。

    “当啷”一声,紫檀木多宝阁架子被推翻,一整排贵重瓷器摔得粉碎。

    可是即便这样,也无法让她内心的怒火消减半分!

    “系统,你出来!”项连伊银牙暗咬,恨恨道,“为什么不能透支积分?只需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能彻底将她抹杀!”

    冷漠的机械音停滞了许久才出现在她脑海里,丝毫不顾虑这人歇斯底里的情绪,

    “宿主,第三次提醒,扭转乾坤还在冷却中,你的积分为0。目前唯一可行办法,不干涉剧情走向,积攒积分,五年后即可再次启动技能。”

    “五年后?!”项连伊冷笑一声,“五年后就是前世的袁兆和曲清懿御宴初见的日子,一切又会回到原点,那我重来这一次有什么意义?”

    冷漠的机械音再次响起,“宿主,你的角色原本是救国救民的一代贤后,你已经偏离主线太远,这本是你第二次机会,请不要一错再错。”

    项连伊渐渐恢复了冷静,她推开窗,吹了一会儿清晨的凉风,“呵,救国救民……谁问过我,想不想,要不要,愿不愿,做那个狗屁的一代贤后?你们把我拖进无尽的游戏里,我已经当了九百九十九次贤后,现在,我只想做一个自私自利的反派女人。”

    系统沉默很久:“……好吧,宿主可以自主改变剧情,只是请允许我友情提示,剧情有不可控的力量,原本你完成最后一次任务就可以脱离这个世界,现在一切都会成为未知。”

    项连伊“砰”的一声关闭窗户,唇角抿得死紧。

    “五年。”她目光灼灼,盯着墙上那副寒梅傲雪图,“罢了,我等五年。”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大家晚上好~

    剧情没有失控,请放心。QAQ感谢在2023-02-14 00:09:582023-02-14 23:22: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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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2  ? 团圆

    ◎姐妹俩吃饭啦◎

    青萝是在十来天后才清醒, 小姑娘吓破了胆,自睁眼那一刻起就开始哭,哭狠了就发癔症, 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逢人便喊娘亲, 认不得人。

    “请了大夫来瞧, 说是迷了心窍, 需得调养一段时日。照这个光景, 咱们也问不出名堂,不知姑娘心里是甚么章程?”翠烟禀报道。

    清懿思索片刻才道:“便留在府里养着罢, 略好些便送去织锦堂,着人教她一门手艺, 今后也有傍身的根本。”

    翠烟有些迟疑:“可是……她保不齐是知道项家底细的, 咱们不问了吗?”

    “不问了。”清懿坦荡道,“她不说, 也许是真的想不起缘由,又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缘故招来杀身之祸。退一万步讲,倘或她是装疯卖傻不肯说, 也不打紧。至少咱们知道项连伊暂时使不出阴招了, 否则早便来对付我,哪里会拿一个小丫头撒气。”

    “她即便有利刃在手,只要刀无法出鞘, 我也不必花心思提防她。”清懿道,“如今年节将至,咱们忙活了这么久, 合该好生过个年才是正经。”

    一提到过年, 摊在外头的几个小家伙也不装聋了, 纷纷竖起了耳朵。

    “正是正是,学里已经放假三天了,你不得闲我便没闹你,今儿可算听你说一句松快话了。”清殊披着半旧的缂丝貂绒夹袄,鞋子都没好生穿上,从床榻上噔噔跑下来,一把搂住清懿的腰,眉飞色舞道,“俗话说得好,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咱家累了一年,还不快快歇上几日。”

    不止是她高兴,绿绕和茉白也掩饰不住期待,双眼亮晶晶。

    清懿忍俊不禁,却又想逗一逗妹妹,故意道:“哦?旁的人累了一年倒是有理,只是我们家四姑娘淘了哪门子神,费了哪门子力啊?我只照着各人出的力气发压岁钱,你不说便没有。”

    清殊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苦着脸道:“那我可就是天下第一惨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头悬梁锥刺股,勤奋考学,争取不得倒数第一,就为了不给咱们家抹黑!这都是我出的力气呢!姐姐不给个大红包说不过去吧?”

    适逢彩袖端着新出炉的点心进屋,一听这话,快把头笑歪了,“且住了,且住了,莫要我揭你的底。还起得比鸡早,你哪天不是睡到日上三竿,打着饿肚往学里跑?咱们家哪里养了鸡,便是养了也在十里开外的庄子上,你仗着鸡不会说话就欺负它。”

    “哈哈哈哈哈。”众人哄笑一片,绿绕正在喝水,结果喷了茉白一身。

    清殊张牙舞爪:“好你个彩袖!站住别跑!”

    彩袖赶忙躲闪,一面借着翠烟当挡箭牌,一面继续补刀,“自然,睡得比狗晚,头悬梁锥刺股倒是真的,毕竟不补完功课,掌教娘子就要罚你站着听课。”

    “真是好利害的嘴,你是有点说书的本事在身上的!”清殊绕过翠烟,将彩袖一顿好挠,直让她笑得喘不过气,才摇摇头,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你未来夫君长几张嘴皮子,才能说得过你。”

    彩袖喘着气,话赶话道:“姑且要个长一百张嘴的罢,不赢过我甭想娶我。”

    翠烟被她们闹得站不稳,被清懿扶了一把才站定,眼角还有笑出的泪花没来得及擦,“你这现世宝惯爱混说白道,夫妻之间又不是拿嘴皮子过日子,天天争输赢不成?当真要个一百张嘴的夫君,你嫁树上的蝈蝈倒干净,它比一百张嘴还吵。”

    众人笑得越发大声,连一直在状况之外的玫玫都听懂了,跟着乐呵。

    彩袖也混不吝,仍笑道:“且不必挂心我的蝈蝈郎君,只管管咱们未来的四姑爷罢,姐儿要是早些结业倒不相干,倘若一路掉车尾升不了学,怕不是成婚以后还要起得比鸡早去上学呢。”

    茉白被喷了一身水,没有加入方才的战局,很是可惜。现在逮着机会,立马凑趣道:“既是上学,功课自然也是做不完的。寻常姑娘家看亲前需得探问男方人品,咱们家不必,单问问未来姑爷愿不愿意替我家姐儿做功课便是了!”

    “我看你们都皮痒了!”清殊气冲冲上前,几个人闹成一团。

    小小一个流风院,笑声快要掀翻屋顶。

    外面雪压枝头,室内烛火摇曳,一片暖融,清懿歪躺在榻上,不时被她们逗得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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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细想想,她很久没有这样放松了,仅仅是看着她们打打闹闹,耳边听着叽叽喳喳的声音,都觉得无比舒心。

    “姐姐,你来评评,今年的年夜饭要谁来出菜品单子?绿绕还是彩袖?”清殊呼啦一下坐到清懿身边,急急问道。

    姑娘们的话题天马行空,不知何时就扯到了年夜饭谁掌厨。为此绿绕和彩袖争执不下,一个说自己研制了新菜品,非要让大家尝尝鲜。一个说自己经验老道,是当之无愧的掌勺大师。

    她们谁都不服谁,争执不下,只好仰头看着清懿,等她发话。

    清懿沉吟片刻,含笑道:“往年做一桌子菜也吃不完,今年咱们也省把子力气,另起一个新法子。”

    清殊追问道:“甚么新法子?”

    “小糊涂,这还是你提过的,自个儿便忘了不成。”清懿提点一句。

    清殊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哦!火锅自助餐!”

    面对几双疑惑的眼睛,清殊如此这般一解释,众人才恍然,俱都对这顿年夜饭充满好奇。

    当晚,大家一起商议好各项事宜,预备好除夕夜的一应物件儿。一连数日,流风院上下喜气洋洋。

    “姑娘,浔阳的年礼到了,足足十好几个大箱子,就摆在院子里,可要打开瞧瞧?”翠烟抱着厚厚一本册子,笑着走进屋子,一面翻看道,“老太太惦记姑娘们,吃的穿的用的样样不落,一并带了来。”

    清懿摆摆手,笑道:“不必打开了,抬到库房里罢。这原是初初进京时便要带的东西,被我自作主张换成了空箱子,装了一堆石头。外祖母想是又添了几样,趁着年节送来了。”

    说起那箱石头,翠烟就想起被摆了一道的陈氏。虽才过大半年,世事变迁却难以预料。

    大年二十九,曲府众人难得齐聚一堂。平日里,一家人四分五裂,这天总算能凑个团圆模样。

    丰盛的宴席摆满整张大圆桌,曲元德照例坐上首,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曲思行,曲思珩和曲思闽,右侧坐着陈氏,清懿,清殊,清芷,清兰。象征性地说了几句祝词后,曲元德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动筷子,端的是一副懒得敷衍的模样。

    作为主母,陈氏本该说两句话,只是她如今空有名头没有实权,心中郁愤,也不想开口,于是偌大的餐桌上只听到碗筷碰撞声。

    “上回吃清蒸白鱼还是去岁九月初在外祖家。”曲思行给清懿清殊一人夹了一筷子鱼肉,“快尝尝,这个会做浔阳菜的厨子还是我借来的,明儿得还回去。”

    一桌人里,也就曲思行泰然自若,有个笑的模样。他又给其余弟妹一一布了菜,曲思珩和曲思闽没甚么异样,唯有两个妹妹神情寥落。

    现如今的曲清芷沉稳了不少,也许是知道自个儿的靠山倒了,再飞扬跋扈也没人护着,她反倒明白了很多从前不明白的道理。譬如,虽然爹娘云上首,其实家中是大姐姐做主,一应大小事都得她点头才行,她说大年二十九吃团圆饭,那就得二十九吃,没人敢问三十要留出来作甚。曲思行给她夹菜,她就老老实实接过道谢;清懿给她发压岁钱,她也不再挑挑拣拣。

    快散席的时候,瞥见小姑娘蔫蔫儿的样子,清殊突然道:“诶,我那珠串你还要不要?”

    闻言,曲清芷一愣,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啊?你的碧玺珠串吗?”

    一提这个珠串,前事种种又浮现在眼前,曲清芷想起她被清殊戏耍的经过,差点绷不住老实的假面,硬邦邦道:“谁,谁稀罕你的串子!”

    清殊捂着嘴笑,眨巴眼睛道:“真不要啊?”

    “你,你真给啊?”矜持了一会儿,曲清芷还是没忍住诱惑,扭扭捏捏地问。

    清殊褪下碧玺珠串在她眼前晃了晃,直晃得她视线跟着转,然后猛地一收,利落道:“骗你的,不给。”

    “曲清殊!”曲清芷七窍生烟,怒喝一声,背过身去不肯再理人。

    清殊哈哈大笑,赶忙拉住她,连声哄道:“好了好了,逗你玩的,你的礼物在这呢,快打开瞧瞧。”

    玉白色锦盒递到眼前,只见里面躺着一条色泽明艳清亮的红珊瑚手串,中间点缀细碎的莹润花瓣玉石,其款式十分新颖别致,叫人挪不开眼。

    曲清芷心里动摇大半,却拉不下脸面,因此犟着脑袋不肯转过身。

    清殊从容地绕到她身上,笑容可掬,讨好道:“不气了,不气了,这是货真价实的上品珊瑚,我亲手设计的哦。”

    清殊一旦要哄人,那真是扭股糖似的歪缠,再没有人能抵抗的。三言两语外加糖衣炮弹,就让曲清芷本就不大坚硬的心防倒塌。

    “行吧,我……我勉强收下了。”曲清芷不大自在,小声嘟囔,“那个……多谢了。”

    没等清殊听清她说什么,这丫头就急匆匆地跑了,依稀见着脸红得滴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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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3  ? 回头

    ◎姐姐又收人啦◎

    曲清芷收到流风院年礼的消息不胫而走, 那些个油滑的管事婆子最会审时度势,立刻便琢磨出了主子的意思──四姑娘送出的东西,一定是经过大姑娘授意的。显而易见是抬举人的打算, 婆子们暗暗留心,再不敢拜高踩底, 为难不得势的主子。

    与曲清芷境遇相反的是蘅香院。

    院墙外, 收到流风院送来的年礼, 丫鬟媳妇们高兴成一团, 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好生热闹。一墙之隔的院内, 曲清兰孤零零坐在一株枯木底下,冷风呼呼灌进衣领, 她冻得脸色青白, 却也不肯挪动半步,执着地站在原地听外头传来的笑声。

    梨香将这一幕看在眼底, 心里不落忍,上前道:“姑娘何苦来,大过年的冻坏了身子又有谁心疼?”

    清兰恍若未闻, 垂着眸沉默许久, 才轻声道:“何须旁人心疼,我冻死了倒干净。”

    “呸呸呸,姑娘快呸三声, 莫要说这种晦气话。你年纪轻轻,花朵似的年纪,甚么死啊活的, 也不怕犯忌讳。”

    清兰微微一笑, 冰凉麻木的眼神温暖了片刻, 却又想到甚么,再次失去了光亮,“梨香,以后找个好主子罢,我知道,你跟着我遭受了不少冷眼,受尽了委屈。是我立不起来,连累你。”

    梨香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姑娘,你说甚么傻话,倘若不是你提我做贴身丫鬟,哪里有我今天活着吃口饱饭的日子。”

    清兰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一抹笑,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我自己尚如浮萍无所依靠,你却将我视作救命稻草,你高看我了。在那些贵人心里,我不过蝼蚁,又有谁会关照一只蝼蚁的命运?”

    梨香听不懂文绉绉的话,却听出她有自轻自贱的意思。只是她一届丫鬟,实在无法体会小姐的伤心难过。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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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已经是神仙似的日子。除此之外,还要渴求甚么呢?

    清兰并不指望她感同身受,心里越发悲伤难抑。

    就在这当口,有一道轻轻缓缓的女声传来。

    “蝼蚁尚有偷生的本能,你的命就比蝼蚁还轻贱吗?”

    清兰猛然抬头,待看到来人时,她脸色煞白,转而又羞愧地低下头,强忍着眼泪。

    “姐姐……”

    清懿并未理会,径直往她屋内走去。一进去,她便找了个暖炉子添上银骨炭,自顾自坐下。

    清兰犹豫一会儿,还是跟在后面进去。

    沉默间,谁也没有开口,只余炭火哔剥声。

    “姐姐为何会来?”清兰声音细如蚊呐。

    在拉扯的沉默中,她的神情从小心翼翼,忐忑不安,逐渐变成了认命般的麻木,“倘或是来兴师问罪的,便不劳姐姐动手。实则姐姐若不来,再过片刻,我就自我了结,不必你费心了。”

    话音刚落,一把火钳子突然砸落在地,发出乒里乓啷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的压抑氛围戛然而止。

    清懿拍了拍手,神色自若,“啊,没拿稳,掉了。你刚说甚么?”

    清兰一怔,动了动嘴唇,本想复述一次,却好像丧失了底气。

    清懿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想死很容易,不必出远门,只要离开正阳街,往城门楼子下面瞧一瞧,病死的,饿死的,被人打死的,自裁上吊死的……想要哪种就挑哪种。你自诩蝼蚁,便选个蝼蚁的死法,如何?”

    清兰越听下去脸色越发白,嘴唇抑制不住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哽咽道:“ 姐姐……你再恨我也不必羞辱于我,你要我死,我自然不敢不从,你现下是连体面的死法都不想给我吗?!”

    清懿发出短促的轻笑,淡淡道:“ 原来蝼蚁也需要体面?”

    “你!”清兰面色涨红,她一而再,再而三被自己说的话堵住,心底压抑的弦终于绷不住,“蝼蚁蝼蚁,对,我是蝼蚁,可我也是大武朝正经的官家小姐,同你是一样的血脉。 ”

    清懿眉头微挑,缓缓道:“奇了,你竟知道自己是官家小姐。一个官家小姐口口声声说自己命贱,为了改命不惜昧着良心害那个和自己同样血脉的姐姐。我倒真想问问,你给项连伊传消息的时候,想没想过我是你姐姐?”

    明明是平静如寻常的语气,落在清兰耳朵里,就像是无数利刃扎进心脏,刺得她生疼。

    “我……”清兰哑着嗓子,方才的气势瞬间湮灭,“是我对不住你,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愿认命,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我正是因为知道错了,所以想以死谢罪。我不求你原谅,只盼望能让我死得干净。”

    这番凄婉的剖白,让一旁的梨香眼眶通红,抽泣不止。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位主子,却见她神色如常,没有半分心软,甚至唇角微勾,露出个笑的模样。

    “你啊,口口声声都是死字。”清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意兴阑珊,“曲清兰,你可知在这个世道,人命多金贵?”

    “你自小长在富贵人家,即便吃穿比不上三姐儿,也算得锦衣玉食,不曾受到苛待。你再去问问旁人,只问问外院扫洒丫头,但凡能好生活命,她家人何苦将她发卖?上回水患,城郊遍地是流民,逃难路上易子而食的人伦惨案多不胜数,你去问问他们,都这步田地为何还活着?”清懿语气平淡,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似千钧之重,“你没有见过真正的蝼蚁,便不要以蝼蚁自居。”

    清兰愣在原地,梨香的眼底却流露一抹沉思。

    “可是,可是,只因我出身官家,境遇比他们好上半截,那么我的苦难便不能算是苦难吗?”清兰眼角有泪滑过,她心里有无数委屈堆积,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我的母亲不得父亲喜爱,连名姓都被瞒得死死的,如果不是太太发疯咒骂,我甚至不知道她叫岳菀。我的父亲从不曾对我有丝毫怜悯,所有儿女里我就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我没有亲兄弟,亲姊妹,没有人真心实意疼爱我,好不容易有一个,却出身高不可攀的门第,我用尽所有手段和心思都触碰不到他。我的出生就是错误,以至于后来走的每一步路,都是一错再错,直至如今,无法回头。”

    “姐姐。”说到最后,她已然泪流满面,“你回京的那一天,正是我生辰。你送我那块羊脂玉,我很欢喜。我被项连青刁难,四妹妹替我出头,我很感恩。也是那日,你看穿了我的心思却没有说破,我便知道,你不会帮我。此后种种,皆因我心中不甘。姐姐,我好羡慕你,也好想成为你啊……”

    “羡慕我……”清懿神色复杂,她忽然想起自己遥远的前生,坎坷而艰辛。

    为留她做主子的颜面,清懿摆了摆手,示意梨香退下。

    屋内只余她二人,一坐一站,彼此对视。

    良久,清懿用十分平淡的口吻道:“你并非羡慕我,你只是羡慕金玉其外的光鲜,羡慕如意郎君的诚心相待,羡慕你所想象出来的我。”

    “你不曾见识过天地广阔,便以为内宅须臾之地就是你未来的全部。你没有体会过旁人的苦难,便觉得自己所受的委屈最了不得,你未曾读万卷书,便将金银珠宝如意郎君视为最渴望的诉求。可是清兰,人生何其漫长,你才多大,就敢妄断人生?”

    清兰泪水凝聚在眼眶,她怔然如痴,呆立在原地,像是慢慢消化这番话。

    清懿并没有兴趣做一个说教者,凡事点到为止。再多的道理,须得亲身经历方能体会一二。

    她今日到访的目的,也不是偶发善心。如果非要细究,这更像是一份年礼。

    此前,其他院子里的兄弟姊妹都收到了年礼,古玩玉器,字画首饰等等,不一而足。

    最后送到蘅香院的这一份,是一条回头路。

    “开春后,我要开一个幼儿学园,正缺一个教习娘子,倘若你想去瞧一瞧外面的世界,去见识见识别人的生活,你可以来找我。”

    清兰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姐姐,你还愿意信我?”

    “信不信的,都是自己挣来的。”清懿缓缓抬眼,“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原先你那些动作我一概不计较,左右是我自个儿的事,只当你犯蠢便罢。可幼儿学园事关重大,往后你再敢吃里扒外,后果不必我啰嗦。”

    清兰眼皮颤了颤,哭肿的双目里盈着大喜大悲后茫然无措的神情。

    “姐姐?我真的可以胜任吗?”她像一只怯怯的小动物,遭受了无数冷眼以至于对从天而降的善意手足无措,甚至越发怯懦不自信,“我只在家跟着夫子念过几本书,并不曾正经上过女学,怎么能当幼童们的教习娘子呢?”

    清懿这会子才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我并不能断定你能胜任。不过,试一试又有何妨?人活一世,谁就能预先知道前路,走错了便换一条道,撞了南墙便利索点回头就是。”

    听了这话,清兰面露思索,她眼底满溢着复杂的情绪,是喜悦,是羞愧,是难以言喻的悔意。

    良久,她缓缓抬头,一向不敢正眼看人的姑娘,此刻的眼神却没有躲闪,反而一派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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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她的声音还发着抖,带着些许哭腔,“姐姐,我愿意试试。”

    年二十九的月亮似羞怯美人,在乌云盖子底下掀出一似缝,播撒淡淡微光。

    院墙外的丫头们又在争抢着小玩意儿,不时传来阵阵笑声。

    可在此刻听来,却并不如开头那般反衬出寂寥。

    临到出门,清懿却被叫住。

    “姐姐,留步!”

    清兰三步并两步,急急追上前来,还来不及喘匀气,就从怀里掏出两个小荷包递给清懿。

    借着月光,清懿低头细看,发现上面分别绣着一只小兔子,一只小猪。模样圆头圆脑,针脚细密,煞是可爱。

    “姐姐,这是你们回京那日,四妹妹说要的荷包,一个小兔子,一个小猪。我早就做好了,只是一直没脸送过去。”清兰声音极小,是一贯的胆怯模样,“起初是想着,也许四妹妹只是为我解围,随口一说,我却巴巴记着,不免难看。后来……是我做错了事,不敢再去。”

    她深吸一口气,眼眶有些红,却极力忍住,反而扬起一个笑,“耽搁这许久,还望大姐姐和四妹妹莫要介意。若是不喜欢,我再绣个其他花样子。”

    “不必绣旁的,她会喜欢的。”月光下,清懿神色温和,“天冷了,早些回去,炉子也点上,不必俭省银骨炭。”

    清兰使劲儿点头:“嗯。”

    清懿提点了几句旁的,临走前又看了她一眼,放缓了语气道:“不必自苦。”

    这回,清兰死死忍住的泪还是夺眶而出,她嘴唇咬得更紧,再次点头:“嗯!”

    冬日的月亮算不上圆,人间的团圆夜,却称得上团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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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4  ? 除夕

    ◎姐妹俩过年啦◎

    大年三十这天, 流风院上下早早就忙活起来,连清殊都没有赖床,跟在厨下乒里乓啷地帮倒忙。

    “哎呀, 我的好姑娘,你上外头和玫玫玩儿去, 别来我这添乱了!”

    在绿绕第十八次把清殊往外赶的时候, 又一波客人到了。

    “谁来了谁来了?是不是碧儿姐姐到了?”清殊的注意力立刻转移, 蹦蹦跳跳往院子里去。

    “问姑娘安, 不止是我,你瞧瞧, 还有谁来了?”

    院门一开,只见领头的是披着银鼠毛斗篷的碧儿, 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 一个是赵鸳,而另一个看着有些眼熟, 她五官清秀,肤色微黑,一双眼睛尤其明亮, 是一副很有精气神儿的扮相。

    清殊一时愣住, 扒着门框想了好一会儿,方才犹豫道:“这是……红菱?”

    女子噗嗤一笑,“难为姑娘还认得出我, 大半年不见,前儿送来的穗花牡荆种子可长成了?”

    清殊哈哈大笑,“养活了半数, 剩下的因遇水灾, 都淹没了。我正想央碧儿姐姐再同你讨一点来, 可巧你就回了。这会子回来正好,除夕就是要热闹一番!走,我带你见我姐姐去。”

    一行人说笑着进屋,见到清懿,红菱突然正正经经地一撩裙摆,磕了一个响头。

    众人忙搀扶,红菱却推开,直视着清懿道:“姑娘昔日恩情,红菱没齿难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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