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怕你院里这些婆子照顾不周。少爷你自个儿也脾气怪,既见我与红菱都不在,身边有没个得力的,缘何不要几个丫鬟来伺候?”
“罢了,她小小年纪净操心,大男人有饭吃有衣穿,穷讲究甚么?”曲思行懒得费口舌,又自然地招手道,“你来得正好,我这有份公文,还要烦请你帮我誊抄两份。”
一来便被使唤着忙这忙那,碧儿只觉好气又好笑。
“我不在时,你都自个儿誊的?”
曲思行头也不抬地奋笔疾书,“自然,又没个旁的丫头识字。”
碧儿嘴角悄悄上扬,一面却克制着不露出丝毫欢喜,只淡淡道:“再教几个也不难。”
“啧。”曲思行好像认真想离会儿,又皱眉道,“麻烦,教你一个已然艰难,如今你既回来,不必费功夫里。”
碧儿垂眸不语,良久才低声道:“我也不久待的。”
曲思行一心二用,没听清,“你说甚么?”
“没甚么,少爷忙正事罢。”碧儿再不言语,仔细研墨。
瞧着烛光下那人眉目分明的侧脸,她有些出神,一时想到许久之前。
那时,碧儿还不叫碧儿,她没有名字,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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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阿爹喊她狗儿。
她四岁时行乞,正巧遇着跟母亲阮氏一同去亭离寺上香的曲思行。
在幼小的狗儿眼里,她不知怎样去形容初见的那一眼。
初春,乍暖还寒时节,凉风吹过寺外重重山岗,刚抽芽的柳树冒出新绿,轻柔柳枝盈着盎然的春色,年纪尚小的俊秀公子低头看她,稚气的眉目初露日后的耿介,比阿妈过年时买的年画还要好看。
他问:“你叫甚么?家里人呢?”
小公子的眼底没有她常见的恶意,他只是认真地发问。
可那一瞬间,她却不愿抬头,只看向他绣着云纹的衣角,声如蚊呐,“……都死了。”
“可怜见的。”他身旁那位气质高华的夫人一点儿也不嫌弃她身上脏,见她衣裳单薄,还吩咐婆子把那件为小公子准备的貂绒披风裹在她身上,“好孩子,我此番来上香也是为求一个女儿呢,正巧遇着你,可不是命里的缘分,你若不嫌弃,便来我府上可好?”
小小的身子僵住,旋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她看着眼前笑容温婉的夫人,还有身旁玉人似的公子,脑中却想,卑贱如她,哪里够得上天边的云彩。在泥垢水坑里滚过的身躯,会不会弄脏贵人的衣服?
“我……不去。”
如受伤小兽发出的呜咽,狗儿低着头拒绝,眼泪却流过脸颊,拖出一条脏脏的泪痕。
那个小公子突然凑近,趁她不注意,顺着泪痕擦了一把她的脸,然后惊奇道:“娘,你看,这小孩是个白芯子!”
被擦去污垢的小半块脸,透出白嫩的肌肤。
狗儿懵在原地,没来得及受惊吓,满眼是那张放大在眼前的笑脸。
不等她反应,夫人便揪着小公子的耳朵远离,指着她道:“跟人赔礼道歉!你一个男子,怎好随意碰人家小姑娘,不道歉今个儿别回去!”
那小公子疼得呲牙咧嘴,叠声道:“知错了!知错了!”
狗儿缩成一团,只敢偷偷抬头,从手臂间的缝隙看他。
小公子年纪小,却能知错就改,揉着发红的耳朵,他坦坦荡荡地冲她鞠了一礼,大声道:“方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原谅。”
姑娘?
狗儿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更好奇,将手臂抬高些,想将那小公子看得更清楚,却不成想,正正对上一张凑近的笑脸,那人弯着腰道:“被我抓个正着罢!”
狗儿的脸霎时红透,说话结结巴巴,“那……那又如何?”
“如何?”小公子眼底含笑,“当然是听我娘的,从此做我们府上的人。”
“我们?”狗儿听见这两个字,睫毛颤了颤,缓缓重复,“我和你们……”
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上她的头,再抬眼,是笑容和煦的阮夫人。
全家在那场旱灾死绝,年幼的她还不懂甚么是颠沛流离,只知世上广厦千万间,却无一处是为她遮雨的屋檐。
现下,有天边的暖阳,愿意投射一抹光辉在一捧泥土身旁,心里头好似有一颗种子发了芽,顷刻要破土而出。
自此,她被那夫人带回曲府。
公子说要为她取名字,想来想去都不好,便说教她识字,丢了书与她,然后浑然忘了这桩事。
初春时节,她在梧桐院外的软椅上晒太阳,偶然读到──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忽然就想起亭离寺外的重峦叠嶂,院中有高大的柳树垂下万千绿色飘带。
有风吹拂而过,小公子笑容纯粹问她,“你叫甚么?”
忽然记起,那时她避而不答。
如今,她却想,碧字就很好。
初见时的碧色,是她一生的暖春。
作者有话说:
码字软件弄丢了我的稿子呜呜呜。
边哭边赶稿
带着迟到的小三十八给大家赔不是!
感谢在2022-05-16 11:49:492022-05-17 21: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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