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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得更用力了,“您哪是关心我,明明是在关心自己。”

    走了一圈,吕冬青停在邬家的神堂前,若有所思地问:“近段时日,邬家的神堂由谁打理?”

    “是我。”邬引玉说。

    吕冬青又说:“可方便进去一看?”

    邬引玉哪能说“不”,当即就开了门。

    于此,其实她并不担忧,毕竟炉里香灰的臭味已经散尽,而那墨气也不知去了哪里,悬梁上的麻绳更是被她藏了起来。

    吕冬青站在灵案前上香,手颤巍巍往前伸,目光突然变得很是尖锐。

    邬引玉天天夜里都来擦拭灵牌,不觉得这神堂有何异常。

    吕冬青先是伸手朝邬其遇的灵牌探去,拿起端详一阵,又吃力地捧起别块。

    不论被拿起的是哪一块,邬引玉都没有出声阻拦,既然要搜,就容他们搜个仔细。

    吕冬青连着查看了数块灵牌,在摩挲到某一处痕迹时,手陡然一顿。

    “怎么?”邬引玉愣住,往前靠了一步。

    吕冬青用拇指不停摩挲着手里灵牌的底部,神色沉沉问:“这是哪来的。”

    邬引玉探头辨认,只见灵牌底部竟刻有个葫芦塔刹一样的图案。

    在她梦里那个叫“小悟墟”的地方,就有无数的葫芦塔刹。

    “上次扶乩后,有东西撞进吕家神堂,我便也进神堂检查了一番。那时,我发现列祖灵牌上竟刻有这样的痕迹,还以为是家里哪个小辈玩闹时犯下了错。”吕冬青说。

    作者有话说:

    =3=

    第33章

    葫芦塔刹的刻痕是在灵牌底部, 图案小,痕迹又极浅,若非拿起来细看,还真留意不到。

    邬引玉哪知道这回事, 下意识看向邬挽迎, 却见邬挽迎也满脸惊诧。

    塔刹, 魔佛,还有上回扶乩时肃穆沉重的钟声。

    凭借这些, 邬引玉已能断定,偷吃神堂里贡香的, 一定就是她梦中从未现过身的魔佛!

    传言塔刹与天相接, 能借此与神灵通话, 在以前便听说有巫觋借葫芦塔刹问天。但后来,坑蒙拐骗者越来越多, 一个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仙。

    于是, 便不再有人借葫芦塔刹问天了。

    邬挽迎摇头:“在这之前,我根本不知道灵牌上有这样的痕迹。”

    “所以, 此前你们根本不知道有阴邪之气潜进神堂?还是说,有,但你们没当一回事。”吕冬青冷声质问。

    “没见过,不知。”邬挽迎气息已乱,却还是老实回答。

    邬其醒惴惴不安地盯了片刻,伸手问:“可否容我一看。”

    吕冬青把怀中杂乱的灵牌交了过去, 神色难看道:“你也看看。”

    邬其醒先看的竟是邬其遇的灵牌,两人到底是兄弟, 虽然争抢了一辈子, 但还是有些情谊在的。他看邬其遇的灵牌下没有痕迹, 稍稍松了一口气,才接着查看起其余灵牌。

    余下那些,有的有印记,有的没有,有印记的全是老一辈。

    看完,邬其醒望向灵案,皱眉问:“那其他的灵牌呢?”

    吕冬青双掌合十,语气沉沉地说了一句“多有冒犯”,然后才搓搓手继续查看。

    邬引玉也在边上翻,但因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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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又宽又高,其上放置的是祖上好几代人的灵牌,那中间和最上边的,得踩到桌上才够得着。

    她脱去那小猫跟的鞋,正要掖着裙摆往上爬,就被鱼泽芝拉住了。

    鱼泽芝拉住她的裙摆,皱眉说:“让其他人来。”

    “我来。”邬其醒把怀里的牌位递了出去。

    邬引玉伸手接住,不客气地说:“劳烦二叔。”她把灵牌挨个放到桌上,只剩邬其遇的还在手上捧着,心里还挺不是滋味。

    她喊了邬其遇二十来年的“爸爸”,到头来,不光称呼喊错,连身世也变得扑朔迷离,甚至,观宋有稚那态度,就好像邬其遇是她害死的一样,当真不是滋味。

    明明魔佛和二十三年前的女人也掺和其中,害人者再怎么也不该算到她的头上。

    越看心里越是犯堵,邬引玉干脆放下了邬其遇的牌。她看鱼泽芝站在边上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几步靠近,压着嗓说:“您说,有没有可能是留下印记的东西想吃人,但那团墨气救了他们。”

    “不生不死,尚不能断定是‘救’。”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自知摆脱不了那团墨气,只能想方设法替对方洗清嫌疑,但说是“救”,其实连她自己也不信。

    “也是。”她哼笑,“不过,这葫芦塔刹一定和吕家扶乩时的钟声有关吧。”

    “或许。”鱼泽芝话本就不算多,如今更是少得稀奇,眉心还紧颦不松。

    邬引玉放慢声音,显得悠哉悠哉,“有钟声,又有葫芦塔刹,在常人看来,这些可都是邪祟不会碰的,您说……”她调子拉得老长,明目张胆地打量起鱼泽芝的神色。

    “你想说什么。”鱼泽芝转头,沉着的目光没有丝毫要动摇的迹象。

    邬引玉抬手掩在唇前,说:“您还记得吧,赵姨传出去的谣言,她说我上了吊,还在墙上画画那事儿。”

    “记得。”鱼泽芝语气淡如水。

    “世上会不会真有魔佛?”邬引玉问出口。

    鱼泽芝那漆黑瞳仁好像茫漠大海上的游船,遽然闪颤,说:“万一是其他邪祟造假?鬼怪可是很聪明的。”

    “也有可能。”邬引玉笑了,目光投向灵案,依旧觉得此事就是魔佛所为。

    邬其醒上了香又三拜九叩,终于赤脚上桌。他心里委实没底,原以为是这两兄妹能力不足,应付不得,如今他才明了,邬家是真的闹了怪事。

    他那点儿想落井下石的心思彻底没了,在检查了牌位后,眼底惊诧之色越来越深,险些忘了呼吸,一张脸憋得时白时红。

    “怎么样?”吕冬青腿脚不便,只能站在底下问。

    邬其醒把那些有葫芦塔刹刻痕的灵牌递了出去,一声不吭又继续查看,最后交出去的灵牌得有十余块,全是高祖父辈往上,往下的无一例外都无此印记。

    往上的那些先祖,不论是寿终正寝,还是因病因故,竟都摆脱不了此印记。

    邬引玉是二十三年前来的邬家,那时是邬其遇当家,本以为怪事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没想到,事情发生得比她料想的还要早。

    高祖父辈往后的三代人全都避过了此灾,如今魔佛又冒出头,一定和她的出现脱不了关系。

    “那些也是我的……”吕冬青惊诧道:“爷爷辈了。”

    封鹏起难以置信,“可是在那个时候,我可从来没有听说五门发生过类似的怪事。”

    邬其醒从灵案上下来,他手软脚软,翻下桌时差点跌了个大跟斗,唇色惨白着问:“这些印记一定是最近才出现的,此前我爷的牌位是邬其遇亲手刻的,不可能会留下这样的印痕。”

    “邬家的灵牌,都由家主亲手雕刻。”邬引玉走上前,将灵牌上的印记一个个比对,愕然发现,所有葫芦塔刹竟长得一模一样,一点没差!

    就算是打印,着墨也会稍有不同,这样的相似程度,已经比得上那两块莲纹玉佩了。

    邬引玉看得心惊肉跳,目光一动,侧身看向鱼泽芝。

    鱼泽芝还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灵牌上的痕迹,面色中也有不解。

    “五门到底招惹了什么东西。”吕冬青握紧拐杖。

    邬引玉试探般低头,往刻痕上闻,一股子腐臭味,像烂掉的菜叶子和放坏的肉糜。

    她蓦地转头,簪子差点戳上鱼泽芝的脸,连忙张开五指往簪子上一裹,说:“一样的。”

    “和香灰里的一样?”鱼泽芝听明白了。

    邬引玉颔首。

    吕冬青和封鹏起是琢磨不出结果了,看边上那两人在打哑谜,皱眉问:“看出什么了?”

    “这些刻痕不光一模一样,好像连味儿也很相近。”邬引玉说。

    邬其醒离得近,率先嗅了起来,不解道:“不就是木头味么。”

    吕冬青也跟着吸了几下鼻子,果然没闻出那股邪祟味,按起眉心说:“我看引玉你也乏了。”

    “是累了。”邬引玉作势笑了。

    夜已深,再这么熬下去,怕是到凌晨也找不到答案。

    两位老人都已是心力交瘁,邬挽迎怕极他们出事,干脆道:“二老今晚要不就暂住在邬家,时候不早了,明天我再让人查查这葫芦塔刹。”

    “歇了吧。”邬引玉也说。

    眼前只有这法子了,吕冬青和封鹏起只好同意。

    邬挽迎让新来的董姨把客房收拾出来,那董姨虽然好奇,但一句也没问。

    算起来,邬其醒搬出老宅已有三十年了,如今又住在这里,心中感慨万千,在门外站了许久才进屋。

    等安顿好两位老人,邬挽迎才说:“你们也早点歇,这事……急不得。”

    邬引玉在客厅里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杆往桌上一搁,朝坐在沙发另一侧的鱼泽芝看去,一眼就看到对方腰侧的玉。

    红得毫无杂质,雕得又精细,确实是漂亮的。

    鱼泽芝……该是喜欢的吧,否则怎会在拿到手的第一日就往身上系,如今重回手上,又佩戴着不愿取下。

    可梦里那玉碎声,当真是叫人难过。

    “鱼老板今晚还回去么。”邬引玉问。

    “不留我?”鱼泽芝似乎在笑,但眉眼间带着疏远。

    邬家的客房也不是应有尽有,一时间少了三间,哪还腾得出来。

    “留不住了。”邬引玉站起身,把桌上属于鱼泽芝的车钥匙抛了过去,说:“您自个儿开车回去?”

    “夜很深了,路上不安全。”鱼泽芝说得委婉,坐立着不带动弹,那姿态格外端庄板正,不像拒绝,倒像在胁迫。

    邬引玉哧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她。

    鱼泽芝又说:“如今恰好四门俱在,不论发生什么,也方便商量,我这一走……”

    “行了。”邬引玉索性走到鱼泽芝身后,往沙发上轻手一拍,说:“那要委屈鱼老板在我的房间暂歇一宿了。”

    “你呢。”鱼泽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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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书房将就。”邬引玉耸肩,不以为意道。

    邬引玉没有和人共寝的习惯,再说,她几乎夜夜都会做梦,梦里要是做出点什么事,可不好解释。

    正好她卧室里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借鱼泽芝睡睡也无妨,要真让鱼泽芝打地铺,倒是邬家招待不周了。

    于是鱼泽芝住下了,换的睡衣还是邬引玉此前洗了没穿过的。

    邬引玉那房间常年放熏香,带着股淡雅清新的茶味,混着点儿甜,闻起来令人昏昏欲睡。

    鱼泽芝是睡得好了,房间的主人却在书房里做了一宿的梦。

    梦里又是白玉京,她在成林的塔刹中游走,好像丢了方向,走得昏头转向也没走出去。

    既然是在塔刹林了,自然望得见参天的佛像。

    佛像里传出震耳钟声,声音来得突然,震得她双耳嗡鸣,差点就地倒下。

    四周再无他人,停在塔刹上的飞鸟闻声振翅,蒙天的鸟影使得此地刹那一暗。

    佛像的脚边站着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那人说:“我从小世界来,恨遍身边所有人,修的是恶道,费尽心思才走到这白玉京。我来时在那里埋了恶根,以便有源源不绝的阴气供我修炼,坏吗,是不是坏透了?可是,你就至善至纯吗,我知道你在觊觎什么,你心里全是贪念!”

    塔刹,恶道,此人就是偷吃香的魔佛吧?她出自五门高祖父那一辈,恨遍的身边人便是五门。

    邬引玉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扬声发问:“你是谁!”

    四周立刻传来回声。

    你是谁——

    是谁——

    谁——

    邬引玉如堕身云雾,只觉得不论是在梦中,还是现世,她所见所感俱茫无涯际。

    是啊,她是谁?

    从梦里惊醒的那刻,她浑身拔凉,眼前模模糊糊,隐约觉得眼前景象有点陌生。

    她周身又乏又累,有种没休息好的沉重感,盯睛一看,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屋里,而是……站在湖岸边。

    天蒙蒙亮,此时的湖畔自然是凉幽幽的,她就穿着睡袍,周身不凉才怪。

    脚下一片黏腻,她低了头才知道自己竟连鞋也没穿,此时趾间全是湿泥。

    怪事,不拧自己一下还真就不知梦里梦外了,她痛得嘶出声,才勉强接受自己“梦游”的事实。

    还好这边住户少,清早没谁会跑来这边晨练,除了监控,大概没人见得到她。

    邬引玉挪动发麻的腿,往边上的石凳上一坐,累得直喘气,想不通墨气引她出来是为什么,总不能是为了跳湖。

    她往太阳穴上一按,使不上劲地揉了几下,想到吕冬青和封鹏起还住在邬家,赶忙走了回去。

    昨夜睡得晚,吕冬青和封鹏起都还没醒。

    进了屋,她蹑手蹑脚走进浴室冲洗双足,洗好便回到书房,查看起从昨夜到今晨的监控。

    监控压根没坏,那是邬挽迎编造的谎言。

    可以说,像邬挽迎这样格外正直又泥古不化的人,想要他造假,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邬引玉很轻地叹出气,她越发不希望邬挽迎出事了。

    视频里,她果然是亲自走出家门的,赤着双足,慢慢悠悠走远,再远些就看不见了。

    看完,她立刻关掉电脑,躺在飘窗上小憩,睡得迷迷糊糊时,突然听见敲门声。

    邬引玉烦闷起身,开门便看见鱼泽芝站在门外,似是有话要说。她一愣,睡眼惺忪地问:“鱼老板起这么早?”

    声音一出,竟哑得不得了。

    邬引玉鼻子一痒,连忙侧过头,打出了一个喷嚏。

    鱼泽芝眼里有一瞬的怔忪,此前不论碰上什么事,她可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邬引玉甚至有种,自己合该身强体壮、百病不侵的错觉。

    她走去扯了纸巾,很轻地擤了一下鼻子,扭头说:“我让董姨多备了早餐,但现在还早,董姨应该还没醒,鱼老板要是饿了,得先忍忍。”

    “不是。”鱼泽芝侧身朝外,说:“我看到楼下有几个足印,特地来问问。”

    邬引玉光是把自己的脚洗干净了,却忘了这茬,眨巴眼问:“什么足印?”

    “泥脚印。”鱼泽芝补充道:“从门外进来的。”

    “进贼了?”邬引玉故作不解。

    “那还不赶紧看看,家里有没有丢东西。”鱼泽芝语调平平。

    邬引只好说:“我没必要偷自家的东西。”

    “这是你感冒的原因?”鱼泽芝皱眉。

    “瞒不住您。”邬引玉退开两步。她早给鱼泽芝看过自己“梦游”时的监控,这事儿没什么好瞒,寻思着也许还能诈鱼泽芝一下。

    “什么时候的事?”鱼泽芝踏进房门,顺手把门关上了。

    邬引玉坐到飘窗上,又扭头打了个喷嚏,说:“大概两个小时前,我从家里出去,一路走到了湖边。”

    “什么感觉?”鱼泽芝扯了张纸,往她手边一递。

    邬引玉伸手接住,犹犹豫豫吐出一个字:“累?”

    鱼泽芝很淡地笑出声来,看向邬引玉的双手,又问:“这回画画儿了么。”

    “我在湖边搁哪儿画?”邬引玉头昏脑胀的。

    鱼泽芝看她眼梢洇红,神色也迷迷瞪瞪,好像没睡醒,沉默了数秒问:“回你房间再躺一会么?”

    “鱼老板不睡了?”邬引玉打起哈欠,眼一润,连望过去的目光也是湿盈盈的。

    “我惯了,醒了就睡不着。”鱼泽芝说。

    邬引玉不再客气,无暇思索梦游的事,双足绵软地走回卧室,往床上一倒。

    鱼泽芝跟过去给她关好门,自个儿下楼去了。

    躺下后,邬引玉闻到一股香,那气味和她的卧室格格不入,像是庙宇里守着清规戒律的僧尼才会沾染的气味。

    她睁开眼,循着那气味逐去,看见了鱼泽芝遗忘在她桌上的菩提珠串。

    那珠串看似戴了许久,珠子被盘得光滑,气味像是在香炉里泡了百八十年。

    邬引玉拿起来细闻,竟觉得这气味比她新得的烟丝还要带劲。她周身一轻,如受洗涤般,松了珠串往床上一缩,沉沉地睡了过去。

    吕冬青和封鹏起是在早上七点多醒来的,所以邬引玉又多睡了两个小时。睡醒下楼,邬引玉发现那两位老人的神色都不太对劲。

    地上倒是干干净净,泥印已不知所踪。

    邬引玉下意识朝厨房看去,不知道泥印是不是董姨擦的。她正打量着,耳边“叮”一声响,是鱼泽芝用勺敲了碗沿。

    鱼泽芝状似不经意,睨她一眼便往嘴里送了一勺粥。

    邬引玉回过神,把手里那串菩提珠串递了出去,说:“这是鱼老板的吧。”

    “是我。”鱼泽芝伸手去接,下颌暗暗往外微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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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邬引玉了然,地板是鱼泽芝擦的。

    在桌的吕冬青和封鹏起俱是神色沉沉,连邬其醒也没吭声,好像揣着心事。

    “吕老和封老昨晚睡得好吗?”邬引玉拿勺的手一顿。

    吕冬青艴然抿唇,过了一阵才说:“我倒是希望昨晚没睡好。”

    “发生什么事了。”邬引玉心如鼓擂。

    沉默了许久的封鹏起凉着声说:“雨燕……失踪了。”

    雨燕是封鹏起的小孙女,在邬引玉的印象中,那丫头去年刚上高中。

    邬引玉捏勺的手略微一抖,她索性把勺松开,两只手交叠着往桌上一撘,“昨夜的事?”

    “封家有人赶到雨燕学校了。”封鹏起面色凝重,“可是据学校说,雨燕昨晚没有离校,我们看了监控,监控里她的确没有走出宿舍,她有室友说,早上醒来时就没看到她了。”

    也就是说,封雨燕平白无故地消失了。

    邬引玉猛咳了几声,手心全是冷汗,不由得想到那团墨气,故作平静地问:“学校里都找过了吗?”

    封鹏起丢了个孙子,如今又丢了孙女,和吕冬青一样满心憋闷,两眼紧紧一合,说:“找过了,不在学校。”

    半晌,他站起身,朝吕冬青投去一眼,又说:“我和吕老得去雨燕学校一趟,你们留在这里,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记得电话联系。”

    “我一起去。”邬其醒连忙说。

    三人一走,邬家就只留下邬引玉和鱼泽芝。

    感冒后,邬引玉没什么胃口,如今听说封雨燕失踪,更是食不下咽。

    她伸手往鱼泽芝面前的桌上敲了敲,使眼色说:“鱼老板跟我来一下。”

    “一下?”鱼泽芝存疑。

    邬引玉病得口舌发干,舔了下嘴唇说:“那,两下?”

    作者有话说:

    =3=

    第34章

    邬引玉病得头晕目眩, 抬手试了额头,温度似乎比平时还要高上一些。

    她脑子钝归钝,却不是转不动,上了楼说:“劳烦鱼老板帮我看看。”

    鱼泽芝跟着进了书房, 在邬引玉打开电脑后, 才明白, 原来这个“看”,指的是看监控。

    监控里邬引玉自顾自地往外走, 走得是慢,但手足摆动并不呆顿。

    对自己, 邬引玉自然有足够的了解, 虽说她屡次梦游, 但绝非是被邪祟附身。

    按了暂停后,她指着屏幕里自己的影像问:“我这是被下了傀术么。”

    就差指名道姓了, 数遍整座叡城, 在傀术的造诣上,五门鱼家称第二, 那是没人敢称第一的。

    “你在怀疑我。”鱼泽芝几乎没有犹豫,用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说。

    谁怀疑谁呢,邬引玉心道。

    她本以为这人会和她虚与委蛇一下,没想到这么直接,索性摇头说:“会傀术的又不只是鱼家,我不敢怀疑, 只想拜托您帮着看看。”

    鱼泽芝就站在邬引玉的座椅后,头一低便能迎上对方挑起的目光。

    不得不说, 邬引玉那双眼在含着笑时, 当真像有万千情钟, 能勾着人去顺她的意。

    “不是傀术。”鱼泽芝别开眼。

    她伸手越过邬引玉肩头,握住鼠标,重新点了播放键说:“傀有多种,纸人傀,尸傀,死灵傀,操纵活人的悬丝傀,若是用在你身上,那就只能是悬丝傀儡术。”

    邬引玉颔首,下巴一努,示意鱼泽芝继续说。

    鱼泽芝只好道:“悬丝傀术破绽太多,毕竟躯壳里还带着生魂,生魂一挣扎,此傀术必会败露。”

    “要怎样才会不露出破绽?”邬引玉凝视着屏幕。

    “那就麻烦了,一是傀心甘情愿,二是乱其心志,毁其念识。”鱼泽芝往前一靠,半个身贴上椅背,说:“你可有遗漏什么记忆?”

    “没有。”邬引玉把鼠标从鱼泽芝手里挖出,拖了进度条,拉到她从卧室走出去的那刻,从头看起。

    “如果这是傀术。”鱼泽芝收回手,“那得是连鱼家也望尘莫及的。”

    邬引玉心神不定地往后一倚,把晨起时没有挽起的头发随意往身前拨,“那么厉害的嘛。”

    “你还觉得是傀术所致?”鱼泽芝问。

    “只是怀疑。”邬引玉往桌前靠去,手肘一屈便支起下颌,字斟句酌道:“我昨晚又做梦了。”

    “梦见什么。”鱼泽芝顺其自然问。

    邬引玉扭头看向身后的人,轻悠悠开口:“魔佛,虽不像我画里的有三头六臂,但她承认自己修的是恶道,您说她会不会真的存在于世,就是她操控着我在夜里梦行。”

    她衣领的扣子没系好,时冷时热的,叫她浑身难受,她抬手挑起那扣子,手指从颈下刮了过去,又说:“她还说什么小世界白玉京的,我根本听不懂,她是不是想占我躯壳?”

    鱼泽芝抿紧嘴唇,半晌才拨开她捏在扣子上的手,帮着她系上了,还把撘在椅背上的毯子扯下,往她身上一裹,语气平平说:“你记得她的模样吗。”

    “看不清,她站得好远。”邬引玉这句倒是实话。

    这日日发梦的,她想不明白都难,其实她压根没觉得自己是被邪魔操控,之所以梦游画魔佛,怕是那团墨气在护她、助她,在引着她想起一些事。

    只是在那个叫白玉京的地方,她好像真的杀了众佛陀,佛陀里有魔佛不假,这次不管五门有没有遭殃,魔佛定都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她得寻个法子,让梦里那被蒙骗的红衣人知道,真的有魔佛在作恶。

    她心底那弥天大雾好像影影绰绰地掀开了一个角,这……似乎就是她来此的目的。

    鱼泽芝若有所思地捏紧了那张薄毯,紧得让邬引玉的脖子有点儿勒。

    “鱼老板?”邬引玉干咳了两声,咳着面上泛起绯色,一双多情的眼变得湿淋淋的。

    鱼泽芝弯腰逼近,盯着邬引玉的眼问:“要去整理神堂么,昨晚把灵牌放乱了,该去收拾收拾。”

    “听起来,鱼老板才像是邬家人。”邬引玉咳得停不下来,以至于笑声也变得稀碎无比。

    “对于过世的人。”鱼泽芝站直身,“是该敬一敬的。”

    邬引玉扯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懒散得好像提不起劲,说:“那麻烦鱼老板再等等,我去换件衣服,要是穿着睡袍去擦灵牌,那可就是大不敬了。”说着,她慢吞吞往外走,自顾自回卧室去了。

    进了屋,邬引玉便收敛起嘴角笑意,立在门边注视了那道门缝好一阵,过会儿呼出一口热气,软绵绵地走到床边。

    她拉开床边的抽屉,又打开衣橱,甚至还拉开落地镜,查看起摆放在后的保险箱。

    很明显,这些东西上都有被触碰过的痕迹,抽屉里的莲纹红玉往旁挪了半公分,而衣橱里,有一角裙子布料被夹在门上,保险箱倒是没被动,但镜子的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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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却略微有变。

    或许就是在昨夜,鱼泽芝悄悄地翻了她的卧室。

    在她的认知里,鱼泽芝不该有这样的习惯,也不该是这样的人,比起好奇,鱼泽芝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可是,找的是什么呢?

    不是鱼泽芝不小心,而是邬引玉太过小心了。

    邬引玉平日里虽然散漫随性,却习惯于留心身边一切,不论是物,还是人。她总是能对周遭事物保持兴趣,似乎有一腔烧不完的热忱。

    好个鱼泽芝,送她来邬家,还要紧紧盯着,是生怕她又杀害什么小悟墟的佛陀吗。

    邬引玉掀开床褥,果不其然,在床板的夹缝间找到了一只纸人。

    那纸人是用金箔纸剪出来的,上边还用墨汁和血画了眉眼,打了腮红,比起上回随意撕出来的,这一只可太灵动了些,至少是有鼻眼有嘴巴的。

    幸好这纸人还没被附上“东西”,如今是动不能动,邬引玉装作不知道,又把它放了回去。

    她铺好床褥,坐在床边喘气,嘴唇白得瘆人,偏偏眼鼻泛红,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劲全冒出来了。

    知道鱼泽芝还在外面等,邬引玉仍是不紧不慢地换了衣服,换的是长袖子的旗袍,但那半透的袖管有跟没有一样,又是单圆扣和黑白山水纹。

    在穿着上,她的爱好总是很单一。

    鱼泽芝还在书房坐着,听见那边传来关门声才站起身。

    邬引玉没盘头发,她脑袋沉,这头发一盘起来,就像坠了千斤石头,索性任其披散。

    “鱼老板久等了。”她扶着栏杆,走路像在飘。

    鱼泽芝拉住她的手,被入手的滚烫惊得微微一顿,诧异问:“烧得厉害?”

    “有点。”邬引玉语气淡淡,不太在意。

    “药在哪里?”鱼泽芝转头,左右寻找。

    “一会儿让董姨拿来就好。”邬引玉抽出手说。

    鱼泽芝多看她两眼,不一会,手背就被一团燠热裹起。

    是邬引玉的掌心。

    邬引玉发着烧,掌心也烫得很,细长的手指虚虚覆着鱼泽芝的手背,五指就撘在对方指缝间,要扣不扣的。

    鱼泽芝一顿,淡声问道:“我去帮你拿药么。”

    “不用,鱼老板的手好凉,借我用用就好。”邬引玉裹上鱼泽芝的手指,却没蹭着一点纸屑。

    没过一会,她就兴致缺缺地收了手,明知道那么精致的纸人不可能是当场撕出来的,而她房间里的剪刀又没被动过。

    上回在外面时,鱼泽芝哪有随身带什么小纸人,这次却明显是有备而来。

    “你太热了,我的手可当不了这药。”鱼泽芝一捻手指,似是在感受余温。

    “管它呢,这会儿舒服就成。”邬引玉说。

    “强忍不适,能舒服到哪去。”鱼泽芝淡声。

    邬引玉慢吞吞往外走,打开了神堂的门。

    从她记事起,神堂就不曾有过这么凌乱的时候,灵牌随意摆放着,就连灵案上的果蔬也滚得到处都是,祖宗们要是没走,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谩骂起来了。

    她掖着裙摆爬上桌,按着顺序把灵牌一块块摆正,放置灵牌时,还特地再看一眼牌上刻痕。

    那葫芦塔刹的图案还在,一点也没变,所有灵牌上的刻痕真的全都一模一样。

    鱼泽芝点了香,却没有躬身作礼,直接就插进香炉里。

    摆放整齐,邬引玉筋疲力竭地坐在灵案上,冲鱼泽芝勾手。头发昨夜未洗,还带着久盘落下的卷曲,乌黑一团撘在颈边,恰她面色惨白,像从两际海里爬出来的艳鬼。

    多少人听说邬引玉会去萃珲八宝楼小坐,撞破头也想讨到一张内楼的贵宾票,就为了被她勾上一勾,可想而知,邬引玉这张脸有多漂亮。

    “鱼老板,借我撘一下肩。”邬引玉咳得嗓子眼冒火。

    鱼泽芝定定看了她数秒,才很吝啬地走近一步,恰好能容她伸手撘住。

    邬引玉按着鱼泽芝的肩往下跃,一个趔趄差点撞了出去,说:“我看吕老和封老一时半会是不会过来了,我想去医院一趟。”

    “刚才还不愿吃药,现在就愿意去医院了?”鱼泽芝神色平静,话里却带了几分质疑。

    邬引玉靠在鱼泽芝身上缓了口气,声音闷闷地说:“刚不是在摆灵案么,累着了,这才觉得我应该去医院一趟,拖着这病体,要是误了事,可就不好了。”

    她仰头意味深长地问:“鱼老板,您说是不是。”

    鱼泽芝能说不是么,眼前这人站没站相的,就好像她避开一步,对方就会自己倒下。

    她沉默一阵才说:“我带你。”

    “不用,现在邬挽迎不在,邬家得有人看着才行,只能劳烦鱼老板了。”邬引玉还安排上了。

    这话说得也在理,在司机来了后,鱼泽芝只能看着邬引玉上车离开。

    坐在车上,邬引玉呼了一口气,嘴里好像没什么味道,这才想起出门时忘带烟杆了,随即,她的念识里浮现出一股香——

    那浸透了整串菩提木珠的香火味。

    真的很带劲,很好闻。

    这天清晨,邬挽迎依旧起得很早,他出去时发觉书房的门微敞着,便小心推开门缝,意外地没见着邬引玉的人影。

    为此,他还特地在家中找了一圈,不知道邬引玉后来是不是回房间睡了。

    在去公司的路上,他忽然掉了头,转而开向翡园。并非他主动要去,而是因为他在半路上接到了宋有稚的电话。

    生前,邬其遇便是个极优柔寡断,行事瞻前顾后的当家,那时旁人都以为他和宋有稚成不了事,毕竟宋有稚表面上看起来性子温和,内里却犟得很,和邬其遇明显是反着来的。

    偏偏这两人还真走到一块儿了,旁人都当邬其遇才是爱得深的那个,哪想,他走后,宋有稚哭得也跟丢了半条命,神志还出了岔子。

    到了翡园,邬挽迎还没把车停好,就看见宋有稚急不可耐地迎了出来。

    老则老矣,宋有稚风韵犹存,只可惜比年轻时憔悴了许多,好像没了生气一般。

    她攀住邬挽迎的手臂,气喘得不大顺,反复朝翡园正门望去好几眼,才急躁地问:“我给你的照片,为什么让她看见了?”

    邬挽迎愣住,没想到邬引玉已经来过一趟,关上车门说:“妈,进屋说。”

    宋有稚欲言又止,只好带着他进屋,顺手给他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她端杯的手略微发颤,好像又发病了。

    邬挽迎看得心惊,皱眉问:“引玉什么时候来的?”

    “前些天。”宋有稚神色慌乱,眉眼间尽是愁绪,长鼓一口气,说:“我知道封家和吕家都丢了孩子,也听说了那天吕家扶乩所示,你告诉我,近来还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顿,声音掐得极细极轻,似是怕被人听见,说:“她是不是,又梦游了,又画东西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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