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自?在地朝那宫人瞥了一眼,再往白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我是?来找人救命的,怎能不见?”
“记得殿下对你说?的话吗?”白容问。
“什么话?”沈鹮一脸不解。
白容道:“她让你戴好面具,认准身份,其余的,一概不必关心。”
沈鹮开口:“可风声境……”
“青云寺调查沈鹮,与你沈昭昭无关。”白容说?罢便?要走。
沈鹮正要跟上去,那东明宫的太监却将她拦住,脸上挂着不算友善的笑询问道:“你是?紫星阁的御师?”
沈鹮点头,见白容已?然走远,此处还未到皇宫内部,想来白容也未真打算带她入宫,她又被白容诓了一次!
东明宫的太监道:“那御师可知白大人是?什么人?”
“蓬莱殿的……殿主?”沈鹮不明所以。
太监却说?:“他?是?长公主的人。”
沈鹮嗯了两声,点头,一脸茫然。
所以呢?
太监啧了声:“皇宫重地,哪儿由你对白大人拉拉扯扯?闲话竟传至下人们那儿,若非咱家动计拦下,此等流言再入殿下或陛下的耳里,只?怕你在紫星阁也待不下去了。”
沈鹮:“……”
天大的误会?啊!
她内心震撼,表面还得拱手道谢:“多谢公公提醒。”
“还不快快离去?”太监说?完,一挥浮尘。
沈鹮哦了声,抬眸时已?不见白容身影,只?得原路返回。但?此一行也不算一无所获,依白容方才的话来看,便?是?她不必担心风声境灵谷村落里的旧事,只?要她咬死了而今的身份,其他?皆可摆平。
那就暂且……将心放宽些?。
再从宫门离去,沈鹮取回了重刀,一路走出皇宫范围,直至回到紫星阁,突见一道暗红色的光闪过天际,如树纹裂开,刹那消失不见。
沈鹮一怔,连忙回头去追寻那道光影,目光呆愣地盯上了皇宫处的梵宫一角。
方才的异动仿佛是?幻象,若非天上的云层中?裂开一道明显的气痕,沈鹮便?要以为自?己看错了。
梵宫之?上,竟缓慢飘出几缕黑烟,仿佛着了火。
沈鹮略惊。
那是?什么?
而此刻的梵宫顶上,烟尘四?起,摔倒在雪堆里的兔妖探出自?己的头,被方才那一瞬闪出的红光惊出一对兔耳,又被这一股浓烈的黑烟呛出了三瓣嘴唇。
“人才,你可真是?个人才。”周无凝没顾身上的雪渣,对着魏千屿直鼓掌。
魏千屿被这烟尘熏黑了一张脸,睁圆了眼颇为无辜地望向比自?己矮一截的兔妖。
在他?的正前方,一个星图矩阵尚在燃烧,融化的雪顺着观星台上深刻的符文脉络流淌。
“你方才做了什么?”周无凝伸手去拽魏千屿的衣襟,发现自?己的力气无法将他?拽下来,于是?踢了一下他?的小腿,魏千屿哎哟一声总算弯腰。
魏千屿道:“我听你的,设阵、画符、对应星辰啊。”
“现在是?白天,你对个什么星?”周无凝瞪他?。
魏千屿道:“白天星辰只?是?隐匿,又非不在,我就顺着步骤……”
尚未说?罢,周无凝却是?一怔,热气渐升。
二人震惊地朝方才星图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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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处看去,只?见不知何时周围的雪悉数融化,冰凉的水填入符文凹槽,观星台轻微震动,竟荡起几圈涟漪。
忽而一束白光破云而出,从空中?坠下,如雷电霹至跟前,将观星台上的烟尘吹散。
那束光在周无凝与魏千屿眼前分裂,噼里啪啦绽开,环绕二人身侧,形成暗淡的星图光点。
周无凝张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环顾四?周,喃喃自?语:“莫非你还真是?个……人才。”
第84章 星海
梵宫处的动静引得皇宫守卫纷纷赶往, 便是尚在东明宫的东方银玥也作别了小皇帝,随宫人?前去。
走至观星台下,皇宫守卫拦住了东方银玥的去路,提醒道?:“殿下, 当心危险。”
东方银玥抬眸看了一眼艳阳之下的梵宫, 被?劈开的云层已经渐渐在风涌间合上,魏千屿与周无凝都没离开观星台, 可见上面并没有预料中的危险。
“你们也不必上去了。”东方银玥道?:“便就在此地守着, 若再有异动即刻上去查探, 务必将人?护住了。”
“是。”
除却宫门守卫, 皇城内的御灵卫也在观星台下围了两层。
白日?观星并不准确, 可周无凝教魏千屿的启阵之术本就是将漫天星河拉下, 凑近去窥看?那浮动的星辰中时空裂变缝隙里?的一角。
微弱的星辰光芒闪闪烁烁,还不等他们?去触碰,便被?一阵风吹散了。
魏千屿尚未从震惊中回神, 周无凝却是一跺脚, 朝魏千屿瞪去:“你这小子, 怎法术这般微弱?连个星阵都支撑不住!”
魏千屿这些天被?周无凝阴阳怪气地骂了无数遍,他并不知道?周无凝的真实身份,只晓得对方是他在中融山秘境中见过的兔妖。而今兔妖被?东方银玥请来当他的师父, 魏千屿哪儿能那般顺从?
他也学?着兔妖跺脚,自?嘲:“我是满天穹国都知晓的纨绔, 勉勉强强才能够上一级的蓝袍御师, 怎么你在秘境里?待久了,出来一点儿消息也不打?听吗?”
“你……”周无凝竟被?他的不要脸堵得哑口无言。
地上的星图矩阵已然被?风吹散, 只得再重新画一副出来。
周无凝活着时也教过许多弟子,彼时蓬莱殿中上千人?, 哪儿个法术不都比魏千屿要强得多?可说实在的,在观星这方面,那些弟子还真未必有魏千屿占天赋。
若想在星海中窥见未来,并非一朝一夕可以练成。
周无凝忍下这一口气,掐着纤细的腰肢默默白了魏千屿一眼,道?:“你还是好好再练习画阵吧。”
魏千屿见他妥协,顺势道?:“这才对嘛,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脾气那般火爆?”
周无凝:“……”
他好似记得小殿下曾说过,若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滚去设阵!老子的脾气不需要你管,若是矩阵错了一处,老子就跳起来把你打?得满头包!”周无凝说完,一脚踹上了魏千屿的小腿。
魏千屿两条腿都被?周无凝踹了,他一瘸一拐地朝观星台边扑了过去,那架势周无凝还以为他要跳台自?尽。谁知道?魏千屿往观星台边一趴,眯起双眸看?向?高台之下的皇宫守卫与御灵卫,双手比了个扩音的结印,扬声便喊。
“让郎擎给我带些吃的来,我想吃鹤望楼的醉鹅!”
周无凝:“……”
他是做了什么孽,被?迫收了这个徒。
魏千屿那声音,便是已经离开梵宫范围内的东方银玥也听见了。她回眸朝观星台的方向?望去一眼,从这个角度并不能看?见人?影,但台上方散不久的黑烟还剩薄薄一层,从天而降的光柱也残余星辉。
终有一日?她能看?穿当年真相,也会知晓三百多年前周氏遇见的未来,究竟该怎么破。
魏千屿被?困在梵宫已经许久了,皇宫里?的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可这处毕竟不得自?由。他与周无凝每日?拌拌嘴,日?子倒也凑合着过下去了,只是心中可惜紫星阁难得休沐那么久,所有人?都能轻松惬意?地度过冬末再入初春,唯有他还在勤勤恳恳地画阵。
入夜的隆京风景最美?,林立的高楼间五彩灯笼照明?,一梦州中的道?路上有妖化做原形或匍地赛跑,又或飞空逗趣。笙箫声不断,彩绸翻飞,寻常百姓的住所与商户还有富贾人?家的宅院由主道?分开,于星辰之下,灯火璀璨。
今日?立春,明?日?便到元宵节了。
不知不觉间隆京的雪也停了有半个月,屋舍墙垣瓦片上的雪早已融化,皇宫中的树枝也有些冒出嫩嫩的尖芽。
东方银玥说明?日?可以放他归家与父亲母亲团圆,吃一顿好的,后?日?再把他接来皇宫,继续跟着周无凝学?习观星推运。
过去魏千屿喜欢星辰,而今被?迫学?了近一个月,他都快在阵法上学?吐了,不过却实打?实地会了不少?东西。明?日?若得父亲问话,他也能将蓬莱殿会的那一套搬出来打?马虎眼。
魏嵊对此并无过多要求,不论他是学?设阵,设结界,还是捏造幻象,只要他会驭妖之术那就行,总比他过去好了太多。
胡思乱想之际,周无凝晃晃悠悠地从梵宫内走出,笑呵呵地贴着魏千屿的胳膊,勾着他的肩道?:“好酒,好酒!”
魏千屿被?他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蹦得老远,对头脑有些混沌的周无凝道?:“你好歹也是个女妖,与我这般勾肩搭背的不好。”
“这又没别人?,谁看?见你我勾肩搭背了。”周无凝已经不追究魏千屿总说他是女子了。
小殿下能将他的身份隐瞒,也算给他留了个面子。否则若叫天下人?皆知当年紫星阁蓬莱殿的殿主周无凝如今变成了一个内丹破裂的女妖,说出去也是被?人?耻笑的。
周无凝晃着手里?的佳酿道?:“皇宫里?的东西就是好,你要不要也尝尝?”
魏千屿烦闷地瞥他,问:“今夜不画阵了?”
周无凝却了声:“日?日?画阵,你不嫌烦老夫都嫌烦,明?日?元宵节,就给老夫放个假吧……你舒坦,回家了还有亲人?作伴,老夫倒是有亲人?在世,只是不能相认,苦矣,悲兮。”
言罢,又是咕噜噜几口酒下肚。
提起元宵节,魏千屿的心情?又落了下去。他盘腿坐在深刻符文的观星台边缘,慢慢从怀中掏出一样光滑的物件,指尖摆弄了会儿又攥在手心,心跳不自?觉加快。
那东西遇星辰生辉,叫周无凝眼前一亮。
“好大?的鲛珠!”
“这你都认得?”魏千屿惊讶。
周无凝伸手:“拿来我瞧瞧。”
魏千屿连忙将鲛珠收起来,嗤了声:“这东西怎能给你?”
“怕什么?我又不要。”周无凝道?:“传闻鲛人?泪要赠与心爱之人?,多为男子求婚聘礼中的一样压箱宝。魏家小子,你手里?这颗鲛珠非凡,如此之大?,当初找来花了不少?功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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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千屿沉默着抿嘴,鲛珠当初如何找来的他已经记不太清了,曾经他亦不觉得这是多重要的东西,被?周无凝称为非凡的鲛珠,曾在乾坤舟里?吃了许多年的灰。
也是前段时间才被?他找出来的。
周无凝见他将鲛珠宝贝地护着,顿时来了兴趣,与魏千屿一般盘腿坐下,笑眯眯地问:“怎么?你有心上人??”
被?如此一问,魏千屿出乎意?料地红起了脸,他朝周无凝瞪了一眼:“干你什么事?”
“说说嘛,反正此处只有我们?俩,不聊天,多无趣啊。”周无凝突然想到了什么,哦了声:“我倒是记起了个挺爱吃醋的姑娘,就上回险些撕烂老夫嘴的那个,那可是你的心上人??”
他说的,是在秘境中遇见的上官清清。
魏千屿回想起当时上官清清冲动的行径,眉心微皱,又慢慢松开。
不想还好,一想便好似停不下来。
当初这鲛珠便是为上官清清寻来的,当初的诺言也是为上官清清而立的,可他在成长的过程中将许多东西都抛却了,连同上官清清一起。
这枚鲛珠,魏千屿一直没敢再去碰,却在那日?见到上官清清摘下了他儿时送她的璎珞,提着不属于他的糕点站在紫星阁前时,回家后?,莫名其妙地翻了出来,从此带在身上。
他想找个机会把鲛珠给上官清清,毕竟这是他当初答应了要帮她去找的东西。
只是从那之后?他再没见过她了,细算下来,已有两个月了。
那头周无凝见魏千屿沉默,又摇头:“不会,肯定不是她。”
“为何下此定论?”魏千屿抬眸。
“你不喜欢她啊。”周无凝喝多了,往地上一躺道?:“我记得她吃醋,冲过来要打?我,可你当时看?她的眼神充满厌烦。便是离开秘境时,你第一个想的也不是她,这世上没人?会这样去喜欢一个人?。”
魏千屿闻言,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用力捏了一下,疼痛过后?是密密麻麻的酸楚。
“我当时,这么过分吗?”魏千屿喃喃:“我好像一直都挺过分的,难怪她会生我的气。”
“不过也无所谓了。”周无凝挥了挥手,饮下最后?一口酒,放出了满身兔毛,彻底化作半人?半兔的怪物,就打?算这样睡在星空之下。
魏千屿抿嘴:“有所谓的。”
他过去待上官清清不好,总有机会去弥补。他也不是刻意?要伤害她,只是他前路迷茫,为人?迟钝,大?多时候并不能在当下便知晓自?己想要什么,兜兜转转,却是错过了许多。
“无所谓,都无所谓……”周无凝像是喝多了胡言乱语。
魏千屿起身不再去看?他顶着个兔脑袋说人?话的可怕模样,而是慢慢走向?白日?绘好的阵前,再按照周无凝教的那样重来一遍。
他得有所成长,有所作为,才有可能掌控自?己的未来。
况且明?日?便是元宵节,他能有一天离开皇宫,上官家与魏宅离得并不算很远,他回去之前可以去一趟上官家,就把鲛珠当成元宵节的礼送给上官清清,再回去与父母团圆。
天光微明?,星河闪烁,魏千屿站在隆京最高的高台上,寒风吹起他的衣袂,扫过地上古老的刻纹。
他将星辰从高空拉下,于周身环绕,经过这些天的练习,他的法术已经可以支撑矩阵好一会儿了。
他近距离地去窥星,让那些微弱的星光从自?己的掌心与指缝擦过。一切都像周无凝所说的那样,星河流动的脉络连同未来与过去。
挂在天上的星流得很快,但它离人?很远,传到人?的眼前时对于星河上某些已经逝去的星辰而言,或许已经过去了几千上万年。人?若抬头去看?,只能看?见当下。
若他将星河拉到身边,他便可纵观星海,可以看?见那些因当下而演变的无数个未来。
风中传来了酒香,一梦州处也发起一声惊呼,微风伴着星光拂过魏千屿的耳畔。
周无凝一直在道?:“无所谓,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魏千屿被?他闹得烦,顺口问了句。
周无凝揉了揉鼻尖道?:“因为上官家的丫头,已经嫁人?了。”
魏千屿浑身一怔,像是出现了幻听,他猛然回身问:“你说什么?!”
周无凝翻了个身,如同梦呓:“她早嫁人?了,都嫁了几个月,早就不在隆京了。”
这话,当真像是醉话、胡话、梦话。
魏千屿只觉得头脑昏了一瞬,眨眼后?再清醒,呼吸却变得不太顺畅。
上官清清怎么会嫁人?呢?
上官家才被?魏家退婚,上官靖才从大?牢里?放出来……
他一点消息都没听说过,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上官清清了。
无力垂下的手撞上了星光一角,忽而一道?白光闪过他的眼前,他看?见了盛放的碗莲,看?见了飞过天际的燕雀,看?见宫门前跪下的人?。
她盘着妇人?髻,身着玉兰裙,对着皇宫磕得头破血流。
魏千屿看?见了她的脸,哪怕她穿得再成熟,却依旧是一张稚嫩的面容。
“民妇上官清清有要事相告,还请长公主殿下通融,见民妇一面!”
魏千屿窒息的那一瞬,画面消失,而他直直地倒在地上,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围绕在梵宫顶上的星辰迅速散开,如碎裂的金,被?风吹了满地。
第85章 春始
隆京的元宵节过得也很热闹。
沈鹮已经习惯这里的年?间?不放烟火, 却也不妨碍百姓用别的方式寻求乐趣。
他们用灵石磨成粉末涂在彩条上,便是晚间?也能?闪闪发?光,璀璨的彩条随风翻飞,比起烟花也不逊色。
五彩的灯笼挂在街道上空编制的网绳上, 又或是挂在悬桥之下。
今日有灯会、诗会、猜花灯、放天灯, 路上的行人戴着各色的面具。
春来?冬去,寓意着新一年?的开始。
天气渐暖, 紫星阁中无人, 沈鹮便带着霍引随大流一并在隆京城最热闹的主干街道上转了一圈。她晚上没正经吃饭, 倒是被零嘴填饱了肚子。
近来?霍引看向沈鹮的眼神也变了许多。
他的目光仿佛带着火焰, 多了些人性, 意味明了, 还会直白地?表露自己的想法与要?求。
就好比此刻,沈鹮正品着桂花糖的香气与甜味,霍引便突然道:“夫人, 我想看书。”
沈鹮:“……”
她扭头瞪了霍引一眼。
这是他们近来?的暗号。
自从?沈鹮陪着霍引看过一次书后, 他便对?那书中后面的内容分外感兴趣。不过那本书如今在沈鹮这儿, 他们究竟能?看到哪一页还是沈鹮说了算的。
行动?起来?觉得羞耻之事,渐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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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变成了二人入睡前增加亲密的互动?。
只是再亲密的,也就止步于?彼此用手?互帮互助的地?步了, 那书后面的内容,沈鹮自己也没好意思继续看下去。
可这种事, 哪能?放在明面上说?
况且霍引近来?的需求是不是太大了点儿?昨天沈鹮弄得满身是汗, 后半夜才歇下,今早又磨磨蹭蹭, 一个多时辰才下床,他都不会累的吗?
沈鹮用手?敲了一下霍引的额头, 咽下桂花糖后慎重道:“这种事我们得商量一下,太过频繁伤身……”
霍引似是不明白,歪着头眨了眨眼,他伸手?指向一个书摊,却在听见沈鹮的话后慢慢收回了手?指,抿嘴笑了一下,眉目弯弯。
气氛突然变得暧昧。
沈鹮回头看了一眼霍引指着的书摊,那书摊上还有字画,都是一些华丽的妖的原形绘图。摆摊的老者吆喝着这是从?紫星阁青苍殿里流出的百妖图绘,里面记录了各类妖的相貌、习性与喜好等。
“你说的看书是……”沈鹮也指了指那个书摊。
霍引依旧抿着嘴,在沈鹮的脸上浮起红云的时候,轻轻摇头:“我也想回家看书。”
“不回去!”沈鹮懊恼自己误会,这可丢人丢大了!
的确霍引近来?也很爱学习,因?紫星阁御师休沐,她平日无事便带着霍引去古书楼里转,他不知何时认得了字,一些越古老的书籍反而越能?看得明白。
而今看来?,不是霍引食髓知味,而是她近来?纵欲过度,脑子不清醒了。
“都可以。”霍引依旧笑着:“我陪夫人。”
沈鹮:“……”
她顺手?在旁边的面具摊位上买了个仙鹤面具往霍引脸上一戴,再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乌隼面具……行吧,他们俩暂且还是不要?看彼此为好。
二人走近人多热闹处,见到还有御师在此摆摊卖艺,烧符施展障眼法使周围看客皆能?瞧见烟花的。那里人围得多,闲谈声也传入了沈鹮的耳里,二人聊的便是许久未见的魏千屿。
“听说魏家公子生?病了,病得还不轻呢。”
“不是说他被请去皇宫里与陛下一并在国学院卞大人跟前学习吗?”
“说是这么说,可昨夜他被人从?皇宫里送出来?时吐了好多血,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院的太医如今都围在了魏宅中轮番抢救呢。”
沈鹮闻言,回眸朝那二人看去一眼,两人边说边走,不一会儿便隐没于?人群。
魏千屿重伤之事没能?瞒住,元宵节一过,隆京内就传开了。
正如沈鹮先前遇见的路人所说那般,太医院的人都快住在魏家了。
魏千屿毕竟是紫星阁的御师,李璞风又是明云殿的殿主,自然要?多关?心他的伤势。
沈鹮见李璞风隔一日便往魏宅跑,有些放心不下,便还是亲自去了一趟魏宅。
她与魏千屿毕竟相识一场,来?隆京前后也多受对?方照顾,若魏千屿真病得很重,沈鹮也该去看望他的。
不过到了魏宅沈鹮没能?见到魏千屿,甚至没能?见到魏嵊。
大约是因?为魏千屿重病,魏家主与魏夫人担忧过度多日操劳,已然不再见客,特地?来?见沈鹮的是郎擎,也是熟人。
郎擎与沈鹮没在魏宅待着,那里打着看望魏千屿实则攀关?系的人太多,他们从?魏千屿平日里偷跑出来?的侧门窄巷中出来?,一路上谈起了魏千屿之事。
沈鹮一问才知道魏千屿还当真是在宫里出了事,他吐血昏迷了许久,幸而被喝多了酒短暂清醒的兔妖发?现,这才差人送回了魏宅。
郎擎道:“主子从?宫里出来?后,醒过一回。”
沈鹮直觉他有话要?说,便沉默着。
果?然郎擎道:“主子醒来?便问了上官小?姐的去向,府里无人能?回答上来?,魏家与上官家已然分道扬镳,我也不好去上官家打听。”
“你便是去了上官家,也打听不出什么来?。”沈鹮道:“你不是不知上官清清在上官家过的什么日子,她不是嫁出去的,她是被上官家卖去了银地?。”
郎擎叹了口气:“太医说,主子重伤是被阵法反噬,那兔妖似乎也不简单,亦说主子是法术自伤,得修养很长一段时间?。可主子吐血……却是因?为心结。”
“你是想说,他的心结是上官清清?”沈鹮嗤笑:“开什么玩笑,上官清清也被他害得不轻。”
郎擎不与沈鹮争辩:“我知沈御师心善,上官小?姐将沈御师当成朋友,必不会与你断了联系……主子虽纨绔,在外名声不好,却不是个坏人,或许还是个迟钝的蠢人。待沈御师消了气,还请沈御师看在主子也曾帮过你的份上,帮他一回。”
说完这话,郎擎正好将沈鹮送出了巷子。
“你能?与我说这些,便代?表魏千屿性命无碍吧?”沈鹮抓住了重点。
郎擎道:“多谢沈御师关?心,主子会好起来?的。”
沈鹮见他从?巷子折回,此刻才明白郎擎的用意。
魏嵊在意的是魏家,在意的是他的儿子,却未必真是在意魏千屿。但郎擎在意的是魏千屿,只关?于?他,不关?于?魏家。
这明摆着想让沈鹮替魏千屿给上官清清带话,又或是将上官清清的消息告知魏千屿的举动?是不能?让魏嵊知晓的,可郎擎还是冒着风险,从?侧门小?路与沈鹮说清楚了。
知晓魏千屿死不了就行了。
沈鹮没打算卖了上官清清,毕竟上官清清在离京前都没想起过魏千屿,便代?表她不愿再与魏千屿牵扯,想彻底与过去作别。
再者……就凭上官清清送她旖屏楼,她也不能?卖了自己的财主。
接连化雪多日,隆京的街道上已经看不见雪迹,唯有深巷中或许还有太阳晒不到的角落里堆着结成冰块的雪。
再有几日便到雨水,紫星阁的休沐也已过半,陆续有人赶上归途。
期间?沈鹮还收到过洛音的信。
洛音的信里寥寥几句,提起兰屿事多,她或许不能?及时赶回,让沈鹮帮忙给白容提一句,顺便将她在兰屿岸上捡来?的几粒漂亮贝壳一并送来?,给她把玩。
沈鹮这辈子还没见过海,只在书上的描述知晓海是无边无际的蓝。她给洛音回信,说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去东孚亲自见一见海,届时洛音要?做东道主,请她吃海鱼。
她将斑斓的贝壳收入袖子里,一路往月华斋而去,打算帮洛音向白容告个假。
才走到月华斋附近,沈鹮便遇上了许久不见的蛙妖小?童。
他靠在特制的藤编靠椅上,衣衫掀起一角,露出白乎乎的肚皮,双眼昏沉地?眯起,半睡半醒。
“小?蛙!”沈鹮笑着蹲下与对?方打招呼:“晒太阳呢?”
蛙妖小?童见到她,连忙将肚皮收起来?,坐起身问:“你要?去找殿主?”
沈鹮点头,蛙妖小?童道:“殿主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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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鹮算了算日子,心想白容若服了霍引血做的丹药,这时应当已经过了生?长痛阶段才是。不过他有假便一直待在公主府也很常见,反正洛音之事也不急,待白容何时回来?蓬莱殿再提也不迟。
沈鹮与蛙妖小?童挥了挥手?,笑着道:“那你继续晒太阳,我就不打扰你啦。”
蛙妖小?童唔了声,没躺下,非得看着沈鹮离开才可。
沈鹮转身往回东二苑的路上走,过了月华斋附近,踏上九曲桥,霍引突然献身。
“他骗你。”霍引道。
沈鹮一怔,朝霍引看去:“小?蛙骗我?骗我什么?”
“白容。”霍引伸手?指向月华斋的方向:“他在。”
此地?离月华斋有些距离,大树遮蔽,已经看不见那两层小?楼的轮廓。
霍引为了证明白容在,他手?指的方向凝聚了些许妖气,被风带到了沈鹮的面前。
沈鹮能?察觉到,那是白容妖气中的冷意。
平日里白容将自己的妖气收敛得足够好,绝不会被人发?现,若非紫星阁蓬莱殿这处无人,而蓬莱殿外杨树林内设满了结界与阵法,恐怕白容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妖气泄露出来?。
不,此刻他妖气泄露,或许也不是有意的。
沈鹮想起了什么,从?地?上捡起一片枯叶,在上写下符文?后任由枯叶脱手?而去,乘着微风飘飘摇摇地?往月华斋的方向飞。
枯叶未到月华斋,就在方才沈鹮见到蛙妖小?童处没多远,枯叶犹如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烈火灼烧般化作灰烬。符文?消失的刹那,沈鹮看见了空中的波纹,那是结界的光。
“他在做什么?”沈鹮奇怪。
白容恐怕还不止设了这一个结界,在这结界之中必有其他阵法,他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自己包裹于?月华斋中。
是他听了沈鹮的建议,未服霍引的血,想要?自己硬生?生?扛过进化带来?的疼痛?
若真是如此,他又为何不在公主府待着?
那里没有御师随时发?现他身为妖的可能?,可比而今的紫星阁安全得多。
风中忽而荡来?一股气,似是从?那结界中冲出的,连带着九曲桥下的水面都起了几圈涟漪。
这股风中的妖气很薄,显然是白容刻意压制的后果?。
沈鹮想他既不想让人知晓,她还是不作打扰好。
月华斋外有白容自己设的阵法结界,白容的妖气不会扩散至外。更?何况蓬莱殿外也有阵法结界,而殿内只有沈鹮一人在,依白容的谨慎程度,也不会让他自己陷入危险。
“走吧,相公。”沈鹮牵着霍引的手?,拉着他打算回东二苑。
一拽,霍引未动?。
“相公?”沈鹮抬眸朝霍引看去。
霍引的四肢如同僵化了般立在原地?,那双看向月华斋的双眸却渐渐染成了墨绿,就连妖气也从?他的脚下逐渐向周围扩散。
不过几个眨眼间?,桥前地?面生?出草坪,尚未从?冬季里彻底苏醒的树枝生?出柔嫩的叶芽,池岸垂柳在风中摇摆成绿烟,一切生?机勃勃,沿月华斋蔓延。
“相公?”沈鹮晃着霍引的手?,可他似是听不见。
她心下一慌,拍了几下他的脸:“霍引!”
沈鹮急得都快要?用符了,霍引才像是豁然惊醒般剧烈地?呼吸。
扩散的妖气并未收敛,他用力地?抓住了沈鹮的手?。
霍引声音颤抖:“夫人,糟了。”
“什么糟了?”
“宝物……坏了。”
第86章 惊鸿
白容已经在月华斋里待了好些天了。
具体?是五天, 还是七天,他?记不太清。早几日他的意识还算清醒,即便身体?很痛,可他?还能透过窗外的光来判断日夜更迭, 但最近这两天他有些分不清日夜, 也算不准时间了。
他?的头太疼了,疼得他?甚至睁不开眼, 只能蜷缩在凌乱的书海中尽力掩藏自己的妖性去撑过这段难捱的生长痛。
说是生长?痛, 实际上这种痛苦比白容早几年经受过的要?疼得多。
彼时他?刚从青云寺离开, 入住到蓬莱殿, 东方银玥每个月只见他?两面?, 初一、十五, 是他?每月去交课业的时候。那?时东方银玥会考他?法术与学问,那?也是他?每个月难得轻松又无比紧张的时刻。
那?时的生长?痛也让他?浑身如骨裂,如同眼下这般在几乎只能容纳下一个人的小床上翻来覆去, 挨过了生长?痛, 他?便可长?大成人了。
生长?痛每个月一次, 一次三天,持续了整整两年。
可这次的生长?痛显然与他?记忆里的不同,否则当?初在风声境他?便不会觉得自己大约是病入膏肓有性命之?忧, 从而将沈鹮当?成能救他?的大夫、将霍引的血当?成他?续命的良药。
沈鹮说,他?是在生长?痛。
有的妖的确如此?, 若在第一次成长?的过程中遇到些许挫折变故, 身体?没长?好的,也会迎来第二次生长?。
这少之?又少, 却也不是没有。
这么长?时间白容也在翻看药书医典,紫星阁风行殿里的书他?几乎看了个遍, 便是过去不感兴趣的类目他?也熟读完了,却找不到与自己相关的病症。沈鹮常年待在风声境灵谷,灵谷中的妖相较在外漂泊或生存的妖来说要?珍稀得多,她?连那?些妖的病都能看出来,必不会不懂装懂。
就当?这些痛苦是生长?痛带来的,白容如此?告诫自己。
他?甚至记着沈鹮说的话,若他?想好得快一些,便不要?服用霍引的血,由身体?化作妖身去适应这次成长?与改变,待到生长?结束,他?也就不必再承受痛苦。
所?以白容根本就没将由霍引的血制造的丹药带来蓬莱殿,他?将那?瓶药丢在了公主府内,又特?地?赶在元宵前将月华斋外设立了阵法与结界,这次不论多痛,不论要?痛多久,他?都要?咬牙坚持。
可事实上,痛苦远比他?想的要?持久、更难忍受。
早几日身体?疼痛时,他?只觉得冷,正如他?之?前数次经历生长?痛一样,头痛欲裂,身体?逐渐显现出蛇形,皮肤越发地?白,发丝也蜕成了银色,四肢生出了斑驳的蛇鳞。只要?这个时候吃下霍引的血,他?便可以渐渐好转,这些妖形收敛后,不要?三日便能恢复如常。
白容的意志力一直不错,冷到极致时他?连哈出的气都化作了一团白雾,可他?凭着那?股韧劲儿扛过了最初的痛苦,身体?终于不再感受到寒冷。
寒意褪去,他?还能勉强保持人形,他?就躺在月华斋二楼悬空的小木屋内,躺在那?张小床中,白容睡了这些天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好觉,而后渐渐被热醒。
血液从寒转温,热得他?头脑昏沉。
他?从未体?会过身体?里有如此?炙热的温度,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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