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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0-260(第2页/共2页)

见过,当真有那般威武吗?”

    栖谣叹气,她委实不擅长应付孩子,这话若是要解释起来又没个头。她翻出窗子,正要板起脸来唬人,耳尖却于这一刹那捕捉到了一声沉闷的响。

    主屋的灯灭了。

    孩子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见着人出来,正要上前去扯一扯衣角。可还不等她触碰到什么,眼前便骤然一花,风雪倒灌入窗户,她被一双手托起,裹着桌上杂物跌落的咣当声被从窗子塞入了屋中。

    “待在里面,不要出声也别出来!”栖谣探身抄起挂在窗边的剑,一把阖上了窗户。

    雪簌簌落了她满身,她足下用力,眨眼间几乎弹射而起,一息不到,剑光划破雪夜,遽然间撞破了摇摇欲坠的窗帷。

    烛光已熄,屋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黑衣人觉察到声息,捉向瞿延的手退了回来,在照面间接下了破窗而来的这一剑。

    他皱起眉,在这一招后迅速判断了形势,果断放弃了瞿延,转而收掌成爪,扣住了被他制在一侧的少年郎。惊变之下的力道不在有所收敛,这一下抓握痛得少年脸色发青却有口难言。

    栖谣执剑立于前,寒声道:“你是何人?放了他。”

    “先生若适才虽我走,便无此事。可惜……旁人生死,与我无干。”黑衣人抬起刀架在少年颈侧,漠然道,“杀他,杀你,留一人,也无妨。”

    言犹未尽,刀光拍栏直上,栖谣身形骤动直取他面门相阻,但对方同样反应迅速,斜刀制人一气呵成。剑刃无法触碰到分毫,只能被逼着向后退走,黑衣人眸光森冷,转刃斩剑的招式力道十足。

    不过眨眼数招已过,屋中桌椅之上杂物悉数被掀翻倒地,在气浪之下化作了齑粉。

    瞿延跌坐在椅中,面前是被反震倒退的栖谣。即便老眼昏花如他,也能清晰地看见雁翎近卫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此人……武学竟精深至此。

    “本家荆楚的雁翎近卫,可惜离巢太久,已经学不会杀人。”黑衣人目光微沉,他在须臾的思忖后道,“滚开,可留你一命。”

    栖谣曲指蹭掉了唇角的血丝,冷笑道:“妄想。”

    那人沉沉叹气,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他不想惹麻烦,只想办成潘彦卓的这一桩生意,可惜总有拦路石。

    气劲在刀尖重新凝聚,引动只在刹那间,

    月光早已被遮蔽,风雪咆哮间天地震动,窗帷裂成了一块块,坠入到了雪中。瞿延被爆发的风浪迷了双眼,只来得及仓促接住倒退至眼前的近卫。

    栖谣踉跄了两步,耳尖听见了刀刃深扎入皮肉的响声。

    滴答、滴答。

    血蔓延滴落,顷刻染红了少年的衣袍。栖谣越不过这个黑衣人,黑衣人便放心地将他扔在了身后,交手之间无人得空分神,故而……无人知他究竟如何挣脱紧锁身躯的桎梏。

    “小盛——!”老先生失声痛呼。

    黑衣人拧眉想要挣脱,却发现原本文弱的书生此刻的双手好似坚固的锁链。

    少年喉头滚动,滚烫的鲜血还在不断滴落,但他不肯放手。喉舌桎梏难破,他额角青筋跳动,在风雪声里嘶哑地挤出好似野兽嘶吼的声音。

    他说:“走。”

    让栖谣走,更是让瞿延走。

    寒气砭骨,眼见挣脱不开,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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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皱起眉,翻腕露出了袖间软刃,他眸光森然,狠厉地抬手齐腕削掉了少年的双手。

    几乎同时,门前传来一声孩童的尖叫。他回过头,看见了摸黑出来的阿琅。

    栖谣同样窥见了那个小小的影子,但她离得太远,以二人深浅,她根本来不及在黑衣客之前抓住阿琅。

    僵冷的身体轰然倒下,行凶者面巾滴血,骤然转过了身。

    小童呜咽痛哭,又在他伸手过来前惊恐地想向后缩去。但意料之内的痛苦没有浮上皮肉,耳畔罡风猎猎,像是要将衣袖悉数撕裂。她颤巍巍地睁开眼,这才发觉自己被一人报入了怀中。

    她垂首看见了那人袖间的梅瓣。

    焰火在黑夜里盛放,勾勒出鸟雀的轮廓,林间惊鸟振翅而飞,嘶鸣在山间风雪里回荡。

    “玄卫即刻便至。”女子声音略显沙哑,“阁下武学精妙,却能笃定自己能在此之前脱身么?”

    黑衣人回头看了一眼,雁翎的近卫重新执剑,站在了窗台前。他啧了一声,压低了帽檐。

    “时也命也。”他踹开地上的断掌,“人,留给你们了。”

    话音犹在,但人已在下一刻没了踪迹。

    栖谣这才敢露出痛色,她以剑撑地,踉跄两步被赶来的女人扶住了身形。

    “太宰遗命,护锦平,佑靖安。”女子看她一眼,“我奉二位殿下之命而来。”

    说话间,窗前的老先生已蹒跚行至血泊前,他伸手触摸倒在地上的学生的面容,想要擦净满面的血污,但手指早在寒风凛冽里被冻僵,根本擦不干净血。

    “失血过多,心脉已断,毫无生机。”暗卫道出事实,抬手以巧劲令得怀中孩童就此昏睡不见血光。她声音里似有不忍,“先生,节哀。”

    老先生跪倒在血泊里,无助地捂脸凄声大笑:“是我之过!是我之过啊!”

    “信号已发,时间不多。”暗卫看向栖谣,“我知镇北将军暗中叮嘱世子留心明净山,玄卫上山要留心当地守备。但是走是留,还请二位即刻决断。”

    栖谣叹息,正想开口说话,却见适才老人披头散发,踉跄着爬起身去,自一片狼藉中翻找出了一个略显破碎的匣子。

    他颤抖着擦拭自己的手,将漆匣塞入了栖谣掌中。

    “此物,收好。”他颤抖着说,“由我而始,自当由我而终……但,稚子无辜,你们带走阿琅,把她带走!莫要让玄卫——”

    “边境有战,此变可祸水东引。”栖谣登时反应过来,握住他的手道,“正因年幼,遭逢巨变才需亲族扶持。先生……”

    “不。”瞿延跌坐回冰冷的地面,“天子多疑,我的学生……他一个人,骗不过去!我不可走,我不可……”

    他哀哀而泣:“走吧!带这孩子走!如若可以,还请转告镇北将军,万罪归我一人身,还请善待无辜稚子!”

    暗卫闻之叹了口气。林间飞鸟声急,时间已所剩无几,她背身向门,道:“走吧。”

    栖谣没有说话,紧紧握住了漆匣。她提着剑,在踏出院门前回头看了一眼。

    风雪已经把老人的身躯变得模糊难觅了。

    近卫轻叹了口气,在低声的催促里飞身藏入了山林。

    她们离去后不消半刻,数人踹门而入,有人在院中拾起了放出的信号,近前见到被风雪摧打得破碎不堪的门扉。

    两具尸首横在屋中,生息已绝。

    为首的人皱眉,道:“还有个孩子。”

    玄卫领命入内搜寻,他们翻找过满地狼藉,借着火光看见了桌上被灯盏压住的一张羊皮纸。

    上面有一段异族的文字。

    “新的苗子,我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发烧实在熬不住先写到这儿(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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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谋篇 【ZX整理】

    心惊肉跳的一场血祸随着山间肆虐的风雪平息而几近尾声, 离明净山最近的城镇翌日一早就收到了消息。燕州人人皆知山中居名士,他们未必受教于门下,未必赞同其避世之举、守旧之见, 但也要为之留三分敬意。

    可这一夜之间,山人学子惨死, 稚童不知所踪, 闻讯赶来的关中驻军草草收殓了尸首,却直到这一日日暮都未于衙门前贴出任何一份公文告示。

    一时间群情激奋的士子挤满门前, 乡里官吏有苦难言,就连走侧门出去都差点叫人追着质问, 鞋子都险些给踩掉一只。

    驻军有不少就是本地的军户, 夜里下了差才进屋,便被相熟的同乡围了起来。这些人之中倒也未必都是那些个愤怒的读书人, 也有不少瞧这热闹想问个新鲜的。

    三两杯浊酒下肚, 士卒叫他们关上门, 神秘地低声道:“这事儿,别说今日, 就是再过个三五日、乃至月余, 保不齐都没法放在明上说!”

    “哈?”其中听热闹的一人登时面露诧异, 止不住地搓手, “如此严重?这……人真不是盗匪杀的?”

    士卒仰颈干了手里的酒, 呲牙道:“没脑子!是盗匪干的至于现在都没个说辞出来?你也不看看今日那群书生闹成什么样了!这还只是咱们这种小地方, 再往别处走走呢?”

    官府衙门每个说法,如今消息也绝无强压下去的可能,依着往日瞿延先生的名气, 不出数日就要传得流言满天。燕州乃大梁北方边境, 如今又逢战事僵持, 此事会传成什么样几乎可以预料。

    “当真是蛮子?”另一儒生打扮的人赶忙追问,“可不是说刺事人与密探都为天枢剿灭了吗?国中竟还有蛮子的细作?那天枢岂不是在——”

    “嘘!”士卒一把按住他,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蛮子的细作是处置干净了,但谁知道人心里的细作还在不在?我同你们掏心窝子讲,切莫说出去啊!”他回头似是心有余悸地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凶手留了张写着北燕字的条子,说把剩下的孩子给带走了……用的是‘苗子’这么个词,我是不敢多说,这是个什么意思你们自个儿想去!”

    从前边境游走的细作就是俄苏里,这些人细查在黄册上都能看出端倪,燕州百姓即便未知道个完全,心里也多少有底。但这一回可大不相同,若是凶手带走的就是记于黄册上的寻常人,再加以多年扶植,这谁能看得出来?

    更夫游走街巷,吆喝的打更声回荡在寂静的冬夜里。

    好事者过了好半晌纳闷道:“可留这条子做什么?蛮子脑子坏啦?”

    话音未落,旁边的儒生一巴掌就拍到了他脑门上。他正要动怒,抬头却看见身侧的儒生不知何时冷汗涔涔。

    “鬼……”他面如土色地喃喃,“京中、世家、举国——有鬼!”

    看热闹者不明所以,知文墨者经此一点也登时恍然,面色难看。唯独稳坐桌前饮酒的行伍士卒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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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改,抬掌又将碗中酒液斟满了。

    外头的梆子又敲了几下,府衙的内院点了一盏灯,披甲执锐之士戍守在外,将此处守得刁斗森严。

    昨夜的玄卫被留在了这里,他们环顾周围甲兵的脸色非常难看,但人数相去甚远,就算是有心发难也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看着又是一日时近子夜,为首的玄卫终于忍不住开口。

    “世子的消息还未压下去吗?”

    堂下的将军闻言转过身,烛光把他的轮廓照得分明且锐利。

    正是被洛清河留在苍郡的洛清泽。

    玄卫昨夜拿到羊皮纸不过几息,留在苍郡的驻军就好似嗅到了腐肉的苍蝇般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为首的还正就是这位靖安府的世子。按理来讲明净山远离诸城,驻军即便看见了焰火信号也不至来得如此之快,除了早有准备,玄卫想不出旁的理由。

    他甚至在看见兵甲的那一刹怀疑死在此处的究竟是不是瞿延,这又是不是洛清河自导自演的一出戏,但看到前来的世子,他又变得分外不确定起来。

    洛清泽在此是天子刻意为之的结果,这位未来的靖安侯在世人眼中势必要成为与镇北将军并驾齐驱的将领。而世子回到雁翎的这几年,当同批的阮辞珂都已能独领一营,他却还在为人副手,这样的安排难免让人觉得是一种故意压制。

    权柄面前无亲族,或许往日手足之情是真,但现在会否离心又是另一回事。

    燕州的玄卫自然不敢善加揣度天子之意,但他在此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无论是雁翎还是洛清泽自己有什么自导自演的理由。

    “校尉大人稍安勿躁。”洛清泽笑笑,近前两步耐心给他掰扯这笔账,“原本燕州就风闻四起,守备军奉季都统之命也难以根除,此事一起,就这么一日,大人觉得人心是如此轻易能压得下去的吗?”

    “你们不是铁骑吗?”玄卫有人闻之反问,“燕州人人敬之的英豪,为何眼下竟无一人信你们?”

    世子侧目睨了他一眼。

    他明明还是个未及冠的少年,但这一眼竟让出声的玄卫不禁打了个哆嗦。玄卫不自觉地向后退,抬头才惊觉适才还在各处默然垂首戍卫的军士们竟都齐齐看了过来。

    那是种看猎物的眼神,平日里承受铁骑此等目光的只有交战地的仇敌,今日在宫墙暗影下流连的雀鸟们才总算领教了。

    “正因我们是铁骑。”洛清泽负手而立,冷笑道,“所以那些百姓即便再多疑惑也不会找到我等头上。但诸位是唯一留在现场的人,那张所谓北燕留书也由诸位转交,军中并非人人归心,这消息若是传出去,诸位知道今日围堵衙门的那些人、燕州境内更多的人,会将尔等、将朝廷视作何样的洪水猛兽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觉得在下危言耸听,那今夜你们就可以离开。诸将听令,让路!”

    甲兵齐齐正身退到两侧,内院正门砰地一声打开,露出院外黑沉沉的夜色。

    首领闻言陷入沉默,他的目光里流露举棋不定的犹疑,过了好一阵才道:“那敢问世子,有何高见?”

    “此事不能放,只可压,但需予一个合适的理由。”洛清泽道,“驻军至少三日内要严加盘查州郡往来者,在下已备好死囚,待到时机成熟可行李代桃僵之策。否则一旦为人所察,诸位在陛下那儿,想必也是不好交代的。”

    那便是还有三日。首领略一思忖,颔首答应道:“好,那我等就静候世子的好消息。除此之外,还请世子严查真凶,救回无辜稚子,也好告慰瞿延先生的在天之灵。”

    洛清泽颔首应了下来。

    屋内的火烛无声燃烧,在木桌陈旧的沟壑里滴下一滴滴烛泪。

    近卫进来时带上了房门,他摊开手,露出铁指下殒命的金翎雀鸟,骂道:“这帮孙子!果真想私下就把消息传回去!还好将军留了鹰……世子,留他们三日容易,但咱们上哪儿找上门死囚啊?”

    “不是提点了些人,把消息漏出去吗?”洛清泽撑着桌案,深深吸气道,“谁都没料到瞿延会死在这儿,后续无论是我阿姐还是京城的温大人,她们原本的计划都要随着变。现在放玄卫走,天子必定动怒,皇权干涉下,什么都难做。季将军收到消息会很快让人强压,但是堵不如疏,一定适得其反,三日后这些人想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转过身,接过了近卫手里那只被鹰拧断脖子的信鸽,沉声道:“栖谣姐姐已经带那孩子出关去瓦泽了,后续如何阿姐会有法子。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这些人拖住。至于死囚,大不了找些会北燕话的人做做样子。无论如何要让人相信,明净山的血案是北燕人的报复,否则……”

    否则瞿延现在就白死了。

    屋中静默了片刻,近卫叹了声正要说那自己还是先继续去让人盯着玄卫那头,忽地就听见极轻的一声响。

    洛清泽也闻声转头。

    阴影里站着去而复返的太宰暗卫,他们本都以为她会一路护送栖谣和阿琅北上,此刻见到人都颇为意外。

    “死囚眼下就有。”暗卫挑开垂帷,向他拱手,“殿下第二道命令,问世子敢不敢冒这个天下之大不韪。”

    少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向她回礼,问:“玄卫、北燕,世人能相信二者为一派吗?”

    “无需正面二者一系。”暗卫道,“玄卫现身明净山,北燕留书存于身,回返的方向又是巍巍皇城,如此证据,不够吗?”

    “不能全在燕州。”洛清泽道,“否则之于交战地有隐患。”

    “那是自然。”暗卫微微一笑。

    “殿下已为他们寻好了坟冢。”

    翌日天色将明,衙门当差的吏胥正打着哈欠去开门,可这人还没走到石狮前,一只草鞋就飞到了眼前。吏胥给惊得连连后退,正要开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官府衙门前放肆,转头就看见昨日还未散去的那伙人这一大清早又汇聚到了此处。

    他还没赶得及问半个字,迎面排山倒海而来的便是“誓除外贼,不庇同党”八个字。吏胥人都傻在了原地,他顶不住向前推的人潮,转头沿着小道走小门翻进了府衙。

    短短几日光景,以明净山为始,滔天的怨愤遽然席卷燕州全境。留在关中的驻军领命分了相当一部分人手安抚百姓,虽说效用有限,但总归在慢慢将变数牵回正轨。京中与燕州遥遥相望,连发数道诏命镇压流言,眼见岁旦将近,各州的风向好似也有所回转。

    可还不等各方松一口气,燕钦交界砍柴人忽见数具无名尸骸被抛于荒野。随身的信函密印被搜出,正是侍奉天子的金翎玄卫。消息眨眼传遍各州,惹得原本稍有平息的流言再度暴起,局面几至失控。

    季善行在尸骸被发现的两日后差点没被夏郡的百姓堵在驻军营门口,等到好容易避过风头,久经军旅的都统都忍不住摇头。

    “送信出去,告诉洛将军我这儿实在是顶不住了。她再不动作,我怕这些书生能把我十八代祖宗都翻出来骂一通。”他又好气又好笑地与僚属吩咐,“回信长安,把这事也告诉太子。”

    僚属诧异地看他一眼,低声道:“此时给太子回信?不怕陛下……”

    “就是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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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看见。”季善行道,“虽有变数,但来时殿下就说过。这信啊,不论什么情况,都得送。”

    “我们看好燕州,余下的就看诸位大人如何斡旋了。”

    程秋白在给被带回来的小童看诊。雪夜疾行,又突遭变故,栖谣前脚把她带回瓦泽,后脚人就起了高热。这个年纪的孩子大多还是体弱的时候,稍不注意,一场大病就能坏了根子。军医平日里看的都是些狰狞可怖的外伤,许久没碰见过这瓷娃娃般的孩子,难免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洛清河转头去叫来了程秋白。

    “再喝两天药应当就没事了。”医女收了针,和一旁探头观察的军医嘱咐,“新写了方子,照着抓药煎服。炭盆尽可能烧旺些,免得夜里再受寒。”

    军医忙不迭地点头,转头打算掀帘出去的时候正巧撞见洛清河掀帘。她拱手做了一拜,先一步领着程秋白出了帐子。

    阿琅听见脚步声恹恹地抬起脑袋,原本清澈的一双眼睛失了神采。她年岁虽小,但早到了记事的年纪,那一夜可怖的场景几乎被深深烙入了脑海中。

    洛清河屈膝半蹲在了床前。她刚从外头回来,肩上还带着雪花,沾了血的面甲被摘了下去,原本就清隽的眉眼便不显得锐利。

    栖谣跟在后面进来,想起那夜女孩问起的玄甲将军,再看眼前之景,难免有些唏嘘。

    洛清河从袖中拿出了一块刻有鹰爪的令牌放到了她的被褥上,“如果夜里还害怕,就拿这个。”她摸了摸阿琅的脸,“我们是铁骑,只要在一天,就不会有人来带你走,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那……”阿琅张了张口,眼底又漫上泪花,哽咽着细声问,“翁翁和师哥呢……他们是不是、是不是回不来了?”

    洛清河轻轻抿起唇,温和地说:“但是他们仍旧在看着你,所以阿琅要快些好起来,不然他们在天上看着也会难过。”

    含在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孩子呜扑入她怀里,像只离群的幼鸟一般小声呜咽了起来。

    逝者已矣,生者再痛苦也无法改变任何事。

    云玦带着鹰房新到的信在帐外等候,忍不住道:“当真无妄之灾。也不知潘彦卓这找的什么人……”

    “能看出栖谣武学路数的人不多。”洛清河跑了拍袍子,道,“已经让荆楚的人去查了。武学再出众也不过一人之力,此事先搁置不谈。季善行来消息了?”

    “嗯。”云玦点头,“瞿延一死,指向北燕的流言本就难以遏制,更何况原先京中本就压抑了一段时间,不少人都在猜测是朝中不愿战,才给了北燕人可乘之机。现在玄卫的死又被摆到了明面上,便难免惹人再生疑心。一来为何玄卫会如此凑巧出现在燕州,二来拼了命要在燕钦交界线这样的地方杀了这些人,那动手的人又的什么角色?季善行信上说了,燕州都快炸锅了。”

    “那京城便也快了。”洛清河沉吟着说,“瞿延以身做局把这场祸事嫁祸给了北燕。王庭主战现在就在我们跟前晃悠,借此惹得国中不宁是常事,之于都兰这种主和派,也能看作是朝中为宫宴开罪燕使、逼迫北漠继续陈兵的报复。潘彦卓让人不计代价带走瞿延,那这样的变数一定也对他有不小的影响,为防狗急跳墙,去信给府上,做些防备。”

    栖谣的伤还没好,宗平便代了她的差事,听罢这话拱手领命下去办了。

    云玦深吸了口气,担忧道:“将军,那交战地呢?”

    城门前的战鼓咚咚敲了两声,这是外出的队伍回来的信号。望楼的耳目眺望着远方,在确保并无异动后才敢向下传讯打开门放人进来。

    洛清河看了眼天色,道:“今夜还有两队人要回来罢?”

    云玦点头,“嗯,应当最晚丑时就能到。”

    “让他们不要回来了。”洛清河沉默须臾,下令道,“点燃烽火台,全境示警。留在外的队伍就近避入烽火台的小要塞,不必出战,但是时不时让随军的飞星出去走两步,我们把饵亲手喂到拓跋老儿嘴边。”

    关中的乱局一时绝不会平息,而这点燃全境烽火,无异于就是宣告铁骑已经忍够了狼骑无止境的骚扰,要整军与他们碰上一碰了。

    “给季善行回信。”洛清河说,“就说,我们玩够了,再不打这刀都要锈了。这句话,叫他原封不动地呈报给京城。”

    云玦闻言略有犹豫道:“朝中不可能答应,关中没有准备,直接开战变数诸多。而且……北燕还有使节留在长安。”

    “我知道。”洛清河勾唇笑了声,“所以要说明白,这封军报不是请战,是告知。这一仗我不仅要打,还要让他们知道就是现在要打。万般罪责忤逆,都在我洛清河一人身上。”

    “这句话,只要京城知道了,拓跋焘也就该知道了。”

    云玦点头,正要转身去通知各营,又想起什么似的退回来,问:“将军,若是京中被逼得手持天子剑来此该如何?天子总不能让温大人再来一次?关中那些破烂事还等着天枢收拾烂摊子呢!”

    洛清河扶着刀默然伫立了片刻,低声回答她。

    “天子剑出不了关的。”

    民巷的打更声传了第二响,院中未秉烛,久站便知晦且寒。

    小六跪在堂下,把头埋得很低。瞿延被杀的消息传回京时他血都凉了,这笔生意虽是成败不论,却没人能想到最后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潘彦卓在窗前枯坐了大半夜,他眉目结了一层霜,像是个无知无觉的木雕。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小六才终于听见他哑声发问。

    “……阿琅呢?”

    少年抿起唇,道:“……他说,雁翎的近卫把人带走了。”

    “雁翎……”潘彦卓闭眼嗤笑,“也好、也好。”

    “公子……”

    潘彦卓没有理会他,逐渐癫狂地放声大笑起来:“小盛……先生、先生哪——!这狗老天,万般死罪在我,我亦有赴死之意尚不足够吗?!”

    哗啦一声,桌上杯盏被扫落,上好的昌南瓷顷刻碎成满目狼藉。

    他背对着小六,面上是在笑,但声却好似悲戚的哭嚎。

    “何苦,何必……”他低声喃喃,“我离开明净山时,你不该觉得教我便是不值当的么?”

    可惜早已无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小六。”他在笑够了之后哑声道,“……去叫人吧。”

    “我们该见留在京城的北燕使臣了。”

    班房灯火通明。

    自急报入京开始,高忱月就已经奉命前去通知天枢的要臣,瞿延的死已让人焦头烂额,玄卫的尸首又是被抛入深潭的一块巨石,霎那便激起千层浪。

    更别说今夜北境的请战军报还到了,洛清河前所未有地态度强硬,几乎到了武断的地步。

    赵君若在一旁给温明裳添茶,余光瞥到公文上细密的文字都觉得头皮发麻。她放下杯盏后凑近,低声道:“军报此刻也已经送入宫中了,鹰房来报,说沈统领一炷香前出宫,去了晋王府。”

    温明裳放下了笔,她袖上还有墨迹,但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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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无暇去换身新衣再见朝臣。

    “小若。”她微微侧目,想了想说,“你现在走一趟齐王府吧。”

    作者有话说:

    虽然意料之外但其实她们确实都有备用方案(。

    瞿延如果不自杀,玄卫会直接怀疑到有人想插手,一对小温和清河都没好处,二直接影响狗皇帝弄死潘彦卓。他自杀除了觉得害死徒弟痛苦自责就是觉得自己死了反而是不破不立。闹这么大原计划走不通直接粗暴plan b锅给北燕(。

    写到这儿才真的有种收尾快要结束的实感(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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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钓饵 【ZX整理】

    早在那日传书予洛清河时, 温明裳便有潘彦卓会有遣人走一趟明净山的预料,她在此前让鹰房几乎查遍了此人的经历来由,瞿延作为他的先生, 自然也在详查的名目之下。不计前嫌诚心教导,这是恩, 他以归还阿琅做了偿还, 但瞿延在这几年静观风云未发一字直到如今,这份债, 他还没还。

    四脚蛇如今尽在京城玄卫的耳目之下,潘彦卓难以调动, 所以他若要还这债, 就得另求他人。明净山下玄卫环绕,他和温明裳面临的局面如出一辙, 遣人可以, 但只能孤身而往, 否则就有暴露自己的风险。而受潘彦卓之请的人要么从属庙堂暗影,要么与北燕有所牵连, 若是可能, 甚至能方便从中剥丝抽茧, 捉住藏在暗处的又一条大鱼。

    可惜事与愿违。栖谣的武学造诣在雁翎近卫中也是独树一帜, 而今次若无慕奚的暗卫, 她会在这场较量中输得很难看。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说人力终有尽,一个人再强也难挡数倍之敌,但只要这种人存在, 来日就能在一方掀起动荡, 终归不能长留。

    澄澈的茶汤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温明裳轻轻抿起唇,在心底暗自叹了声。

    到底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今看来,他找的这个人不仅有负所托,还在无形中把如今台面上的各方都推到了进退两难的局面之下。

    瞿延若不死,既能请得笔墨稳固各州风向,又能在时局起伏中稳住天子,借以拖长时间,消耗掉都兰为和谈作为交换予以拓跋焘的军资。等到时机成熟,无论是再动干戈还是宫中起势都会更加稳妥。可他死了……自戕虽能将矛盾转移至北燕,但也会让国中对其的愤怒攀至顶端,以咸诚帝的性子,屡次受挫下,他能想到的便一定是先安内患,再定边陲。

    洛清河不会答应,因为动荡就是给拓跋焘的机会,那封信的态度就是佐证。温明裳明白她的心思,此时不打,就真的要错过机会了。咸诚帝不会愿意,召回的诏书一定会被打回来,这就是抗旨悖逆,无论最后战局如何,都给了咸诚帝一个绝佳的理由发难。而战事会持续多久无从得知,为保万无一失,给长公主的时间也不再多。

    但沈宁舟所领的玄卫还在京城,只要这个变数在,风险就多了一分。

    廊下的脚步声姗姗来迟,在阒然的冬夜里显得杂乱且突兀,温明裳回过神听见高忱月在屋外传话通禀,说是去叫的天枢各部官员已经到了。她抬高声音回了句请,放下茶盏在众人一拥而入时抬臂做了个礼。

    咸诚帝如今要她代左相的职,六部的差事也要随之挂过来,这桩桩件件明日一早还要再议,深夜唤天枢的人过来其实更多的是交个底,免得明日诸多决策悬而不决。

    “诸事繁杂,一件件来吧。”众人落了座,温明裳朝高忱月颔首,示意她将拟好折子的抄本各自递下去,“我草拟了几条对策,诸君看过后有何疑议,可尽数说来。”

    沙沙的翻页声随着话音回荡在屋内。

    少顷,其中一女官开口道:“如今流言四起,再放任羽林与禁军雷霆手段强压的确容易物极必反。大人即刻放归为其所拘的人的确是上策,下官不才,但也愿领所属备笔墨、挽狂澜。百姓乃国本,不可再经飘摇了。只不过,下官想问大人,明知会有如此局面,如何不早做?偏偏要等到此时……”

    边境有战,最忌讳国中不稳。过去月余天枢中怀有此等疑惑的不在少数,但温明裳没有解释,甚至面对疑问都难得强硬地挡了回去。能被擢选入阁的多少都机敏,看看异常的翠微和禁军,再看看赵婧疏所领大理寺尽力放人未被阻拦,心里多少都猜测着这里头必然是有隐情。

    位列天枢之上不得已而为之的隐情……几乎是不言自明了。

    温明裳迎着目光轻轻叹了声,她把手里捏着的公文扔在眼前,目光深沉而疲惫,“这话我只在此听诸位问此一遍,心中猜度,在外不要提。否则……我怕我得去诏狱捞诸位。”她话音微顿,隐晦地说,“天枢拿人,有规矩、有法度,大理寺可以从中斡旋,令表面文章得以维系,又不误伤忧国忧民之辈。我的确曾上表陛下,请调羽林,但不是翠微,是东湖,至于结果如何,诸位已经看到了。”

    东湖直属天子,举手投足在万人眼中便是天子令,加之沈宁舟御下严格,他们行事多少会留有余地。但是翠微不一样,如今储君已立,晋王想动摇根本,就要有拿得出手的功绩,这道旨意是咸诚帝颁下的,又经由天枢,他自然会笃定其事重大,不要说稍有放松,不自行加码都算是好的了。

    女官在短暂的怔愣后回过味,试探着问了句:“那大人当日去禁军也……”

    温明裳面带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示意不要再往下妄自揣摩。

    禁军的确也在拿人,但他们和翠微几乎都在唱反调,天枢光是这个月就收到了羽林校尉送过来的十几份斥责禁军违制目无军纪的公函。大理寺的确也很难从禁军的狱中将人捞出来,但是天枢自己的人却明白得很,表面上下手没个轻重,但那些没捞出来的人若是能放,拖个十天半月,温明裳就会私下留印让他们去把人放了;若是不成,也会特意叮嘱绝不可苛待。

    这些事不可外传,在百姓眼里总归是翠微营和禁军一同捉人不放,这骂名也就自然被算在了温明裳头上,可她不曾有过片刻怨怼,便好似对那些无形的职责置若罔闻。

    在座众人的目光都随着这番话带上了些许的感佩。

    “此事无异议,便就此打住。”温明裳没有再谈时候羽林禁军是否会撤出,而是另起话头道,“明日与六部内阁商议过后便着手去办吧,免得再拖夜长梦多。流言暴起一大原因是燕州的命案,白日此事已移交大理寺,赵寺卿会向陛下请旨,亲赴查办。眼下京城分身乏术,犹敬,你代我执令随行。至于是否涉及详查朝中要员,着专人去与都察院详谈。”

    被点名的官员起身应了句是,恭敬地自高忱月手中接过了金令。

    “下一事。”温明裳将桌上那一封新到的军报前推,“雁翎的军报,诸位都看过了吧?镇北将军心意已决,兵部同意与否,恐怕都难更改。”

    众人闻言沉默,须臾后有人叹声而问。

    “大人觉得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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