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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68(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婀娜如她》60-68

    第 61 章

    蛮蛮一向是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 做事?情绝大多数都只有一时半刻的热乎劲,当下她说要去找一个男人带回来,尤墨虽然失望于公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自己,但转念, 他开始自我安抚、平息——

    公主只是一时?兴起, 等过?了这劲头,也就当作没这回事了。

    他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十多年青梅竹马的?情谊, 中间从来不曾掺杂进任何第?三人来, 可见?这样的?情分毕竟是根基深厚,假以时?日, 他一定能得到蛮蛮公主的芳心。

    蛮蛮去凤凰山避暑,正是一个清凉的?夏日黄昏, 她游逛到一片瘴毒林里。

    凤凰山的?一处山谷,气息流动不畅,蛇虫滋生, 瘴毒缭绕。

    一弯流水潺湲而过?, 落在耳畔, 清音纯澈,宛如梦境里的?仙乐。

    桃花色的?瘴气, 结着一股浓酽的?雾。

    蛮蛮是尾云王室,无惧凤凰山瘴气,因此她可以穿行自如。

    蛮蛮嫌脚下的?草履碍事?,索性脱了扔在一旁,光着脚跳到一块石头上,石头下有缝隙, 摞得并不稳,蛮蛮跳上以后摇摇晃晃, 险些摔落,她连忙站稳脚跟。

    身后的?侍女焦急地呼唤:“公主!公主!”

    蛮蛮充耳不闻,只想离她们远远的?,省得被她们找到,强行把她带回王宫。

    这时?,蛮蛮把眼?张望,忽地透过?一层桃花色的?雾气,瞥见?了昏迷在石上、趴着不省人事?的?男人。

    她实在好奇,这里怎会有个这样的?男人。

    她等不到侍女,便主动好奇地凑了过?去,一面弯腰一面探寻:“你还好吗?”

    男人身着尾云服饰,利落的?及膝缎面折边裤,露出修长有劲的?一双小腿,那肌肉瞧着盘虬扎实,腿毛茂密,皮肤上残留着不少血迹,一看就知不是尾云人——

    若是,也不会被瘴气毒倒了。

    蛮蛮试探着又问了一声:“你是谁,你还好吗?”

    那人自是应答不了的?,昏迷在石上,一动不动。

    蛮蛮心道该不是死了吧?

    她在凤凰山里,一向有救助小动物的?习惯,但是要救一个人,还是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那还从来没有过?。

    蛮蛮忐忑地抱住了他的?肩,将他的?身体?翻了过?来。

    男子俊朗的?眉目落入蛮蛮眼?中,五官深邃如刻,长而墨黑的?眉直扫鬓尾,偏深的?双眸阖着,面色苍白,唇瓣的?颜色却呈现出异常的?暗紫色。

    一看便知是中毒已深,在瘴毒林中已经吸了很久的?毒气了。

    蛮蛮接着去探他的?呼吸,发觉很微弱,但并不是没有。

    真是神奇。

    这个男人若是尾云人,就不会在瘴毒林里被毒倒;若他是不是尾云人,就不应该吸了这么久的?毒气,中了这么深的?毒竟然还活着。

    蛮蛮想带他出瘴毒林再用百草汤祛毒,但仅凭她一人之力,要搬动这样一个壮汉,实在是蚍蜉撼树不自量了,只好在原地呼唤侍女随从。

    等他们来,蛮蛮才得以将昏迷的?男人带出瘴毒林。

    就近寻到了一片岩洞,蛮蛮将他抬到岩洞底下,吩咐侍女去采百草来煮汤。

    侍女随从都不解,这个在瘴毒林里中了毒的?男人,明显尾云血统不纯,若是平时?也就罢了,眼?下与大宣的?战事?一触即发,这时?若误救了什?么中山狼,蛮蛮这般娇弱金贵的?小公主,只怕是要被啃得骨头渣子不剩。

    他们迟疑了。

    蛮蛮满心只有救人,容不得拖延,迟一刻就多一分危险,连着催促了三四?道,有人问:“公主,您就不怕这是上国的?奸细吗?”

    蛮蛮皱起眉:“大宣要是打我们,还用得着奸细?”

    这话倒是怼得人哑口无言。

    蛮蛮叉腰不悦:“哥哥这几年是愈发昏了头糊涂了,居然会答应与苍梧联合,一齐北伐大宣。人家只要派一个陆象行过?来,捏死我们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到时?候苍梧全?身而退,在后边作壁上观、给尾云摇旗呐喊,尾云不知道要填补多少人命进去!”

    其实尾云国上下也不大情愿同大宣开战。

    国主是被忽悠了,北边有那么个强大的?邻居,一旦它在胡羌那边腾出手来,下一步就是收拾西南。国主这一信条深信不疑,为防那一天到来,只好先下手为强。

    百草汤煮好了,送来以后,蛮蛮扶起男人,将他的?头枕在垫了外裳的?石上,托起他下巴,捏开,将汤药往他嘴里灌。

    一碗汤药下了肚,到了晚上,男人便醒来了。

    空山鸟语,声声啼啭。

    男人挣扎着要起身询问究竟,牵扯了胸口被野猪拱伤的?伤口,蛮蛮连忙将他摁下:“别动。”

    男人睁着一双深邃凌厉的?眼?睛,却动作僵滞,行动无法自由,被她推回去以后,他仰面倒在石上,闭目深深吐纳。

    她向他解释:“你吸了好多瘴毒,眼?睛暂时?看不见?。”

    他“哦”了一声,声音低沉,有着虚弱的?靡哑,但性感?得过?分,以至于蛮蛮忽然乐不可支地想,王兄和嫂子在密林中初见?时?天赐姻缘,王兄搭救嫂子是英雄救美,那么,她这也是天赐良缘,美救英雄吧?

    男人试图抚一下火辣辣的?眼?皮,但蛮蛮摁住了他的?手,再一次道:“眼?睛中毒了,不能碰,我在捣药,一会儿给你敷上,敷上就不痛了。”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请问金花,可曾见?我的?同伴?”

    蛮蛮想,这个男人说着蹩脚的?尾云话的?时?候,多么可爱啊!

    她笑?颊粲然地望着他,尽管他看不见?她如冰晶一样亮的?明眸。她笑?盈盈地摇头:“我不知道。我救你的?时?候,身旁没有别人。”

    他垂下脸,似在思量着什?么。

    蛮蛮把剩下的?百草汤递到他手里,吩咐他一定要喝完。

    他喝药的?动作,是汉人喝药的?方?式,先沿着碗沿将她汤药旋了旋,使药渣与水溶合得更紧密,再一口一口地喝,至于药渣子他们是不碰的?。

    这一动作细节自然落入了蛮蛮眼?中,她早已看出他不是尾云人,但又疑心他是不是她最讨厌的?苍梧人,眼?下看他露了馅,蛮蛮反倒心安了,只是没有戳破他的?假装。

    按照尾云风俗,她这个年纪,已经可以为自己物色心仪的?阿郎了,蛮蛮以前不开窍,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尾云那些适龄的?少年一个个都像竹条儿纤细,不是蛮蛮钟爱的?类型。

    直到见?了他,雄武的?体?魄,健硕的?身材,蛮蛮一眼?就心动了,只是当然不能太过?唐突。

    她开始一边捣药,一边絮絮叨叨地对他讲,她在山里从前也救治过?不少小动物,只是还没有救过?男人,讲她和大灵清寺的?渊源,以及她在尾云生活的?一些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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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蛮没有吐露自己的?身份,是怕吓到他。

    顺便,她给自己捏造了一个名字:阿兰。

    在王兄上一次人口普查当中使用次数最广最烂俗的?一个名字,他一定猜不出来。

    然后她便听到了一声柔和的?:“阿兰。”

    蛮蛮怔怔着,不说话,红晕覆住了雪白柔嫩的?面颊,多情婉转的?眼?波里,掺进了几许欲说还休。

    分明是一个假名字,可从他性感?到过?分的?嘴唇里吐出来,却显得无端撩人。

    她于是也为他取了一个尾云名字,叫作阿木苏。

    她想试一试,一般尾云人听到“阿木苏”三个字,别说用来做名字了,光听到都上火,可他呢,竟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还应许了。

    他看来是真不知道,“阿木苏”这三个字代表着:笨蛋、脑子不聪明的?呆瓜。

    她看他呀,真的?是个阿木苏。

    于是用小手掩住嘴唇,躲在一旁吃吃偷笑?。

    他应当是没有听见?,她后来唤了他好几声“阿木苏”,他都认真地点?头答应。

    蛮蛮把草药捣好了,用撕下裙边的?一块梨花白的?锦绸,浸满药汁,再将药渣外敷一些在男人的?眼?窝里,用锦带替他将脑袋缠上。

    冰凉的?药草贴上眼?皮应当是很舒服的?,能缓解眼?睛的?火辣刺痛之感?,蛮蛮将草药为他敷上了以后,将药杵和残渣收拾好,坐到他身旁,与他道:“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凤凰山?”

    男人似乎还不知道身份已经被识破,摇了下头。

    蛮蛮回眸嫣然,望着他如山岳般凝滞的?侧影,娇俏地努了努嘴:“哦。我看你刚才听得很认真的?,你喜欢我给你唱歌吗?”

    纱布蒙了男人的?眼?,却没蒙住男人的?脸,更没蒙住他的?心。

    俊容因为这一句话,沁出了一团可爱的?粉红,映在篝火中,犹如火焰色胭脂。

    蛮蛮手掌托着香腮,轻声曼语:“这是我们尾云国的?小调,我是小时?候阿妈唱给我听的?,你要不要听?”

    她唱的?歌里,都是“情哥哥”“情妹妹”那些,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来说太过?露骨,男人自小也学习“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不知怎的?,越是禁锢,越是好奇,何况那种纯挚的?、热烈的?情意,像火一般滚烫,又像云一般纯洁,更靠近“思无邪”,而不是什?么淫词艳曲。

    他红着耳朵,动作有点?艰难地把头往下轻点?。

    蛮蛮在那一夜,为他唱了许久的?尾云小调。

    一首又一首,一遍又一遍。

    水汪汪清凌凌的?声音,在空寂的?山谷里回响。

    后来,她要去大灵清寺看望巫长,临走时?,她对他说:“你眼?伤没好,就留在此处,哪里也不要去,我一会儿就回来。”

    他乖乖地听了话。

    蛮蛮觉得他很可爱,临走时?,蜻蜓点?水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阿木苏。”

    “嗯?”

    “你觉得尾云好么?”

    少女的?声音依依婉转。

    “好。”

    “尾云人好么?”

    这一次他沉默了,半晌过?后,虽是看不见?,但他转向她道:“也好。”

    “我呢?”

    “好!”

    两人都是默契地脱口而出。

    话已出口,便相对脸红,男人因为双眼?不能视物,内心的?窘迫更深,脸更红些。

    蛮蛮大笑?,捧住他的?脸又是一顿亲:“我也觉得你还不错,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们尾云啊,没那么多臭规矩,等你好了,你就跟我回家!”

    蛮蛮当时?考虑,让这个男人在大灵清寺谋一份差事?,不需要贵重,稳定就好。

    听他说,他是经商而来,做点?小买卖的?。尾云国虽然不重身份,但商人重利轻别离,财源收入时?有时?无,恐怕不得哥哥信任,蛮蛮打算说服巫长,让她同意留下阿木苏。

    可巫长不肯答应,任凭蛮蛮说破了嘴皮,只要听说阿木苏是外乡人,巫长便断然拒绝。

    无奈之下,蛮蛮想起了尤墨。

    尤墨屈从了蛮蛮,勉为其难地打算接纳那个男人。

    对于他而言苍天保佑,在我们折回那片岩洞之际,那个男人已经不告而别。

    看着空落落的?岩洞,蛮蛮呆住了。

    倘若不是刚下过?雨的?泥泞路上留下了一串串脚印,蛮蛮宁肯相信他是被野兽叼走了!

    可恶!

    可恶的?男人,原来果然是哄她救命,他伤势一好,立马就逃之夭夭不见?踪影!

    他是骗她的?,她是他过?河拆的?桥,爬墙用的?梯,被利用完随手便弃之一旁的?棋子,他定是自诩上国人,看不起她出身尾云,更加不会留在尾云做她的?赘夫了。

    可他实在不该骗她,说尾云很好,她也很好,他喜欢的?!

    蛮蛮气病了。

    病得连着烧了七八日,喉咙也烧哑了,说不出一句话来,巫医束手无策,还是巫长前来妙手治病,才让公主的?病情得以好转。

    从那天以后,无论秋尼怎么问蛮蛮,问她在山中经历了什?么,蛮蛮都一个字不说。

    她终日沉默,只是望着窗前的?木桑花出神,神色靡靡,有时?还会垂泪。

    直至战争终于爆发,秋尼终于管不上蛮蛮了。

    苍梧与尾云合力,仍未打败大宣。

    凤凰山大火,几乎摧毁了尾云十年来的?努力。

    十年辛苦,付之一溃。

    尾云彻底战败了。

    就在朝中一筹莫展,一个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有人提出,不妨就彻底南面称臣,向大宣岁岁纳贡,以求修复两国关系,重归于好?

    只是,尾云和大宣的?关系,就从未好过?。

    众人都如丧考妣之际,从长安来了传信的?钦差,送来一封圣谕——

    请尾云公主秋意晚北上长安,和亲大宣镇国骠骑大将军陆象行。

    满座喧哗。

    谁人都知道,蛮蛮公主乃是国主秋尼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让她去和亲?

    结果当夜,蛮蛮便见?到了他姗姗来迟的?兄长,声泪俱下地求她答应婚事?,嫁给陆象行。

    蛮蛮看了一眼?王兄焦急的?神色,口吻冷淡:“要和亲,你自去就是了,与我何干。”

    秋尼急眼?了:“蛮蛮,这也是你的?国家,你身为公主,可不能见?死不救!你,你怎能说胡话?哥哥我要是女子,我早就插上翅膀飞过?去嫁给陆象行了!”

    蛮蛮皱起眉,不耐烦地催人来赶他走:“当初我极力劝阻你不要相信苍梧的?鬼话,不与他们同流合污,不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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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宣做对头,你一句也不听,如今哥哥打了败仗,就来打我的?主意!”

    眼?看着妹妹是真铁石心肠,秋尼竟“噗通”一声,跪在蛮蛮面前,哀求告饶:“好,好。是哥哥错了,哥哥短视,哥哥不分青白,妹妹,从小咱们父母双亡,哥哥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妹妹,疼你爱你都来不及,把你送去和亲,就像拿刀子割我身上的?肉,教我如何舍得!可是陆太后是何许人也,比大宣皇帝还要大,若是违逆她的?心意,我尾云将有灭顶之灾啊!”

    “你说得对,”秋尼颓丧地道,“苍梧不会帮我们了,尾云要完了,要完了……”

    蛮蛮听不得那句话。

    她长长地抽了口气,望着窗外的?木桑花树,唇角浮出一朵冰冷的?笑?意。

    “哥哥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去。”

    既然这辈子得不到最想要的?人,那无论嫁给谁都一样。

    何况是为了尾云。

    秋尼听到妹妹竟然答应了,兴奋至极,急忙跳将起来,宽大粗厚的?手掌一下攥住了蛮蛮的?小手,感?激涕零地说道:“蛮蛮,你解我危急,解尾云危急,哥哥对你不住,真是对你不住……”

    他应该是感?觉到了蛮蛮状态的?不对劲,对她安抚良久,直到蛮蛮不耐烦地赶人了,秋尼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走后,蛮蛮的?耳朵终于恢复了清静。

    那晚,她看了一夜的?木桑花。

    夜风骤然而起,吹动窗外婆娑的?树影。

    花朵一丝一丝地随风下坠,到了快要天明时?,院里的?花都落了。

    满地狼藉。

    蛮蛮起身来到梳妆镜前,取出了一只她准备了很久,但一直没有勇气打开的?木匣。

    匣子抽开,里面是一只肥胖的?蠕虫。

    蠕虫通体?黄黑斑斓,只有小拇指的?甲盖大小,卧在一片肥胖的?桑叶上,缓缓地蠕动。

    这只蛊虫,叫蚕食。

    它能吞噬人的?记忆,当服下蛊虫后,把最想要忘掉的?记忆从脑海里闪回一遍,等到醒来时?,便会再也想不起来了。

    她要忘记那个等不来的?骗子。

    这辈子,她最恨他了!

    黎明刚刚降临人间?,朝东的?木桑花树漏下丝线般的?日晖,映入蛮蛮的?瞳眸。

    蛮蛮从匣子里取出那只蠕虫,混了水,含食而下……

    银针从蛮蛮的?胸口取出。

    往昔的?记忆也如潮水般退散,飞速地划过?,旋即后退,那些光怪陆离的?记忆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是一片姜黄色的?帐帘,正透过?一丝曙光,含着一口着绯薄的?晨曦。

    蛮蛮睁开了眼?,目视帐顶。

    巫长身侧料理?染了蛊毒的?银针,正弯下腰,忽听得床榻上的?公主一声懒洋洋的?呻.吟:“好长的?梦啊……”

    巫长动作停顿,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惊讶,瞥向公主。

    床榻上的?公主,眼?角沁出了一大颗晶莹的?泪珠。

    原来如此。

    当年是她在凤凰山救下了陆象行,那个劳什?子,害得她吃醋惦记,放也放不下,忘也忘不掉,活得不甘不脆,拧巴又胆小的?阿兰,竟是她本人!

    她因为要嫁给陆象行吞食了蛊虫忘记了关于凤凰山岩洞下的?一切,陆象行呢,当年他瞎了双目,根本从未见?过?她一眼?,他以为,她死在了凤凰山的?那场大火里!

    天意是如此不测,命运又是如此弄人。

    泪珠从蛮蛮的?眼?睑下大颗大颗涌出,嘲弄,悔恨,不甘,怨怒交杂而来,已经痛到麻痹的?心脏就要承载不下。

    巫长将银针撇落,沉吟良久,她挨着公主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蛮蛮倦容未去的?小脸,和蔼地道:“公主,臣瞒了您一件事?。”

    在她的?掌中,蛮蛮转过?了脸,漆黑浓密的?睫羽上还挂着一丝清亮的?水痕。

    “虽然陆象行极力教我隐瞒,但微臣若是欺瞒了公主,却会良心不安。”

    巫长凝视着蛮蛮美眸,指腹怜爱地在拨开了公主面颊上刚凝结而出、宛如初晨花叶上颤动的?露水的?泪珠。

    第 62 章

    凤凰山岩洞互许心意, 他却?不告而别。

    当年,他为何不告而别?

    陆象行说,他得知阿兰死讯之时,曾痛不欲生, 他在陆宅的静室里供奉阿兰的灵位, 认定她为?妻,应是?深爱, 既是?爱的, 为?何?当初一句话都没留下便走了?

    蛮蛮琢磨不透,心思飘飘荡荡, 若在远处。

    巫长的声音不断地传来,蛮蛮也似是?听不到?。

    隔了半晌, 巫长的叹息终于惊动了蛮蛮,她恍然睁大眼?:“您继续说。”

    巫长声线平淡,然而她这一句话, 却?把蛮蛮似打下了万丈深渊:“陆将军已经大限将至, 不久于世了。”

    蛮蛮脑中就像一口腐朽破烂的铜钟, 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嗡地一声长鸣, 余音不绝。

    脑袋短暂地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直至巫长的话在脑中缭绕了三遍,她才怔怔地支起眼?睑,干燥的咽喉发出字节破碎的声音:“不可能……他怎么会。”

    巫长抚着公?主脸颊,指腹拨开她脸蛋上柔韧的乌发,为?她露出额头, 亲切而惋惜地道:“公?主的蛊术是?微臣亲授,是?微臣当年授艺不精, 未能让公?主完全领会蛊术的真谛,我们行蛊者对蛊虫既要饲养,也要敬而远之,那些杀人的蛊虫,无不是?以自身精血为?引,所以在汉人眼?中蛊术被视作旁门左道,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陆象行所中的蛊毒名叫‘咒’。”

    蛮蛮忽地打断了巫长的话:“咒不是?杀人的蛊虫,这点是?您教给我的!”

    “本来不是?。”

    巫长叹息着。

    一句话,蛮蛮倏地睖睁,眼?珠凸出。

    何?意?

    “咒虫只是?不需要以精血为?饲,服下咒虫而中蛊的人也不会丢失性?命,但是?,它却?可以变化作一种杀人蛊。”

    当年小公?主对蛊术感兴趣,常到?大灵清寺请她指教。

    公?主对修习蛊术一道是?有天分的,可惜公?主身份尊崇,不能居住在山中,她每回来,只是?求巫长答疑解惑,回去之后再加研习,因?此对于蛊术上许多细微之处,没能钻得精深,关于咒蛊的演化,公?主应是?不知情的。

    此刻看到?公?主的神情,她果然是?不知情。

    可见?这便是?造化弄人。

    巫长将手往下,为?公?主扯上毡毯,掖住两角。

    蛮蛮仍然木着双眸,似一尊木胎泥塑,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巫长和声道:“蛊术一道本就变化多端,凶险至极,任何?蛊虫一旦进入宿主的身体,就会产生妄夺养分的本能,只是?有的蛊虫没有强大的本能,便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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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宿主的身体产生影响,有的蛊虫能吸吮人的精血,直至宿主油尽灯枯而死,还有的蛊虫能啃噬人的奇经八脉,让宿主痛不欲生,在挣扎中死去。微臣给公?主的咒虫,便是?属于第二种。”

    蛮蛮呆滞地喃喃:“可是?您明明说,咒不是?,不是?害命的……”

    巫长惭愧不安:“咒虫生命顽强,在人的体内可以待几十年,若是?几十年这人都不生大病,身康体健,咒虫便无力与宿主抵抗,对宿主的身体,除非施蛊之人发咒,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咒虫最喜欢血。”

    蛮蛮从未听说过这些。泪珠挂在柔软的睫毛上,将坠不坠的,看着分外?可怜。

    巫长也不忍心,但她还得继续解释着:“陆将军在喜宴上出现以后,身受重伤,见?了不少血,激活了寄居在他身体内的咒虫,咒虫在他养伤之时潜伏于身,伺机反扑,已潜入心脉。上次在凤凰山见?他,我便心有疑虑,后来曾问过他是?否中过蛊虫,一问之下,才最终确认,陆将军已经被咒蛊侵蚀。这种情况已经无法逆转,只会愈演愈烈,陆将军——只剩下三个月好活了。”

    天妒英杰。

    巫长也殊为?不忍。

    “我在信中对他阐明了此事,托人送到?军中,那封信,应当早已交到?了他的手里。”

    蛮蛮忽然明白,陆象行为?何?没有随众人一齐回来了。

    就连甲乙丙丁戊己辛壬癸他们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地回来了,陆象行却?选择一个人辞别。

    他知道,他活不久了。

    他不愿来见?她,便是?不愿教她知晓。

    也不想最终客死异乡,是?吗?

    就在今日,她还在谴责他,埋怨他,恨他又一次吹皱了一池春水便不负责任地选择离开,可事实呢。

    他是?因?为?你!

    秋意晚,就是?你给了他那只要命的蛊虫,就是?你要害死他!

    巫长也扼腕难平:“此事知晓之人不多,陆将军起初得知以后,立即给我回了一封信,让我万勿泄露,一定替他保守秘密,尤其是?在公?主面前?,不得走露风声,吐出半句实言。”

    蛮蛮的眼?眶又红又涩,原本清亮的声线变得沙哑:“那巫长怎么不替他隐瞒?”

    巫长皱眉心疼地望着公?主:“微臣是?公?主的臣下,实在是?不忍见?到?公?主一生都被蒙在鼓里,不明真相。何?况陆将军已经北回长安,他的死讯,必会经由大宣之口传出,公?主若是?届时得知,心中自然也会产生疑虑。微臣不愿看到?公?主将来悔恨终生。”

    蛮蛮自嘲地笑了:“难道现在就不会吗?我明知道他将要因?我而死,可是?他人却?在长安,我连他一面都再难见?到?了。”

    巫长叹息道:“公?主体内的蚕食也已经解开,身体不日便可恢复无虞。公?主可以选择,如何?做,而不是?被动接受安排,等待一切降临。”

    巫长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往蛮蛮的心里投入了一枚石子。

    涟漪一圈圈跌宕开来,水里树影被搅散,粼粼地闪着光泽。

    蛮蛮笑了一下。

    她自己将毡毯往头上拉扯,顾头不顾尾地盖到?了颅顶。

    声音从毡毯下闷闷地传来,难掩哭腔的沙哑:“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刚刚得知自己就是?阿兰,她甚至还没做好准备该如何?面对陆象行。

    有过那么一瞬间,蛮蛮幻想着,当陆象行得知她就是?阿兰,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会不会把下巴都磕在地上,她是?不是?会到?那时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质问他当年为?何?不辞而别。

    可一转眼?迎接的,便是?陆象行的死讯。

    只有三个月了。

    根本就不容她再拖延和耽搁,必须尽快做出决定了。

    巫长离去以后,亲自向国主秋尼请了罪。

    秋尼听罢,发了好长一阵愣,沉默之后,他起身,对巫长道:“您辛苦了。”

    国主并无责怪之意,只是?笑道:“孤去与蛮蛮聊一聊,巫长一路辛苦,也一夜未眠了,去休息吧。”

    青鸾被重新抱回娘亲的床上,乐呵呵地支着小手,在空中抓着什?么东西,同小时候的蛮蛮一样,好像无论经历了多大的苦难,她也心大地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活得又精致又洒脱,是?个真正?的可爱的小公?主。

    蛮蛮嘴角一牵,抚着女儿的襁褓,语气含了点忍不住的哭腔:“青鸾。你爹爹要死了。”

    尾云人对生死没有忌讳,说来都很直白。

    可是?青鸾听不懂。

    从她出生起,陆象行就没再她身旁陪伴过,蛮蛮甚至不知道陆象行是?否见?过女儿。

    如果他见?过了,还会忍心独自离开么?

    “蛮蛮。”

    母女二人在静谧的寝殿里絮絮然说了许多话,秋尼的嗓音忽然响在耳边。

    蛮蛮抬眸一看,只见?门被支开了一条缝隙,她知是?王兄要来了,忙抬起衣袖,将脸蛋上的泪痕擦去。

    勉强恢复镇定,便像是?方才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指尖抚在女儿襁褓上,朝着进来的秋尼远远掷去一瞥:“哥哥。”

    秋尼知道她是?强颜欢笑,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勉强妹妹的心意,害她伤心难过。

    举步上前?。

    他来到?蛮蛮榻前?,先?浅笑吟吟地逗弄了一番外?甥女,逗得青鸾咯咯直笑,秋尼对蛮蛮骄傲地道:“你看,青鸾喜欢我。”

    青鸾只是?没有爹爹在身旁,找了一个酷似爹爹的寄托而已。

    蛮蛮不搭理?他。

    秋尼握住了妹妹冰凉的沁着寒意的小手:“蛮蛮,你只管去,这里一切交给我。”

    蛮蛮一怔,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秋尼的话。

    “你……”

    “你放心,哥哥的身体还行,撑得住,再说,应对朝堂,我比你还是?经验丰富多了。”

    秋尼为?了证明自己还行,老当益壮,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

    但结果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差点将自己拍出内伤,把蛮蛮气得发笑。

    只是?看到?兄长如今两鬓上添了几缕华发,蛮蛮到?底是?不忍。

    “哥哥,北上凶险重重,青鸾在这里,她还太小了,我怎能走?”

    秋尼早已看出她的举棋不定:“那让青鸾的阿爹死在长安,蛮蛮就能忍心了么?”

    知妹莫若兄,秋尼几乎是?只用一句话便击中要害。

    蛮蛮梗着说不出话来,想到?陆象行已经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她的心如烈焰烹煎,一刻也坐不住。

    更不要说,他救了整个尾云,却?因?为?她的一时为?恶,要付出生命。

    他走的时候,不知该有多难过,却?还请求巫长替他极力隐瞒,不肯让她发现真相。

    他和她,如今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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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亏欠了谁,亏欠多少,怕是?早就成?了一团乱麻算不清了。

    “哥哥……”

    秋尼一只手掌抵住蛮蛮的唇。

    “蛮蛮你听我说。哥哥这辈子求了你太多事,让你总是?违背心意而活,哥哥曾经发誓要保护蛮蛮一辈子,可是?最后让你不得快乐的全是?我,这一次,你只管去做不违心之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做你的后盾。你要是?选择北上,我就留在尾云主持局面,替你照顾好青鸾,你要是?不想去,我也支持你,只是?从今以后你不许伤心,咱们家不许提陆象行这个人。”

    蛮蛮没想到?会从王兄秋尼的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大出意料。

    “蛮蛮,你想好了么?”

    秋尼垂落眼?睑,忐忑小心地询问蛮蛮意思。

    的确,人之一生何?其短暂,与沧海桑田相比,不过蜉蝣一日,便已身化天地,若做什?么事情都只得瞻前?顾后,不能放肆性?情,岂不憋屈。

    蛮蛮自小就不喜欢违拗心意行事,她热烈而勇敢,是?尾云国最受宠最骄傲的小公?主,所以这一次,去见?陆象行,把那个畏首畏尾的男人带回来,是?她想做,且一定会做成?的事!

    “想好了,”蛮蛮重重点头,“陆象行是?我的人,我不能抛弃他。即便是?长安,我也闯得。”

    秋尼呢,一辈子首鼠两端,当个战战兢兢的耗子习惯了,北面怕大宣,东边怕苍梧,南边怕玉树,多方经营,谁也不敢得罪,是?陆象行的一战大胜和蛮蛮的一语铿锵惊醒了他。

    秋尼到?底还没完全失去了血性?:“好!”

    他便开始做安排:“虽然不怕大宣那陆太后,但咱们还是?要计划好,我们的目的是?陆象行,不是?陆太后,若是?找到?他,安安静静地将他带回来,虽说咒蛊无解,但留在尾云,总归比长安多一线希望。所以,咱们不与那姓陆的女人硬碰。最好陆象行没回长安。你说呢?”

    蛮蛮点头:“陆太后手腕狠辣阴险,是?个笑面虎,我在她那儿不知道领教过多少次了,能不和她硬碰,自然最好就不要。”

    兄妹二人这边合计着,忽有一道奏报传回含玉宫。

    秋尼诧异地起身,留下蛮蛮,转身道:“哥哥出去看看。”

    蛮蛮仍在思忖,该如何?化装成?大宣百姓,悄悄地潜入大宣,再找到?陆象行。

    那个傻男人,天下蛊术出自南疆,咒蛊只是?巫长说无药可解,她就不相信,她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会找不到?救治他的办法,他竟一个人离开。

    蛮蛮想,若是?找到?他以后,她要狠狠地抽他的屁股,教他老实一些,再不可妄言离别。

    秋尼回来以后,突然神色肃凝,步伐也放得缓慢和沉重。

    这让蛮蛮心头一跳,疑心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胸怀不安,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嗓子也在发着颤:“哥哥,出什?么事了?”

    秋尼皱眉迟疑着道:“刚刚接到?奏报,听说陆太后知晓了你没死,大发雷霆,要治罪尾云,陆象行——”

    蛮蛮急得要命,直拍打着床沿:“他怎么了?你快说呀!”

    其实不待秋尼说,蛮蛮心里便腾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念头。

    果然。

    “陆象行赶回长安,把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当初是?贼人掳掠你而去,他分明知晓,却?睁眼?不顾,故意欺君,身犯死罪之人是?他。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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