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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死亡即出狱》50-60

    51  ? 冰山地狱

    ◎那时候你俩就搞上了啊?!◎

    【突发新闻:上一任执行部部长陈正于昨晚晚间九点, 在北半球S10公路车祸意外身亡,据执行部初步调查,车祸原因是因为陈正所乘车辆油箱故障, 从而引起车队连环爆炸, 这一突发事故死亡人数高达30人。对此,上一任部长为何不驾驶昆机以及悬浮车原因成谜,后续报道请继续关注本台】

    这一刻,窝在沙发上看球赛的抠脚大叔默默啜了口啤酒,高楼林立商业步行街年轻男女驻足观望头上LED显示屏, 穿梭在天穹之上的昆机航载广播有人扭高音量。

    这一刻,整个宇宙岛都准时收到了陈氏家族讣告。

    字数越简短,事情越大:

    【陈正先生葬礼于5月15日在陈氏祖宅举行。】

    也就是三天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蒙太山和近轨卫星始末还未调清楚,现在曾任执行部最高领导人以如此方式悄然死亡,史无前例的恐惧阴翳笼罩在整个宇宙岛上方, 经历和平安宁了数千年的人们在这几个月中,终于意识到, 宇宙岛其实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安全。

    人心惶惶。

    他们一改往日悠闲安逸生活,在躺平与自保中选择后者, 疯狂地采购物资,购买防身武器, 检查自家武器弹药数量, 一时间, 宇宙岛刮起了一股名为末日的狂潮。

    这也让帕斯塔峡谷的黑市赚得盆满钵满,日成交量达到了惊人的6518413亿DNY。

    对于此次末日狂潮, 裁决团、执行部及纠察队无任何表示。

    于是人们更加确信。

    末日已然逼近-

    陈岁安几乎一夜没睡, 离开S10公路后回家短暂洗了个澡, 在温暖干净龙头下洗清了罪孽和血污。

    明面上陈氏家族昭告天下所发的讣告。

    实则是他在没通知任何陈氏族人情况下交由执行部撰写的,讣告一发,各方来电问候几乎就没断过。

    陈氏家族是个几万人的庞大家族,他们几乎人人自危,深知油箱爆炸怎会炸死拥有熠耀的陈正,怎么会连炸7辆?

    不过就算所有矛头皆指向离奇,但他们谁都不敢去深究。

    只要掌权人未变,他们就永远没有话事权。

    更显离奇的是,以监督为主的纠察队,竟然问也没问陈正根本死因,甚至连闯一闯封锁的事故现场意愿都没有。

    裁决团不同,他们虽然有执法权,但自古以来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所以第二天,当陈岁安处理完所有事请之后,终于有机会休憩了。

    他坐在晨光微熹的鱼肚白天色中,坐在墙院花团锦簇的藤条椅子上,接完最后一个电话,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吴克亦是一夜未眠,甚至比陈岁安更加疲累。

    他忙着打扫战场,忙着指挥搬离尸体,忙着押送萧劲回执行部。

    现在他又风尘仆仆赶到陈岁安家里,在后院找到他,轻手轻脚走过去。

    “部长,一切事请都处理妥当,S10公路已打扫干净,萧劲等人重新接受DNA基因序列检查,葬礼邀请函已悉数发出。”

    陈岁安睁开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指了指另一张藤条椅,言简意赅地说:“坐。”

    吴克在他对面坐下。

    两人在淡淡晨风中静坐许久。

    直到陈岁安点燃烟,神色隐没在淡青色烟雾中开口。

    “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抽么?”

    吴克明显一愣,他从面前冒尖的烟灰缸上收回视线,接过烟。

    陈岁安俯身摁亮□□,给他点火。

    吴克诚惶诚恐,赶紧微微侧身伸手拢住火苗。

    啪嗒,点燃,两人分开。

    吴克深吸一口烟雾,说:“部长,您怎么了?”

    “说说看,你跟我这么久,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吴克想了会儿,慢慢说:

    “初见您是在两年前上任那天,您当时从电梯里迎面出来,我感觉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说实话,当时我挺震惊的。”吴克为自己曾经的莽撞愧疚一笑,“当时手中咖啡就掉到了地上,然后全部洒在您鞋面上我以为您会生气,结果你还问我咖啡什么味道,闻起来挺香”

    陈岁安蓦地笑了下。

    “那时我还是个小小的外办人员,他们欺负我年龄小资历浅,得罪人的脏活累活都交给我去办,为此大部分人高层领导都不喜欢我,认为我是个闷油瓶,办事差,处事不够圆滑。在执行部外勤部工作了十年,升职加薪还遥遥无期,我也心灰意冷。”

    “直到那天,他们打发我去抓嫌疑人。”

    吴克双眼仿佛陷入悠长回忆,猛吸了口烟,说:“那是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持枪躲在废弃大楼里负隅顽抗,当时谁都不想当出头鸟,冲在前头的第一个肯定要吃枪子的,说不准就死了,好听点叫做因公殉职,不好听点的就是找个陷阵冲锋的替死鬼。”

    “没办法,谁叫我在哪里资历最浅呢?”

    “所以我去了,肺部中了一枪。”

    他苦笑:“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毕竟从荒无人烟的废弃大楼赶到医院至少需要一个小时,他们也不会那么费心费力的把我往医院送吧我记得当时我咳出来的血都冷了,我也觉得越来越冷,他们把我拖上车,胡乱拍我的脸,互相推诿,商讨怎么上报我的死因。”

    “哈哈哈,我还没死呢,他们就在想怎么逃避责任,当时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是部长您呐,您打电话过来问人抓到没,他们支支吾吾说抓到了,又是您问有没有人受伤,所有人必须全部安全回来,我当时是快死了,但是还没聋,所以听到了全部”烟已燃到尽头,烧着手指的吴克竟然恍若未闻,继续说:“他们害怕了,一件小小的抓捕事件部长竟然亲自过问,也就是这样,我稀里糊涂活了下来。”

    陈岁安不愿多言,他永远不会说其实他就在现场,亲眼所见吴克是怎样如英雄般冲在第一个,以肉身相搏的。

    那天自己心血来潮,很想去看看这位让宇宙岛人人自危的杀人犯长什么样子。

    普通杀人狂与机制有什么区别,与他名下的那些走狗白色制服有什么两样?

    他躲在暗处,看吴克血流满地,看他被队友抛弃,看他们商量如何邀功和躲避责任。

    他觉得这样的人不能死,应该委以重任。

    所以在暗中打了那通电话。

    “也许是那一枪击毙了我的霉运?哈哈哈,从医院康复之后,我一路扶摇直上,竟然慢慢变成了您秘书!”吴克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诚不欺我!”

    “您方才问我,觉得您是个怎样的人,部长,我想说您很好。之后很久我才想明白,要是没有您在暗中保护和提拔,我根本不会活下来,更别提升职加薪。您别笑啊!虽然我有时候说话挺不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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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的,反应也比常人慢好几拍,但是我在努力,您肯定看到了是吧?!”

    陈岁安大腿叠二腿,掸了掸烟灰,微微一笑:“你别强行煽情谢谢,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吴克悄悄打量陈岁安,兀自小声说:“第一次见您,我以为您是个在蜜罐里长大不谙世事的二世祖拥有至高无上的血统,天赋异禀的能力,我以为您后来才发现,其实您受过的苦难和折磨比我们任何都多,您很好,真的很好,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就算一千个人或者一万个人,或者几十年后几百年后,您再来问我,我也会觉得您很好,无论您迫不得已杀了多少人,杀过谁,您就很好。”

    “世人都不知道您才是维护正义的那一方,他们都不知道是您这些年一直在殚精竭虑保护他们活下去的权益。”吴克郑重且如是说:“希望您能开心,相信一定会有真相大白那天,届时那天,所有误解都会揭开。”他话音一顿,衷心祝愿:“届时,希望您想要的都能得到。”

    话落,陈岁安久久不动,半晌后,侧开脸压抑着,最后苦涩笑了下。

    在这青白交替的天幕下,在这静谧精美的后花园里,吴克未见过如此暗淡的陈岁安,暗淡到眼神无光,暗淡到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烟,颤抖的指尖点不着火

    足足半小时后。

    “我很累。”陈岁安摁灭烟头,怕冷似的将两只手掌揣进兜里,眺望远方,轻声重复:“真的很累了,杀了我父亲,很累很累”

    他嘴唇泛白,喉咙溢出的字音微不可察。

    “从来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吴克看着他这副孱弱模样,悲切流下眼泪。

    “部长”

    “我以为亲手了结他,替母亲报了仇,我会变得快活,可我并没有。”陈岁安深陷在椅背里,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失去支撑力量。

    他苍冷洁白的侧脸勾出一道隐秘的弧线,在天光中渐渐明显。

    “我的罪孽又多了一重,每时每刻都像架在火上烹烤,我以为杀了他会轻松,可烈火却更旺盛,我真的很累。”

    “部长!”吴克抹掉眼泪,欲言又止。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杀人如麻、冷血无情,表面冷静内心乖戾。”陈岁安晒笑,摇摇头,十分冷静地自嘲起来:“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就才是真的我。”

    吴克突然腾地站起来,毛手毛脚打翻了玻璃桌,烟灰缸瞬间倾倒在草地上,他赶紧俯身打扫,沉默不语捡烟头,突然又站起来,对上陈岁安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斩钉截铁的说:“就算世人都这样认为,裁决官也不会这样认为!”

    “”

    “好端端提起他干什么。”陈岁安僵了一瞬。

    吴克继续埋头苦干,缄默不语。

    陈岁安等了会儿,把倾倒的桌子扶正,莫名其妙:“问你呢?”

    “我”吴克无声张了张嘴,视死如归劝道:“您要不就从了裁决官吧。”

    “”

    说好的悲伤呢?

    画风突变

    陈岁安相当震惊:“从?”

    “不不不,也不是从,其实我觉得裁决官挺适合您的,他表面对您所做的事情不闻不问,其实真的”

    “闭嘴!”

    吴克委委屈屈:“我哪里说错了嘛,您明明也喜欢人家。”

    “是又怎样啊!”陈岁安被吴克毫不留情拆穿,拉下嘴角,“要不要给你发个喇叭游街示众啊?!”

    “那倒不用我们看的出来”

    “你”

    回溯戛然而止。

    陈岁安尴尬摸摸鼻子,望向黑暗的深处

    赵渡轻咳一声别开眼,默不作声。

    白鹤在这两人身上反复打量,阴阳怪气来了句:“那时候你俩就搞上了啊!陈岁安你脸皮可真厚,姐赵渡你也是真牛逼啊。”

    作者有话说:

    鞠躬

    52  ? 冰山地狱

    ◎好好说话别撒娇◎

    十八层地狱——第八层冰山地狱。

    冰山地狱是指凡谋害亲父, 死后打入冰山地狱。令其脱光衣服,不孝敬父母,不仁不义之人, 令其裸体上冰山。

    判官命为不卢半呼。

    浓雾中挺着座高耸如云的淡蓝冰山, 几乎占据整个视野,连呼吸都带着冷冽刺激的痉挛。

    透散着袅袅白汽冰山里,人影憧憧,或躺或立或斜,脸色发紫眉眼乌黑。

    那是被冻了上千年或更为久远的表症。

    不卢半呼早已等候多时, 极为严肃刻板的拉开卷宗,同时候立在旁的游魄跃跃欲试,他们贪婪的目光紧紧盯随着陈岁安,冰山地狱已经很久没有迎来滚烫新鲜血液浇灌这片寒冷的土地上了。

    “这层地狱是不是也需要抵消痛苦?”陈岁安问。

    白鹤缓缓摇头:“并不是。”

    “那好办,弟弟,我刀呢?”

    话音刚落, 一直站在昏暗里的赵渡掏出那柄曾经陈岁安贴身的蝴蝶、刀。

    “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陈岁安从他手中取走,极为漂亮流畅耍了个花式, 热身道:“算了,先杀人吧。”

    “陈岁安, 曙光12年……”

    陈岁安双手束在背后,面如沉水大步向前迈至不卢半呼面前, 说:“住嘴!”

    白鹤:“”

    赵渡:“”

    “别再说什么谋杀亲父, 我听腻了, 陈正该死,他害死我母亲又差点害死我, 跟机制蛇鼠一窝, 我奉劝你一句不卢半呼判官, 如果你一意孤行仍然要宣判刑罚,先请你去打听打听铜柱地狱下场。”

    “这才是他啊~”白鹤毫不意外,一言难尽的感叹:“姐夫,我哥他曾经还对谁放过这些狠话,你知道不?”

    赵渡望着陈岁安背后泛着锋利寒光的手指,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淡淡说:“我。”

    白鹤:“啊??”

    “他当时差点杀了我。”

    白鹤:“”

    “你当我没问。”

    “好的。”

    不卢半呼大怒,直接砸了手中判决书,千百年来谁敢忤逆判官?

    “你敢威胁我?”

    “威胁算什么?我要杀你!”

    说时迟那时快,陈岁安反手一凛,寒光乍现,尖利刀柄化为一道白光瞬间没入不卢半呼眉心。

    白鹤:“卧槽!”

    陈岁安一脚上前,踏上滚落在地上的判决书,用鞋底碾得稀碎。

    “人人都知道我是个没有道德观念的疯子,宇宙岛的法律都约束不了我,就凭你拿着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妄想判我的罪,奉劝你一句,认清形势放弃幻想。”

    不卢半呼甚至来不及流血,更来不及惊呼。

    就那样直挺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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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轰地砸在地上,荡起一片尘埃。

    方才还跃跃欲试的是游魄纷纷消失不见。

    陈岁安一笑了之,随后踩着不卢半呼尚且温热的尸体,伸手拔出他眉心蝴蝶、刀,接着嫌弃的在他黑袍上擦干净血迹,折返回来,镇定自若的将刀揣进怀里。

    “走啊,都愣着干嘛,没见过杀人啊?”

    白鹤:“”

    赵渡:“”

    十八层地狱第九层——油锅地狱。

    油锅地狱是指在起□□之心,行□□之事,不分场合主动求索。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啪啪直响!依据情节轻重,判炸多遍。

    “这层判官名叫乌竟都,我不是很了解所以不能给你任何建议。”三人稳稳踩在地上,白鹤在空气中嗅了嗅,凝神在昏暗中仔细辨认前方,“从下九层开始才是真正的磨难。”他认真起来,说:“大哥,接下来可能有些地方我跟裁决官都帮不上忙,需要你自己度过了。”

    陈岁安突然停下脚步,很大胆的拉住赵渡手腕。

    “上九层地狱,你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赵渡面容平静:“什么都没做。”

    陈岁安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松开手说好吧。

    前尘往事了解越多,他越搞不清自己现在到底对赵渡是什么想法,有想法吗,那肯定是有的,没有想法吗?陈岁安在心里问自己,可是是不应该有想法的啊。

    哪怕全身每寸肌肤都相互紧贴过,哪怕在意识沦丧时求饶过。

    可内心还是有个冷静无比的声音反复警告,不要这样做不要这样做,你是个累赘,你永远都是个孤独的前行者,在沾满罪孽的路途上不要渴望他人同行。

    “在想什么?”赵渡抬眼看来。

    陈岁安怔忪片刻,看看好奇打量自己的白鹤,又看看略显担忧的赵渡,晒然摇头。

    “什么都没想,走吧,看看十八层地狱下九层到底有什么。”

    三人继续前行,拨开浓雾没一会儿,热气率先穿透而来,伴随的还有浓烈的油炸味道!

    那是一种蛋白质混合着腥臭的血腥气味,简直不能用钻进鼻腔来形容,闻到第一口几乎是掀翻天灵盖的恶心冲击。

    迷雾散尽,露出玄机。

    寥落穹顶压着滚滚灰烟,一望无际的广袤土地上支起无数口沸腾大锅,游魄荡着宽大破烂袍子飞来飞去,它们头顶绿油油的呆滞眼睛眨也不眨,如同发条木偶般时不时往大锅里注油。

    这里没有惨叫声,没有风声,死寂便格外明显起来。

    三人继续往前走。

    陈岁安只有靠近赵渡身边,闻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墨香味儿才会觉得稍稍好过一点,所以他在走动中不自觉靠近,靠近,再靠近。

    直至紧紧挨着,薄薄衣料摩擦出此起彼伏的细琐声。

    “这里全都是人?”陈岁安捂着鼻子,感觉自己一张口便会吸进浮动在空气中的人体组织。

    赵渡站在陈岁安侧边,轻轻撇了他一眼,随后,自然垂落在裤腿的手掌不动神色握住陈岁安手。

    温暖干燥的掌心从肌肤处传来。

    陈岁安心头咯噔一声,看着白鹤后脑勺,带着那只手往身后侧了侧,没有挣脱。

    “十八层地狱越往下走,刑罚越残酷,犯人也会越来越多,因为刑期随地狱层数不断增加,往后你会看到更多犯人受刑。”赵渡解释,“他们受完所有刑罚才会轮到下一层,轮完所有地狱才会重新做人。”

    “我觉得自己并不圣母,但我都觉得残忍。”陈岁安心悸,动了动手指,不由得想起什么,问:“你还记得这些人?都是你判的?”

    赵渡以为他在害怕,于是手掌微微拢紧,安抚似的捏了捏他冰凉指尖,有些好笑地回答:“这些人都不是我判的,大约是上一任或者前几任裁决官所判。”

    “怎么,你很期待是我判?”

    “没有,我只是好奇,上一任裁决官是谁,看起来他好像非常严厉。”陈岁安扭头问,“我还好奇你曾经还判谁下地狱,罪名是什么。”

    赵渡说:“上一任裁决官是我母亲。”

    “”

    真是不可貌相。

    陈岁安无语两秒:“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其实我觉得宁阿姨挺平易近人的”

    “我没判过谁下地狱。”赵渡似乎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不过还是耐心解释,“我母亲她很喜欢你。”

    “谢谢阿姨喜欢,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当面谢她。”

    这里有个悖论。

    【我没判过谁下地狱。】

    不是你判的那是谁判的?

    陈岁安漫不经心问:“宇宙岛现任裁决官是谁?”

    此话一问,赵渡不自然停下脚步,认真回答:“是我。”

    “没有变更过?”

    “没有。”

    “那你一直在这儿,裁决团怎么办?还有判决书要你签发。”

    “彭钰童会负责。”

    陈岁安心头千回百转,默默想道,更大的悖论来了。

    事实摆在眼前,不是你判的还能是谁判的?

    陈岁安无法理解,不过他不开口了,怀揣着沉沉心事往前走。

    “我晕死,都这时候,你俩现在能不能别谈恋爱了?”白鹤小小人儿,嫌恶的避开身旁每一口翻滚着焦黄白骨的大锅,老远跑来,十分老练的手心拍手背,哒哒哒了十几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在这儿亲亲我我?”

    陈岁安想把手藏起来,偏偏脑子短路似的忘了为什么不分开就好了。

    他不是那么有底气的小声抗议:“大人牵手怎么啦,又不会怀孕,你少插嘴。”

    “得!我不插嘴,那你插吧。”白鹤朝赵渡努努下巴,“干么?”

    赵渡轻咳一声,侧开脸,话接得极为顺畅。

    “干什么?”

    “当然是干陈岁”

    “卧槽陈邈你给老子住嘴,疯了是不是?”陈岁安登时来气,用力挣脱赵渡手,上前两步捂住白鹤嘴。

    白鹤也不反抗,就是漆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个不停。

    陈岁安在他耳边恶狠狠警告:“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你扔进油锅反复炸千百遍,地球上反正流行一个词叫做当红炸子鸡,你掂量掂量你的炸子鸡红不红!”

    “呜呜呜呜呜——”

    白鹤头如捣蒜,就在陈岁安松开他那一秒。

    他转身就跑,并且大喊道:“以前我不知道你俩到底干了什么,回溯面前我可是都看到了!哥你就承认吧!腿直的人通常性取向都不直,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被牵着的时候笑的像个傻逼!”

    “你给我站住!”

    陈岁安拔腿狂追。

    “偏不偏不,略略略略。”

    “妈妈以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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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你小时候就招男孩子喜欢,在幼儿园别人亲你你还不反抗,回家还炫耀来着”白鹤跑的没影,就剩个墨色小点在密密麻麻的油锅缝隙中穿梭,还不忘无情拆穿,“你以前那些出柜对象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也不管,都找上门你还躲在家里睡觉,后来故意钓姐钓裁决官,裁决官你听到没啊,我哥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陈岁安气得眼冒金光,叉着腰又要去追,身形陡然一滞。

    “嗨”他猝不及防回头,看着赵渡面无表情的脸,僵硬挤出笑容,“我觉得我弟在胡诌”

    赵渡眸光宛若冷箭嗖嗖射来:“那些出柜对象?那些?不管?一哭二闹三上吊?”

    陈岁安感觉身处的不是油锅地狱,但胜似油锅地狱。

    “你知道的我可能曾经为了判刑付诸过多方努力”他努力咽下口唾沫。

    赵渡冷声冷气,加重语气:“你再说一次?”

    陈岁安苍白无力解释道:“没哪有什么出柜对象,就是以前玩的一般的朋友。”

    “谁亲你了?”

    “啊??”

    “我问谁亲你了。”

    赵渡每一次题问,都带着重逾千斤的压迫感,更别提那双犀利的眼睛毫无遮掩的盯着你。

    陈岁安登时毛骨悚然,拔腿想跑,又被赵渡眼疾手快抓回来。

    “回答!”

    白鹤幸灾乐祸的笑声从远处传来。

    陈岁安眼一闭心一横,干脆豁出去大声说:“上一次接吻,不是在昆机休息室里你主动亲我的吗?!”

    抓住肩膀的手陡然送了力道,赵渡收回手,用轻描淡写的口吻。

    “是你主动的。”

    这话一落,震得方圆一里的游魄纷纷抬头看来,它们甚至忘了添油加柴火

    万物唰然一静。

    ——啪嗒,一桶油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冒着泡儿。

    陈岁安想死的心都有了,狡辩道。

    “明明是你先的!”

    “不是我,是你,陈岁安不要撒谎。”

    “我没撒谎,要不要上去地狱,哪层来着?唉不管了,白鹤出来,重新打开那天的回溯。”

    “开吧,我也想看看。”

    白鹤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一脸认真的问:“哥你确定?我记得当时好像有十八禁。”

    霎时,宛如平地起惊雷。

    “”

    大的弄不过,小的说不过。

    得,开摆吧。

    陈岁安心灰意冷,倦了:“别开了。”

    他走出两步,又愤愤不平折返,端端正正站在赵渡面前,气急败坏嘴硬道:“我没撒谎,不是我主动的!”

    说完转身便走。

    “嗯嗯,没撒谎。”赵渡点点头,追了上去,“好好说话别撒娇。”

    白鹤看着两人逐渐离去的背影,惊呆了:“卧槽,你们这也能见缝插针啊?这也能调情啊?真特么佩服。”

    于是就这样,陈岁安和赵渡一路争执过油锅,争执到乌竟都面前。

    还没分出结果

    白鹤无语,连骗带威胁的让乌竟都同意开启回溯,撕裂的时空缝隙再次开启,他仰天长叹直冲云霄。

    “人才啊!我怎么摊上你们两个哥啊???”

    作者有话说:

    鞠躬

    53  ? 油锅地狱

    ◎丧钟敲响,哀乐大奏。◎

    时间来到陈正葬礼当天, 也就是宇宙岛曙光12年5月15日。

    陈氏家族祖宅位于北半球雪莱大陆,直线距离执行部总部六百公里,祖宅占地三万公顷, 囊括一栋10层主楼和侧方两栋3层耳楼所组成, 三栋楼完全被高大的针叶落叶林重重叠叠掩盖,主楼前草坪簇拥着的空地中央,是由著名雕塑团耗时几十年雕刻问世的——镰刀交织橄榄条喷泉,活水从祖宅外圈护城河引入,无论寒冬酷暑绝不断流。

    一条笔直且宽阔大道从安保无比严密的雕花大门延伸而进, 所有车辆及行人只能通过这条两侧布满利剑般的柏树道路进入祖宅,传说这条大道下每隔两米就埋下了永不损毁的拦截炸弹,要是有人硬闯,除非从空中开打突破口。

    陈家人显然不会忽略掉这点。

    空中安保势力比地面有过之无不及,全天候24小时配备武装力量的巡逻队,红外成像无差别每寸扫描, 就是藏在树林里的耗子新找个了老婆都逃不过监控人员法眼。

    主楼平时冷冷清清,只有陈正及几百名侍应生居住, 侍应生不是宇宙岛居家广泛使用的仿生人,而是一个个鲜活真人, 他们负责祖宅日常维护和清扫,余下安保人员一天三班倒, 不居住在这, 因为郁旋曾经认为家里每天就像□□开大会, 很不自在,哪怕后面她悄然“抱病”离世, 这个不成文的规定也依旧延续下来。

    当然这里也是陈岁安陈邈从小长大的地方, 他们一家人曾经都生活在这里, 在陈岁安12岁之前,至少他在其乐融融的表面下度过了这么多年。

    陈邈因为上学也很少回来,他有自己的房子,除了偶尔回来拿东西外是不可能踏入这里一步,陈岁安就更比提了,记得上次离开,大约是在5、6年前。

    “哥?!”陈邈从铺着厚重地毯楼梯一路小跑上来,他今天穿的很正式,黑色西装黑色领带,锃光瓦亮的皮鞋笃笃笃声响有些烦人。

    这间房间位于主楼二楼,是哥弟俩从小玩乐的地方,几百平方的房间到处都是玩具和电动游戏,墙上挂着当年郁旋发火打他俩的照片。

    照片拍得并不算好,谈不上什么构图比例,角度低矮,看上去像是有人随意摁下快门。

    陈岁安从墙上收回视线,脚后跟往地上一靠,瞧向门口。

    “我就说你在这儿嘛,干嘛呢?背着我偷偷打游戏?”陈邈揣着手,像个二流子似的,慢慢踱步进来。

    他进来就左摸摸右摆摆,不出几分钟就将这间游戏室弄得稀乱。

    “还有半个小时葬礼就开始了,下去了呗”陈邈玩起了小霸王,靠在瑰丽繁复的墙纸上头也不抬,按键按的劈里啪啦响,跟他这个人一样吵。

    “别不说话啊,也别在这儿躲懒啊,悼词我是不可能念的。”

    “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人,真的烦!一路回来脸都快笑僵了。”游戏人物突然嗝屁,他不耐烦地随手扔在桌上,“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笑,想想应该哭一哭,不哭一哭至少也该悲伤一下,可是我真的悲伤不出来”

    “哥,你在听吗?”

    随风飘扬的白色窗帘扬起一角,不经意间露出碧蓝天空中盘旋的引航直升机,只见天边尽头接连不断驶来数架款式不一的昆机,它们在主楼右侧专用停机坪上起起落落,每降落一家,就代表前来参加葬礼的达官显贵又多一位。

    陈邈絮絮叨叨说了半晌,没得到回应:“陈岁安,你是个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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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吵别吵,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陈岁安转过身,不耐烦地啧了声。

    陈邈难以置信:“怎么滴,父亲死了你还有点伤心?”

    “”陈岁安帅脸无语两秒,像个小孩子那样双手捏拳假惺惺一顿嚎哭,倏地放下手抱在胸前,一张素白冷酷的脸上毫无波澜,干瘪瘪说:“我只是担心待会儿要是在葬礼上笑出来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礼仪老师不是教过我们吗,任何时候都应该笑面所有糟心的人和事,不要被烦恼所打败。”陈邈睁眼胡说八道,满不在乎耸耸肩,“想笑就笑啊,笑口常开好运自来啊。”

    “你搁着说相声呢?”

    “这场葬礼不就是大型表演秀吗?所有人妆着严肃,眼里饱含悲切,不苟言笑的嘴角和迈着沉重步伐走进这座令人作呕的大楼,接过人手一支侍应生托盘里的白菊,精致的恨天高和手工鞋底踩在满是黑色花纹的天然大理石上,沿途跟所熟识的朋友打招呼,来到以为装着的是尸体其实装着的是只随便弄死的老鼠灵柩旁,庄重脱帽致礼,弯腰鞠躬九十度,或者更低一点,不然无法彰显其怀缅悲伤的心情。”陈邈幻想着这副画面,不自觉笑出声,描述的绘声绘色:“他们直起腰就代表走完了所有流程,接下来就回到我俩面前,拉着手沉痛的安慰些烂大街的保重身体,如果有戏精的甚至会掏出胸口真丝方巾擦一擦鳄鱼眼泪,紧接着下一位又上演同样的戏码,走完流程在后这些人便会自行离开,在这座名利场里物色高贵的社交对象,端着香槟站在大厅里,滔滔不绝攀谈着一件又一件与葬礼完全无关的话题,大概率是些度假旅游的新兴景点或者某行业商业版图扩张的未来趋势。”

    陈岁安也笑,点点头:“有点道理”

    “谁会真正关心陈正死因呢,他们甚至不知道躺在几百万灵柩里的是一只死老鼠,这些人只会关心陈家未来谁做家主,执行部的权柄又会流落到谁的手上,夜晚回去他们会给藏在外边的情人咬枕头,高谈阔论如何站对队。”陈邈像个打开了话匣子的愤懑少年,“反正人就是这样,只对新鲜猎奇感兴趣,只对自己利益保持追求,其他的玩意儿他们才不管。新闻媒体也是,今天来了很多家吧?全球直播呢,这得多么大的流量啊。”

    “还有一件事你忽略了。”陈岁安故作高深提醒。

    “什么?”

    “今天来有些人还是很真诚的,不玩幺蛾子不社交不虚与委蛇。”陈岁安淡淡说,“也不跟谁咬枕头,也不站队,当然更不在乎流量。”

    陈邈:“裁决官啊?”

    “不是你为什么觉得是他?”陈岁安相当费解,“虽然我承认他的确符合这些条件,但是我说的不是他。”

    陈邈眼珠子转了转,惊喜道:“外公他们?”

    陈岁安赞赏地点点头:“还算你小子聪明,待会儿葬礼结束外公和舅舅他们肯定要去看母亲。”

    俩兄弟的母亲只有衣冠冢,就葬在祖宅后花园里,其实当时陈岁安是一百万个不愿意,奈何陈正态度强硬没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就办了葬礼定下墓地,那时陈岁安虽然好好活着,陈真也没再动把他往机制面前送死的念头,大概率是郁旋父亲郁弥清出手,或者还有其他势力镇压,又或是陈正意识到还未长大的陈岁安是陈家将来最强的那一个。

    那些年陈邈还小,堪堪三岁大,不知道妈妈怎么没回来,白天玩的时候还好,一到晚上就哭闹不止,要妈妈的话音能在哭的沙哑的深夜里反复念叨到天亮。

    他那么小,没有手环没有手机,只有无穷无尽的等待,他不知道什么是时间,只记得乖乖吃几顿饭,乖乖睡几次觉,玩几次游戏以后,就会看到想念的妈妈。

    那时候陈岁安也只比陈邈大不了多少,快要没顶的悲伤却不能在弟弟面前流露丁点,压抑着哄他睡着,独自躺在床上盯着雪白墙壁看个通宵,凌晨一点到凌晨五点之间的世界都是安静的,这时候陈岁安不用惶惶不安,不用担心陈正是否又会把他送献祭给机制,这时候各科老师也不会对他有任何严苛要求,即使他盯着墙看四个小时,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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