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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戏长风》50-60

    第51章 十七(四)

    “可是,总有人不会忘记初心的。”

    大楚自开国来, 每逢初雪后便会于乾极殿例行大祭,并举办瑞雪宴,以祈来年风调雨顺, 国祚绵长。

    届时百官云集, 四方使臣来朝, 是一年一度翘首以盼的盛宴。

    当然, 元景二十年的瑞雪宴,注定只会是帝都的一场噩梦。

    十月十七, 玄洞天道观普初道长奉旨入京,以备大祭。

    十月二十二, 本已请旨不归的江南道平南军节度使高轶抵京,百官愕然。

    次日, 金文焕便隐去行迹, 亲自带罗彬到镇远帅府拜访。

    讲真, 罗彬是真不愿踏入帅府, 总觉得苏洛屿待的地方格外邪门, 格外与自己犯冲,要不是形势所迫, 他恨不得待天涯海角去。

    不过等进到帅府, 罗彬却意外发现苏洛屿身边有位令人挪不开眼的男美人。

    那男美人一身深蓝袍服挺然而立, 昳丽独绝,美而不娘, 简直是绝品中的绝品。

    罗彬不由感慨,到底是帝都风水养人,比之阡州那些个庸脂俗粉强了千百倍, 也不知是帅府的哪位幕僚。

    不过……这男美人身段似乎有些眼熟。

    正当罗彬斗胆窥视时, 苏洛屿一道冷冽目光扫过来, 当即吓得罗彬直接一颤,匆忙收回目光。

    几乎是瞬间,罗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位男美人不就是之前阡州宸王府的那位城公子吗?

    三年前,城公子在徐府一战成名,罗彬本以为会是需要重点关注的隐患,但不料之后三年里,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这位城公子都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悄无声音,毫无波澜。

    没想到,今日在帅府又能得见。

    当然,罗彬并不知道,这位城公子并非真的悄无声息,而是苏洛屿设法让他看起来“悄无声息”罢了。

    实际上,在他到宸王府的三年间,已然成了苏洛屿手中一把见血封喉的利剑。

    尤其是在开拓中原至西戎的商道时,苏洛屿很多时候不好亲自出面,这位身份成迷、又能武善察的城公子皆能代行,且无一败绩。

    “五日后便是瑞雪宴,丞相此番冒险造访,倒是本王始料未及的。”

    面对金文焕,苏洛屿头都没抬,手中捏着枚白子对着残局轻敲,语气略有不耐。

    曲斯远坐在身后,借着珠帘遮拦,时刻注意着金文焕的神色变化。

    突然造访自然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对丞相一党极为不利,否则金文焕也不会亲自冒险前来商榷。

    不过金文焕到底是只弄权二十余年的老狐狸,脸上并无半分忧色,神态从容自若,甚至还颇有兴致地同苏洛屿下起残局来,那怕苏洛屿语气明显不耐,也没表现出什么。

    “臣与王爷三年未叙,如今又值好事将近,自当造访,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的?”

    金文焕捋了捋胡须,俯身在残局落下一子,有意还似无意地瞟了眼苏洛屿。

    苏洛屿却并没有打算给这位丞相大人面子,而是冷哼一声,直言:“如果我猜的不错,丞相已经知道自己好学生孟怀晋背叛你的事实了吧。”

    金文焕闻言微微一顿,但微不可查,且目中任旧含笑。

    但罗彬却是如遭雷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洛屿,又看向自己老师

    ——但观金文焕的神情,显然是早就知晓。

    “人心叵测,放平心态就好。”

    金文焕倒是沉得住气,边等苏洛屿落子,边端起茶碗品了口,才道:“又或许,孟怀晋从一开始就不能算作是我的人,而是一枚布了很久的棋子。”

    苏洛屿看了眼棋局,胸有成竹地笑了下,却并不急着落子,转而问一旁曲斯远:“阿城,如果有人背叛了你,杀了你的至亲,你会怎么办?”

    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于是皆聚到角落的曲斯远身上,但他闻言神色并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漠地看着前方,也不言语,也不动作。

    所有人见状,皆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突然,曲斯远起身,不待人反应,腰间软剑刷地出鞘,身形一晃迅速到了罗彬身后。

    罗彬不及转头,便有滚烫的东西溅到他的脖颈上,低头一看衣袍,正是鲜血!

    一声闷响,之前随金文焕进府的近卫倒地,尸首两处。

    罗彬闻着扑鼻的浓厚血腥,极力忍住才不至于当场呕吐。

    “如果有人背叛了我,杀了我的至亲,我定当蛰伏以待,伺机报仇。”

    曲斯远掷地有声,随后收剑入鞘,回到苏洛屿身后,留下惊恐不已的看客。

    苏洛屿借错身的那一瞬,对曲斯远露出个满意的笑来,随即又恢复成了阴鸷冷厉的模样,对死去的近卫抬了抬下巴,道:“此亲卫乃是旁人安插在丞相府的细作,我怕留下后患,故而让自己人替丞相解决了,还望丞相海涵,不要责备我的人无礼。”

    当然,语气没有一丝替金文焕着想的关怀,更没有半分让曲斯远道歉的打算。

    金文焕看了眼死去的近卫,虽脸上神色无变,但额上已然冒出冷汗

    ——他并非不知晓这名亲卫是细作,但苏洛屿身在帅府,却能洞察丞相府中事,就不得不令人细思极恐了。

    “如果本王猜的不错,丞相今日前来,是想看看能否退出结盟吧?”

    苏洛屿起身,居高临下睥视金文焕,语气逼人。

    金文焕身形一顿,忙起身躬礼道:“王爷何出此言?臣在三年前与王爷结盟,一心为佐王爷成大事,而且也只相信王爷能成大事,怎会临阵脱逃?”

    苏洛屿冷笑一声:“如果真是如此,又怎会来本王府上试探?依本王看,你金文焕因为区区一个学生背叛,早就自乱了阵脚!”

    听到这里,金文焕终于肯直言:“臣并非是要做缩头乌龟,这点请王爷放心,但孟怀晋绝非一个普通学生那般简单。”

    “他在我身边整整二十余年,我不仅没有发现任何端倪,甚至万分信任,将一应重要事务交付于他,所以他对我的了解远胜旁人,致使今日成为不可小觑的威胁。”

    金文焕边说边不由叹息,眼里露出些许惋惜和愤怒:“想当初,我一度将他和罗彬视为我最得意的门生,悉心栽培,视同义子,不曾想竟是只咬人的豺狼!”

    “孟怀晋是冯太后的人。”

    苏洛屿言简意赅地给出结论,直接点出金文焕真正害怕的地方。

    金文焕抬袖擦了擦额上冷汗,心思百转,道:“冯太后身为后宫之人,却涉前朝政事,孟怀晋助纣为虐,不过是在自寻死路。”

    “但本王看丞相也是在自寻死路!”

    苏洛屿语气不屑,俯身将手中棋子落到棋盘,胜负立分。

    “丞相在朝多年,从最初高居丞相之位大权独揽,到后来与冯太后分庭抗礼,再到现在需要拉拢更多势力才能勉强维持微妙平衡,这足以说明攻守之势早就悄然改变,若是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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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趁机主动出击,怕是和坐以待毙没有半分区别。”

    “更何况,”苏洛屿起身走到金文焕身边,犹如虎牢盘旋,不怒自威,“留着苏家血脉的皇族子弟何其之多,要找个傀儡实在过于简单,丞相凭什么觉得,你有信王这个妹夫,就有了和冯太后日后谈判的筹码呢?”

    “而且丞相也看到了,你的好学生对你了解颇多,本王又何尝不是呢?”

    一针见血,金文焕猛地抬头,刚好和看他的苏洛屿对视,顿时有种要被虎狼开膛破肚的恐惧。

    “金丞相,何必想这么多呢?”

    苏洛屿上前一步,抬手拍了拍金文焕肩膀,吓得他一把老骨头差点没站住,才道:“准备好该准备的一切,待本王登基,丞相便是最大的功臣,你我君臣两人齐心开创盛世伟业,如何?”

    金文焕当即俯跪下来,竟是对苏洛屿行了面君大礼,道:“臣必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罗彬见状也跟着跪下行大礼,心中忐忑久久不下,同时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后背衣袍已被冷汗尽湿。

    曲斯远冷漠地旁观着这一切,同时侧头望向苏洛屿,果不其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对眼前两人的厌恶。

    都是棋子罢了。

    曲斯远没多说什么,只待罗彬扶着金文焕告辞,才从苏洛屿身后走出来,感慨了句:“金文焕老了。”

    苏洛屿挥手让人将尸首处理,褪去方才锋利冷冽,并肩同曲斯远慢慢往后院走,道:“是啊,当年金文焕连中三元一举成名,一篇针砭时弊的策论更是引得读书人口口相传,谁也没能想到,他最后还是免不了被权力的漩涡吞噬,将济世救民的初心忘得一干二净。”

    那你的初心呢?

    曲斯远几乎是下意识想要问出这个问题,但他并不会真的开口问,因为他已经见过苏洛屿面具下的真实一面。

    在这座繁华的帝都,每个人都有两面,一面好看但虚伪,一面真实却丑陋。

    苏洛屿曾用虚伪的一面算计人心,那么他必然会因为真实的一面遭受反噬。

    “可是,总有人不会忘记初心的。”

    曲斯远顿足看向苏洛屿,难得绽出一个笑来,两颗小虎牙都露了头。

    苏洛屿一愣,心中不由怦然,也跟着笑了,道:“对,总有人不会忘记初心的。”

    他想,阿城果然还是信他的,他们三年的朝夕不可替代,他们依旧是最了解彼此的存在。

    纵使他有百般难言,但一转身,心上人永远就在眼前。

    然而实际上,曲斯远看向的,并非面前的苏洛屿,而是苏洛屿眼眸中的自己。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柿子:本王对你这个老登,也是了解颇多呢(微笑JPG+拔刀)

    金丞相:你不要过来啊!

    PS:大家可能觉得罗彬不那么聪明,但却能被金文焕重用多年,背后理由很简单哈,一是因为罗彬能力勉强够用,且还算忠诚;二是因为他碰到了柿子和孟怀晋等一众大佬,脑子不够使很正常哈。

    (罗彬:听说你到处跟人说我脑子不好使?)

    第52章 十七(五)

    “三年了,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十月二十八, 飞雪纷乱,朔风凛冽,整个帝都银装素裹。

    但饶是天地寂静, 却掩盖不了皇宫的热闹半分, 天还未亮, 整个乾极殿便灯火如昼, 内侍宫女来往忙碌,严肃有序地准备着大祭和瑞雪宴。

    卯时, 百官开始陆续到达南华门,恭候多时的内侍将人引到偏殿, 以避雪暂憩。

    曲斯远作为苏洛屿近侍,亦随同前往, 半途却遇到一辆马车拦了去路。

    “回王爷, 是江南道平南军节度使高轶高大人。”

    马车外亲兵禀报, 语气略有犹豫。

    “他说, 想要见王爷一面。”

    苏洛屿闻言没说话, 抬眸望向前方,曲斯远会意, 让人挑开了车帘。

    只顷刻, 外面的风雪声便近了, 仿佛贴在耳侧。

    隔着纷扬白雪,曲斯远朝不远处看去, 再一次见到了高轶。

    高轶并未坐轿子马车,而是策马而行,且仅带了一名随从。

    或许是东南战事催人老, 高轶两鬓已然斑白, 但他脊背依然挺拔, 英朗的眉目间依稀可见当年的卓然风华。

    曲斯远不禁有些恍惚,毕竟他对高轶的印象,尚还停留在元景十六年。

    彼时他方入青鸾台,途径乾极殿时远远瞥见丹墀上的两抹翩然身影,何其意气风发。

    正是元景帝和高轶。

    “臣高轶拜见宸王。”

    高轶翻身下车,到马车前俯身做礼,但头却始终并未低下,甚至看向苏洛屿的目光中,毫不掩饰敌意。

    苏洛屿并不示意高轶起身,毫不客气发问:“高大人好不容易回京一趟,应该去清平宫抓紧时间叙旧才是,怎么有空来拦本王了?毕竟有的事,有的人,不过是浮华一梦,梦后抒怀,怀亦无用,终会散尽。”

    高轶皮笑肉不笑,自行直起身,意有所指道:“没办法,帝都多有贼子作乱,我高轶身为大楚臣子,怎能不问不顾?”

    苏洛屿捻捻手指,笑道:“我大楚四海太平,满朝忠臣,何来贼子?高大人可不要妄言,平白冤枉了仁德之士,寒了文武百官的心。”

    高轶闻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长笑一番,才摇头道:“好一个满朝忠臣啊,从你宸王嘴里说出这话来,你自己信吗?”

    “不得无礼!”亲兵出声喝止。

    高轶却丝毫不为所动,微微侧目瞪了一眼那亲兵,那亲兵直觉威压扑面而来,顿时寒意攀上脊背,强行按捺心中惧意才不至于失态。

    “是忠,还是奸,可不是仅凭一张嘴。”苏洛屿与高轶自若对视,一挑眉头,“高大人以为,是与不是?”

    高轶冷哼一声,翻身上马,驱马至帅府马车侧方,亲兵纷纷警戒起来。

    “臣今日斗胆拦下宸王,只为一言。”高轶居高俯视苏洛屿,掷地有声,“但凡误国殃民者,必然成为高某刀下亡魂,望宸王谨记!”

    苏洛屿理理袍袖,神色悠闲,道:“那就请高大人务必记住今日的话,来日万不可忘。”

    高轶冷哼一声,又越过苏洛屿看了眼曲斯远,意味不明,随即扬鞭策马而去。

    “王爷,高大人似乎有备而来,可要提前去告知丞相?”亲兵请示。

    苏洛屿摇摇头,道:“不必,高轶在东南再所向披靡,在帝都也不过是只孤立无援的平阳之虎。”

    亲兵应下,驾马车继续往皇宫而去。

    待到南华门,亲兵不得再入内,到指定地方等候,曲斯远留了个心眼,悄然跟随了方才那亲兵一段,发现他果然趁人不备给奉茶的内侍传了消息。

    曲斯远不用猜,也知道那内侍是冯太后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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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人。

    “阿城心不在焉,在想什么?”苏洛屿将一杯热茶递给曲斯远,问道。

    曲斯远知道苏洛屿是在明知故问,便直言:“前些日子,王爷还笑金丞相身边有细作,但如今看来,王爷的镇远帅府可也轻松不到哪去啊。”

    说罢,还示意了一眼不远处装作无事的亲兵。

    苏洛屿抿唇一笑,道:“此等监视之举,绝不可能断绝,倒不如留个活路,做个传话的信鸽来使。”

    曲斯远回头看向苏洛屿,问:“那王爷就不怕玩火烧身?”

    苏洛屿定然看着眼前昳丽又狡黠的人,反问:“若是涅槃之火,为何不纵身一跃?”

    随着乾极殿内悠扬浑厚的钟声传来,百官宗室从南华门出发,共往乾极殿参加大祭和瑞雪宴。

    以曲斯远近侍的身份,显然不能再随苏洛屿更进一步,便留在南华门旁值庐等待。

    “阿城。”

    曲斯远正要踏入值庐门槛,身后传来去而复返的人的呼唤。

    “阿城!”

    曲斯远方回身,便落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怀抱,冷香扑面笼住他整个人。

    旁边小吏对苏洛屿金屋藏娇一事或多或少知晓,识趣地避开到一边。

    “原谅我无法自控的越界。”

    苏洛屿紧紧抱住曲斯远,像是要将他揉入自己骨血,再次低声嘱咐昨夜的话。

    “若是我成,必然兑现一应誓言,若我不成,阿城可自行决定去留,不必顾及他人之语。”

    说罢,不待曲斯远回答,苏洛屿心下一狠,松开了他,转身同百官宗亲走进漫天风雪之中。

    远处,是隐隐约约的乾极殿,巍峨宏伟。

    远处,是明明灭灭的修罗场,前途未卜。

    曲斯远看着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百般滋味杂陈,似被冰火两重天折磨。

    或许,阡州那个对苏洛屿掏心掏肺,坦诚相待的阿城并没有离去,但就如同阿城这个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身份,三年朝夕不过是苏洛屿编造的一场幻梦,一座牢笼,所以一旦梦醒,便是无尽深渊。

    更何况,他和苏洛屿之间隔着国恨家仇,隔着血淋淋的数条人命,纵然苏洛屿从未欺骗他,予他真心,他也断然不能因此放下。

    宿命早已让他万劫不复,但他情愿痛苦,也要完整的过去,完整的自己。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坚持。

    很快,百官宗亲消失在风雪之中,曲斯远借口有事回府,出了值庐。

    但他却并没有离开南华门,而是直接向宫内走去,临到皇宫侍卫面前,拿出寒虓的象牙腰牌示意,侍卫一惊,赶紧放行。

    宫墙之上,孟怀晋已经等候多时,看到曲斯远如约而来,含笑上前迎接。

    “十七果然守约。”孟怀晋抬手拍了拍曲斯远肩膀,不由感慨,“三年了,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曲斯远侧目看向曾经无比熟悉的皇宫,点头道:“师父放心,我们这次必能得偿所愿。”

    “但愿吧。”

    孟怀晋摇摇头,叹气道:“我尚不足十岁,便假意归于冯太后势力,忍辱负重,后又拜金文焕为老师,虚与委蛇,才做得今日这场局,一旦失败,功亏一篑。”

    “的确,我不希望败,毕竟若能计成,危害大楚江山太平的三股势力都将被诛灭,但世间所有事,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算不到结果。”

    “不会的。”曲斯远语气坚定,“多行不义必自毙,师父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心血定然不会白费!”

    曲斯远说着掀袍跪下,抱拳起誓:“师父放心,徒儿定会完成师父交代的任务,万死不辞!”

    孟怀晋这才松了口气,拉曲斯远起身,嘱咐道:“今日宫变凶险,十七务必小心。”

    曲斯远郑重点头,看了眼不远处来此处巡视的皇宫侍卫,不再久留,起身避开。

    毕竟,孟怀晋此时对外的身份依然是阡州通判知事,青鸾台寒虓十一位的身份鲜少有人知晓。

    乾极殿,随着号角震天,大祭正式拉开帷幕。

    因元景帝尚在清平宫养病,礼部商榷后,便由冯太后代为祭天。

    百官宗亲分列肃立于丹墀祭台下,各怀心思。

    曲斯远面带狰狞面具,一身劲装,以寒虓腰牌为令,带着青鸾台悄然行动,迅速在乾极殿附近布控。

    待布置完毕,曲斯远由乾极殿侧门入内,进到侧殿,静观其变,以待其时。

    “奏大乐!”

    随着普初道长持桃木天蓬尺上前,一声悠扬传开,庄严礼乐遂起,冯太后携百官宗亲做礼。

    金文焕作为百官之首,一身赤袍居于前端,身后侧便是难得入京参加瑞雪宴的高轶

    ——东夷倭寇近年屡屡犯境,东南战事常年无休,故而朝廷特许高轶自定每年的述职时间,并因高轶劳苦功高,特许其剑履上殿。

    不过,高轶一般会选择仲夏返京述职,极少在瑞雪宴时回京。

    当然,金文焕也知道,元景帝对高轶这般隆恩信任,并非完全是君臣关系。

    更知道,高轶此番突然回京,多半是听到了风吹草动,要回京护驾。

    想到这里,金文焕突然身形一顿,直觉不妙。

    不对,他们宫变只可能借瑞雪宴行事,以高轶的城府,不可能想不到这层。

    他应该找借口去清平宫护驾,而不是待在这里!

    金文焕下意识去看立于宗亲之首的苏洛屿,而对方却似乎早就料到什么,正含笑看着他。

    但与其说那是一个笑,不如说是虎狼看到猎物进入包围后,不再遮掩的昭昭杀意。

    来不及了!

    金文焕心下一沉。

    作者有话说:

    柿子:老——婆——你的狗师父在骗你,快跟我走!我们不要理他(嘶声力竭JPG)

    备注:整理一下寒虓成员,一共七位,从十一排到十七,十一位是老大孟怀晋,十三位是三哥,十七位是曲斯远,剩下的四位,有位死在苏洛屿手中(前面提过),剩下三位文中还未说明,作话暂时不做交代

    PS:上卷【恰金风】到此结束啦,明天开始下卷【玲珑骰】

    下卷:玲珑骰

    第53章 急雪(一)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祭台之上, 万众瞩目,冯太后代帝祭天,衣袍随风猎猎, 雍容尊华至极。

    这是一个历经两帝, 奇迹般把持朝政三十年余的传奇女性, 满朝文武已经完全将她与深闺相夫教子相分离, 而是将她当作一个纵横捭阖的真正政治家。

    在元景帝登基的二十四年里,帝都曾有过无数次的明争暗斗, 流血牺牲,但最大的胜利者永远都是冯太后。

    所以在很长的时间里, 没有人会质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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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抉择和能力,没有人觉得她会败, 故而追随者甚广, 权势愈发滔天。

    直到, 今年剑南道平乱一事上, 宋拂突然通敌叛国, 宋氏全族随之入狱,一夜之间, 冯太后失去了这条左膀右臂。

    百官宗亲唏嘘之间, 不难猜出时局有变, 皆是隔岸观火,静待其变。

    至于暗流汹涌处, 各股势力则早已蓄势待发,只等契机出现。

    “皇天渺渺,厚土茫茫, 祛除灾祸, 佑我子民!”

    随着冯太后祈福完毕, 普初道长将准备好的符箓点燃。

    但变故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普初道长刚点燃手中符箓,火星子只闪了一下,便熄灭了。

    冯太后皱起眉头来,普初道长便又点了一次,但还是燃不起来。

    而此时,天幕中的风雪恰好止息,不可能干扰到大祭。

    “禀太后,贫道有罪!”

    普初道长俯身跪下,声音发颤。

    冯太后瞥了眼普初道长,直觉不妙,自己将符箓拿过,但尝试了好几次,任旧点不燃。

    百官宗亲纷纷伸长脖子看祭台上的反常,不由开始窃窃私语。

    “肃静,大祭上交头接耳成何体统?”冯太后侧身出言训诫,自带威压。

    百官宗亲再次安静下来,但恰逢此番契机,显然已经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

    冯太后也知道这点,便自行先问普初道长:“符箓遇火不燃,可是有所预兆?”

    普初道长又是一番请罪,支支吾吾。

    冯太后见他这般模样,便知其中有鬼,微不可查地笑了下,道:“普初道长但请直言,毕竟大祭关乎国本,容不得半点闪失。”

    普初道长这才道:“自大楚创立以来,遵循立法,方延两百余年,如今……如今牝鸡司晨,有违祖法,故而今日天不允祈,且来日必降灾祸!”

    百官宗亲闻言皆是一怔,敏锐地察觉到了潜伏在暗中的危险

    ——敢言牝鸡司晨,明显是将矛头公然对准冯太后,但普初道长主持大祭已经十余年,断不会为了几句真话自毁根基,招致杀身之祸。

    所以,这是一个信号,一个腥风血雨即将到来的信号。

    顿时,整个乾极殿内外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冯太后倒是早有所料,神色立即变得悲怆无比,正身朝东跪拜下来,语气诚恳无比:“罪人冯氏自知有违祖法,奈何陛下多病,江山社稷为重,故而不得以垂帘听政,辅佐君王。”

    “罪人不求青天先祖原谅,但求万方降罪于我一人,而勿伤及大楚黎民苍生!”

    说罢,冯太后竟是当众摘下自己凤冠,脱簪谢罪。

    宗亲百官眼看危机化解,但却心中更为忐忑,只觉暗中蠢蠢欲动的一切就要爆发。

    “继续吧。”

    冯太后出声示意普初道长,但回应她的却是普初道长突然刺过来的匕首,简直猝不及防!

    “太后小心!”

    一旁钱薛眼疾手快,赶紧将冯太后推开,自己臂膀中了匕首,瞬间见血。

    “护驾!”

    随着冯太后一声令下,祭台下侍卫往祭台上来,普初道长趁机又扑向冯太后行刺,旁边连个道士也突然目露凶光,加入刺杀,丹墀瞬间乱成一片。

    祭台下,百官宗亲愕然,大为吃惊,很快混乱起来。

    “大胆普初,竟敢公然行刺!”

    高轶一把推开前面咋呼推搡的几个宗亲大臣,起身一跃上了祭台,拔剑朝普初道长冲过去。

    朝中无人不知,高轶乃是元景帝心腹,且不仅仅是心腹,他嘴上说是护驾冯太后,但搞不好是要趁乱谋私。

    果不其然,金文焕亲眼看到高轶趁乱踢开偷袭的侍卫,帮普初道长解决了致命一击。

    高轶这般,倒是帮金文焕一行人省了不少事。

    不过金文焕此刻已然背脊发凉,焦头烂额,因为他和台上的冯太后一样,都明白高轶此刻断然不该出现在乾极殿。

    毕竟最开始,冯太后是打算叫回高轶打压苏洛屿,自己也是猜测高轶会去清平宫护驾元景帝,所以特意派了兵部尚书方立明去解决。

    而现在,他已经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苏洛屿和高轶才是盟友,又或者说,苏洛屿和元景帝才是盟友。

    所以,苏洛屿必然是知道了当年苏默之死的真相,只是他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时候。

    但他可以确定的是,苏洛屿这个十一岁伏杀宋侧妃报母仇的疯子,一定不会放过他和冯太后!

    “太后,微臣救驾来迟!”

    青鸾台指挥使何晰带人赶到,有人提了一口气,有人松了一口气。

    但一直被冯太后打压到尘埃里,狼狈不堪的信王却是忍不住笑了下。

    因为孟怀晋早就告诉他,这名何晰看似是冯太后的人,实则却是高轶挚友,是元景帝早年便安插在冯太后势力中的一枚棋子。

    很快,青鸾台的人果然和宫中侍卫缠打起来,冯太后吃惊地看着眼前乱况,拿过一旁侍卫的刀,直接捅死了遍地鳞伤的普初道长,眸中杀意滔天。

    “太后,青鸾台的人反了,我们当如何?”钱薛边护驾,边镇定问冯太后。

    冯太后冷哼一声,道:“不急,陛下确实有点东西,但他们或许可以小胜,但哀家永远不会输!”

    很快,丹墀上横尸遍地,血光冲天。

    丹墀下,百官宗亲见事态不对,俨然已是宫变,皆开始往外逃,各个慌乱不堪,有的鞋帽掉落,但根本无暇顾及。

    很多朝中老人甚至是恐惧得发抖,毕竟当年元景七年的腥风血雨,也是从一场宫变开始。

    “王爷快走啊!”

    金文焕拼命挤到信王身侧,要带信王离开。

    毕竟这可是他手中为数不多的筹码,这个时候要是一不留神没保护好,怕是要彻底断送了仕途,甚至性命。

    虽然信王确实无能懦弱,就好比现在一动不动,多半是被吓蒙了。

    “本王为何要走?”

    信王一反常态,侧身对金文焕露出一个笑来,直言:“冯太后多行不义必自毙,这是报应,本王要看她败。”

    金文焕顿时一愣,诧异地看着信王,瞬间心思百转,试探问:“你投靠了宸王?”

    信王冷哼一声,摇头道:“他不过是个惯会杀人的疯子,本王投靠他做什么?”

    大部分人已然撤出了乾极殿,留下来的人寥寥,金文焕不好再多追问,拉住信王往外走,急道:“不管怎样,先赶紧离开,刀剑无眼!”

    信王却是直接甩开了金文焕的手,不屑道:“丞相要走就赶紧走,何必对本王假惺惺。”

    金文焕气不打一处出,指着信王道:“不管是谁,你都只会有凄惨的下场!罢了罢了,都是命啊!”

    说完,金文焕不再坚持,转身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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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极殿外赶,去和报信的罗彬会合。

    但金文焕方出乾极殿外门,一颗血淋淋的脑袋便被扔到了自己面前。

    正是前去报信的罗彬!

    “丞相大人何故逃窜?”

    苏洛屿持刀而立,目光冷冽,锟铻刀上的血猩红刺目。

    金文焕稳住心神,半眯了眼看向苏洛屿,问:“三年前你和我结盟,为的就是这一天吧?如果我没猜错,此事以后,阡州也会回到你们手中。”

    苏洛屿眉头一挑:“确实,不过连本王也没猜到,普初道长竟然是你的人,真是藏得好深。”

    金文焕冷哼一声,却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三股势力的棋局中,其实还有第四方。”

    丹墀之上,冯太后虽衣袍凌乱,且护驾的皇宫侍从大半战死,却依然眉眼含笑,毫不显狼狈。

    而此时的高轶与何晰,也明显察觉到了不对

    ——冯太后一向行事谨慎,但从刺杀开始到现在,却始终只有这些守护祭台的侍从。

    “是不是在想,哀家手中那么多兵,怎么此番才这么点人护驾?”冯太后举起手中满是血的刀刃,隔空对准高轶心脏位置,心情颇好。

    高轶心中一沉,几乎是瞬间确定:“你把人派去清平宫了!”

    冯太后大笑一声,眼中露出几分疯癫和胸有成竹,道:“是啊,吾皇儿和哀家斗了这么些年,你们不会真的以为装病能骗到哀家吧?不过高轶啊高轶,你还真是痴情,万洺可是隐居的神医,你都能请他出山,用化名到宫中伺候。”

    “可惜了,你这一切注定白费,兵部尚书方立明,还有我的兵马,这个时候都已经到清平宫了。”

    “万洺再能耐,也没办法起死回生吧?”

    “你!他是你的亲儿子!”

    高轶怒不可遏,看着眼前蛇蝎心肠的冯太后,不顾一切地持刀冲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如水白光闪过,一把软剑缠住高轶手中刀刃,携以巨大劲力,将这一劈化解。

    高轶猛地抬头,对上一张狰狞面具,顿时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是寒虓!

    帝都内竟然还有寒虓!

    作者有话说:

    柿子:我老婆呢,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有人看到他吗?

    第54章 急雪(二)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别说高轶了, 连何晰这个青鸾台的指挥使,都吃了一惊。

    毕竟,如今被青鸾台记录在册的寒虓中, 只有化名前去阡州执行任务的寒虓十一位尚在人世。

    虽然, 那名寒虓精通缩骨易容之术, 擅长伪装, 但何晰十分明确,眼前的寒虓并不是他。

    “如你之前所言, 寒虓果然是个意料之内的隐患。”高轶被迫收回刀刃,与何晰并肩迎敌。

    何晰无奈道:“冯太后素来谨慎, 在三年前就亲自掌控寒虓,我虽是青鸾台指挥使, 但早已无权过问。”

    高轶半眯了眼, 看着眼前寒虓, 道:“如此看来, 存活于世的寒虓其实有两位。”

    何晰烦躁地暗骂一声, 提醒:“小心为上,如果我没猜错, 他应该就是之前生死不明的寒虓十七位, 乃是寒虓中武功最强最高的杀手。”

    听到这里, 高轶目光一寒,握紧了手中刀刃。

    寒虓十七位, 不就是三年前在阡州刺杀苏洛屿的那位吗?

    “我正愁找不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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