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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父亲急下笠州,流转几个渡口,虽不知他在忙什么,但见他一月不着家,传回来家书的字迹匆匆繁乱,便知道那边的事态很严重,他手头上的事情严重。

    他不过是朝怀乐表明了心意,这事还没有着落,八字没一撇,阿娘不过在信里提过一嘴,当真就为了一个柏家长媳?值得他连夜反京。

    这或许说明了,怀乐比父亲手上在忙的那件事情更为重要。

    他往会回想,父亲带怀乐回来的那日,正是汴梁宫变。

    怀乐怀乐中字行怀

    她是宫里的人

    柏清珩心里已有猜测了,只是尚且不明。

    付祈安回了西律忙通头,他以为南梁的烂摊子大,不曾想,西律的烂摊子更大。

    玢王及前太子旧.党.余孽竟然勾结在了一起屡次在西律大小边界起动荡,压了这头,那头来,忙得他团团转。

    好不容易镇压了,回到西律时,宫内传来消息,傅忱亲妹,长公主傅唯禹不见了。

    付祈安快马加鞭飞鸽传书尚且没有传到南梁,傅忱已经抓到了他许多年未曾谋面的亲妹妹。

    不能说是抓到,是她在傅忱泡汤浴的时候,摸了进去,被傅忱亲手拿下的。

    尽管有多年未见。

    大概是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在,那一瞬间,看着对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眉眼,互相认了出来。

    傅忱从水中掠起,抄起一旁的剑,顺手裹了一件衫衣。

    纹理的肌肉若隐若现,还在滴着水,眉眼凌厉俯瞰着地上的女子,手里的剑指着她的喉咙。

    傅唯禹抱着头。

    “皇、皇兄,我是你妹妹”

    她将脸露出来,可怜巴巴瞅着傅忱,嘴一瘪,吓得整个人就要委屈哭了。

    这一路来南梁,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消息,攀扯着梁怀惔和起央追借势进宫,只怕她要死在外面了。

    傅忱认出来她,剑也没收,反而厉声质问。

    “你来南梁干什么?”

    傅唯禹不敢动,她和傅忱虽是亲兄妹,但却不怎么相熟,她跟新皇后所生的儿子关系还要更好些,两人更像是兄妹。

    傅唯禹自幼不敢惹自己的亲哥,她觉得傅忱克己复礼不近人情,从不和她多说话,总跟她板着脸子,脾气更是古怪。

    “皇、皇兄”傅唯禹讷讷道,“父皇父皇病重,太医说,至多只能撑半个月了”

    “他想见你,差我来南梁接你回去。”

    傅忱闻言,脸浮上讽刺,“接?”

    怎么接?是看着他做了新帝,买买惨与他讨好吧,若不是此次宫变,他还能想起来自己在南梁有个弃子么

    傅唯禹瑟瑟点头,“是接”

    “父皇很想念皇兄若是皇兄回去,太医说父皇指不定还能多撑些时日”

    傅忱篾笑,阴恻恻,“是吗?”

    “是……”,刀架脖子上,傅唯禹只得点头。

    她换成商量的语气,“南梁的事忙完了,皇兄便回去看看吧。”

    傅忱收了剑,他淡漠看了一眼地上的傅唯禹,“我为什么要回去?”

    他是想过回去,回去给父皇看看,他如今建树直顶巅峰,他要叫他后悔!

    后悔将他作为弃子丢到南梁,自生自灭,还要再问问他,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在母后身后没多久便立了新的皇后,那么快就能走出丧妻之痛,与人欢声笑语。

    若是没有梁怀乐……他或许早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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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他不想走了,西律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那些曾经抛弃他的人妹妹曾经傅忱也和傅唯禹有过相依为命的阶段。

    但她饿怕了,新后的儿子要整傅忱,他有意对傅唯禹好,三天两头给她送吃的,照拂她。

    刻意安排宫人欺负她和傅忱,又故意在这时候出现拯救他们,让年幼的傅唯禹对自己生出崇拜之心,以此衬托傅忱身为亲哥的没用。

    想起幼年时为了能跟着新后的儿子过好日子,为了讨好后哥和后娘,她也曾经跟随西律的宫人欺负她的亲哥哥。

    傅唯禹有些难堪咬了咬唇。

    来到这,这个坎是必然得翻出来的。

    “哥哥唯禹年幼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唯禹计较了吧。”

    “当年的事情,唯禹有对不起您的地方,却也是出于无奈,若不是母妃早死,我们是不用过得那么苦的。”

    她那样做,也只是想要活着,她不觉得她有什么错。

    傅忱比她早生,锦衣玉食的日子也过得比她多得多。

    而她还是个女孩子,若不攀着新后,将来还能嫁得好吗?

    要非傅唯禹主动提起,傅忱几乎都要忘干净了,他这个妹妹也曾经拜高踩低,随着西律的人欺压他。

    傅忱以往心里也有过怨恨,他从来没有解释过,那时候他有什么好的,也私下藏着给傅唯禹,但她年小不会想事,傅忱不善多嘴,自然也不会跟她说多。

    一来二去,自然就疏远了。

    对傅唯禹的那点怨恨怎么比得上对亲生父亲的怨恨,他更恨他的父亲,不,是西律的皇帝。

    那样的人怎么配称为父。

    “说完了?”

    傅唯禹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得点头,“说完了。”

    傅忱把剑扔到地上。

    “我会派人送你回去,日后你不要再来南梁,我不会再见你。”

    傅唯禹一听都要哭了。

    “皇兄果真要如此绝情吗!”

    “绝情?”傅忱转过身来,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傅唯禹,“我绝情?”

    傅唯禹此刻已经哭了,“我是你的亲妹妹啊,父皇是你的亲生父亲!”

    都已经道歉了啊,还要如何?

    要不是傅忱,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生日子,也不至于变得支离破碎。

    如今人人都道,西律易主,傅姓改付了。

    她做亲妹的反而更提心掉胆,傅忱一句话也不传过去,西律人人都在传,傅忱死活不回西律,是要将天下都给了付祈安!

    “亲妹妹?亲生父亲?”

    傅忱反唇相讥,“当年我被流放到南梁为质,你们可曾有想过,我是你的亲哥哥,我是他的亲儿子?”

    “父皇也是有苦衷的,我也是有苦衷的……”

    “”傅唯禹正还要说,傅忱扬手打断她,“我不想听了,你走吧,我说过日后不要再来,否则……”

    傅唯禹哭着大喊,“你真的就一点都不顾我们的兄妹之情了吗?”

    这些日子的颠沛流离让她想到从前的苦日子,她不要回到过去。

    “西律真给了付祈安,我日后如何!”

    “你是我的亲哥哥!”

    她指着傅忱的脸,“我们生得如此相像。”

    母后说了,要是傅忱不回去,日后她一定会被驱逐去和亲的,她不要嫁蛮夷子。

    傅忱低哦, “一张脸皮而已,有什么干系。”

    “来人!”他朝外大喊,暗桩立刻进来。

    “陛下。”

    傅忱指着傅唯禹,“你亲自送他回西律,快马加鞭,路上不得耽搁。”

    傅唯禹不肯走,暗桩只能道一声得罪了,随后拉她往外。

    傅唯禹撒泼打滚都用上了,快要消失在门口时,她才真正开始恐慌,她意识到傅忱并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将她遣回西律。

    这时候她真的急了,扒着门框,拿出她的杀手锏。

    “皇兄不是一直在追查梁怀惔和西域王子的下落吗,我知道他们在哪里。”

    傅忱闻言,目光一凛。

    他一看过来,暗桩就没再拉着她往外走了。

    傅唯禹胡乱往前蹬,她喘着气。

    “我把他们二人的下落告诉皇兄,你跟我回西律,探望父皇,好吗?我真的没有骗你,父皇他想见你……”

    傅忱一听这话,还真是熟悉,当年他被派遣来南梁时。

    跟在西律皇帝身边的宫人,甚至是这样劝解傅忱的。

    他说:殿下天资聪颖,是陛下最优秀的儿子,南梁势大,为了彰显我西律国威,自然是要派遣最好的的殿下去,好叫那些南梁人看看,我西律人是人中龙凤。

    因着这内侍跟了父皇很多年,必然是能揣度几分他的心意。

    傻乎乎的傅忱信了。

    他来到这里,不懂得收敛自己,也是,谁能忍受,一朝龙在天,一朝转为脚下泥的过程。

    他被人无限的欺辱,日夜不得安睡,傅忱终于明白了。

    最优秀的有什么又有用,不是他最喜欢的。

    不喜欢,才会被流放。

    傅忱问她,“你资格和我谈条件?”

    这自然是没有了,傅唯禹此遭前来她深知自己没有条件。

    傅忱若是肯怜惜她们,自然是愿意回去,不肯怜惜,就像现在把她送回去。

    “梁怀惔手握重兵,又与西域王子交好,此人不除,皇兄如何能够稳居高位?”

    要说当日擅闯平康坊是个意外,今日必然能说是上天还是看重他的。

    不料,傅忱冷笑,“愚蠢。”

    他便知道南梁皇宫内探子居多,整个汴梁城被他围得水泄不通,几乎整个局势都稳在他手。

    傅唯禹能在这时候闯进他的殿内,被他察觉,傅忱已经立刻派了人去查。

    他本来就在心里怀疑,傅唯禹此番进宫,背后助她一臂之力的人,可能是梁怀惔,只有他才有这样的本事。

    谁知道,没等派下去查访的人过来回禀验证,她自己倒是招得个干干净净。

    傅忱也不和她卖关子,直接开口。

    “在我的追堵围截之势下,梁怀惔的疑心只会更盛以往,见到你这张与我酷似的脸,他敢送你进宫,必然是已在心中起了疑。”

    “如今你以为还能回去?让他成为你的依仗?”

    “他会把你当成我的人,看看你的目的,要么,之前你们相聚的地方已经没有他的影子,要么,今夜起派兵前去,我和他之间必有一场恶战!”

    傅唯禹大惊失色。

    “皇、皇兄”

    傅忱一早便知道梁怀惔窝在汴梁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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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他还没有摸明白,梁怀惔为什么要冒死留窝在汴梁城内。

    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吩咐暗桩整点精兵。

    “今日,你告不告诉我梁怀惔的下落都无妨,我会自己亲自前去,将他拿下,人头砍了挂在城墙上”

    傅唯禹再哭哭啼啼说什么,傅忱也懒得再听了。

    “你既不想走,也不必走了,这几日就留在南梁,我带你去好生看看,在你眼里什么都护不住得哥哥,现下是如何在南梁称霸一方,执掌大权的。”

    “省得你回西律时,无功而返,没什么要跟他说的。”

    “妹妹既心疼哥哥,就好好在他面前帮哥哥正名,告诉他当年他的眼睛是如何瞎了,错把污秽当成宝。”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傅忱恨之入骨的皇帝了。

    傅忱养在汴梁城内的人不是吃干饭的,顺着傅唯禹这条线查下去,很快就查到了平康坊。

    当夜那条街沿都叫精兵围堵了起来。

    铁骑踏入街沿时,闹得人心惶惶,怀乐眼皮一跳,看着外头涌过来占据街沿的禁军。

    她下意识还将自己藏了起来,后又觉得动作过于多余,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是来找怀乐。

    只怕到现在,宫里的人都没发现她已经不见了吧。

    很多门铺都提早关门了。

    有个郎君常来这,知道怀乐是新来的,原本包了书正要走,见怀乐看着外头涌动的人马发怔。

    又倒了回来,“小掌柜的,你快些关门归家吧,今夜只怕要出大乱了。”

    怀乐本来就要打算关门的,书铺掌柜也跟她打过招呼,没什么特殊情况,守书铺的时辰要到点,若是赶上刮风下雨,可以提早关门。

    怀乐正在收账本,理着桌上的砚台。

    闻言,多嘴问了一句,“是出什么事了吗?”

    那郎君看她痴懵的样子,怪问,“小掌柜的知道吗?”

    怀乐歪头,“?”

    “知道什么?”

    郎君忽想起来,“是我忘了,你是新来汴梁的,南梁易主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了,街头巷尾都不让说,难怪你没有听到风声。”

    怀乐仿佛听错了,她呆愣在原地,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跳得厉害。

    “你说什么?”

    南梁易主?

    易什么主?

    郎君只当她的异样是听到了秘辛一时难以回神,并未多层面想。

    越说越起劲,“就在先帝给宠妃过生辰大赦天下的后一日,宫内的人与西律里应外合,打了南梁,南梁之前还姓梁,如今改了,只是年号一切都没有变,新帝是”

    傅忱的大名如雷贯耳,任谁敢直呼他的名字。

    那郎君声音压得更低,特别小声。

    明明每一个字都很含糊,怀乐却听得特别清楚。

    “听说是之前的西律藩国押解过来的质子殿下”

    “更有人说,西律和南梁要合并了,八.九是如今这番阵仗,是宫里在拿人呢,先帝的两位皇子殿下逃走了,处处都在缉拿他们,满街贴的告示全是悬赏的银两”

    “今夜包围平康坊,恐怕也是为了此事。”

    怀乐的手里擦拭的砚台砸到了地上,当即碎成了几半。

    “”

    她仿佛遭到了晴天霹雳。

    告示她每日拐个弯就能看到那告示栏了,可是怀乐从没有去看过。

    “小掌柜的?你怎么了?”

    郎君多嘴了几句,见怀乐仿佛遭了大祸一般,脸上全没了笑意,被抽得寡白。

    他也大惊,手指伸到她眼前晃了晃,再唤她几声,没等到回应,眼前的怀乐已经冲了出去。

    “哎——”

    郎君恨自己多言,埋怨拍了他自己的嘴。

    “哎哟,这叫什么事啊?”

    怕因为自己的失言惹来灾祸,郎君抱了书很快离开。

    怀乐冲了出去。

    外头不乏有赶热闹看的百姓,她挤在人群中,力气一点也不大,挤不进前排,很快就被冲出去了。

    两只嫩白的藕臂不断的挣扎,不止被人占了便宜,更叫人攘得衣裳破了,划了好几道痕。

    只恨这一刻,怀乐只恨她自己太矮了。

    漂亮质子做了皇帝

    大哥哥二哥哥跑了,那父皇呢……三姐姐四姐姐呢?

    他们

    “君主缉拿要犯,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禁卫的红簪缨枪很是晃眼,逼退了许多人。

    傅忱这番阵仗闹得大,起央追撩开帘子一看,低啐一口痰。

    “真叫你说中了,那小娘们是傅忱的内应。”

    人不过进宫三两日,傅忱的人马就来了。

    “梁衡之跟我走。”梁怀惔不动。

    起央追拽他,“我的人还能撑一段时日,你听我一句劝,别跟他硬来,他有多恨你,你不知道吗?真要落到了他的手里,你连死都是一种奢侈。”

    梁怀惔纹丝不动,他挣开起央追的手,朝起央追身后的人示意。

    “带你们王子抄地下密道走,今夜我拖傅忱,你们赶快出城,出了城便回西域,不要走官道,也不要逗留。”

    他把自己的随身侍从拨给了起央追,“我的人熟路,他会打点一切,带着你们避开官兵和南梁险要关隘。”

    起央追恨他这时候讲义气,“你交代后事?我不听!”

    他过来拽梁怀惔,两只手一起,还架他脖子。

    “你别跟我犯混啊,再不走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跟我回西域,有我在,新王必不会亏了你。”

    梁怀惔的心腹侍从也在劝他,“殿下,小公主必然不会有事的,宫内没消息,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

    梁怀惔猛吸一口气,将他们推远。

    “不行!阿囡下落不明,我不可能再丢下她苟且偷生!”

    若是她死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已经犯过一次错了,再不能重蹈覆辙,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行。

    那些人没用,他要亲自进宫。

    他从前就是太听她的话,非要跟她使性子,才造成大祸。

    如今真要离了南梁,再回宫找她,只怕难如登天。

    “你疯了!”起央追大声斥责,“你要是落到傅忱手里,命都不保,何谈找你的阿囡。”

    梁怀惔冷静下来,“他不敢杀我,兵符在我手上,南梁三军只听我号令”

    “话虽如此”

    起央追还要再劝,他的人已经拽了他,“主子,不能留了!”

    梁怀惔当机立断,“走!”

    起央追一咬牙,他从齐律耶身上拽了一堆瓶瓶罐罐丢给梁怀惔,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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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上的弯刀也一并给了他。

    “毒药解药你自己闻着用吧!”

    梁怀惔难得给他一个好脸,瓶罐他收了,弯刀又给起央追扔了回去。

    “这个不用了。”

    事不宜迟,起央追只能撤,他几步一回头,跳窗之时,梁怀惔叫住他。

    “阿央!”

    “若是这仗嬴了,我找到了阿囡,这次就给你个机会。”

    多年兄弟,起央追岂会听不出来他怀里托付的意思。

    他翻了个白眼,赏给他一句,“你想得美!”

    “真要给机会,那就当面给!”

    起央追走了,梁怀惔抄了剑下楼,平康坊里的人全都被压制了,瑟瑟发抖窝躲在柴房。

    怀乐在人群中。

    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跪!”

    周遭所有的人全都哗啦跪了下来,怀乐也被押解跪了下来,她挤在人群中,渺小得像一粒沙。

    一片冷寂的肃然后,她听到了骑马过来的声音。

    周遭只有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怀乐心里焦躁不安,她在想是不是傅忱,是他吗?

    她却不敢抬头,只敢咬着牙拼命压制着,隐隐发抖的唇。

    周遭的人抬起来头来,她才看到。

    只一眼,怀乐的目光都凝固了。

    她认出来了,漂亮质子,傅忱,不知所踪的傅忱,那个说一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的人。

    受万人拥护,安然坐于黑色马匹上,身穿黑色劲衣,处处都好。

    他身后还跟了一个女人。

    怀乐只一眼就看出来,她甚至都不用多看,她以前看过无数次傅忱的背影,横躺的,站着的,坐着的,什么样的都有。

    这个人曾经占据了她好长一段岁月。

    她曾经一心一意护着的人,她渴望傅忱平安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他没有死,不仅没死。

    他还做了皇帝,做了南梁的皇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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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傅忱这一生只有两次在南梁街头出游, 一来一回,大不相同。

    第一次是从西律过来,他坐着骄子被人抬进的南梁, 那会他还是阶下囚,撩起帘子看着与西律不尽相同的街市。

    第二次也就是这一回,他已至南梁高巅, 立于马上,接受南梁万民朝拜,俯瞰着所有的人。

    他们两手置于额前, 匍匐在地上, 像虔诚的信徒, 供奉他们的君主。

    傅忱连嗯都懒得嗯, 他做这个君主不是为了所谓的造福百姓,只不过是想收拾南梁之前欺压他的皇室而已。

    他曾经也想过他真正坐上万人之巅,看着梁怀惔在他手上被他无尽的折磨, 从前受过的屈辱都将百倍千倍万倍的奉还给他。

    他会无比满足,心里充满报复得来的爽意,还有出掉恶气的满足感。

    时至今日, 南梁的人不是在地牢里吃老鼠肉苟延馋喘, 被他逼得犹如老鼠四处逃窜。

    他也抓到梁怀惔了,他站在那。

    一个人, 以束手就擒的姿态, 他还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实则是家破人亡的跳梁小丑。

    傅忱如今才是高高在上。

    他痛快了吗?没有, 若说有, 也只是无尽的失落, 无处安放的空虚感, 神情怔松,他日子好过了,身心比从前都还要累。

    忽然觉得好像仇恨没有那么重要了。

    前三日需要吃斋沐身,方能以保身心极致的求诚,更要紧的是傅忱不能杀人。

    他和梁怀惔两人相顾无言,梁怀惔孤身一人,他完全没有被抓到的落魄感,反而一脸轻蔑挑衅看着傅忱。

    “”

    傅唯禹扯了扯马僵绳,往后面躲了躲,她这般大摇大摆的,还真有几分对不住梁怀惔。

    然而,梁怀惔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像是早就发现了她的身份不简单。

    梁怀惔舌尖抵了抵后槽牙。

    “本殿这些日子在平康坊里骨头都躺松了,傅忱,你属王八的,来得这么慢。”

    他动了动周身的骨头,做一个很舒展的动作,很不把傅忱放在眼里。

    梁怀惔出言挑衅,尤其是当着汴梁万民的面,傅忱和梁怀惔之间积怨已深,几乎说是血海深仇也说不准。

    暗桩悄悄打量身侧男人的脸色,就怕他崩不住心绪,当场跟梁怀惔动起手来,叫他血染当场,这可不兴在汴梁京中动手。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就怕新帝受了挑衅,心情不悦,殃及无辜。

    殊不知傅忱面色平稳,淡淡地睥睨着梁怀惔。

    “”

    等了很久,他才调转缰绳往回,只丢下一句。

    “将他押入水牢,严加看管。”

    梁怀惔看着傅忱离开的方向,脸色莫辨。

    暗桩松了一口气,看来,万事还是小公主为先,蛊师让陛下切忌杀生,陛下记得牢牢的。

    傅唯禹缩着躲在后面,傅忱一走,她也不敢再逗留,看了一眼梁怀惔,趁着没跟他对上眼,连忙跟上傅忱离开。

    怀乐听到了活生生傅忱的声音。

    哑然失语,内心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低垂着头仿佛在这一刻有千万斤重,抬不起来,傅忱领着人已经走远了,涌上来的禁卫也在撤退。

    她一时竟说不上来什么。

    怀乐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傅忱怎么做的皇帝,宫里究竟变成了什么样,二哥哥被抓到了,别的人呢?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想不明白,她什么都不知道。

    死了?

    “”

    虽然什么都不知道,叫她作不出起身的反应,手慢慢蜷了起来,她的眼睛涨涨的,有些想哭。

    与此同时,没走远的傅忱,心里忽然猛地抽痛了一下,叫他眼前一黑。

    冥冥当中,好似有什么牵引似的,叫他捂着胸口下意识朝后面回头。

    怀乐还蹲在地上,她太小了,周围的人都站了起来,三三两两就将她挡得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

    没人,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地方有什么。

    “”

    看傅忱脸色不好,神情古怪,傅唯禹舔着脸,想和他拉近关系,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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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你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傅唯禹的话将怔松的傅忱拉回现实,暗桩也往他回头的地方看,那里并没有什么。

    傅忱没看她,“”

    他很快回过神,脸色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并没有理她,夹了马向前。

    傅唯禹自讨没趣,她这位皇兄的性子和从前还真是没变,要说唯一的变化,就是变得越发阴晴古怪。

    他在宫内是那样发怒,出来说要砍人,真到这里时,又直叫人压下去。

    “”

    傅忱往后走,街沿两旁都挂满了红灯笼,映得处处都红红的,喜气盈盈。

    傅忱对这些没有兴趣,但他想梁怀乐会喜欢的。

    好在,只还有三日了。

    三日就能见到梁怀乐,等她活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摊贩摆的小糖人,她肯定会喜欢的,还有小狐狸面具,年画娃娃,很多干果烙饼。

    都给她买下来,想到她拿到这些东西开心地笑容,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拍着手,喊他忱哥哥,傅忱扬起来一个清浅的笑。

    他笑起来俊俏,惹得周遭偷看的女眷都红了脸。

    怀乐不知道怎么回到的小院,她没心情收拾自己就躺下了,结果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闭上眼都是很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是从前发生过的,以及可能已经发生的。

    她最后见到的,傅忱恶意相向的脸,他指着门口让她滚。

    那场熊熊燃烧仿佛要吞噬一切大火,死在她怀里的十七,还有宫人的呐喊声,很多人。

    她站在皇宫里,周围都是死人,有三姐姐四姐姐,大哥哥二哥哥,父皇黎美人,都死了。

    突然有人叫她。

    “梁怀乐!”

    怀乐转过背,是傅忱,他手里握着剑,眼睛黑沉吓人,浑身上下都是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坠,这些人都是他杀的。

    他咬牙切齿,凶狠极了一个字一个字道。

    “我不是说过了再也不想见到你,你怎么又出现了”

    “你也想死”

    他那张脸依然漂亮旖丽,因为沾了血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咬牙切齿,朝怀乐慢慢走过来。

    刀剑泛光,怀乐要跑,结果被地上的尸体绊倒了,血水污浊了她的裙衫,她的手在抖,浑身都在抖。

    怀乐下意识张口,就叫成了,“忱哥哥”

    “我说了我不是你哥哥!你要我说几遍!”

    “不、不要”

    她求傅忱,一阵惊雷忽划破天际,傅忱的脸忽至眼前,天光乍现,不是天光是他泛寒的剑,朝怀乐扬劈起来了!

    “不要!”

    怀乐大喊着,双手双腿扑腾,从噩梦中惊醒,大喘着气。

    浑身都被冷汗浇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怀乐脱力一般,她虚脱靠着,扶着汗津津的胸口,不断安抚自己。

    是梦。

    仰头朝上看去,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怀乐她撑着身子骨下地,找到火折子点燃长烛。

    她刚刚点燃了火,屋内亮起来了,虽然没有太明亮,但也给了怀乐足够的安全感。

    看到旁边的铜镜,过去看了看,还好好的,怀乐没有被砍死,梦里的傅忱太可怕了。

    怀乐呆滞了很久,腿发麻了,她看着地上的沙力,看着靴边的白玉兰花,她想到在偏殿的时候,想到傅忱的几件青衫上绣有白玉兰。

    白玉兰在汴梁皇宫少见,汴梁御花园有很多花种,但多是些彰显雍容华贵的芙蓉牡丹。

    怀乐的女红不太好,她不像三姐姐四姐姐有母妃指导,或者找女红师父,怀乐多是她自己摩挲出来的,她好似天生就不会女红,绣出来的白玉兰不成形,手总是被针扎得到处都是眼。

    怕傅忱看见,她都是躲着绣的。

    练了很多次,都绣不出来栩栩如生。

    不知道为什么又想到以前的事情了,她只是不明白,傅忱为什么要这样讨厌她,要对她冷言冷语,如今依稀有些明白了。

    只怕不是讨厌,是恨

    喉头像是有莫名的东西哽着,卡得怀乐一瞬间失声,怀乐的眼睛涨热,她知道这种熟悉的感觉。

    怕自己又忍不住掉眼泪,怀乐仰起头,睁大眼,用手扇着发酸的鼻尖,废力忍了回去。

    蹲久了腿脚有些发酸,怀乐撑着膝盖站起来,护着被风晃模糊的烛光,正准备的睡的时候,旁边的小兔子不见了踪影。

    怀乐四处找,最终在外面找到了它,小兔子嘴里嚼着干枯的残叶。

    看到怀乐过来,它往怀乐这边跳了一步。

    怀乐把她抱起来,摸着它的脑袋,将脸蹭上去。

    “都怪我,回来的时候忘记给你喂饭了,让你饿坏了,对不起,下次不会。”

    小兔子没听懂她的话,只觉得她的怀抱温暖,就往里窝。

    “外面太冷了,下次不要朝外面跑啊,外面坏人太多了,回屋,我给你喂新鲜的菜叶。”

    怀乐抱着兔子往里走,她才走两步,门突然被人敲响了,响得太突兀,叫怀乐的脊背一僵,梦里的害怕卷土重来。

    她转过头,看了看,“砰砰砰——”

    不是幻听,真的有人在敲门,怀乐咽了咽口水。

    “谁呀?”

    她不敢向前,越发抱紧怀里的小兔子。

    门后传来的女声微弱,但柏清珩还是听出来了,是怀乐。

    柏清珩心里的忐忑落了,他今日醒了听到府上守夜的小厮在窃窃私语,说今夜汴梁大动作,新帝出游在街上抓到了皇宫里的逃犯,阵仗很大,人已经被关起来了。

    柏清珩关心则乱,他担心是怀乐,连夜偷跑出来了。

    “怀乐妹妹,是我。”

    听到柏清珩的声音,怀乐赶紧过去开了门,将柏清珩迎了进来。

    “柏大哥”

    “你怎么来了?”

    进了屋,屋内亮堂,怀乐才发现,柏清珩的脸色有几分苍白,他似乎出来得匆忙。

    怀乐给她倒了一碗水,“柏大哥,出了什么事吗?”

    柏清珩来时就在想,他来了要说什么,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好?

    连连敲门不见人应,他心里害怕极了。

    如果怀乐真的被抓走了。

    好在见到了人,见到她好端端在面前,柏清珩提心吊胆一路的心才放下来。

    放下来没多久,他想到他的父亲,想到一团乱的线,眼下的安宁只怕维持不要多久。

    鬼使神差之间,柏清珩问出来了那句话。

    “怀乐妹妹,你愿意跟我走吗?”

    没有任何首尾,话出口时,他有几分懊恼,只觉得是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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