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愣住了。
好险,差点儿被他引得连底牌都露了。
程清妍心里微紧,面对贺玄渊她已是十分小心谨慎,却还是迷了心差点儿着了道。
但如此这般,她却越发满意了——不愧是太子殿下,果然和那些?只?会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不同。
手里有筹码,程清妍很快冷静下来?,言语里甚至还带着得意与自满,她娇笑道:“太子殿下今天找我来?,就是问我这些?事儿的?我一个?闺阁内的姑娘家,哪里知?道这些??”
“您要问这些?,直接问我父亲就好了。何必舍近求远,来?问我呢?”
见?她机敏地拒绝,贺玄渊神?色未变,抬眼看她:“既然你父亲已经告诉你了,那就看你了。”
“毕竟,孤要的太子妃,必须全心全意属于我,绝不能背叛。”
温怜猛地看向贺玄渊,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她知?道自己没办法成?为贺玄渊的太子妃,曾多次想?象若是知?道了他的婚讯,她该如何自处。
可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婚讯。她如一个?见?不得光的影子,只?能藏在这样一个?角落里。
正如她对贺玄渊的感情?,永远不见?天日。
她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外面的两人,见?他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要的,程清妍脸上一喜,一想?到眼前之?人会是自己的丈夫,她突然生出几分娇羞。
余光中,她看到木箱的缝隙闪过?一丝阴影,她脸上闪过?一丝狰狞,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情?绪,缓步走到木箱边上,略微提高了声音。
“臣女,已经爱慕殿下多年了。”
“殿下不知?,早在多年前,臣女也进过?一次宫,当时便喜欢上了殿下,只?是奈何无法再?进宫。三?年前,当臣女在城楼上看到了正欲北上的军队,才?得缘再?次见?到殿下。”
“臣女当时就发誓,此生非殿下不嫁。这么多年了,臣女一直在等着殿下,等着这一天!”
这一番自白?,五分真?五分假,但她说的可谓十成?的情?深意切。程清妍一时情?难自禁,潸然泪下,一阵梨花带雨。
然而,对面的贺玄渊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恍若未闻。
纵使是习惯了演戏的程清妍,此时她也不免脸色僵了。她曾靠着这一招,不知?对付了多少他父亲想?上位的妾室。
但贺玄渊……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
“孤,不喜欢总是哭的女人。”贺玄渊看着她,冷冷道。
角落的温怜心里一梗,虽然贺玄渊并未明说,但她知?道他说的是她。她咬了咬嘴唇,忍住即将抑制不住的哽咽和抽泣。
程清妍没想?到贺玄渊居然软硬皆不吃,她顿了顿:“……臣女知?道了。”
明明屋内只?有两个?人,但贺玄渊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温怜,甚至感觉她就在自己身边。
贺玄渊烦躁地向外看了看天色,有些?意兴阑珊:“如此,孤便通知?礼部,让他们择一个?日子。”
“是。”程清妍见?事情?落定,脸上先重新恢复了笑意,接着她低头看了看箱子,脸上笑意一凝,朝着贺玄渊欲言又止。
见?她的眼神?总往书箱上瞟,贺玄渊也朝书箱看了一眼。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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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玄渊的眼神?飘了过?来?,温怜吓得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没发现什么异常,他随意一问:“还有何事?”
程清妍犹豫一瞬,她知?道贺玄渊的目标是皇位,但对温怜十分在意……但不知?他到底有几分情?意。
若是她真?的将贺玄渊送上皇位,而贺玄渊又立了温怜为后,那她岂不是为她人做嫁衣?
看着贺玄渊淡淡的眼神?,她捏了捏衣袖,硬着头皮道:“听闻镇国侯之?女温怜自由在宫中长大,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臣女……”
“你不必担心这个?。”贺玄渊见?她提起温怜,眉心一皱,连忙打断。
见?他如此回避,反而越发显得在意,程清妍心里越发不快,但是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显示出作?为太子妃的气度。
她以退为进,言语里带了几分哽咽:“臣女不是那般不懂事的人,殿下若是真?有意温小姐,便可将她纳为侧妃……”
毕竟,若只?是侧妃,那她身为太子妃,便有无数种方法对付她。
“你不必担心这个?。”贺玄渊阴沉着脸,自刚刚杜衡告诉他一来?,谢蔚尘的话就一直在他脑海中回荡。
“不是阿猫阿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会将温怜带的远远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仿佛刻在了贺玄渊的脑海里,怎么也忘不掉。
看着程清妍欲言又止的眼神?,他开口便有些?自己都未察觉的怨气,“不过?是当初为了博得一个?善待遗孤的美名,摆在宫中的物件儿罢了。”
“和阿猫阿狗无异!”
忽然,屋内闷声一响,两人神?情?一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声音?”贺玄渊紧紧盯着书箱。
程清妍脸色僵硬,结结巴巴回道:“臣女今日走了太久了,实在是双脚酸痛,刚刚有些?站不住了,不小心在箱子上磕了一下。”
贺玄渊狐疑地看了看她,正想?说什么,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大事不好了!”
贺玄渊眉头一松,看向一旁愣着的程清妍,吩咐道::“开门。”
程清妍垂下眼帘,瞥了瞥未发出一点儿动静儿的木箱,轻蔑一笑。
门一打开,一脸焦急的杜衡便往里冲,高声道:“殿下,陛下的阁楼刚刚被雷劈了,起火了!”
贺玄渊不慌不忙地起身朝外走,路过?程清妍时,道:“程小姐,跟孤去一起去。”
见?贺玄渊已经愿带着自己出去了,程清妍心里一喜,得意地朝着木箱一笑,朝着贺玄渊甜甜道:“好。”
贺玄渊再?次狐疑地将眼神?投向书箱,他恍惚记得,那个?箱子原先好像是打开的……
程清妍见?状,心里一紧,挡住他的视线,转移话题:“殿下,陛下的阁楼着火了,那陛下不会有事儿吧?”
贺玄渊淡淡看她一眼,“走吧,去了就知?道了。”
众人走后,屋内再?次回到了寂寥。
书箱中的温怜,再?也抑制不住哭声,窸窸窣窣地哽咽。
她知?道贺玄渊不喜欢她,但凭着以前他的那些?贴心陪伴,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多次救命之?恩,即使他为了和平将她送去和亲,她都可以说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他。
可……可没想?到,原来?那些?陪伴和照顾,都是假的!都是他为了善待遗孤的美名,装出来?的!
可笑,真?是可笑!这么多年,她竟什么都没看出来?!
周帝的关爱,是觊觎她的身体;皇后的照顾,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利用她。就连贺玄渊……原来?也是骗她的!
木箱之?内,空气稀薄,温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逐渐开始气喘。
恍惚之?中,她感觉嘴脸溢出一团热泉,鼻尖嗅到了浓浓的铁锈味。
从缝隙中透过?的光线越来?越薄,越来?越淡,温怜觉得自己越来?越轻,仿佛整个?身子都在往上飘。
当年刚入宫的时候,那些?小皇子小公主诓骗她,只?要藏在箱子里就不会被找到。
她进去了,但他们却落了暗中锁,将她给忘在了冷宫。
她在狭小的箱子里待了一天一夜,就在她要牵上母亲的手时,是贺玄渊猛地揭开箱子,打碎她的幻境,将她从箱子中抱出来?。
而如今,再?也不会有贺玄渊来?救她,而她也不值得被救了。
往事历历在目,像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现。
如果不是她,当年瑶妃就不会被害死,贺玄铭也不会装疯卖傻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她,欣悦就不会嫁到漠北,和自己的娘亲天人永隔,再?无见?面机会……
温怜缓缓合上眼睛,感受着最后一点曦光在眼前褪色,就这样吧,只?要我消失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然而,耳边传来?“咚”地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怜儿!怜儿你在哪里?”一身太监服的谢蔚尘慌忙地四下搜寻,他翻遍了整个?皇宫,才?打听到有个?青衣女子去了东宫的方向。
书房内没人,正当他准备去其他屋子时,鼻尖敏锐地闻到了鲜血的味道,谢蔚尘心里咯噔一响,盯着地上的木箱,大步朝着木箱走去。
温怜看着眼前那道微弱的曦光,猛地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恍惚之?中,这一幕和当年那一幕重叠,眼前这个?男人,和当年的贺玄渊重叠。
温怜心里的委屈,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本来?以为早已哭干的泪,再?一次流淌。
“不哭了,不哭了。”谢蔚尘将人抱出木箱,按在怀里温声安慰,但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阴翳。
他从温怜的袖中翻出了柳叶儿给的药,用颤抖的手轻柔地擦干她嘴角的血迹,柔声哄道:“来?,吃下这个?就好了。”
温怜看着熟悉的故人,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哽咽道:
“蔚臣哥哥,带我走吧。”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阴谋
天边响起一声惊雷, 轰开了?聚成一团的乌云,浅浅的金光拨开层峦叠嶂的云层,落到落月宫陈旧的牌匾上。
“看!那是什么?!”
远远的, 天空漂浮着一团黑雾, 这黑雾从上而下, 不断升腾,不断扩大。
隐隐的, 能看见些许火光。
“着?火了?!”
“那是……陛下的书阁!陛下的书阁着?火了?!”
“快去救火!”
“……”
外头一阵喧嚣,往日落月宫门前冷清的宫道,此刻正人头攒动,脚步声不绝。
贺玄铭按下心里的不耐, 抬手打断箫菱的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唠叨,有些疲倦:“箫姨,等?会儿再说?吧,外头好像出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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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菱一梗, 她也知道贺玄铭不爱听?这些, 可……她实在是不放心贺玄铭跟温怜的来往。当初情势所迫, 她只能让年幼的贺玄铭跟温怜走近,可如今……男未婚女未嫁,若是再这样下去, 贺玄铭怕是连血海深仇都会忘记。
“好, ”箫菱隐去内心的焦躁和无?奈, 退一步缓了?一口气,“小主子稍等?, 我先去看看。”
望着?她略有佝偻的背影, 贺玄铭无?声地叹了?口气。
终究,她也是为了?自己。
暴雨初歇, 屋内昏沉而压抑。周帝死?前说?的话,不知怎么都冒了?出来,而温怜的身影以及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不知不觉就浮现在眼前了?。
贺玄铭仿佛溺水一般,怎么也疏散不开压在心头的那一团气。
他烦躁地打开门,“哐当”一响,惊地正在石阶上懒散地摇着?尾巴的小橘猫直接炸毛。
往日被?贺玄铭和温怜喂惯了?,这小橘猫也不怕他,只冲着?他不满地叫了?两声,似乎在抱怨他的粗鲁。
“呵呵,你倒是脾气比我还?大。”贺玄渊上前,蹲下身撸了?两把,奇道:“往日温怜不来你不来,怎么今天你忽然就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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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神奇,一见到他和温怜一起养的这只猫,贺玄渊心里的不适瞬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喵”小橘猫轻视地瞥他一眼,而后?躲开他的手掌,走到了?一侧的柱子边上,围着?那根柱子转圈蹭了?蹭。
“嗯?”贺玄铭莫名其妙地看着?它,“你想干什么?”
那橘猫见他不懂,急得只好用爪子扒了?扒柱子,又喵喵地叫了?两声。
这小猫憨态可掬又极通人性,贺玄铭忍不住闷声一笑,上前走了?两步,想看看它到底想干嘛。
只是,在看到柱子边上那摊水渍后?,嘴角那道笑容便僵住了?。
有人来过。
贺玄铭看着?小猫亲昵地蹭了?蹭柱子,脸色忽地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温怜!
她什么时候来过?那刚刚说?的那些……她又听?到了?多少?
如此不告而别,怕是……都听?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院门猛地被?推开,箫菱神色焦急地上前,她没注意到贺玄铭的脸色,只自顾自说?道:“小主子,事情有些不对劲。”
说?完半晌,她都没听?到贺玄铭的回应,这才仔细去看贺玄铭的脸。
只是,早在她打量的目光投来之前,贺玄铭便回了?神,脸上看不出什么,只是声音有些发冷,“怎么了??”
箫菱浑然未觉,她将贺玄渊带到院子里,指着?远处那道黑烟,忧心冲冲:“贺祯那个狗皇帝的书阁着?火了?,他的尸体还?在里面,咱们的计划怕是有变。”
本想借周帝的死?讯来威胁贺玄渊,却?不想周帝的书阁竟就这么烧了?。若周帝一死?,就算贺玄渊备受怀疑一时无?法登基,但他们联系不到强有力的支持者,也讨不到什么好处。
贺玄渊盯着?那道黑烟,深色深沉:“贺玄渊人呢?”
箫菱:“听?说?正带着?程清妍往书阁那儿赶,看样子,这件事情也让他猝不及防。”
贺玄铭看着?远处的黑烟,目色沉沉。周帝、程安、程清妍、兵符……不过一瞬,他就明白了?贺玄渊的目的。
“猝不及防?”贺玄铭嗤笑一声,“这宫里的事情,还?能有什么让他贺玄渊猝不及防的?”
“不愧是贺玄渊,够狠、够绝情,我贺玄铭自愧不如。”
贺玄铭放纵地大笑起来,似乎已经完全不在乎自己隐藏了?多年的本性了?。落月宫有几个留守的小丫头,早就将贺玄铭当做是傻子了?,听?到这渗人的笑,也嫌麻烦,躲着?不出来。
箫菱一愣,她从未见过贺玄铭如此失态,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担忧道:“小主子还?是谨慎些,外面现在人多。”
“还?管这些干什么?”贺玄铭冷笑一声,朝着?远方已经火光冲天的阁楼看去,幽幽道:“箫姨,你我即将是贺玄渊刀俎下的鱼肉,离死?也不远了?。”
“小主子何出此言?咱们手里有兵符,任他贺玄渊再能耐,难不成还?能敢没拿到兵符就登基?”
“呵。”贺玄铭冷笑一声,“箫姨,你太不了?解贺玄渊了?,他才不会管这些呢。”
“没有兵符,那换一个不就得了??”
“这场火一烧,别说?兵符了?,只怕是一锭金子贺玄渊都能给你烧成灰。”他掏出怀里的兵符,在手中颠了?两下,毫不留情地将其直直地抛向一旁的小水池。
“咕咚”一声,沉入水底。
“诶!”箫菱一惊,看着?贺玄铭有些抱怨:“事情现在还?没搞清楚,小主子何必如此冲动?”
贺玄铭:“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贺玄渊早就把一切都算好了?!”
“是我太低估他了?,呵呵。”贺玄铭无?力地后?退两步,瘫坐在石阶上,“他带着?程清妍过去,不就是想把自己洗脱干净,拉着?程安也下水吗?”
说?及此,他想起前一晚程安对他的羞辱,玩味地一笑: “程安那个老贼,算计别人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却?别贺玄渊这么算计,倒也是报应。”
箫菱虽不懂朝堂之事,但也深谙宫斗,晓得事情轻重。
“即是如此,那咱小主人就赶紧逃吧。”箫菱脸色惨白,她望着?贺玄铭双眼,忍不住渗出泪水,“老奴无?能,不能替小姐报仇,也不能帮小主子夺位。”
“现在老奴身子老了?,走不动了?,只会拖累小主子,不能再带着?小主子离宫了?。”
“箫姨……”贺玄铭苦笑。
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贺玄铭一脸灰暗,眼里无?光,仰头长叹。箫菱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他这是已经完全放弃了?逃生,望着?他颓废的身影,她猛地出声。
“小主子不关心自己,那温小姐呢?”
果?然,贺玄铭眼神一顿,他看向她皱眉:“温怜怎么了??这和她什么关系?”
箫菱犹豫一瞬,这些事情她本来打算烂在肚子里一辈子的,但情势所迫,她也不得不说?了?,“小主子不知,那个狗皇帝对温小姐的母亲有情,但始终求而不得,他在宫里养着?温小姐,名义上是为了?善待功臣,实际上……”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含糊道:“反正,您也知道温心绵对温小姐并非真?心,并且早就记恨在心了?,若是温小姐还?留在宫中,怕是……。”
贺玄铭脸色一暗:“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箫菱顿了?顿,回想起了?当初得知真?相后?两天不吃不喝的瑶妃,她摇摇头轻叹一声,“是娘娘自己看出来的。娘娘刚进宫的时候,那个狗皇帝对娘娘十分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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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娘娘总对我说?,她觉得陛下在透过她看别人。直到有一天,娘娘不慎闯入了?那个狗皇帝的书房,见到了?那张画。”
“那时娘娘还?不认识画里的人,只是偶尔听?到陛下在梦里唤‘小瑶’,当时娘娘还?以为在唤自己。”
“直到温怜进宫,娘娘看到了?她身上有画中人的影子,于是避着?温心绵暗中和温怜来往,和温怜熟识之后?,温怜才告诉娘娘,她的母亲镇国公夫人在龟兹王室中排行老幺,亲近的人一般换她‘小幺’。”
“那时娘娘才惊觉,宫里所有受宠的妃子,或多或少都有温怜母亲的影子。”
“就连娘娘的封号‘瑶’,也是‘幺’的谐音。”
贺玄铭握紧拳头,胸口起伏不定,他还?以为这些事情母亲并不知道,至少在死?前都是快乐的。没想到,打从一开始她就是知道的。
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而已。
可笑当时,他竟没有看出来母亲强颜欢笑下的痛楚,一心沉浸在自己是最受宠皇子的骄傲自满之中。
“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去找温怜。”贺玄渊沉着?脸,毫不犹豫地转身,“一会儿我们就出宫。”
“不用去找了?。”
忽然,一道漠然的声音猛地闯入,像是一整冷箭插入其中。
院内两人,神情一僵。
两排宫人依次排列进入狭小破败的院落之中,温心绵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她衣着?华丽,里里外外都镶着?金丝,妆容精致,每一缕发丝都整整齐齐。
“多年不来了?,没想到这落月宫竟如此破败。”温心绵轻笑,言语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得意和嘲弄。
“你来干什么?”事已至此,贺玄铭便也不再装了?,一双眼冷冷地望着?她。
“我来干什么?”温心绵凌厉地看向他,“可笑,这整座后?宫都是我的,你问我来干什么?当初你娘在的时候,她都不敢对我这么说?话!”
“你不过一个未封王的皇子,还?敢问我来干什么?”
她冷笑一声,朝后?吩咐:“端上来。”
一个宫女端着?一个一壶酒,缓缓上前。箫菱眼神一缩,紧紧地盯着?宫女手中的酒,身为在宫中服侍多年的宫女,她自是知道那是什么,她颤声道:“你敢谋害皇子?你就不怕——”
“怕什么?”温心绵嘲讽一笑,朝着?脸色阴沉的贺玄铭道:“当年若不是你装疯卖傻,早就和你娘一样魂归西天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今天?”
“还?真?是个祸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什么!”
此话一出,箫菱和贺玄铭心里一震。
“皇后?娘娘!”箫菱慌得直接跪在她面前,不知不觉早已吓得泪流满面,“求娘娘饶命,求娘娘饶殿下一条性命,我们给娘娘当牛做马,只要娘娘一句话,我们做什么都行……”
贺玄铭麻木地看着?这一幕,母家无?势,自己无?权,在这个吃人的地方,任何人都能踩他两脚。这么些年,若不是温怜一直在他身边,他早就不想活了?。
“箫姨,算了?吧。”贺玄铭自知毫无?活路,漠然地端起面前的酒杯,冷冷地看着?温心绵:“是我棋差一着?,我认输。”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不!”箫菱尖叫起来,她猛地冲上前将酒杯打落,抓着?贺玄铭的衣袖,神情癫狂:“殿下,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忍了?这么些年了?,何不再忍忍呢!”
“说?的对。”温心绵悠闲地站在一侧,玩味地看着?来这一幕,仿佛是在看戏,他朝着?面如死?灰的贺玄铭一笑,面带嘲弄:“好死?不如赖活着?,我倒也不是不能给你一条生路。”
“温怜,你们不是一直背着?我来往吗?”
“你若是想活命,现在有两条路。”
“要么你现在就去杀了?她。”
“要么,你就娶了?她,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看着?贺玄铭迷惑而警觉的神情,温心绵心里冷笑。
她的儿子,她自然最是清楚。
若是她杀了?温怜,那贺玄渊怕是一辈子都会恨她。
既是如此,那就只好,毁了?她。
整个东宫连一个宫女都没有,贺玄渊的洁癖甚至已经到了?连一丝污尘也受不了?的程度,若是温怜嫁给他人,那就算贺玄渊再喜欢,也没办法接受一个有夫之妇。
“一旦她怀上了?你的孩子,我就放你们离开,如何?”
温心绵望着?他,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
贺玄铭颤抖地闭上眼睛,“好,我答应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腊月二十八, 隆冬,大?雪纷飞。
镇国公府的正厅,高大的黑檀木系满了白绸, 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 随风飘动。
厅内摆着两副棺材, 黑沉沉、阴森森。
棺材前,跪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她身量小,宽大?的麻衣披在身上,仿佛被人强行裹上了一层被单。
然而这?“被单”却挡不住满天的风寒,那孩童的一张小脸早已冻得惨白, 嘴唇青紫,眼神呆滞而麻木。
“喏,前面跪着的就是我们镇国公府的小姐,爹娘死了, 连一滴泪也?没?有, 一会儿你就在她旁边哭就行了。”
“这?……一夜之间父母全没?了, 这?得多?大?的煞气!这?活儿我可不干!”
正厅一角落,一丫鬟和专门哭丧的婆子念叨。
“诶,定金都给了, 你怎么突然就撂挑子了?”
“之前还以为只给镇国公哭丧呢, 没?想到突然就加了一个镇国公夫人?, 干我们这?行的,也?要忌讳一些。”
那哭丧的婆子把袖里的钱袋子掏出?, 恋恋不舍地塞到那丫鬟手中, 正打算转身走人?,突然惊觉偌大?的镇国公府, 几?乎寥无人?烟,心里奇怪。
“你们镇国公府的人?呢?连一个哭丧的都没?吗?”
“唉。”那丫鬟叹了一声,“两年之内,老国公、老夫人?、将?军、夫人?全没?了,府里就剩下小姐了,不知?是哪个传小姐是天煞孤星的命格,是小姐把人?家?里人?都克死的,底下的人?就全跑了。”
“……”
树倒猢狲散,纵使曾是京城第一家?的镇国公府,也?不过是瞬息之间,说倒就倒。
角落的嘀咕声渐渐远去?,温怜垂着头,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才不是天煞孤星!
她才没?有克死父母!
可是……真的好冷啊,这?么冷的天,娘亲怎么狠下心跳到井水里?又怎么忍心弃她而去??
温怜慢慢地从地上爬起身来,僵硬而麻木的手脚一时站不稳,又直直地跌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天寒地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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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疼痛都给冻僵了,细密的刺痛从指尖传至全身的各个角落。
好冷,好痛,好想要娘亲像昨晚那样抱着她。
娘亲在冰冷的井水里呆了那么久,她会不会也?很冷?
她重新爬起身来,趴在棺材上踮着脚尖,由?于身量不够高,只能隐隐看见?一些东西。
镇国公温轲早已在一方城尸骨无存,棺材里只是一套衣冠。温怜抬来凳子,攀进棺材先将?父亲的衣冠抱起,而后爬进母亲的棺材,躺在母亲身边,将?父亲的衣服盖在两人?的身上。
父亲最爱这?么抱着她和娘亲,如果?,一家?人?就这?么永远在一起就好了……温怜闭上眼睛,努力忘记身边人?的冰冷和僵硬。
“小姐!”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惊慌失措的尖叫。
“小姐,你在哪里?!”
幻境破碎,温怜却坚持不愿醒来,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身体。
乌嬷嬷慌乱地走到灵前,当看到棺材内的场景时,喉咙直接哽住了,这?几?日早已流干的眼泪,不争气地再次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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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姐,公主?已经走了……”乌嬷嬷红着眼睛,“奴婢来带你回家?。”
“父亲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温怜躲着她的手,趴在母亲的胸口上。以往温暖的怀抱,如今却比冰还冷。可温怜不在乎,她只知?道,这?是她的母亲,是昨晚还抱着她的母亲。
乌嬷嬷见?状,心一硬。
不能再拖了!
她强行将?人?抱起来,不管温怜的大?哭大?闹,按在怀里安抚道:“公主?不是想带小姐回龟兹吗?现在我带你回去?。”
温怜使劲儿推开她的手臂,“我不去?!我要和母亲待在一起!”
乌嬷嬷:“在龟兹,你还有别的亲人?。龟兹国的国王是你的舅舅,他最爱你的母亲了,你去?了他一定会像你母亲那样爱你。”
“你还有一个比你大?几?岁的哥哥,我们小姐长得这?么可爱,一定会是龟兹国最漂亮的小公主?。”
然而,她说的这?些,哪里是一个小孩儿能理解的。
温怜只知?道,她要将?自己从父母的身边带走。
“我不去?!”她被乌嬷嬷压得紧,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在此刻再也?藏不住了,她发了狠,一口咬在了乌嬷嬷的手腕上。
乌嬷嬷一吃痛,不自觉就松了力。
“小姐!”乌嬷嬷看着一溜烟跑出?去?的温怜,急得赶紧追了上去?。
不能离开,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父母……
衣服太长不合身,温怜跌跌撞撞地向外跑去?,就在跨门槛的时候,慌乱之中踩到了衣角,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向前跌去?。
府中无人?,温怜害怕地闭上眼睛。
想象之中的痛楚没?有来,她落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鼻尖嗅到淡淡的清香。
一抬眼,她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小少年,不淡不疏的剑眉下,一双眼似有星光,融化了满天的飞雪。
“你就是镇国公府的小姐?”少年冷清的话语,在淡雅如雾的清晨里仿佛一阵清风。
温怜呆呆地看着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她忍不住喃喃:“爹爹……”
父亲没?了,她没?哭;母亲没?了,她没?哭。可如今见?了眼前这?个人?,看着和父亲极为相似的这?张脸,温怜才终于意识死亡是什么意思。
原来,她的父母是真的不在了,她再也?见?不到了。
少年见?温怜叫错了人?,倒也?不甚在意,早已有不少人?说过他颇有少时镇国公的风范,他将?温怜放开,随身解下白狐裘披风盖在她的身上,纠正道:“我是你的表哥,大?周的太子,贺玄渊。”
注意到身后追赶出?来的乌嬷嬷,他眼眸低垂,道:“我是来接你进宫的,你愿意跟我走吗?”
满天飞舞的白雪之下,贺玄渊一袭银白弹墨云纹长袍,仿佛谪仙一般,向她伸出?了他棱骨分明的手。
不要——
不要跟他走——
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呼喊,可画面中的小人?却恍若未闻,她望着贺玄渊的眼睛,迟疑一阵后,搭上了他的手。
“不要——”
幻境破碎,温怜猛地惊醒,一身冷汗直流。
“醒了!”
“温小姐醒了!”
梦中的场景,让温怜再次忍不住浑身发抖。若是当年没?有跟着贺玄渊进宫,是不是后来就不会有这?些事情??
柳叶儿急急忙忙地进门,看温怜呆滞地盯着虚无,心里咯噔一响。谢蔚尘将?人?带回来时,温怜便已是奄奄一息,她连忙上前执起她的手腕,细细把脉。
“我睡了多?久了?”温怜浑身酸软,出?的汗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三天。”柳叶儿暗中松了口气,幸亏谢蔚尘喂药喂得及时,温怜本就余毒未散,不知?在东宫经历了什么,导致怒急攻心,差点?儿就回归西天了。
温怜一惊:“三天!那太子……”
柳叶儿看她一眼,知?道她想问什么,答道:“不错,贺玄渊已经登基了。”
温怜闻言,默了一阵。良久之后,她环顾一圈却不见?谢蔚尘的身影,她依稀记得是谢蔚尘将?她从东宫带出?来的。
温怜:“那蔚尘……”
“走了。”柳叶儿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药,“就在他接你出?来的那天,岭南前线传来急报,南蛮动乱,他连夜就动身了。”
温怜:“……”
走了也?好,走了便不会卷入这?么多?是非。
“那欣悦呢?她们母女俩没?什么事儿吧?”
柳叶儿看她一眼:“也?走了,九公主?昨天就出?嫁了。”
温怜一愣,别开眼去?,低声道:“她出?嫁,我都没?去?送她……”
虽然贺欣悦宽慰她,即使不嫁漠北,也?得去?河东。但温怜却始终放不开枷锁,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她远离故土,母女分离。
她浑身湿透了,柳叶儿为了她换了身衣服,等了许久也?不见?温怜再开口,气得冷冷道:“贺玄渊你问了,谢蔚尘你问了,贺欣悦你也?问了,可你怎么就不问问你自己呢?!”
温怜抬头看她,不解:“我?我怎么了?”
“你问我?”柳叶儿气得站起身,将?桌上的东西扔给她,“温心绵让你嫁给贺玄铭,你知?不知?道?”
温怜打开懿旨,手指微曲,垂眸一言不发。
“你果?然是知?道的。”柳叶儿向来冷静,可这?时候也?有些坐不住了,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可恨谢蔚尘这?个时候竟走了,他若是再晚走一天,就能带着你南下,再不受温心绵的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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