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的。
她们在长街上寒暄了一会,然后各自分开。
秋仪走着走着突然踩到了一块并不平整的石子,她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连永秀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痛苦地喘息了一声,死死将声音压在了喉中,整个膝盖和脚踝都钻心的疼。
鲜血顺着儒裙一点点渗出。
她看着永秀慌乱叩头的样子,没由来地有些不安。
“本宫没事。”
——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秋仪的心跳如鼓,呼吸也忍不住急促起来。
第28章
“崴到了?”
“可真会挑时候。”
周皇后玩味地笑了一声,看着手旁放着的证据,秋家背地里可真是能耐。竟然不动声色地开了这么多的裁缝铺,还把东街的女人们都搜罗起来帮着做事。
她就说为什么那个贱人明明呆在深宫,没有母家扶持也能这么得意,原来心思都放在了这个上面!
她越想越烦躁,径直想起身带着这些东西去找陛下,揭穿永宁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景园急忙道:“娘娘!”见皇后眼中划过一丝不悦,她只能硬着头皮相劝:“千万不要因小失大啊。”
开裁缝铺,秋父早已辞官,往大了说是未按律法经营,往小了说这不过是他们秋家用来帮东街家庭谋福祉的一件善举。
他们当然知道这都是幌子,秋家不知道用这条线搭上了多少权贵,交换了多少信息。但是周家的探子始终不知道他们传递消息的手段,没能拿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周皇后这几日心情舒畅的很,她刚刚只是又想起了秋仪就是用这么简单的手段在中秋宫宴上串通了贵女们,因此才忍不住怒火。
听到景园的劝告,她神色微微缓和,关切地问了句:
“时候不早了,钦差们也该回来了吧。”
景园露出甜腻讨好的笑容:“娘娘说笑了,不该回来的自然没回来。”
秋翰高热陷入昏迷,他总是在夜半烧的浑身滚烫,然后又在清晨时分被彻骨的寒冷折麽地清醒过来。
在那些混沌的日子里,他恍惚觉得自己身边一直有人在照顾着。
她的手很粗糙,好像已经上了年纪,但是十分有力量,能够在他痛苦的时候用热毛巾一遍一遍擦拭他的后背。
秋翰好像在病中回到了小的时候,回到了东街。
他身子不好,一到春秋交替时节必会大病一场。每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整夜不眠地照顾他,生怕他烧坏了自己的身体,会一遍遍地用打湿的毛巾擦拭他的手心。
他如今烧的神智不清,模模糊糊地唤着母亲,没有期盼任何回应。突然,他被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包裹。
他闻到了皂荚、饭菜和汗水的气息,那是属于贫穷的味道。长大后为官,来往的权贵们的身上只有各种厚重的香料,再无这种气息。
这是所有母亲会有的味道,她们会劳作、会出汗,但是她们也会烧出最好吃的饭菜,她们也许不常用昂贵的香,但是身上永远是清香的皂荚味。因为她们会在疲惫的一天后干干净净地拥抱自己的孩子。
秋翰又陷入了沉睡。
但这一次他没有掉入未知的恐惧。
父母是人和死亡之间的一扇窗户。父母在时,人知道死亡存在,但是只有朦胧的概念。等到父母离开,窗户就会骤然敞开,死亡一览无余。
秋仪因为腿伤已经两日没有下地,在永秀高高兴兴地来通传钦差们已经到前面大殿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了一点喜色。
她靠着永秀一点点走到了镜前坐下,铜镜里的她容颜依旧,只是眼见疲惫了很多。裁缝铺的事压的她无法喘息,而这几日她的心中一直安定不下来。
“替本宫梳妆吧。要是脸色不好,哥哥见到了也不会安心。”
她抚摸着镜子中影影绰绰的轮廓,语气不悲不喜。
美人心里想着,也许不过是秋翰耿直,得罪了些官员同僚,比起治水的功劳来说也不算什么。她不必这样自己吓唬自己。
永秀最会察言观色,给她选了素雅的衣裳,但是着重点了胭脂。施了粉黛的娘娘虽然没有不加雕饰时那般让人震撼她清丽脱俗的容貌,但好在此刻她不再像马上乘风而去的神仙,而是俗世中最娇艳的花朵了。
永宁殿的轿夫惦记着娘娘的伤,特意走的慢些。等秋仪到的时候,殿中已经坐满了嫔妃和官员。她看着太子在和一个她不认识的官员推杯换盏,却不见秋翰。
她的心沉了沉,永秀连忙安慰道:“许是秋大人单独向圣上禀报去了。”
是,皇帝也没有来。
她稍稍安心坐下,此刻膝盖钻心地疼,疼的脂粉都掩盖不住她的虚弱。太子远远瞥见了这一幕,旁边人笑说:“贵妃娘娘前阵子伤了腿。”
身着蟒袍的男人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他心中想的是,她这般脆弱无助的样子才真叫人移不开眼。
不过很快,她就会乖乖来到自己的身边了。
随着皇帝入座,宫宴也开始进入正题,敲敲打打格外热络。没有秋翰。
贵妃的手在桌下抓紧了永秀的胳膊。
酒过三巡,皇帝举杯表彰这次治水的有功之臣。周皇后笑眯眯地看着下方的美人,期待着一会的好戏。
被念到名字的官员依次出列叩拜帝王,刘平、何安、李钟厝……没有,没有秋翰。
每念到一个人,秋仪就在期待着下一个是否是秋翰。帝王的表彰不重要,她现在最为忧虑的是秋翰为什么不在。
“刘爱卿,此次水患多亏有你!”年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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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帝王开怀大笑,细数着刘平的功绩,“你绘制图纸,监督修缮来回奔波。朕的齐国有刘爱卿这样的人,何愁不能延续万代?”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刘平,这是帝王能给一个臣子最高的评价。这次南方水患如此严重,刘平从前不声不响,没想到竟然这样有才能,能够借此出头。
有的臣子默默感慨,果然有真才实学就不要担心大器晚成。
秋仪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但是她早在知道刘平是副使的时候就用裁缝铺的关系了解了这个人。他四十岁之前从未有任何大作为,是靠着妻子的嫁妆买了个小官。到京城后,终日流连在烟花巷陌攀附权势,哪来的画图治水之能。
她当然明白这是有人在给她、和秋家设局。
宫中争风吃醋她毫不畏惧,可一旦涉及朝政,她偏偏如此被动、无能为力。
周皇后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的机会。
中宫娘娘状似不经意地举杯,“皇上,臣妾记得这次的钦差大臣是贵妃妹妹的兄长才是啊?怎的不见他人?”
刘平连忙出列:“回娘娘的话,秋大人治水中不慎染了疫病,现在在南方修养。”
贵妃的脸色白了一瞬,她偏头观察皇帝的神色,老人垂眼饮酒不见表态。她的心又沉了沉。
此刻她是宫妃,是皇帝的妾。她连过问的机会都没有。
周皇后用帕子捂住嘴,很惊讶的样子:“哎呀,苦了他了。”
这句话不知怎的惹怒了皇帝,他放下酒杯冷笑一声:“是病了?还是不敢回京?去了一个多月就只在修缮的地方出现了两次,真是朕的好官啊!”
宴会上鸦雀无声。
没有人敢看贵妃的脸色,永秀的手紧紧撑住她,她被那蚂蚁噬骨一般的疼痛和脑子里的思绪折磨地马上要晕过去。
终于散场,皇帝留在了原地。宫人们引导着众人退场,秋仪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她被永秀搀扶着走上前,虚弱开口:“皇上,臣妾的兄长……”
“啪!”
贵妃被那迅猛的掌风掀翻在地,她的膝盖伤口措不及防地又被撞开碰裂。所有温和儒雅的伪装被轻易撕碎,露出的是不容置疑的强权,她从年迈外表裂开的边角里窥见了帝王的残忍。
秋翰的事连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盖棺定论。
是非公道只在圣上的一念之间。他重拿,秋家万劫不复;他若轻放,一句话能让所有前尘烟消云散,她要吞下所有的苦去叩谢圣恩。
永秀吓呆在远处,喉咙中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不住地磕头。
秋仪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她是一个祭品,是一个任打任杀的妾。
第29章
秋仪挣扎了几下,勉强用手掌撑起了身子,她的裙摆被冷汗和伤口崩裂流出的血粘在了一起,。
永秀在不远处已经吓的呆滞了,嘴唇抖了几下没敢说出话,只是不停地磕着头。他想劝陛下放过娘娘,可是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他知道自己此刻说话就是找死。
贵妃的神色很平静,她的嘴角开裂,有些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脸颊此刻已经微微红肿。可是这些伤哪里比得过此刻心中汹涌的情绪。
——她在愤怒、怨恨,却丝毫没有恐惧。
在宫中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她昼夜不停地穿针引线,用数不尽的图样传递着信息。也许是之前太过顺利,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行走在刀尖上。
她是女子,没有一日入朝为官仰仗天家恩德。按照常理而言,她能进宫做这个贵妃是祖辈积德积福换来能入皇陵的机会。
她的父兄,就算病死累死在当差的过程中,也只不过落的一句“为陛下鞠躬尽瘁是福气。”
秋仪觉得自己疯了,她现在疯了一样的愤怒怨恨自己的遭遇。她何尝不怕死,但是被逼到绝境时,她更想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伤害秋家的人生吞活剥。
贵妃死死咬着唇,别人都以为她怕了,她在委屈。可只有秋仪知道,她竭力压抑的是想要反抗的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丝毫胜算都没有。
高傲的美人低下了她的头颅,做出屈服卑微地模样,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带着颤抖:“臣妾斗胆问您,哥哥做错了什么。”
老皇帝睥睨地看着她,许是他给的恩宠过多,让这个小贵妃放肆多回。现在她的兄长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有脸问。
可是贵妃挨了打乖巧柔顺的样子让他的气顺了几分,他沉吟不语丢出一份密报:“你自己看!”
秋仪一目十行,上面仔仔细细地写了秋翰到达灾区后丝毫没有作为,整日在城门口游手好闲,将全部重任压给了副手刘平。
“你可知,朕是从探子的尸身上找出这封信的!”
若是有人直接递上来,皇帝或许还会疑心几分。可是探子拼死才将密信带出,正是坐实了秋翰要杀人灭口的意思。
秋仪听后低着头无声笑了一下,真狠啊,为了污蔑她的哥哥,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刘平说,哥哥病了。”她突然提起了这句不相干的话。
帝王冷哼一声大步离开,留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他最好是真的病了,病死在外面。”
秋仪一下子脱了力,这句话的意思何尝不明显。秋翰病死在外面尚且能留下一丝体面,若是回来了,就要落得个畏罪潜逃的下场。
秋仪想,她知道什么是权力的滋味了。
——谁是当权者,谁就有着唯一的决定权。只要帝王不挑明,所有人就必须陪着装傻充愣。他明明什么都打算好了,却只含糊任由下位者揣揣不安地琢磨,被自己心中的恐惧折磨地不得安生。
服侍的宫人们随着皇帝离开,永秀猛地扑上来查看秋仪的状况,他明明是个男人,此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颤抖着用布包着手想抚摸秋仪的伤口,却被美人一把按住,永秀抖了一下,他撞进了一双决绝的眸子——“永秀,我从前只为自保的。”
永秀打了个寒战,现在呢?
永宁殿的贵妃失宠了——这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往日同她交好的兰贵人与丁贵人也不免受了影响,纷纷躲在自己的宫里闭门不出。
永宁殿里,秋仪坐在宫门口附近的回廊上,静静看着天空中划过的一群鸟儿。
她的永宁殿彻底回到刚入宫时那般安静吊诡了,除了永秀没有丝毫的人气。清婉被赶回了兰贵人那。
她眨了眨眼,整个人都被浓浓的死气包裹着,看到永秀小心翼翼地上前,她轻描淡写地询问:“还是送不出去?”
永秀连忙跪倒磕头:“奴才无能,那守门的侍卫听说是永宁殿的东西后说什么也不收。”
“永秀啊……”
“奴才在。”
秋仪露出一个孩子般的笑:“你说,若是本宫死了,秋翰是不是就知道不能回来了?”
永秀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没有想到娘娘会这么狠绝,又红了眼眶抱着她的腿——“娘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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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看开点。大人一定会没事的,那些想害您的人就想看着您这样,您不能如了他们的意啊!”
永秀就像一只忠诚的狗,在冷风中蜷缩在秋仪的脚边,他虽然此刻依靠着主人,但是何尝没有给对方带来一丝难得的温暖。
秋仪的眼神有点放空,语气也变得缓和下来,陷入了从前的记忆:“小时候他就总是生病,明明是哥哥,却总是要我照顾他。”
“那个时候家里穷,他馋东街巷口的糖葫芦,我就带着他啊……去找人家要。”
“老板好心,给了一串,他只咬了一个。”
“他说,他不贪心的。他说他是做兄长的,要照顾妹妹。”
秋仪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幽怨起来:“他不贪心的,他一辈子愚忠愚善……他怎么可以死在自己鞠躬尽瘁也想要辅佐的君王手里,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冤枉的事呢?”
她抓着永秀的手,她的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好恨啊,永秀,我好恨啊。”
因为父亲官职低了些,不通世故,所以她就被推出来送死。
因为他的哥哥善良了些,不懂争功,就被嫌他挡路的人陷害至此。
她觉得委屈,却不知道与谁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从古至今,奸佞青史留名,忠良以死明志。
永秀紧紧贴着秋仪的脚旁,他不知道如何能宽慰娘娘。
就只能默默听着那些童年的往事被她翻过来调过去地讲。
外面的风言风语传了十几天,秋翰大人若是聪明的话可千万不能回来的。可是,永秀的心抖了一下,如果秋大人逃跑,死的一定会是娘娘。
他在心中暗暗祈祷:让事情快点过去吧。
三日后,宫门大开。
秋仪穿着一身素净的白站在殿上,冷漠地看着黄德全走进来。
“娘娘,请吧。”
秋翰被抓住了。与其说是被抓,不如说是他主动回到了京城。
他醒来时这场风波已经传到了江南,那些受他恩惠的百姓纷纷求他不要回去,因为玩忽职守的罪名实在是太大了,他会丢掉性命的。
可是秋翰没有犹豫。
他拖着大病一场的身子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京城,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妹妹还在宫里。
第30章
永秀想跟着秋仪一起走,却被黄公公拦住。老太监神色凝重地对他摇了摇头。
贵妃娘娘上了轿子,却一路被抬着往宫外走。她冷着脸撩开帘子询问:“怎么,皇上要废弃本宫不成?”
黄德全谄媚一笑:“这怎么会呢?这是去诏狱。”
诏狱。
秋仪的心沉了沉。一旦入了诏狱,从没有站着出来的人。
黄德全看出她的心情不好,微微一笑:“娘娘不必担心,您这次去是接秋大人出来的。”
秋仪一愣,这件事怎么会被重拿轻放?她看着黄德全有些遮掩着同情的眼神,心又紧了几分。
到了诏狱,她搭着老太监的手下了轿子,那诏狱的门十分矮。她想到当初入宫时孙嬷嬷说的话,民间认为死人不会弯腰,所以用矮小的门困住枉死的冤魂。而生人每次出入,都是在给死者鞠躬行礼。
这便是诏狱,一个空气中漫着血腥气的地方。
她刚想低头进入却被黄德全拉住,老太监给了她一方锦帕——“诏狱恶臭难闻,太子殿下担心娘娘不适。”
太子竟然在此处等着,恐怕今日秋翰之事也少不了他的手笔。他这是什么意思。一根新的橄榄枝?一个给她的台阶?
秋仪冷笑一声,接过了锦帕。
诏狱昏暗闷热,四处都是被施了重刑的囚犯在痛苦的□□,或是有的已经看不出人形喉咙中发出赫赫的声音。秋翰在这里,就算捡回一条命想必也是受尽折磨。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地晃了一下身子。
她的哥哥,她那么清俊纯良的哥哥此刻被绑在肮脏的刑木上,一身衣裳已经被鞭打地七零八落,同绽开的皮肉搅在一起。
此刻她的膝盖抑制不住地疼起来,她的浑身都在疼,疼的快要喘不上气来。黄德全强迫地挡在她的身后,她连躲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兄长受刑。
秋翰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他看到秋仪的一瞬间还是挣扎了一下。他怎么能让妹妹看见他此刻的样子,她该有多害怕。
秋仪咬着牙问黄德全:“请问、黄公公。本宫可以带兄长走了吗?”
黄德全老实地低着头,嘴上却丝毫没有退让:“陛下说了,真正的刑法得让娘娘亲自看看。”
秋仪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难道这还不够吗?!”
黄德全昏花的眼睛中闪过一丝不耐,示意行刑的人动手。美人在看清他们手里拿着的东西的一瞬间再也压抑不住凄厉的声音:“不,不——”
他们拿的是烙铁,上面只有一个字“窃。”
这是何等的鄙夷,对一个傲骨铮铮的文人来说,被烙上这个字无异于被扒皮抽筋。这个字是讽刺,讽刺秋翰是一个行窃的小人,偷走了他人的功绩,偷走了朝廷命官的尊严。
可没人比秋仪知道他的冤枉,他才是那个被偷走全部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要让秋翰来承受。
秋仪浑身都在抖,她发了疯一样地抓着面前的牢门,当她发现无力回天时只能崩溃无助地转过身去死死捂住嘴。她觉得哥哥一定不想让她看到这个场面,不想让她在这些敌人面前露出如此软弱的模样。
但是秋翰说:“小仪,睁开眼,看着我。”
黄德全比他的话还要快,他领了太子的命,一把扯过她的头发,将她死死按在牢笼的边缘,她和秋翰近在咫尺却无法碰到对方。她痛苦地发出非人般的声音,但是被黄德全捏着下巴眼睁睁地看着那烧红的铁印在了哥哥的胸前。
秋仪的泪疯了一般打湿了整张脸,一切声音和动作都和她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无助的她自己。
黄德全说:“娘娘,太子殿下想让奴才给您带个词儿。”
秋仪跪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应。
老太监笑眯眯地说:“下场。”
秋翰突然呵呵地笑起来,他的嗓子里全是血,但是说话却十分清楚。他说:“小仪,这是我们的下场。”
这就是没有权势的下场。
一直低着头的贵妃死死攥着那张锦帕。她叫住黄德全:“公公。”
“我明白了。”
“我想见太子殿下。”
秋贵妃是一个人走回永宁殿的。听说她的兄长已经被放回家中去了,之前被赶走的宫人也回到了原位伺候着。被拦在宫外十几日的齐坞生也终于能够回到秋娘娘的身边。
秋仪在宫中的长街上走啊走。
她感觉不到疲惫,但是她觉得这条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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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漫长,漫长到她觉得自己走到老、走到死也不会走到头。
可是长街没有那么长,她走到永宁殿的时候太阳还没有消逝。
齐坞生站在殿门口,小心翼翼地等着她。
秋仪突然笑了,她说:“小孩,你怎么回来了。”
齐坞生低声说:“我担心娘娘。”
美人脚步没有停下,慢慢地往寝殿走:“等冬日过去,你就去封地吧。本宫给你要一块离京城最远的地,如果可以,你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齐坞生闻言脚步一顿,他措不及防地对上了秋娘娘平静的神色,他慌张的发现那双眸子里死寂一片,什么都没有。
原来的秋娘娘有一双会说话的眸子,她吃到可心的食物时眼睛会弯弯的。当他给她采来晨露泡茶时,她的神色中有着餍足。当他在她忙碌时前去打扰,她也只会露出淡淡的不耐烦。
但是那些都是弥足珍贵的、如此生动的情绪。
此刻秋娘娘的眼中什么都没有,他的存在于她来说毫无意义。——这是齐坞生最不愿看到的场面。
他慌张地开口:“娘娘……”
秋仪打断了他:“我很累了,你以后就住在学堂附近吧。不要回永宁殿了。”
齐坞生突然跪下:“娘娘,可是儿臣做错了什么?”
秋仪沉默了一瞬,抽回了自己被拉住的手,她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留下齐坞生一人在原地长跪不起。
他看着永秀为难地走过来,又迅速跟着娘娘进了寝殿——他没有被赶出来。
齐坞生跪了很久,跪到入了夜,才在宫人的劝说下离开。——永秀一直没有出来。
寝殿内,貌美的贵妃坐在镜前,她从首饰盒中拿出了最艳丽的几件珠钗,整齐地放在面前。这是从前她看都不看的。
她唤来永秀。
美人的神色平淡极了,但是她的话却格外让人心惊。
“帮本宫找两匹白色的布。”
永秀不解,乖巧地询问她的需求。
“要长”
“要结实”
“要配得上自诩尊贵的人。”
备着吧,会有用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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