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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上只剩下汗水涔涔与无尽的疲乏。

    见永宣帝到来,屋中众人自然是悉数行礼退下。

    “你要见朕,是为什么事情?”永宣帝用手叩了叩木制屏风,发出冷硬清脆的响声。

    听见了声响,柔妃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凝聚起来,哑声道:“王爷他——”

    永宣帝从鼻腔中哼了一声,眼中划过了讥嘲的目光:“你且放心,你的王爷还活得好好的呢——不过,顶多再过上一两个月,爱妃就能在地底下看见他了,也算是有情人终在地府相遇?”

    柔妃猛地瞪大了眼睛,没有往日里的半分风情,反而像女鬼似的:“你、你早就知道了?”却是显山不露水,格外宠爱自己?

    身上剧烈的疼痛,叫柔妃几个月来昏沉的脑子获得了难得的清醒,再回想起自己从前的过的几个月,哪里会不明白自己异状与有孕为假的事情呢?此刻望着永宣帝含笑的清俊面庞,满心满眼只剩下恨意。

    “爱妃对顺王一片情深,朕怎么能不知道呢?”永宣帝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

    “你算计施家,你算计王爷!”柔妃死死地盯着永宣帝,口中发出嘶哑的低吼:“当初这个王位本该是王爷的!王爷才是大晋朝的真龙天子,你算什么?”

    “爱妃倒是为着顺王谋反用尽了力气,却怎么不去想一想,若是顺王真的在乎你,怎么舍得你入宫?”事到如今,永宣帝仍是用往常宠溺的口吻说着“爱妃”二字:“又怎么会不顾爱妃一人在后宫之中,直接起兵谋逆?”

    “那是因为你让我假孕,致使王爷与我离心!”柔妃的眼中溢满了恨意,对永宣帝咬牙道。

    看着柔妃执迷不悟、自欺欺人的模样,永宣帝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嘲笑:“爱妃如今这模样,再说出这样的话,看着真是叫人可怜。”

    柔妃猛地支起身子,想要反驳永宣帝,却是力气不够,又狠狠砸回了枕头上:“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早早杀了你,来找端妃做什么?”

    永宣帝挑了挑眉,并不打算告诉柔妃:是因为掉包的春华秋华不断的暗示,才让柔妃出来之后,只想着利用自己的身孕栽到端妃身上,而非去建章宫行刺。

    自然了,柔妃也进不来建章宫。

    方才那一撑一砸,算是用尽了柔妃最后的力气,只能在床上发出极为轻微的喘息,身子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只开口中说道:“冷、冷”

    永宣帝仍旧是站在屏风那边,未曾有上前半分的打算:“爱妃不用怕冷,再过一会儿,爱妃就不会感觉到冷了。不过爱妃虽然身子冷,但是头脑可别太热了——顺王,必然是会兵败的。而施家助顺王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

    柔妃极为轻微地摇了摇头,喃喃道:“你、你这是弑兄弑功臣,是暴君!”

    “朕心仁慈宽和,所以朕准备生擒顺王、施大将军和施贵太妃。”永宣帝冷眼望着柔妃,恍若未闻柔妃口中的话语:“到时候,施大将军和施家众人流放极边,施贵太妃剥夺贵太妃名位,去先帝陵墓前守着。”

    “至于顺王,朕会废去他的王爷名位,将他和顺王妃幽禁在京城的顺王府之中,等去世之后,朕会将他们以皇子的礼仪,埋葬在皇陵之中。”永宣帝平静地看着柔妃瞪大了双眼、呼吸渐弱的模样,不急不慢地说道:“而你,身为真的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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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产生下死胎,不幸血崩去世。朕心甚痛,准备追封你为贤妃,安葬在朕的妃陵——与顺王所在的皇陵相距千里。”

    “你和顺王,不论是生前,还是死后,在史书上都不会有任何相近的关系。”永宣帝一字一顿地说道:“往后世人只会知道,顺王虽然是大逆不道——但与顺王妃十分恩爱。”

    在永宣帝冷漠的话语之中,柔妃的呼吸如同被风吹散了一般,再也凝聚不起来。

    等到柔妃彻底没了气息,永宣帝只唤来何长喜处理剩下的事情,自己回到了建章宫照常处理事情。

    莫约一个时辰之后,一道圣旨就传遍了六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柔妃施氏,佐助宫务,侍奉天颜多年,彰闻贤德。忽而薨逝,朕心甚痛,特追封为从一品贤妃,埋葬于妃陵,加谥曰‘柔贤’。”

    ———乆丗洸—————

    圣旨传到永宁宫的时候,蒋乔正在和薛意如与贞婕妤开启下午茶的模式。

    “我还记得柔妃当年在我们第一次请安时走进来的样子。”贞婕妤最是心肠软的,当下就叹了一口气:“那副样子,真可以算得上是风华绝代、艳冠群芳了,如今却是这样就逝去了,当真是红颜早逝。”

    “柔妃被追封为贤妃呢,正是施贵太妃当年的名位。”薛意如垂下了眼帘:“可见皇上虽然说是心痛柔妃逝去,但还是因为施家而迁怒于柔妃了。”

    知晓柔妃假孕并且痴恋顺王的蒋乔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不论如何,柔妃也算是哀荣俱全了。当下最值得关注的事情,是端妃最后的结局了。”

    永宣帝极有可能只对端妃作处罚,再等谋逆结束之后,借此问罪许家。

    “端妃也算是入宫多年了,是宫中第二资历的老人。”贞婕妤分析道:“再加上此次是柔妃强闯延庆宫才导致的,皇上应当不会以谋害皇嗣的罪名来处置端妃吧?”

    薛意如摇了摇头:“这可是说不准的。”

    蒋乔也道:“皇上的心思,咱们也是拿不准的,只管好自己的宫里头就是了。”

    贞婕妤与薛意如二人点了点头,就转而提起了有关浣衣局的事情。

    “听说总管嬷嬷在叫一位叫蒋莲的姑娘礼仪呢。”薛意如笑道:“我也去慕名看了看那个蒋莲,难怪你派人去看着,看着就是和怜贵嫔一路,不是个好相与的。”

    “人家可是被娴修媛看上的未来娘娘。”蒋乔酣畅淋漓地用完了一碗酸梅汤,勾唇道:“娴修媛想给我一个‘惊喜’,我自然是要好好看着,以防‘惊喜’没有了。”

    薛意如和贞婕妤齐齐说道;“你如今有孕,正是要人服侍的时候,你且别派人去看着了,我们两个派人代替就是了。”

    蒋乔略微想了一下,答应了下来,也不好意思将此事全推脱出去,还是留下了两个人。

    等谋逆平定,蒋莲可就要盛装登场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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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防止我写得不明白,简略总结一下柔妃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假孕,皇帝和许太后的计谋,但后头永宣帝叫太后以为柔妃真的有孕了,全了今日被端妃推倒、产下死胎的事情

    大概就这样,嗯。

    么么爱你们!

    第一百一十五章 ·

    有关柔妃的追封圣旨已下, 但永宣帝却没立即处置端妃,只是宣布将端妃在延禧宫圈禁起来,亲近的宫人们都押到慎刑司关押。

    禧贵仪抓住了机会, 在两日后带着糕点前往建章宫安慰永宣帝, 却被永宣帝斥责,当下就贬了禧贵仪为一级, 贬作了禧嫔。

    “看来纵然是福星下凡, 也挡不住天子威怒。”蒋乔将新切好的雪梨放进嘴里,含笑评价了此事。若是旁人,蒋乔绝不会这样阴阳怪气地评价。但想起禧贵仪, 哦不,想起禧嫔利用蒋柯的治水功劳, 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模样, 蒋乔心里头就不大痛快。

    “自从顺王谋反那一日起, 皇上就忙于前朝的事务,很少踏足于后宫了。”茗夏站在蒋乔的一旁, 面上亦是含笑:“若是进后宫,大多数翻的是沈才人的牌子,剩下就是贞婕妤和王良媛了。若是白日里,皇上不是来看望娘娘和其他几位抚育皇嗣的主子,就是去娴修媛宫里看看账目,已经许久未去禧贵仪那里了。”

    锦瑟笑吟吟地接口道:“禧贵仪今日早上见到了复宠的沈才人,两人拌了几句嘴, 才叫禧贵仪心中不甘心的吧?”

    闻言, 蒋乔眼中有了略微的诧异:“自从复宠以来, 沈才人却是性子变了不少。”虽然走的仍然是冷艳才女的路子,但为人处事不再像从前那样不屑一顾, 变得敢争敢抢起来。

    “经过了那样一个大跟头,又见识了皇上的薄情,好容易才复了宠,沈才人当然要抓住机会往上走了。”茗夏轻声说道:“因着娘娘的提醒,沈才人进来在宫务方面不做声地给娴修媛使了好几次绊子呢。”

    “娴修媛估计能知道是沈才人做的事情,但基本不会去管的。”蒋乔眯了眯眼睛,说道:“一来呢,沈才人此举对娴修媛来说,就像是被小猫隔着衣服挠了一下,不但不疼,还能抓到对方的把柄。二来,越是有人胡闹,越能显现出娴修媛的贤德沉稳,叫皇上器重呢。”

    茗夏笑着点了点头,转而提起了蒋莲:“蒋莲从五月起,就转去了歌舞坊。奴婢着意打听了一下,说是天资过人,又有功底、肯勤学苦练,已经可以做领舞了呢。”

    “平定逆贼,皇上龙颜大悦,必然会举办宴会来庆贺。”蒋乔挑眉道:“到时候美人献舞,凭着蒋莲的容貌和身段,皇上是定然会心动的。”

    “不过,皇上最讨厌的就是用下作手段争宠的妃嫔了。”蒋乔弯了弯眉,目光幽幽望着室内燃了驱虫清香的香炉。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心中都是若有所悟。

    ————————

    是夜,明月高悬于夜空,延庆宫看门的侍卫们却是有些昏昏欲睡。

    忽地,从延庆宫里面传出了几分响动,叫侍卫们一惊。然而小心翼翼地进门察看之后,却发现并无可疑人物。

    “嗐,听说这端妃娘娘养了一只猫儿,估计是猫儿夜里不安分,到处乱跑弄出来的响动吧?”一个侍卫打着哈欠说道:“说起来,要不是这端妃娘娘害死了柔妃娘娘,咱们还不用平白无故值夜班呢!”

    另一个侍卫拍了拍打哈欠的,严肃道:“正在值班呢,有点正形,主子娘娘也是我们可以议论的么?而且议论也议论错了——养猫的分明是柔妃娘娘,端妃娘娘哪里养猫了呢?”

    二人这样说着,就悄然合上了延庆宫的大门,回到原先的位置继续站岗了。

    然而月光从窗子撒进了延庆宫的正殿,照亮了在地上横七竖八的一双绣花软鞋。云锦作底,绣的是端妃最喜欢的牡丹花花纹。

    而另一边,有一盏被打翻的灯台。所幸蜡烛早已经熄灭,并不会引起火灾。

    有位宫装女子在距离绣花鞋不远处的阴影中静静地看着。

    虽然看不大真切,但宫装女子能隐约看到另一片阴影中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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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妃在绵软地毯上不断挣扎蹬踢、却发不出半点声响的双脚、牢牢抓住颈脖间白绫的双手、只能发出“嗬嗬”声音的喉咙以及因为窒息感,而突起的眼球。

    或许只过了一会儿,又或许过了许久,端妃的双手悄然垂下,所有的轻微声响都在这一刻戛然停止,只留下满室死一样的寂静。

    端妃的身子被冷冷地抛掷到地上,被人探了鼻息。

    “娘娘,已经没有气息了。”勒死端妃的那人喘着气,小声地朝着宫装女子汇报。

    宫装女子从怀中拿出一封写好的书信,放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才回首紧紧地盯住端妃的尸首。

    端妃已死,但双眼仍是死死地盯着前面,在清冷的月光下看来,是格外地瘆人。但宫装女子却不觉得发怵,反而勾起了唇角——那是一抹复了仇的、极为快意的微笑。

    “终于让我找到杀你的机会了——你早该死了,在几年前就该死了!”宫装女子一边呢喃着,一边摩挲着袖中一片极为柔软的布料,若是拿出来一看,会发现是一件极为精致的孩子肚兜。

    宫装女子呢喃了片刻,随后轻声道:“将这里留下的痕迹都收拾干净,然后将端妃都挂上去。”

    对面那人道:“娘娘放心吧,奴才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

    蒋乔难得睡了一个好觉,一醒来就感觉发生了一些事情——具体表现在茗夏和锦瑟在私底下挤眉弄眼、并且处处欲言又止的模样。

    孙太医叮嘱过,服用完安胎药千万要平心静气,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故而蒋乔静静地看了面前的安胎药片刻,对着锦瑟和茗夏认真道:“在本宫喝安胎药之前,有什么事情就早些说,不然等本宫喝了安胎药再说,可是不大好的。”

    茗夏和锦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娘娘如今的观察力愈发细致了。”

    蒋乔不免失笑,望着自己最得力的两位宫女:“我看你们倒是奉承惯了,如今只会对着我说好话——可不是我观察仔细,就你们这副遮遮掩掩的模样,谁不能发现你们有事情瞒着?”

    锦瑟先哼了一声:“都是茗夏姐姐端不住,总是来看我。”

    茗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却是出了一件事情,还算是大事情,但是和咱们永熙宫无关,只是有点吓人,生怕惊着娘娘和皇嗣。”

    “总不能有当年忽然来说怜贵嫔溺毙的吓人吧?”蒋乔有些半开玩笑地说道。

    茗夏闻言,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倒是真和主子说得差不多——今早延庆宫来报,说是端妃殁了。”

    “殁了?怎么殁了?”蒋乔却是一惊,但还不至于动了胎气,只是照常询问。

    “回娘娘,说是端妃悬梁自尽,还留下了一份陈罪书,上头写着种种罪行,包括此次柔妃之事、诚妃之事、以及许久之前的、文妃娘娘小产的事情。”这回是锦瑟接了口:“现在宫里头都说,是因为端妃娘娘为着柔妃之事惶惶不安,夜间难安,这才在精神恍惚、心怀愧疚的情况之下,写了陈罪书、悬梁自尽的。”

    蒋乔原以为端妃是被人害死,但听了锦瑟的描述,心中却是千百个不信——那份陈罪书上写的事情,估计的确是端妃所做过的恶事。但端妃稳坐妃位、执掌宫权这么多年,怎么会因为尚未处罚的柔妃之事寝夜难安,愧疚自尽?

    这其中一定有旁人做手脚。

    蒋乔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娴修媛,但又在心中即刻否定——端妃刚刚“病愈”不久,且不得永宣帝怜爱,故而后宫权柄仍是掌握在娴修媛手中,未曾动摇。而只看永宣帝的态度,就明白永宣的的打算——等前朝战事平息,再好好清算端妃的罪名。许太后也是对端妃不闻不问,可见已经放弃了端妃。

    在这样端妃无法翻盘的局面,娴修媛没必要再去动手杀了端妃。

    那惟有那陈罪书上,被端妃害过、且在后宫中有着不小势力的妃嫔。

    这样想着,蒋乔的脑中就闪过了文妃病怏怏的身影。

    “皇上有没有下什么圣旨?”蒋乔沉默了片刻,接着问道。

    茗夏摇了摇头:“回娘娘,皇上没有下圣旨,只给了口谕——端妃以正三品贵嫔的礼仪下葬。而太后娘娘那边,则对此没有半分的反应。”

    如此一看,后宫中连续失去两个妃位,一个是哀荣风光,一个却是反不如生前了。

    蒋乔在心中默默说道:永宣帝的意思,就是不再调查,直接将陈罪书上的内容给算到端妃头上了,所以才不追封,反而贬斥,但还是保留了端妃的主位。

    然而蒋乔转念一想:端妃素来不喜欢柔妃和怜贵嫔,永宣帝这口谕一下,端妃无追封无谥号,在陵寝里头,可是被这两位压在底下的。

    再提起柔妃的那个追封贤妃,蒋乔就不由叹了一口气:若是论杀人诛心,还是永宣帝在行。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六章 ·

    一下子连失两个妃位娘娘, 殿中省和礼部整个六月都忙得脚不沾地——一来天气渐热,不好晚些下葬,免得弄出些不好闻的气味;二来前朝战事如火如荼, 后宫安稳就显得格外重要, 两位的葬礼就一切从简了。

    虽说和柔妃、端妃不熟,但为着面上的礼仪规矩, 兼之娴修媛派了宫人过来提醒, 蒋乔还是吩咐了永熙宫上下,近几个月不可随意嬉笑、不可用颜色鲜艳的衣裳,连自己都换上了颜色较为素淡的衣裳。

    时至七月, 蝉鸣不绝于耳。

    永宣帝过来看望蒋乔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对蒋乔道:“她们虽然逝去, 但并非是像皇后太后那样的国丧, 爱妃倒不必如此在意。”

    “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了, 只是娴修媛派人来吩咐此事,臣妾也不好面上推却就是了。”蒋乔眉眼弯弯, 朝着永宣帝一笑。

    永宣帝却是暗自皱了皱眉头:娴修媛握着后宫权柄,处事虽好,却越来越像上位者了,对着位份更高一点的蒋乔,居然是吩咐事情。

    他愿意将权力交给得用的娴修媛,却不愿意娴修媛僭越了自己的身份,利用权柄之位以下犯上。

    不动声色地给永宣帝上完眼药, 蒋乔就拉了拉自己身上这件冰蓝色纱裙的裙摆, 朝着永宣帝莞尔说道:“而且现在快到夏日了, 穿红着绿的,总不如素净的颜色看得清爽——皇上瞧着这冰蓝色, 有没有觉得心里头凉爽平静了一些。”

    “爱妃心细,连这样细小的地方都顾念着朕。”永宣帝舒展了眉头,上前帮蒋乔扶着腰往屋里面走:“爱妃当心些。”

    在软榻上坐稳了之后,蒋乔微微一笑,对永宣帝恭贺道:“听闻皇上的禁军已经拿下了锦州,逼得施贵太妃母子连夜走山路奔逃回封地呢。”

    不错,在端、柔二妃的丧仪进入尾声的时候,忠国公、安国公和禁军终于打破了几个月的僵局,抓住了逆军的一个破绽,直接攻下了锦州,叫施贵太妃母子连夜从山路溃败而逃。过后几天,又将锦州附近州县的叛军给清理干净了。

    而且在这几次战役之中,薛意如的哥哥表现格外突出,应当会被好好地封赏。

    “但是臣妾好像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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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闻施大将军的下落,也是一块儿跑了么?”蒋乔面露疑惑,问起了身为叛军首领的施大将军。

    永宣帝轻轻一哂:“施大将军么被顺王妃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随即永宣帝一顿,又补充道:“顺王妃已被活捉押回了京城,听说顺王母子抛下她跑了之后,就像疯了似地说了许多话。听她说的话,是顺王吩咐她去杀了施大将军。”

    施大将军纵然武功高超,面对自己的亲女儿又怎会设防?

    蒋乔闻言,面色就是颇为迷惑:算起来这一家子,嫡姐妹两个都迷恋顺王,一个为顺王入宫,一个又为顺王弑父,当真是

    “若是顺王和施贵太妃跑回了封地,估计又会负隅顽抗一阵子了。”蒋乔腹诽完施家这复杂的情感关系,又烦扰起来。

    永宣帝低低笑出声来,给蒋乔解释道:“山路难走崎岖,他们能完好无损地走出山路的几率本来就很小的。而且就算走了出来,封地那边已经被朕派兵给拿回来了,他们纵然回去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更何况,人心难测,顺王和施贵太妃虽然带的是心腹,但他们也是想活下去的——将顺王和施贵太妃捉拿住,也算是将功折罪了。”永宣帝啧啧说道。

    经过一年多的相处,蒋乔和永宣帝相处起来是愈发的驾轻就熟,知晓永宣帝这般详细的解释下来,要来个捧场的夸奖叫永宣帝更加高兴才好。

    于是乎,蒋乔仰起娇面,一双眼儿亮晶晶地望向永宣帝,带着深情与爱慕:“皇上当真是深谋远虑、英明无比,是臣妾万万比不上的。”

    永宣帝轻轻咳嗽了一声,神情中有了一点小骄傲的感觉,点头道:“爱妃说得不错——不过爱妃也是聪慧无比的。”

    “臣妾不聪慧,只是愿意相信皇上。”蒋乔笑意吟吟,握住了永宣帝的双手:“皇上永远会历尽千帆、不坠青云的。”

    永宣帝被好话包围着,当下就露出了感动的神色:“爱妃这般对朕,朕自然不会辜负爱妃的心意。”

    蒋乔微微敛目,露出含羞的笑颜。

    看着两位主子说完了一会子话,茗夏就适时地递上了果盘与茶水,让蒋乔和永宣帝润润嗓子。

    永宣帝特意瞧了瞧蒋乔的杯子,见里头是参茶,才放心说道:“果然茗夏伺候得就是仔细,不过这果盘与蜜饯也不必照顾朕的口味,只按你喜欢的来就是了。”

    蒋乔歪头一笑:“臣妾怎么能不顾着皇上呢——若是不顾着,只怕皇上用了一口蜜饯,就要把眉毛给酸掉了。”

    “爱妃这样最是可爱。”永宣帝也跟着笑起来,却忽然转了一个话题:“前几日因为前朝获胜,太后又召集了你们请安,爱妃瞧着太后气色怎样?”

    “臣妾瞧着,太后娘娘面色如常,只是精神头不如从前的好。”蒋乔一时没明白永宣帝脑回路,只乖乖回答了永宣帝的问题。

    其实说来也奇怪,自从施贵太妃母子正式谋反以来,许太后就逐渐变得疲惫虚弱,虽然面上因为妆容看着和往常无异,但是精神气势上却是一下子垮掉了。

    原先蒋乔还以为是前朝后宫两头抓导致的,现在永宣帝一问,蒋乔就意识到事情不大寻常。

    但蒋乔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疑惑,面色轻松地捻了一颗蜜饯梅子放进嘴里。

    永宣帝状似只是随口一问,之后也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说起晚上的庆功宴会:“今晚的宴会有大臣妃子,人多得很,若是你身子不大舒服,和朕说一声,回去歇息就行了。”

    想到晚上的宴会,蒋乔的眉眼愈发弯了弯,熟稔地将头轻轻靠在永宣帝怀里:“臣妾多谢皇上体谅。”

    ————————

    至晚,永宣帝在紫宸殿大宴群臣妃嫔,端的是觥筹交错、人声鼎沸,一片繁华热闹的场景。

    唯独许太后是笑着的,但总给人一种恹恹无力的感觉。

    为着蒋乔的身孕,整个大殿内都没用熏香等物,反而用了清雅的花香点缀,算是中和了一点靡靡的气氛。

    坐到了昭容的位置,加上德妃离京、端柔逝去,蒋乔已然坐在了妃嫔第二位的位置之上,一眼望下去,是众览群妃无疑。

    永宣帝在一开始,就褒奖了所有平定叛乱中有功的官员,其中就有蒋乔的哥哥蒋柯,和薛意如的哥哥。

    薛意如的哥哥灭敌有功,被封为从四品的明威将军,负责管理京城禁军的一部分。

    蒋柯则是献计有功,加上先前的洪县治水之功,被调回京城,封为正四品的中书舍人。

    蒋乔听到这个旨意却是颇为惊喜:中书舍人,看着只是个正四品的官职,名位不高,却是做的出入建章宫、为永宣帝起草诏书的活儿。

    一言以蔽之,中书舍人这个职位,只有永宣帝的心腹才能做。

    “恭喜明昭容的哥哥了,能得到这样的晋封。”娴修媛忽然开口对蒋乔搭了话,面上是万年不变的娴淑笑容。

    蒋乔垂下了眼帘,只装作不懂的模样说道:“多谢娴修媛了,但和安国公及世子比起来,哥哥还算不得什么。”

    娴修媛挑了挑眉,在蒋乔面上细细看了一遍,发觉当真没有半点欣喜之色,只有似懂非懂的样子,就在心中嗤笑道:居然连中书舍人代表着什么都不懂,真是叫人贻笑大方。

    但等蒋乔平安诞下皇嗣,必然又是一番进位,再加上做了永宣帝心腹的哥哥

    娴修媛的心中微微一沉,不再和蒋乔搭话,转而看了看神色虚弱的许太后,对着白穗细细吩咐了几句话。

    娴修媛不说话了,蒋乔也乐得自在,转而逗起文妃身边的二皇子玩,心里头却是明白:娴修媛的那几句吩咐,十有八九是和蒋莲有关的。

    二皇子一开始到文妃身边的时候,很是哭闹了一番,如今受了文妃几个月细心的照料,也是和文妃亲近了起来。或许是得益于文妃与恭妃的育儿宗旨不一样,二皇子此刻看上去活泼欢乐了许多,也知晓了一些礼数,不像从前总是在熊孩子那条线的内外反复蹦跶。

    就连永宣帝也一脸欣慰地朝文妃说道:“朕将瑜儿交给你,可见是没托付错人。”随即又朝着蒋乔关切道:“爱妃可有感到不适?可是要回宫歇息?”

    蒋乔含笑摇了摇头:“臣妾未曾感到不适,不必回宫歇息。况且如今到了宴会尾声,是压轴表演的时候,臣妾很是打算一饱眼福的。”

    正说着,一道几位清脆的乐声入耳,接着有密集的鼓点声响起,引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向着正殿中央的舞台看去。

    之前舞台中央,不知何时站了一位身姿纤纤的美人,以薄纱蒙面,只露出脆弱清丽的眉眼。美人身着一袭纱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纤瘦的腰肢,又因着纱裙是红色,更衬得肤白如雪,叫人挪不开眼睛了。

    周围有被惊艳到的小声赞叹,蒋乔却是在心底冷笑一声。

    蒋莲眉眼间闪过一抹志在必得,转身开始起舞。手腕上系着的轻纱随着蒋莲的动作,在空中挥舞出极为优美的弧线,将蒋莲如水的腰肢、勾人的眼神和柔顺的乌发都变得朦胧暧.昧起来,真是十足十的勾人心魄。

    一舞完毕,蒋乔看向永宣帝,就见对方一脸欣赏地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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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手:“舞姿柔美,甚佳。何长喜,赏赐这名舞姬百两银子。”

    娴修媛温柔含笑,对着永宣帝说道:“这名舞姬的确担得起皇上的赞美。看完这一舞,臣妾虽是女子,却也想一睹芳容,不知皇上可否圆了臣妾这个念想?”

    此话正中永宣帝的心里,永宣帝就接口说道:“自然——你且将面纱摘下来,给娴修媛看看吧。”

    蒋莲抬起雪白的纤手,将面纱柔柔摘下,清丽可人的面上露出一个极为柔婉的笑容:“奴婢多谢皇上赏赐、多谢娴修媛厚爱。”

    底下的男子们看着蒋莲,几乎都是啧啧赞叹,眼中亦有垂涎之色。

    女子们看着,都是面有不屑之色,妃嫔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警铃。

    沈才人清清冷冷地哼了一声:“妖妖媚媚的,不成体统。”

    这话一出,连素来与沈才人不合的禧嫔都点了点头。

    娴修媛面色不改,指着蒋莲笑道:“没想到这舞姬不但跳舞跳得美,人也长得美——恕臣妾直言,这样的美人,天底下只有皇上才能拥有呢。”

    永宣帝果然意动,对着蒋莲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名叫莲姬。”蒋莲妖娆着身姿,向永宣帝行了一礼,眉眼间尽是独特的怜媚之感。

    许太后精神再不济,此刻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娴修媛,再偏头对永宣帝轻声说道:“皇帝,后宫妃嫔要讲究出身,不能像先帝一样,什么都不大顾忌。”

    许太后此话一出,蒋乔就知道情况不大妙:虽然今日大宴群臣,但永宣帝实际准备着的,是随后的秋后算账——根据蒋柯的书信中隐晦的内容,其中是有不少许家人的。

    施家谋逆失败,标志着施家退出了大晋的政治舞台,也意味着其他新贵的崛起,以及许家势力的衰减。

    永宣帝已经在前朝剪除了钳制自己多年的施家,如今怕是迫不及待地要铲除许家了。

    许太后此话一出,永宣帝自然不高兴,甚至更加做了相反的决定。

    果不其然,永宣帝笑着低声回答了许太后;“太后且放心,朕自然是有分寸的。先帝那般荒唐,也是朕学不来的。”

    许太后眉眼间一动,但碍于精力不够,只好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见许太后不再阻拦,永宣帝就准备开口先将蒋莲给封了位份,制了牌子,再行翻牌子——这才是纳宫女为妃的正常程序。

    然而蒋乔怎么肯叫蒋莲这般轻易得了妃嫔的位置?

    “既然皇上这般钟爱莲姬,倒是不如择了今夜,纳入后宫的好。”蒋乔施施然开了口,截断了永宣帝口中的封赏之语,然后转向了娴修媛:“这恐怕是娴修媛想要说的话。”

    娴修媛略略诧异了一瞬,但只当蒋乔是想顺水推舟,给未来的新宠卖一个好,于是就含笑点了点头。

    蒋莲闻言,朝着蒋乔望去,却只看到那位明昭容因为怀孕有些臃肿的身材和远到模糊眼熟侧脸。

    想起自己前几个月的试探,蒋莲就在心中冷笑:她可不信蒋乔没有认出自己,还在这儿装贤良呢。

    永宣帝一眼看出蒋乔这话里头的醋劲儿(自己感觉出来的),不免失笑,先派何长喜将蒋莲送到建章宫里头准备侍寝,没再提起晋封的事情。

    等宴会散场,永宣帝照旧是先送了蒋乔回去,只留下一众妃嫔羡慕的眼神——嫉妒和恨都留给今晚突然冒出来的蒋莲身上了。

    蒋乔倒不意外永宣帝有了美人等待,还对自己颇为关切:不论是什么事情,最重要的仍然是皇嗣。

    “那位莲姬还在建章宫等着皇上呢,皇上可别让美人等急了。”蒋乔抓住这片刻的机会,故意对永宣帝使了醋劲儿。

    永宣帝很是受用,拍了拍蒋乔的手道:“不过是一个舞姬,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比不过爱妃的,更遑论越过爱妃了——倒是爱妃,平常不吃醋,今日却是吃起醋来了。”

    蒋乔有些不服气地嘟了嘟嘴,说道:“不过那位莲姬却是有些叫人眼熟。”

    “哦?难道爱妃从前路过歌舞坊的时候见过她?”永宣帝随口问道。

    “并不是,只是觉得那位莲姬眉眼间和臣妾的大伯与堂姐有几分相似。”蒋乔眉眼间闪过几分疑惑:“或许是离得太远,臣妾看岔了吧?”

    正说着,就到了永熙宫。

    蒋乔适时收了话头,对永宣帝笑道:“皇上送到这儿就行了,不必下来了。”

    永宣帝握了握蒋乔的手,又嘱咐了一句“早些歇息”,就坐在龙辇上离开了。

    等远离了永熙宫,永宣帝对着何长喜淡淡道:“叫人去查一下那位莲姬的来头。”

    他可以纳宫女,可以纳舞姬,却独独不能纳罪臣之女。

    何长喜领了命令,转身吩咐了最为沉稳的小寿子。

    龙辇快又稳当地接近了建章宫,永宣帝下了龙辇,一步一步地朝着建章宫正殿走去。

    愈是靠近正殿,愈是能闻到空气中馥郁的香气。

    不是永宣帝常用的龙涎香。

    何长喜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朝着永宣帝说道:“皇上,这守门的侍卫有一点不对劲!”虽然侍卫们都恪尽职守地挺直身子站桩,但是面上却是有几分异样的潮红,呼吸声也比往日粗重一点。

    小寿子还没回来,永宣帝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也感到自己身子开始发热。

    “何长喜,将里头的熏香给朕灭了!”永宣帝忽地眼神一厉,对何长喜厉声说道:“再将那个女人给朕捉拿起来!”

    何长喜一个激灵,瞬间就待人冲了进去。旋即,正殿里头传来了蒋莲娇声的惊呼。

    永宣帝眉眼中有冷霜凝结,偏头对小福子道:“将林院正喊过来,尽快!”

    等里头馥郁诱人的香气散尽,永宣帝才抬脚走了进去。

    蒋莲身着侍寝时所穿的纱衣,隐约看到底下妙曼的身姿,现在却被侍卫们按着半跪在地上。

    “皇上,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皇上要如此惩罚奴婢?”蒋莲眼中含了泪水,咬着下唇,神色楚楚可怜。

    永宣帝冷冷地捏过蒋莲的下巴,见对方眉眼之间媚意横生,就愈发怒上心头。

    小寿子和林院正同时踏进了建章宫。小寿子将蒋莲的真实身份放了上去,还因为锦瑟的缘故,贴心地放上了蒋莲这几个月受到的娴修媛那儿的帮助。林院正则是被赶去检查香炉。

    “回皇上,这里头燃烧的,的确是迷情香。”林院正面色凝重,对着永宣帝行了一礼。

    那头永宣帝看完了小寿子的情报,对着蒋莲冷哼了一声:“娴修媛倒真是处心积虑捧你上来,连这样下作的手段都能使得出来!”

    蒋莲一下子知道了问题所在,当下就要流着泪辩解——只要见她流泪,没有男人不心软的。

    然而蒋莲到底是不了解永宣帝:面对被永宣帝认定的事实,除非有翻盘的铁证,不然永宣帝连辩解都懒得听。当年的沈才人、恭妃等都是如此,更何况还没有名分的蒋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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