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纸书屋

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一般不咬人,也没听说过谁被家幽灵蛛咬到过,还有泡菜坛子里的老鼠是我扔进去的,它半夜在房子里乱跑找吃的,找不到就来啃我的脚,我很烦躁,直接抓起它扔进了泡菜坛子里,想着那里面还有点陈年老泡菜,够它吃个几顿的。

    写得好累啊,先到这吧。

    晚安。”

    有头无尾的一封信,结束得很突然,霓月看得又哭又笑,看前半段时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白色信纸上,晕染黑色字迹,看到后半段又忍不住破涕为笑,带着哭腔的笑声弥漫在小小卧室里。

    缓了半晌,霓月叠好信纸放回信封里,下床趿上棉拖鞋,找了件外套搭在肩上防着凉,再坐到书桌前,铺上一张崭新的信纸。

    拿起笔,学着他的开头认真郑重地写下回信的开头——

    见字如晤,展信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云朵

    天未见亮, 霓月的卧室门就被敲响,外面传来老霓的声音:“小懒虫月月起床咯!”

    “……”

    连脑袋都蒙在被窝里的霓月动了动身体,北城是座不供暖的城市, 脸一漏出来就被冷空气刺得皱眉,她瞧一眼窗外缝隙外黢黑的天, 有些起床气:“外面天都还没亮啊。”

    “二手电器市场得早点去,不然性价比好的货就被别人买走啦,你不是要给云则弄个电视嘛。”

    “我马上就来!”

    掀被下床,霓月双脚踩进软绵拖鞋里, 哒哒哒地小跑去洗漱, 十分钟洗漱完毕, 擦点保湿乳液,没扎头发, 回卧室换了衣服就和老霓出了门。

    二手电器市场离家远, 四十公里的距离,单程就得一个多小时。

    车窗紧闭,车里开车空调,厢体里暖洋洋的,坐在副驾上的霓月打了个呵欠,抱着手臂, 额头贴在车窗上昏昏欲睡, 樱唇微微张开,在车窗上呵出白气。

    偶然惺忪睁眼, 看见眼前的车窗上已经有很大团白气,霓月抬起额头, 食指轻点在白气上面, 缓慢又温柔地拉出一横。

    一横过后又一横, 第二横比第一横长,再是撇折,再是一个点。

    一个“云”字在她的指尖下成了形状,她望着白气中间的云字,白气是云的形状,与这个字相当贴切。

    她觉得有意思,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存进相册里。

    红绿灯的间隙,老霓转头想和她说话,就看到她在窗上写的字,沉吟两秒,还是问了句:“你和云则啥情况啊?”

    霓月没抬头,欣赏着那张氛围感绝佳的照片,反问:“什么?”

    “我说你和云则。”

    “没情况。”

    “没情况你写他名字?”老霓觉得好笑,语气揶揄,“你把半个家都搬给他了,一天三顿都陪着他吃,这还没情况啊?”

    霓月眼神澄澈干净,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前方早高峰的车流上:“你以前不是还说,找个云则那样的女婿吗?”

    老霓比当初的她还跳脚,急眼道:“我又没说让你找云则!”

    收起手机,霓月把脸转向窗外,避开老霓目光,声音闷了下去:“……爸,你也在嫌弃他吗?”

    “我没——”自知失言,老霓神色促狭,解释道:“不是嫌弃他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十瓣月亮》30-40

    ,我只是不同意你早恋,我要是真嫌弃,还能放你成天到晚和他待在一起吗?”

    霓月安静听着,没接话。

    过了好一会,她才极轻地问了声:“成年就可以吗?”

    “什么?”

    “和云则早恋。”

    “……”老霓噎了一秒,“成年了就不算早恋了。”

    “哦。”

    短暂的聊天到最后,老霓竟然被绕进去,无形中算是默认答应她的话——成年后和云则谈恋爱。

    才早上九点,二手电器市场就已经很热闹,一个铁皮大棚,门口停放着许多正在卸货的银灰色皮卡车,冰箱,电视,微波炉,空气炸锅等等,让人应接不暇。

    旁边的大棚就是渔具市场,老霓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天:“要不我过去看看鱼竿,我差根鱼竿。”

    像女人的衣柜里永远缺一件衣服似的,老霓永远都缺一根鱼竿,家里已经有好几根了,霓月吊着脸,把人往电器市场方向拽:“先买电视。”

    父女俩把所有店铺都逛了一圈,货比三家,最后以超高性价比买到一台32寸的液晶电视,尺寸不算大,但胜在很新,看上去基本没有使用痕迹。

    老板服务周到地把电视放到老霓后排座位上放好,老霓把付了钱,把门关好:“走,月月,陪爸爸选根鱼竿去!”

    霓月站在车旁磨蹭,嘀咕:“我想回去了。”

    “来都来了。”

    老霓站在几步远,双手揣在棉服口袋里,冲她一个劲往侧后抬下巴:“走走走,速战速决。”

    “好吧。”

    半小时后,霓月后悔听信速战速决的谎言——老霓选鱼竿简直比女人逛街还恼火,左一根不满意,右一根也不满意,在逛第七家店的时候,霓月下了最后通牒:“爸,这家你要是再不买,就回去了。”

    老霓这才磨磨唧唧地买了根鱼竿,出店的时候还不忘抱怨:“陪我选个鱼竿你就不乐意,给云则挑电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没耐心,你现在就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啊……”

    霓月只当没听见,浅色牛仔裤包裹着的纤细双腿迈得飞快,直奔车辆所在位置而去。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车程,霓月从头睡到尾,被叫醒的时候已经身在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老霓正好来了个电话,对她说:“你先上去敲门,开门等我,我接完电话就把电视抱上来。”

    “好。”

    霓月进到楼道里,爬楼上一层,来到云则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

    等了会儿,没反应。

    霓月再次敲门,加重力气,敲门声变大不少,可是里面半天还没有动静,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的时间,他没有午睡的习惯,人绝对是醒着的。

    秀气的眉一点点皱起,霓月重重用巴掌拍了两下门,扬声朝里面喊:“你忘了答应我过什么吗——?只要是我敲门,你就要开——!”

    “……”

    十秒钟后,里面终于单脚跳跃移动的动静,渐渐离门近。

    门从里面被打开,云则单脚站着,手撑在墙上扶着稳住身体重心,眼神冰冰凉看着她,抿着薄唇,苍白的脸上读不出情绪,黑眸没半分温度。

    一看这表情就不对劲,霓月眨了眨眼:“你怎么了?”

    没等他回答,旁边传来老霓上楼的声音,很快,老霓抱着个32寸的电视出现在视线里,望着两个人:“都杵在门口干什么啊?进屋啊,先让让,让我进去,这电视忒重!”

    霓月进屋,侧身让路,伸手想把挡在门口的云则拉开,他却不动声色地垂眼躲开她的手,沉着脸吃力地扶着墙用力一跳,腿长的缘故,单脚也一下跳出很远,与她拉开距离。

    霓月看着自己那只想要拉他却落空的手,愣了一秒,立马抬头去看他——他完全不看她,低着脸,拗着下巴,固执地单脚撑起又高又瘦的身体,一步又一步地跳往沙发上去。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

    放下电视后,老霓弯腰查看了电视柜周围,说:“都没个机顶盒,回头联系电信的来安个宽带,选那种有机顶盒的套餐就行,我还得下去拿我的新鱼竿,我先走了啊。”

    霓月嗯了一声。

    随着一声关门声后,整个客厅都静下来,霓月在原地杵了几分钟,走到沙发边,双手扯了扯衣摆,有些局促地缓慢在他旁边坐下去,她确实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

    臀部刚刚沾到沙发面,旁边的云则手一撑,立马就要起身离开,霓月一下急了,转身两只手并用按在他瘦削肩膀上,单膝跪在他的双腿中间,一只脚踩在地上,平静质问:“你到底怎么了?”

    云则把脸转开,不看她,不回应她,眼神冷漠又死寂。

    掌心被他的肩膀骨头咯得发疼,但是霓月还是用力地摁住他,整个人位于他的上方,微微俯身下去,顺着他脸所在的方向偏脸——确保她能准确地和他四目相对。

    目光撞在一起那一瞬间,少年的胸膛高高起伏一下,又顺势坍塌下去,用尽全力地掩饰心脏前一秒的疯狂跳动。

    “云则。”

    霓月声音又清又甜,软得像一团入口即化的棉花糖,柔柔问他:“你怎么了?”

    少女带着白桃香气的自然卷发垂散,落得他满头满脸都是,他在淡淡香气中、在她的千丝万缕中缓缓闭上了眼,喉结滚动了下,哑着嗓终于舍得开口,一字一停地说:“你、骗、我。”

    “我?”

    霓月很不理解,盯着他一排长长密密的睫毛,问:“我骗你什么了?”

    云则长睫一颤,缓缓睁眼,黑眸湛深无底,幽幽看她,咬着牙隐忍地低低道:“你昨晚说过的。”

    霓月一怔,开始回忆,昨晚她走的时候说——【我明早再来。】

    然而她今早没有来。

    凌晨六点开始,冷清凄凉的客厅里,云则孤独阴郁地坐在客厅里,没穿袜子的那只脚光脚踩在地上,五根脚趾冻得通红透白,他却像是没有知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时不时会转头望着那扇薄薄的红色铁门,度秒如年。

    等待那扇门被叩响,等她来,然而整整一个早上,他都没有等到她的敲门声。

    现在见到她,云则没有诉苦漫长等待的痛苦,也没有进行愤怒地质问,只是将她的脸孔锁进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沉缓又绝望地说:“你没有来。”

    “……”

    实在没有想到云则已经对她产生依赖,霓月愧疚不已,心脏已经溃不成军,她摁在他双肩上的手微微松了力道,指尖蜷起,不自主抓起他的黑色薄毛衣,声音软柔:“……对不起啊,下次不会了,再也不骗你了。”

    黑眸幽幽沉沉,他看着她没说话。

    “真的,没有下次。”霓月看一眼他身上穿的,“你就只穿个毛衣坐了一早上吗?好冷啊,我去给你拿一件外套。”

    跪在沙发上的那只膝盖刚刚抬离,霓月盈瘦的腰间霍地多出一只劲瘦有力的手臂,施以一股重压,让她的腰肢直接坍塌下落,整个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十瓣月亮》30-40

    人跌进他的怀抱里。

    少年另一只大手覆上她的后脑勺,也是相当大的力气,直接将她的脸扣进他温热的颈窝里面,鼻尖抵在他凸出来的喉结上,脸稍稍一动,就摩擦到他脖颈上鼓出来的青筋。

    如此一来,于是便有了一个很绝对的拥抱,也有了绝对的亲密无间。

    他好用力,抱得霓月稍微一动都会觉得疼,现在的他虽然很瘦,但是他一八八的骨架可不小,肩膀宽宽的,她趴在他身上显得特别瘦小,像一只体积被大狗倍杀的小猫。

    当然他的力气也不小,像是要把她嵌进骨血里似的。

    云则双手紧紧拥着她,贴在她耳边的薄唇忍不住颤抖,低哑嗓音徐徐响起在耳畔:“你说的,没有下次。”

    “……嗯。”

    她没反抗,乖乖由他抱着,让他竭尽所想汲取安全感和宽慰:“没有下次了。”

    “我再信你最后一次。”他沉沉说。

    “嗯嗯。”

    等他情绪渐渐平复后,霓月从他的颈窝里小心翼翼抬起脸,脸庞已经沾上他的体温,她双手撑在他肩膀上起身,脸凑到他左耳边,樱唇贴近。

    尽管只有两个人在,她还是用很小的声音和他说了一句悄悄话,只有他能听到的悄悄话。

    ——“今天。”

    ——“我把你写进了云朵里。”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叮铃

    在卧室里拿了件长款的黑色羽绒服, 霓月回到客厅,把羽绒服递给他:“穿上。”

    云则接过外套,默默抬臂往里面套。

    霓月在微信上联系以前给家里装过宽带的电信大叔, 让他下午过来一趟装个宽带,又打电话找客服办理套餐。

    打完电话, 霓月坐在他旁边,一边回宋嘉阁的微信,一边说:“今天早上我也不是故意不来的,我这不是给你买电视去了吗?”

    “嗯。”

    穿好外套, 云则转头看她一眼, 不经意间瞥到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 眼神怔住。

    清冷的嗓音低低响起:“你在和宋嘉阁聊天吗?”

    霓月低头扣字,没抬眼, 只轻轻嗯了声。

    没了动静。

    空间内一片安静, 冷凉空气中颗粒沉浮,没人开口时,连沉浮的速度都在变慢。

    回完消息后,霓月抬头旁边的人,发现云则的表情又有点不对劲,苍白的唇紧紧抿着, 眼梢低压, 长睫深垂,眸底情绪晦暗不明,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才不是笨蛋。

    “我和宋嘉阁没聊什么,他说想过来看你, 我说回头问问你的意见。”霓月笑盈盈地把手机递过去, “不信你看。”

    黑眸微微一动, 云则抬起眼梢看她一眼,又去看她的手机,屏幕上的聊天内容一目了然。

    宋嘉阁:【你倒是给我说啊,他现在人在哪?作为他最好的兄弟,我想去看看他有什么不行!】

    霓月:【我不太确定他现在想不想见人。】

    宋嘉阁:【你在他旁边?我给你打电话,你让他接。】

    霓月:【拒绝。】

    看到这里,一通微信语音就弹了出来。

    霓月平静地摁了红色的拒绝字样,再去看云则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他没什么情绪地说:“见吧。”

    反正现在就这个样。

    得到本人首肯,宋嘉阁两个小时后风风火火地赶到小区,的士司机把他放在路边,还有他的一大堆东西。

    去小区门口接送宋嘉阁,霓月看到他被一大堆东西包围在中间的时候,有点吃惊,她一步一步靠近,低头打量:“这都是些什么啊……”

    PS5(家用游戏机)、笔记本电脑、水果、不同种类的干果大礼盒,营养奶粉等等,五花八门的看不过来。

    宋嘉阁穿一件很骚包的亮红色镭射面羽绒服,招牌笑容依旧灿烂,冲她挥手打招呼:“霓月同学,新年好啊。”

    “还有半个月才过年……”

    “也快了。”

    让门口小区保安放个眼睛留意着,两个人总共跑了三趟,才把全部的东西搬进屋子里,随意放在客厅里。

    云则在卧室里,宋嘉阁进去了,霓月没有跟着进去,一个人坐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等待,留给他们叙旧谈话的空间。

    隔音效果不好,能听到宋嘉阁兴奋的声音,他激动地叫了云则的名字,然后好像是兄弟抱了下云则,再后来宋嘉阁的声音越来越小,再到最后完全听不见。

    最后宋嘉阁出来的时候,霓月看见他眼睛通红,死死咬着唇强忍眼泪,他仓促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看云则,就走了,匆匆的背影暗暗书写着难以面对。

    果然,没有人能坦然接受现在的云则——阴郁孤僻,周身散发着黑暗压抑,是一潭死气沉沉的水,周围遍布着潮湿的深绿色苔藓-

    晚上十点钟。

    云则洗漱都不方便,单脚站立,一手要扶墙,一手又要忙着挤牙膏什么的,他不愿意戴假肢,总是皱着眉很排斥的样子。

    “怎么不想戴假肢?戴上会方便很多。”

    “疼。”他说。

    “……”

    两人挤在小小的厕所里,霓月陪着他洗漱,给她挤牙膏,让他一只手臂搭在肩膀上面,边角磨损的镜子里,她小小的一张脸在他怀里,巴掌大,眼里亮晶晶的。

    就这样支撑着云则的身体,陪他刷完牙洗完脸。

    再把云则扶上床,床单是她拿来的那一套四件套,樱粉色的桃子卡通画面,他躺上去总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但他英俊的一张脸苍白又精致,倒也意外多了几分合衬感。

    替他掖好被角,霓月把一封牛皮色的信放在他枕边,弯腰附身轻言软语地说了声晚安,然后还是说:“我明早再来。”

    车祸后,云则的睡眠情况很差,每晚都要依赖安眠药才能睡着,最严重的时候,吃安眠药都不管用,肚子里装着几颗安眠药,硬生生睁眼到天明,会感觉头晕目眩,恶心想吐。

    十点钟根本没可能睡着。

    伸手触到信封一角,云则伸手拿起信封,她甚至很有仪式感地用胶水封了开口,指腹横向抚过封口,细致地感受到胶水粘合后的不匀形状。

    小心翼翼地将回信拆开。

    和他一样,信纸对半折,他展开信纸,开头也是和他一样的,字迹娟秀灵气,和她这个人一样。

    他的黑眸深深凝看,与窗外的长夜融在一起。

    “见字如晤,展信安。

    其实我还没给谁写过信,这是第一次,因为你也知道我语文很烂,所以特别不喜欢写东西,一周五百字的周记都能要我的小命。

    不过既然我答应过要给你回信,就会做到的。

    你的信我已经认真读完,云则,我想对你说,不要内疚,不要悔恨,你的幸存一定是你父母觉得很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十瓣月亮》30-40

    幸运的事情,所以也务必要带着他们对你的爱意活下去。

    不要自我折磨,不要精神内耗,你要和自己和解,因为你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不是杀人犯,你也只是一场意外的受害者而已。

    你的人生不会止步于此,你学习成绩那么好,脑袋顶聪明,以后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也可以成为不同的人,比如医生?律师?金融精英?总之很多啦,慢慢来就好!

    我文笔不好,很多想说的东西表达不出来,总之我会陪着你,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在你出事以后,我给你打过电话,还不止一次,但是我应该是记错了你的号码,每次接通都没有人接,那时候心里其实很失落难过。

    不知道还要写点什么了,看来我还是跨不过五百字的坎。

    那就先晚安!”

    连结尾都学着他的样子,戛然而止,云则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举高信纸,把短短四百字出头的回信读了又读,薄薄信纸在手里都快要包出浆来。

    目光停留得最久的一句是——

    “总之我会陪着你。”

    良久后,他翻了个身侧躺着,面朝着窗外,没有把信纸装回信封,而是就那么展开摆在枕边,眼睛一动就能看见。

    长长手臂顺着床沿垂落,抚摸到她挂在床头的捕梦网,美观的结网,轻飘飘的深蓝色羽毛,住到这里以后,他吃了安眠药都睡不着时,就会拨弄羽毛打发时间。

    左一下,右一下,修长苍白的手指穿梭在羽毛中,不经意间整个夜晚就过去了。

    记忆如涌,山水坊兼职时连借还册都找不到的霓月,晚间学校走廊问他要微信的霓月,篮球场边上吐她一手的霓月,医务室体重秤上的霓月,漆黑楼道里说要再欠他一个人情的霓月,温馨卧室里说他会拿奥运冠军的霓月,说要陪他一辈子让他一直赖着的霓月。

    ……怎么到处都是霓月?

    这让他根本睡不着。

    哪里都是霓月,全是霓月。

    所以——

    晚安霓月-

    霓月第二天很守时,七点钟,外面天都还没有亮,就已经提着一袋热腾腾的小笼包敲响了云则的家门,外加两杯豆浆。

    他来开门的速度很快,应该又是早早地就坐在沙发上等她。

    “够早吧?”

    霓月提起小笼包在他眼前晃了晃,香热的气腾在他眼前:“今天吃小笼包,我跟你讲,这家的小笼包真的绝,会爆汁。”

    “嗯。”

    然后霓月在咬包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给他证明了——这家小笼包真的会爆汁。

    樱唇张口,一小口下去,包子刚刚裂开一个缝,里面的热汁直接呈现出喷射状,一条线似的飙在云则脸上。

    “……”

    两人同时一愣,霓月看着顺着他额角处正在往下流的汤汁,杏眼弯弯,明艳笑容绽放在脸上,指着他:“好逗。”

    云则手里拿着个包子,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看着她笑得捧腹弯腰,竟也跟着扯了扯嘴角,即便转瞬即逝,也有一瞬的笑意残留。

    “云则,你刚刚笑了诶!”

    一如当初那样,霓月不吝夸赞:“云则,你就是要笑起来才好看。”

    毕竟他有一张相当英俊优越的脸孔,笑起来时真好看啊,她真的很能理解,以前学校那些为他尖叫的女生们。

    在茶几上的抽纸盒里取了纸,霓月给他擦掉脸上的汤汁,取过他手里的包子:“这个包子小,你肯定一口吃得下,来,张嘴,我喂你,啊——”

    他看一眼她手里不算小的小笼包,略有迟疑。

    “张嘴。”

    “……”

    云则慢慢把嘴巴长大,她是真不犹豫,直接把整个包子塞进他嘴里,他闭上嘴包住,面皮破裂,肉汁在嘴里爆炸开,他下意识皱了眉。

    “不好吃?”

    “……烫。”他囫囵不清地回她。

    “那好不好吃?”

    云则咽下口里的包子,黑眸沉寂地看着她,回得认真:“好吃。”

    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陪伴闹腾下,他的食欲渐渐有所好转,短短几天时间,身上枯骨般瘦的地方已经开始长肉。

    她买了一个和山水坊一样的同款风铃,挂在他的阳台上,有风吹过时,就会叮铃清脆的响。

    风铃声如初,人如初,霓月在风铃声里许下愿望——希望可以找回曾经的少年,耀眼如阳,万丈光芒。

    她的愿望,风能听到。

    第36章 末端

    ——穿假肢疼怎么办?

    霓月侧躺在被窝里看手机, 在浏览器上搜索相关答案,热敷,按摩, 针灸等方式都能缓解疼痛,以及注意尽量不要裸肢进行穿戴, 需用毛巾垫着,或者穿残肢袜。

    他好像就是裸肢穿的。

    索性掀被下床,霓月到书桌前坐下,找了个小本子, 仔细记录假肢的穿戴注意事宜等, 直到半夜一点才睡。

    翌日清晨, 霓月七点起床洗漱完毕,回卧室换上一件驼色羊角辫大衣, 黑色紧身裤, 中筒靴子。

    又擦了点润唇膏,护手霜后,霓月到厨房冰箱的冷冻层拿了一袋速冻饺子出门。

    今天和云则的早餐就是水饺。

    锅中的水开始沸腾,霓月把水饺包装袋撕开个口子,冻得冷硬的水饺咚咚咚入水。

    怕饺子粘锅,霓月用汤勺轻微在锅中轻轻搅动一下, 云则坐在旁边的一根独凳上面, 静静看着她煮饺子,黑眸沉寂专注, 视线始终追随。

    他好像总是习惯这样,她在哪里, 他就要看着才行, 而霓月也似乎习惯这样, 被他一直看着。

    “要加醋吗?”

    “不。”

    霓月抿抿唇,用不锈钢漏勺舀水饺,边舀边说:“我还挺喜欢吃醋的,前提得是香醋,陈醋不行,陈醋太酸。”

    云则压根不吃醋,分不清醋的区别,只能低低嗯一声以示回应。

    水饺全部捞起来,霓月端着两碟蘸料往客厅走,摆到木桌上后又折回厨房端水饺。

    云则已经从独凳上站起来,手撑着墙壁站得稳稳的,宽且瘦削的肩膀一转,侧身给她让路,又在她经过时突然叫她:“……霓月。”

    霓月停下,看向他:“怎么了?”

    近些天来的云则脸上已经稍稍长肉,可看上去依旧瘦得厉害,散发着易碎的气质,他轻轻抿抿苍白色薄唇,低低说:“我没有药了。”

    “药?”

    霓月回过神,问:“你吃的那些抗精神药是吗?”

    云则点点头。

    霓月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他太高,她得高高抬手才拍得到:“别担心,我们吃完早饭就去医院。”

    他只是看着她,没说话,也没点头。

    等饺子吃完把

    【请收藏本站】提供的《十瓣月亮》30-40

    碗洗了以后,霓月才知道云则为什么会沉默——他不想出门,出门就要戴假肢,而戴假肢就会疼。

    “我昨晚查过一些相关资料,你穿假肢的时候在里面垫东西了吗,比如说软布和毛巾什么的?”

    云则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垂着眼看她的手在发呆,厨房没热水,用冷水洗过碗后,她的手现在肉眼可见地在发红。

    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霓月自然地用手肘轻轻碰他:“问你话呢。”

    意识回笼,云则缓缓抬眼,目光清寂平静:“没有。”

    霓月微微皱眉,拿起靠在沙发边上的假肢打量,疑惑道:“卖你假肢的人都没给你说注意事项?而且我感觉这个假肢的接纳腔有点大,尺寸合适吗?”

    一个字都没说,云则只是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没有说注意事项?还是尺寸不合适?

    还是说两者都有。

    注意到云则阴郁脸色,霓月纵有不解,也没有再问,只说:“我去找块毛巾来给你垫着,应该就不会太疼,试试吧。”

    他顺从地配合她。

    霓月找来一张干净毛巾,整块的话面积太大,就用剪刀把毛巾剪成两半,拿到云则面前:“你把裤子卷起来,要裹着才行。”

    云则坐着没动,乌黑的眉微微蹙着,眼里有着抗拒。

    霓月索性蹲下去,要去卷他右边的裤脚,他却倾身用一只手来挡她,低沉嗓音暗带强势:“不行。”

    “怎么就不行?”

    霓月的手悬停在虚空里,她抬眼看他,目光皎洁澄澈:“不愿意给我看吗?”

    对上她的眼,云则沉冷的眸光虚闪一瞬,他声音变得更低,缓缓徐徐地说:“不是不愿意,而是我怕会吓到你。”

    “我没那么容易被吓到。”

    霓月握住他分明的腕骨,表情坚定地看着他,声音清柔:“所以相信我,你把手拿开。”

    四目相对的分分秒秒中,云则一点一点移开遮挡的手,由着她把裤脚层层往上卷起,随着空荡荡裤管的变短,他的呼吸也在变短,很快就感觉到窒息感。

    云则完全屏住呼吸,胸口静止不动,又黑又长的睫毛难受控制地颤动着,目光在闪烁,眼睁睁看着自己难以启齿的丑陋残肢暴露在她眼前——红紫色的圆钝表面,根根青色静脉舒张得厉害,纵横错乱,膝盖以下全无,与旁边健康的那条长腿形成鲜明对比。

    他整个人开始发抖,肩膀战栗,苍白薄唇哆嗦不已。

    就在云则准备推开霓月,不让她继续看的时候,霓月却突然用双手捧住他的末端,垂下扇子般的浓密睫毛,低头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浅吻。

    那是一个蜻蜓点水却又温柔至极的吻。

    末端神经敏感,摩擦时能带来剧烈疼痛,被温柔对待时也会有强烈感知,云则周身如触电般猛颤一下,然后原有的战栗停止,他的眼睛微微瞪大,不可置信地目睹眼前这一幕,黑眸震荡不已。

    完全料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霓月却淡然抬脸,眼里依旧亮晶晶地瞧着他,并且坚定地告诉他:“云则,我一点都不怕,它一点都不丑。”

    他滚动了下喉结,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柔软毛巾包裹住他的残肢后,霓月把假肢拿来,对准他的末端,让末端从假肢负荷阀的孔内穿出:“站起来。”

    云则顺势起身。

    最后再装上负压阀门,霓月退开两步:“走一下,看看还疼不疼?”

    他低头缓慢地抬起左脚,尝试性地迈出去,等脚落地后细细感受了下,然后看向霓月,给出反馈:“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那再好不过了。”

    霓月很满意昨晚“做功课”的结果,说:“回头再买假肢袜,弹力绷带,抗组胺剂药膏这些来备用着。”

    她现在比他更懂假肢的穿戴使用。

    假肢穿戴完成后,霓月回家拿了个斜跨小包背上,然后和云则去精神医院拿药。

    明显能看出现在的云则不喜欢外出,走在她旁边总是低着脸,再加上穿着假肢使用还不是很熟练,脚步略显笨拙,就让他神色愈发阴冷,整个人都散发着低气压。

    云则始终是云则,那张脸永远招女生稀罕,在公交站台等车的时候,两个初中模样的小女生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霓月:“姐姐,这个帅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吗?”

    霓月摇摇头说不是。

    一听不是,两个小女生的眼睛哗地亮起来:“真的吗?那哥哥——”她们一脸期待地盯着云则,“可以给个微信吗?”

    “……”

    云则都没看两个小女生,而是深深看着霓月,缓慢地说:“她是。”

    霓月一怔。

    ……她是?是什么?

    两个女生亮起来的眼睛立马暗下去,嘟囔着说:“可是这个姐姐说不是你女朋友诶。”

    云则面不改色地淡淡说:“我惹她生气了。”

    两个女生一脸悻悻地走开。

    霓月憋不住,等两个女生走远后,皮笑肉不笑地质问道:“拿我当挡箭牌是吧?”

    那以后出门得给他挡多少桃花?

    冬季寒风吹来,垂起少年垂额的黑发,他的眼里有着与这风一样的冷寂,低沉嗓音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楚:“没拿你当挡箭牌。”

    “那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是知道我语文很烂的吧?”霓月抱着双臂,娇俏明艳的眼里藏着害羞,“别乱说,谁是你女朋友啊……”

    云则望着她身后缓缓升起来的朝阳,看她整个人泡进暖光里,神色平静地说:“我又没说现在是。”

    要坐的那一班公交车正好到站,616号公交缓缓刹停在两人面前,女朋友的话题戛然而止,霓月不自然地转开视线,催促:“你先上。”

    “哦。”

    云则在她前面上车,她跟在后面,刷了两次公交卡,然后瞧见最后一排有空座,便推了推他:“坐那里。”

    两人到最后一排位置坐下,霓月从包里翻出耳机,也没问他,直接把其中一只耳机塞进他的耳朵里,耳机对半分,听着同样的歌。

    歌单多是老歌,最多的是beyond的歌,经典的《光辉岁月》《海阔天空》《再见理想》等等,她像是独爱《光辉岁月》这一首,单曲循环听了好几遍,他都记住了其中几句歌词。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

    也许是老歌更能感染人,听到第四遍的时候,云则内心寻到些与歌词相对应的平静,也有被鼓舞到,甚至也有点隐隐想落泪的冲动。

    负责接待云则的精神医生姓许,三十岁出头,三七分的精英头型,戴明亮的银丝边眼镜,据说专业性很强,很

    【请收藏本站】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