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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没法儿过了◎
屋子里坐着的这几位都想不到, 柳沄沄竟是想搭项海的车去外省找草药。
“沄沄,我们不是不让你坐你姐夫的车,关键是, 你不能只让他捎你一段路, 然后自己跑进深山老林里吧!”
江霞萍晚上多喝了两杯, 听了她的话,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
去找草药,搭便车, 这些她都是举双手赞成的, 但唯独不能同意柳沄沄一个人进陌生的山里。
别说是在异乡进山了,就是每次柳沄沄独自去院子后面的那座山, 她和沈穗莱都是提心吊胆。
“萍姐说得对,凡是进山, 都得是当地熟悉的人,万一迷了路,或是被捕猎夹夹伤了, 又或者遇到心怀不轨的人, 你一个人哪能应对得了啊!我们没法儿放心!”
沈穗莱平日话不多, 遇到再要紧的事都常是淡然处之,可今晚着实是心急。
哪怕小时候在山上遇险的记忆已经模糊,她也始终忘不了后来父母对那件事的畏惧和避讳。
甚至不必说上面的那几种险情,光是一场暴雨, 都有可能被困在里面。
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她依然会梦到那晚在大自然面前的无力感。
“大家别担心, 我一定会注意安全的, 等到了当地, 我肯定不会独自上山, 到时候,我去找几个熟悉山路的人帮忙,不会有事的。”
察觉到沈穗莱情绪不对,柳沄沄忙开口安慰道。
坦白讲,她其实也不想这么快就一个人去外地。
毕竟才来没多久,饶是来之前曾走过不少大好河山,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去应对几十年前的陌生环境。
但,剩余的草药最多仅能撑一个月,那时候还没到高考,等她考完再去异地寻回草药,生产线必然会断。
酒厂的车间是机器不停,人倒班。一旦中断,产出来的酒就要白白浪费了。
况且不是全国所有地方都像她床底的暗道,能把金山送到面前。
要找寻草药所生长的山坡还得花费不少功夫,她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
“我知道大家都在关心我,但这一次如果不去,很可能之前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我还得攒钱去上大学呢。”
屋子里充斥着一片愁云惨雾,全不知该如何反驳。以前的日子都不容易,谁还不是穷怕了,才会想着冒险。
“这样吧,大家都别担心了,我带小柳去,到时候尽量把她放在我认识的朋友那里。我跑了这么多年,沿路也有熟人了,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下,没什么问题。”
一直沉思的项海开了口,尽管知道要承担不少风险,但思来想去,还是不能让帮过他们多次的恩人断了财路。
其他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再反复叮嘱柳沄沄注意安全问题。
定好了后天出门的行程,柳沄沄并没有松懈。夜深人静后,又拿出地图开始规划路线。
她要找的这种中药多于五六月采收,现在正是季节。最理想的方案,是在西河市所在省的西北方向找到。
时间紧张,路上的距离越短越好。
如果运气没那么好,就得再向西而行。
她已经问过项海的车程路线,只能把她捎到第一个点,她也最远能再去第二个备选地点看看,如果两地皆是无果,她就必须得放弃,返程准备高考了。
一整夜,她都没怎么睡,不断在考虑还有什么东西没备齐。
然而才到天亮,就听到后院门被拍得震天响。
生活多有无常。
原本她计划今天回去告诉家人,未来半个月要节省时间复习,就先不回家了。
没想到柳母前些天着凉发烧了几天,下楼梯时不慎摔伤了腿,生活勉强能自理,但烧水做饭就成问题了。
不巧的是,柳父上周刚在邻市的一间厂子里找了份工作,必须要参加一个月的封闭培训,在妻子摔伤前就已经出发了。
柳母原是不想再给他们添麻烦的,所以打算谁都不说。
不想昨晚实在饿得受不了,大半夜想给自己烧壶水泡个馒头,结果一不小心,差点把屋子点了。
还好墙板薄,隔壁邻居听到喊声救了急。
今天一早,就赶着来叫柳沄沄回去了。
突发的情况,打乱了她所有的安排。
虽说是穿来以后才和柳母建立了感情,但这一个月以来,夫妻俩对她关爱有加,每次从家里回来,都会给她带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
前段时间赚到钱后,她给两人各买了一件新衣,结果回来后才发现随行的背包里被塞了双倍的钱和票。
这些钱她一直攒着没花,更是无比珍惜这份头一回从亲人那里得到的重视。
两难的局面像极了天平两边的砝码,稍微偏向哪边,都会让她短时间内都无法释然。
但有些话,就算她再怎么斟酌,也没那么容易能说得出口。
在家里和柳母吃完午饭,已经到下午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后,她准备再去蒸几个馒头。
“沄沄,你别管了,我自己都能弄好,昨天晚上是因为没开灯才碰到火的,今天肯定不会出问题了,你快回去复习吧!”
自从女儿说要高考以后,柳夏英就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经常劝她少往家里跑。
她倒也没想着柳沄沄能一举夺魁,但看她劲头这么足,当母亲的自然希望孩子能少受几次打击。
“没事的妈,我”
柳沄沄从厨房探出头,正想宽慰几句,却被敲门声打断了。
“咚咚咚!”
母女俩茫然地对视一眼,同时心里一紧张,莫不是柳父回来了!
两人问了声是谁,也无人应答,正当是有人敲错了,门板那边又被拍了几下。
这下也顾不上再问清楚了,柳沄沄在围裙上胡乱抹了几下,忙去开了门。
“你你们怎么来了”
门外,江霞萍和沈穗莱拎着几个网兜,一眼看去,有两摞不锈钢饭盒,还有几个罐头和一些点心。
二人狡黠一笑,绕过发愣的柳沄沄,朝屋内走去。
“阿姨,我们听说您生病了,过来看看!”
柳母之前常听过柳沄沄常提过她们,见两人登门拜访,心中更是高兴。
看来她和丈夫那会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女儿这是遇上了两个好姑娘。
寒暄的热乎劲儿还没过去,江霞萍就打开饭盒。
“阿姨,沄沄还没和您说吧,穗莱她们学校有位名师愿意单独给沄沄辅导,但老师住的地方很远,这些天她可能就来不及回来照顾您了。”
不等柳沄沄插话,沈穗莱顺势接道:“不过阿姨您别担心,沄沄给我们留了一笔钱。以后啊,萍姐每晚在她们食堂多买两份饭菜交给我,我顺路回我妈家给您送来。我们也不多带,每天够您一天吃的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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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不用担心会放坏。”
几个香气扑鼻的包子跃在大家面前,江霞萍也不扭捏,自豪道:“阿姨,我们厂的大多数饭菜都是我做的,虽然不是啥山珍海味,但我的手艺绝对包您满意!”
真诚又周全的安排让柳沄沄一时失语,她忽然有了一种成就感,原来自己这些日子切实帮助到了别人。
真心是真的能换来真心。
柳母的事情暂时先这样解决了,第二天的行程按原计划而行。
次日一早,项海就伴着江霞萍的威胁加嘱咐,苦笑着带柳沄沄去往集合地装货。
其他两辆车的司机都是老相识,看他介绍说是老婆的远房表妹,都很是热情。
随行的还有几个想搭便车的人,几个司机都少收了一点钱,就让他们上车了。
到了好时辰,项海差一点打着火时,车窗前突然冒出一个涕泪俱下的女人。
柳沄沄认出了这是正院的那位薛裁缝,她连忙下车,还不等询问,对方就跪扑在地上哭道:
“沄沄!我求你了!就帮帮我吧!要不然我可就没法儿过了!”
第24章
◎满嘴是血◎
她这举动, 不止是把柳沄沄吓得一身冷汗,赶忙上前搀扶。
还没从驾驶室里下来的项海,也浑身发软。刚才若不是他晚了几秒打火, 这人就怕要进入视线盲区了。
等看清来人后, 他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关照。
不是害怕惹麻烦, 全因这薛阿妹的那个酒鬼丈夫太招人嫌!
后院和正院只有一墙之隔, 从他记事儿起,就经常被她丈夫米钢的酒后发疯行径吓得不轻。
只要是给自己灌下去一杯, 必定会对妻子和两个儿子非打即骂, 谁要是敢去插手,能被他举着菜刀追出去整条胡同。
要不然, 就是闯进对方家里好一通乱打乱砸。
如此一来,不用说院子里没几个有钱人了, 就是家财万贯的,也经不住他这么折腾。
最让项海气急的,还是妻子生孩子那次。
那晚他们去医院时正赶上米钢喝了酒回家, 他扶着江霞萍往院外走, 险些被那人扔出的杂物伤到。
得亏江霞萍成天和‘刀山火海’打交道, 没被吓得影响了生产。
最麻烦的一点,不在于他爱发疯,而是坏得不够彻底。
若真是十恶不赦,大杂院早想办法把他赶出去了, 但他似乎就是摸透了人们的心思。
每每在院子里发完疯的第二天,他都会拿着大包小包赔着笑脸回来道歉, 对妻儿如此, 院里受了害的人家也一样。
他在供销社也算是个小领导, 每次拿回来的东西都是硬通货。
不喝酒的时候, 谁家有个什么急需,他都能帮忙搞来。
就拿江霞萍生孩子的时候来说,第二天清醒了,他特意带着红糖奶粉去医院赔礼道歉。
殷勤的一番夸赞和十足的歉意,很快就把满肚子不高兴的项海堵得没话讲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在利益面前,同情薛阿妹就没那么重要了。
过去也不是没人劝过她离婚,但她总说为了两个儿子,再忍忍。
众人一想她做零工挣的那点小钱哪够养活三张嘴,后来也就不劝了,别人家的日子谁又想多插手呢。
柳沄沄搬进后院后,听到过两次米钢发疯,但后院向来是锁着门的,再说又这么邪性,他没到昏迷不醒的地步,是一定会避开的。
所以她也没怎么见过那家人,唯一的一次交集,还是她去找薛阿妹辨认海魂衫的布料时,撞见他在家里修摔坏的椅子。
不过是点头之交,她也没有深究过对方的脾性。只听江霞萍说,他现在年纪大了,不能再喝那么多酒了,性子要比以前略微好些。
眼下听薛阿妹说完请求后,不免震惊。
“薛阿姨,您是不是记错了?您家不是就两个儿子吗?他们不是都去下乡了吗?怎么会还有一个孩子?”
这点她听说过,明明家里可以留一个孩子不去下乡的,但她家现在只剩夫妻俩了。
米钢不稳定的情绪并不是只针对老婆,在管教孩子的时候更是极端。
两个儿子初中一毕业,就都马不停蹄地跑了,哪怕平时的分数能够得上高中,也故意考砸落榜,就是为了逃离父亲。
“我肯定没记错!当年我生小儿子的时候,产婆和我说不是一个,是两个!但当时米钢有一个领导家里不能生育,他就把另一个孩子送走了,说能帮他转正。”
薛阿妹一提起这事,刚缓和的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不停地抽泣道:
“我生完孩子们就昏过去了,等醒来才知道这个消息,后来实在下不了床,等坐完月子再去找的时候,发现他说的领导早已经去别的地方了,后来我一直想找,可他天天看着我,拿两个儿子和我娘家当威胁,我实在找不到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话到最后,她已变成了嚎啕大哭,二十年的每一晚,她都在怨恨自己为什么当时没能再清醒几分钟,看一眼孩子。
好在昨天她无意中听到了后院在说柳沄沄要出远门的事,恰好第一站就离当年那个领导家不远,她就想来苦求一次,撞撞运气。
听到这儿,柳沄沄已经不像起初那么讶异了,这种事她以前也听说过不少,谁家的孩子实在养不活了,就会送到好人家去享福,在现在的年代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
但像这样,母子两人一面都没见过,又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就送走,实在令人发指。
“这样吧薛阿姨,我们还急着赶路,您先回去,我沿路会帮您多打听的,有好消息一定及时带回来。”
米钢确实混账,但毕竟上次薛阿妹帮过她,反正也是顺路的事,若能帮她找到孩子,也算是一桩好事。
其他两辆车陆续出发了,项海车上还带着其他人,柳沄沄没再耽搁,又劝了她两句,就抓紧启程了。
等薛阿妹消失在后视镜中,项海小声劝道:“小柳,你也别总想着帮她找孩子的事,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安全。米钢那人可不好惹,万一得罪了他,以后就得一直缠着你。”
天气热,刚才开着车窗,他听见了两人谈论的大致内容,不禁为柳沄沄捏了一把汗。
没找到还好说,万一要是找到了,再让米钢知道了,不得把柳沄沄家的米缸砸碎啊。
他常年出车在外,一院子女人带一个小孩儿,哪能打得过那位不要命的主儿。
“没事儿姐夫,我心里有数,不会冒险的。”
柳沄沄看向窗外,沉着地回道。
答应归答应,她也知道这事不好办,倒不是怕米钢会来耍酒疯,而是担心找到之后的问题。
如果顺利找到那孩子,对方若在养父母家里生活得很幸福,她又该怎么提亲生父亲把他抛弃的事呢?
就拿现在的沈穗丰来说,倘若得知了自己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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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生,也不一定会愿意回到没有什么感情的亲生父母身边。
刚才场面太混乱,她也没问清楚,薛阿妹究竟是想让儿子和她相认,还是带她去看一眼即可。
车拐到了市外大路上,渐渐提了速,细风从车窗缝隙里挤进来,让她清醒了一些。
她不由笑自己想得太多,哪怕是三四十年后,找一个多年前失散的孩子都是大海捞针,何况薛阿妹只给了她米钢以前领导的一张老照片呢。
思绪又被她牵回了草药上面,不知不觉就结束了快两天的搭车之行。
项海把她放在了以前经常会停靠过夜的村子里,特地请村长帮忙多照顾。
和几个知青一同吃过饭后已是黄昏,天黑不能进山,她决定睡个好觉养精蓄锐,准备明天上山。
月黑风高,不见明星。
在她还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时,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噪音,刚翻了个身,就感觉脚下一震。
迷迷糊糊一抬眼,惊觉面朝的那堵墙被什么东西撞出了一个洞。
黑漆漆的屋内从洞口迎进了一隅亮光,在土块坍塌的声音和尘雾中,柳沄沄逐渐看清了站在地上,离她没几步远的肇事者——一头不算小的野猪。
想来是撞击声太大了,其他几间房里的乡亲全都过来查看。
“大家别进来,是野猪。”
她慢慢起身站在床上,对着门外低声说道。
野猪二字像被风吹过的柳絮,仅几分钟就在整个村子里纷飞。
从疼痛中缓过来的野猪对四周的陌生极其不满,也不顾方向,朝周围胡乱撞去。
“门外的人快散开!”
柳沄沄才说完几秒,单薄的门板轰然拍向外侧,只差一秒,就砸到了村民。
围观的人太多,野猪也失了方向,一路撞倒了不少人和杂物。
最可怖的是,它大抵是还饿着肚子,一头撞进了公社的鸡棚,把才出蛋壳的一窝鸡仔全吞了个干净。
心痛至极的村民,蹲在屋顶捂着嘴失声痛哭,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又转身去祸祸起了那几只跑得慢的公鸡。
“苍天呐!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惊慌失措的人们在躲藏之余一边大骂,一边想方设法把它引开。
奈何村里的原住民本就不算多,大多都是从城里来的小姑娘小伙子,别说野猪了,就是养猪都学了一段时间才略知皮毛。
剩下的原住民大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猪,只听说过以前有狼下山进了隔壁村,却从没有野猪闯进家里的情形。
危急关头,柳沄沄径直走到了鸡棚前。
“小柳同志!你这是干啥!快回来!”
躲在石磨后面的村长急得要命,万一让项海拜托给他的人受伤了,以后就别想再托他给自己捎东西了!
“村长,这附近哪儿有下坡路?”
“村东边有个土坡,下面就是条河。”
“好,麻烦您再给我找个铜锣,我先把它带到东边。”
柳沄沄不再听村长的极力劝阻,制造出一些声响,成功把满嘴是血的野猪从鸡窝里引了出来。
多数村民都跑回家了,她跑起来还算顺畅,好体力派上了用场,不一会儿就到了东边土坡上。
等那物快要贴近的时候,她猛地向旁边一闪,已经刹不住的野猪利索地滚下了山坡,跌进了河里。
柳沄沄欣慰地拍了拍手,终于大功告成了,看样子它是随着水流向下游而去了,不会再回村了。
“不用麻烦了村长,它已经掉下去了。”
举着农具的村民气喘吁吁地跑来,她得意地指向水中。
村长的赞扬和感谢已经到了嘴边,却听人群中一声大吼:
“遭了!前两天来的那个小纪同志不见了,他好像是去下游摸鱼了!”
第25章
◎你成家了吗?◎
下午下了一会儿雨, 正是捕鱼捞虾的好时候。纪禄源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带了鱼叉渔网和木桶跑来山下找鱼了。
一晚上的辛苦没白费,桶已经快装满了, 他高兴地点了点, 也准备要回去了。
这些鱼的三分之二他得交给公社, 以换取他们同意他在河里捉鱼的请求, 剩下的就可以悄悄带到镇上卖给饭店了。
这半个月,他从西河市一路走到这里, 途经了不少村落, 用这样的方法赚到不少钱,再攒两三个月, 肯定能还完欠家里的钱。
这样,他就可以再回到大学, 停止休学,继续完成学业了。
今晚的最后一条鱼钻进了渔网,他要收工上岸了。
怎料还没完全直起腰, 就看到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奔来。
“快躲开!快躲开!”
听到急呼他才向岸上定睛一看, 有个姑娘同河里那团乌黑的东西一起跑来。
很多年后, 纪禄源仍然无法解释清楚那刻他的心理活动。
根据他反复的回忆,终于猜测自己应当是弯腰低头的时间太久了,一起身就造成了脑供血不足。
所以大概猜到是某种野兽后,没有任何意识地把手里的鱼叉, 刺向了黑乎乎圆滚滚的那团生物。
“咚”
这声闷响有点不符合他的预期,手感更是和刺到鱼时完全不同, 手心都被震麻了。
好奇心驱使着他又壮胆往前走了两步。
那东西停下来了。
他现在看清楚了, 是野猪。
其中一颗獠牙上还卡着他的鱼叉。
“快跑啊!”
岸上的柳沄沄很多年没有过冲刺长跑的经历了, 喉咙里已经升起血腥味了。
她焦急地看向站在河中央发呆的男人, 脑子都快转得冒火星了,也想不通哪个正常人会亲自给野兽再装上一副新的武器。
可能是血液重新流回了大脑,也可能是听到了这声提醒,总之纪禄源在右手又一次不自觉地用力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但很可惜,他刚才把叉子拔出来的时候,好像失手把野猪的牙搞松动了。
用一种极端又彻底的方式,成功变成了这个壮硕生物今晚必然要征服的对象。
他没有在河里跑过步。
尽管这一段的水不深,但这和在陆地上逃跑完全不同,水流的阻力和脚底打滑的卵石,在给拼劲全力的他制造各种麻烦。
野猪追得很近,他连爬上岸的时间都没有。
“不要跑直线!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
柳沄沄没有停下,继续追着他的方向。
野猪不太会转弯,更擅长直线追击。
两岸比水平面高一些,她站在上面能观测到男人和猪之间的距离。
纪禄源恢复了思考能力,按照她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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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是个小悬崖!再跑五六步就往旁边躲开!”
水流到了该下坡的地方,柳沄沄及时喝停道。
男人这次没那么傻了,到了尽头一侧身,让野猪一头栽了下去。
“咚!”
他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还没道谢,就惨叫一声,当即脚下一滑。
月亮也关心战果,冒出头来,供柳沄沄完整地看清,男人是怎样被刚才掉进河里的鱼叉刺到腿后,摔倒在河底的。
又是怎样被河里的石头撞上了后脑勺,最终昏过去的。
停下的柳沄沄不禁扶额,这世间怎么能有这么笨的人啊!
水势不小,又要往下流,这人就那样躺在河里肯定不行,她必须得尽快下去搭救。
才准备下河,她又看到了更为不利的因素。
男人刚才用来捕鱼的那几个工具,在逃跑时全掉进河里了,现在正顺着水流飘往这边。
最致命的是,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柳沄沄跑得实在太快了,根本没注意到地上还有满满的一大桶鱼。
她自己都没感觉到,那桶鱼是怎么被她撞进河里的。
现在好了,不管还有没有气息,一大群胖乎乎的大白鱼带着装它们的木桶,一道从上面漂流而下,为纪禄源滑下山崖添了一份助力。
“快醒醒!你的鱼都跑了!”
柳沄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群打渔的工具全横在石头和两岸之间,她虽说是下了河,但还是无法靠近那人。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男人的头枕在摔下去时撞到的那块石头上,尽管全身还泡在水中,但好歹头部露出水面,不至于被呛到窒息。
又唤了几声,柳沄沄还是没看到对方有反应,但一大桶的鱼已经全堆在他身侧了,正一点一点把他向悬崖下挤去。
来不及了,等她从旁边绕过去,这人很可能就要摔下去了。
情急之下,她从水中一把拽起了那根渔网。
紧赶慢赶,村长和几个小伙子终于追上了站在岸边的柳沄沄。
正要问她看见纪禄源了吗,顺着她手中的鱼竿一看,渔网正完整地盖在男人的头上。
“大家快帮我一把,他快掉下去了!”
已经呆滞的众人终于反应过来,忙下河去帮她,合力把人抬了上来。
村长叹了一路的气,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去镇上的医院只能等明早的车。这人万一撑不到那会儿,他这个村长就别干了。
幸好纪禄源的伤势不算严重,回到村民家里没一会儿就已经苏醒了,除了感觉有些头疼以外,其他方面都很正常。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柳沄沄原本的那间屋子已经不能住人了,她又换到其他村民家里。
没睡几个小时就匆匆爬起来,准备好东西进山。
才走到村口,又撞见昨天救下的那人和村长。
“小柳同志,你快来帮我劝劝他!我让他上医院再检查一下,他偏不去!万一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儿,以后可就难办了!”
村长也不完全是为了自己的官职才劝他的,这年轻小伙长得这么俊俏,千万不能把脑子伤到了。
“你就是昨天救我的那个同志吧!谢谢你!昨天多亏了你,真是太感谢了!”
纪禄源穿了件白衬衫,绿军裤,在朝阳下一眼看上去精神极了。
和昨晚柳沄沄印象中的狼狈截然不同。
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身材也周正,年龄看上去差不多二十五六岁,成熟稳重已然取代了轻浮。
她又多看了几眼,在心里点了点头。
看上去,应该是个能帮她挣钱的劳力。
可惜就是脑子反应慢了点儿,应急能力稍微有点差,不过如果日后稍加培养,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
在来之前她就想好了,等考上大学了,得给自己找几个合作伙伴。
一个人采药已经够难了,以后她还有更多的事业要做,总得有人一起帮忙才行。
眼前这位倒是各项指标都差不多符合,就是不知道结没结婚,如果有家庭了,再来她这里打工,恐怕人家家里会不高兴。
“你成家了吗?”
“啥?”
纪禄源难以知晓自己的心情。
从看到这姑娘走来的时候,他就感觉自己脸颊和耳廓有些灼热,满脑子都是她昨晚英姿飒爽的模样。
由衷地感谢完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她开口,却被打量了好一会儿。
他正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哪里穿得不妥当,就听到这么一个直接的问题。
“我我还没有”
村长听到这话可高兴极了,看来这姑娘是看上纪禄源了!
昨天项海就说了,这是他妻妹,如果能促成这桩婚事,他们村都能跟着沾光!
“那正好啊!你俩趁这两天处一处,要是合适的话,村里明天就能给你们办喜酒!”
柳沄沄懊恼地吸了口凉气,是她大意了,刚才那话确实太有歧义,现在只希望眼前的男人没有会错意。
“不是的村长,我刚才没说明白,我是想问问他愿不愿意跟着我挣钱,没有要谈恋爱的意思”
“那不就是一个意思吗?结了婚不就能一起挣钱了?还能一起花,都不用平分,多好啊!”
这番逻辑不仅把村长自己绕进去了,就连纪禄源听了都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不不是这样,我就是想找一个不用顾及家庭,能帮我做做苦力,我给他钱的人,不是夫妻的关系,就像领导和下属。”
柳沄沄只恨此时年代太早,很多以后才会出现的名词都不存在,只能尽量找了一对最明了的关系形容。
“那家里你说了算不就成了,我们家就是我媳妇儿说了算,她在家里就是我领导啊。”
村长还当她是不好意思,又撮合道。
“我真没考虑谈婚论嫁的事,我马上要考大学了,如果考上了,最快也要毕了业才会考虑个人问题的。”
柳沄沄很是奇怪今天自己辩论的水平,这完全不像她的能力,换做平常早就把事说明白了。她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索性一招制敌地坦白道。
“大学生小纪,你是啥毕业的?”
这招还是有点用的,村长暂停了他的美好畅想,问了问旁边的人。
“我我考上大学了,正在休学阶段”
“这不正是天作之合嘛!小柳,你不觉得吗?你看你俩样貌都这么好,学历还相当,不就是你在家里想管钱吗?小纪肯定会同意的!”
他坚信自己的直觉,昨晚伤得那么严重,今天就要去捕鱼感谢他的青年,一定是个正直的好人。
纪禄源就算再傻,也能看出柳沄沄的不悦。
像村长这种人,这种时候越是和他讲道理,越是难说通。所以干脆先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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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对方,给柳沄沄递了一个让她快走的眼神。
“那啥,村长,这种事哪能立马决定,还得从长计议,你看我们两个都还有事,今天就”
声音在耳后淡去,柳沄沄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她的这趟行程,还真是坎坷。
走了几分钟后,身后又传来快跑的脚步声。
“小柳同志,请等一下!”
等等,她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纪禄源?
这声音怎么似曾相识?
第26章
◎媳妇儿啊!◎
“抱歉小柳同志, 我刚才没及时拦着村长,他这人热情惯了,你别放在心上。”
跑得太急了, 男人擦擦汗, 真挚地解释着。
柳沄沄暂时还没想起来, 究竟是在哪儿碰到过他, 但能猜到,他一路跟到这里, 肯定不全是为了帮村长说话。
“没关系, 是我没说清楚。”
她淡淡地接道,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刚刚说到的那个赚钱的事, 是真的吗?”
他有些拘谨地问道,尽量掩饰自己的激动。
柳沄沄不禁感叹自己眼光独到, 没看错人。
昨晚见到那快要溢出来的一桶鱼时,她就知道纪禄源一定也急着赚钱。
后来再听村长说,这人和自己一样, 也来自西河市, 就知道或许能为她所用。
大杂院附近的几条胡同她都去转过了, 也遇到过一些还没有工作的青年,坦白说有些人不论头脑还是身体都不算差,但其他方面的条件再好,也比不上一颗爱钱的心。
如今这个年份, 多数人还被稳定的‘铁饭碗’绑定思维,加上大环境使然, 不会轻信干个体户赚钱的门路。
少有的一些思路活泛的, 又不能保证人品。
现在能遇到这样一个, 看上去还算淳朴的小伙子, 她决心试试看。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到时候按比例分成。”
认识的时间太短,她没有说明自己的计划,打算先考验几天再做决定。
“那太好了!我这两天在那条河里抓到不少好东西,你如果愿意,今天我们可以一起去。”
“昨晚那桶鱼是我不小心撞翻的,今天不去抓鱼了,我带你去找个更赚钱的活儿。”
柳沄沄也不多说废话,正好自己缺一起进山的同伴,两个人找起来总要比一个人快些。
男人没有多问,顺手接过她手中的竹筐。
附近山脉的海拔不算太高,他们都是异乡人,也不敢往更深的地方走,顺着一条路往上爬了一段,每走一百步就在树干上做个标记。
大约走到半山腰时停了下来。
这趟行程还是顺利的,柳沄沄运气不错,周围一小片全都是她所要找的那种草药。
“就是这种,附近应该还有,挖的时候小心别把手刮伤了,这东西有毒。也别把根部挖断了,子根和母根都要留下。”
她先做了次示范,把草药的茎叶去掉,又把上面的泥土抖落干净,露出完整的形态。
“好,那我们就在这一片先挖,不要走太远了。”
纪禄源没怎么见过这种东西,把她扔下的叶子捡起来,接过备用的铲子,照着茎叶的样子在周围找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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