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瑶迟疑了一瞬,郑重的点点头:“我会!”
翌日傍晚,卫菽瑶再在醉仙楼起局,这回正式邀请了祁连。林海和林筝都以为经过昨日那桩不愉快,祁连多半不会来了,却没料到祁连依时赴约,且再见夏莳锦时,仍是彬彬有礼的同她见礼。
“夏娘子。”
夏莳锦做了个“请”的手势,让祁连入席,又和气道:“祁三公子,昨日是我任性使然,招待不周,今日特意设宴赔罪来的。”
刚刚落座的祁连忽又将屁股抬起,连声道:“不敢不敢,夏娘子谈何赔罪,昨日是祁某不请自来,搅了娘子给林家兄妹的接风宴,当是祁某向夏娘子赔罪才是!”
说着,他便拱手揖了下去。
见两人突然变得如此客气,林海和林筝皆是一头雾水,不过这样和乐的局面总比昨日剑拔弩张来得好。
重新请祁连落座,夏莳锦才自责道:“哎,我这性子打小便是如此,说好听些叫率直任诞,说难听了就是小家子气。祁三公子不过是同我那二姐青梅竹马,就无辜被我迁怒,将对我那二姐的不满尽数发泄在了祁三公子的身上!昨晚林稳告诉我我才知,原来祁三公子早已同我二姐退亲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祁连茅塞顿开。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解:“在下与夏二娘子退亲已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夏娘子竟不知此事?”
“呵祁三公子大抵是不知我们两房之间的关系,平日便鲜少往来,特别是经历了我送二姐入官府的事情后,更是连家书也不曾通过一封。”
果然两边关系已闹到这个地步了。祁连暗暗庆幸,得亏是退了亲,不然这回还不知要被夏娘子如何记仇。
夏莳锦也问他:“不知祁三公子是因何要同我那二姐退亲的?你二人不是自幼便两小无猜么?”
一听这话,祁连立时否认:“夏娘子误会了,其实在下与二娘子相识虽早,却并无任何情谊,不过是同那批一起长大的孩子一样,没有任何的特别。后来订亲也全凭着两府长辈作主。”
“至于为何退亲……”
祁连踯躅间,夏莳锦笑问:“难道是因为我将二姐送入官府,你们祁家觉得她坏了名声?”
祁连竟是顺从的一笑,“说起来二娘子倒真应该谢谢夏娘子,若不是夏娘子及时揭穿她伪善的画皮,在下即便是娶她进门之后,也定会在看清她的面目之后将她休掉。”
第125章 揭穿
夏莳锦了然的点头, “原来是这样……”她甚至不拘身份,亲自给祁三公子斟了一杯酒,对方受宠若惊的仰头饮下, 一滴未剩。
“照这么说来,祁公子同我二姐退婚, 并非是被令堂所逼迫, 而是自己真心想退?”
“自然!我与夏二姑娘本就不是一路人, 之前若不是碍着长辈撮合, 我定不会求娶她。如今又出了这些污糟事, 更是让我看清了她的人品,我宁可一世无妻,也绝不会娶这样的女子过门!”祁三公子信誓旦旦的说着, 就差举起手来指天发誓以证己心了。
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 突然一声大响,门扇竟由人从外面生生给踹开了!
祁三公子惊愕的回头看去,见那个头戴着帷帽的女子很是熟悉, 正是上回被他出门时撞倒的那位。当下有些不明所以。
就见那女子缓缓将头上帷帽摘下,露出了她的真容。
“阿瑶……”祁三公子不由傻眼。
此时的夏瑶, 已彻底看透了眼前男人的心,自打祁家退亲已来,她不断的为祁三公子找着不得已的借口。让自己相信,一切并非他所愿, 他只是受家中长辈逼迫的无奈之举, 他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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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自己一样的痛苦悲伤。
可现在她全都听明白了,原来他才是最想远离她的那个人。
祁连与夏瑶四目相对片刻后, 又转头看了眼夏莳锦,夏莳锦唇角轻提, 似在欣赏一出好戏。他自然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人家姐妹闹别扭是假,给他设局才是真。可即便知道了自己被夏莳锦戏耍,他也不敢真的质问动怒,只能将目光又移回到夏瑶身上。
理智告诉他,现在动气或是逃走会断送了他未来的仕途路,最好的法子是哄回夏瑶,只要夏瑶回心转意,不再同他计较,夏莳锦也不会再刁难他。
他大步上前,面露悲色:“瑶儿,我方才的话并非出于真心,你相信我……”
夏瑶原本刷浆似的脸,突然像个裂开口的瓷娃娃一般笑了起来,那个笑如此锋锐,让祁连看得心惊。
“祁连,你退亲时也说不是出于真心,只是被迫无奈,背后中伤我诋毁我也说不是出于真心,那你到底有没有对我说过真心话?”夏瑶冷笑着问。
也不知是想到仕途无望急的,还是当真有做戏子的潜能,祁连竟瞬间就挤出了几滴眼泪来,一脸绝望的移向夏瑶:“瑶儿,我以往对你说的话句句真心,我承认今日我做了回小人,即便退婚也不应在别人面前说这些会伤害到你的话,可是瑶儿,我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打算啊……”
“我们的……未来?”
祁连认真点点头,双手轻轻扶上夏瑶的肩:“瑶儿,我十年苦读,为的就是今朝,若在这节骨眼上因为触怒未来的太子妃而断送了仕途,那我们祁家,还有你我的亲事还有什么指望呢?”
夏瑶苦笑着推开他的手,“祁连,你不用再编了,你现在说什么我也不会再信了,我只信我刚刚亲耳听到的话。”
说罢,决绝的绕过他,坐到了夏莳锦的身边,这已是摆明了态度。祁连纵是再不死心,也不能跑到夏莳锦身边纠缠夏瑶。
夏莳锦笑看着夏瑶,也不避讳祁连,欣慰道:“还好二姐姐这回没再继续犯傻,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夏瑶似怕自己还不够坚定,端起酒桌上的一只空杯,自斟自饮了一杯,而后郑重道:“祁连,你我自后再无任何瓜葛,我夏瑶这辈子就算嫁猪嫁狗也不会嫁你!”她冷冰冰的看着祁连。
祁连身子一颤,知道已再难自圆其说,苦涩的咽了咽,转身离开。
夏瑶又喝了一杯酒,淡然的说着:“你放心,我今日就会回洛阳。”
“回去之后可有打算?”
夏瑶笑笑:“还没有,不过我会永远记得今日,不会再让自己犯傻,那么轻信男人的话。”
第126章 边关
三日后, 洛阳来函报平安,道夏瑶已归家。
又过了半个月,洛阳再次有好消息传来, 道老夫人已为夏瑶另选了一门亲事,这位赵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京西转运使一职。白氏在信中也直言是沾了准太子妃的光, 才能结下这么好亲家。
夏莳锦看完信后满目开心, 同时也颇觉得此事神奇, “看来二姐姐注定是要和转运使家攀亲的, 没嫁成前任转运使的孙儿, 最后竟还是嫁了现任转运使。”
孟氏也笑笑:“谁说不是呢,其实瑶儿这孩子并不坏,她只是太容易受蒙蔽, 一颗痴心错付。幸而提早看清了那祁三的面目, 才能有机会另觅良缘。”
折起洛阳的家书,孟氏的目光又落在桌上的另一张请柬上,犯着愁:“这段家再怎么说也算是皇亲, 段兴朝娶妻,照理说咱们是该去送个贺礼的, 可……”孟氏为难的看向女儿。
夏莳锦苦涩的笑笑:“且不说当年因着皇后过继嗣子一事,太子殿下和段兴朝之间的纷争,就是我和吕秋月也一直不对付,他二人成亲, 我是不想去的。”
“可这请柬不是段家送来的, 而是经了皇后娘娘的手,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皇后娘娘是有意从中调和, 化解此事。”
宁松晚叹了口气,她自然明白这道理, 或许她不应自私的只想自己,也应站在段禛的角度思忖一下。想了想,她最后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那好吧,到那日我就去走一趟,但宴席就不用了。”
段府娶新妇这日,场面自是十分隆重,卫国公夫妇给吕秋月准备的嫁妆也是极为丰厚,足足六十四抬,大街小巷里抬着招摇过市,整个汴京城就没有错过这场热闹的人。
毕竟吕秋月因着袭击太子一案被下过大狱,好不容易与段家说上了亲,自是想一举挽回之前掉下的面子。
于吕秋月个人而言,虽然她心里真正爱慕的依旧是太子殿下,但对自己这位夫君倒也谈不上厌烦,毕竟许多年前他是曾与段禛分庭抗礼的人。她虽不会大逆不道的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但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输给夏莳锦太多。
吕秋月满脑子想着这些时,夏莳锦正在一旁观礼。看着这对新人三拜后转入后宅,夏莳锦觉得自己今日已给够皇后和段家的颜面,也打算告辞了。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突然有圣旨下达,所有人跪拜,刚入洞房的段举朝复又折返回来恭恭敬敬接旨。连吕秋月这个段家刚进门的亲妇,也得捧着喜扇跪地聆听。
段家是皇亲,加之皇后娘娘此前的大度说和,所有人都以为陛下和太子是要借着大喜之日封赏段兴朝,然而旨意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
陛下封段兴朝为使者校尉,即日赶赴边关履职,为显皇恩浩荡,特准其携带女眷一同上路。
段兴朝只是一个纨绔,初时听到封他为什么校尉时还很是激动,可越往后听越听出来不对劲儿了。最后转头看看爹娘以及吕秋月的反应,彻底明白这不是什么好差事了,当即脸色惨白,竟忘记了叩头谢恩。
吕秋月原本稳稳握在手中的喜扇也突然掉到了地上。
最后还是在中官的提点下,段兴朝才终于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旨,叩头谢了恩。
等中官离开后,吕秋月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她还以为嫁入段家是她转运的开始,她又能回到过去那个不可一世的汴京第一贵女,不料却是这样……
小登科变成了远赴边关,于是所有来观礼吃喜宴的客人也纷纷成了来送行的。圣旨上说让他们既日启程,段兴朝自然不敢耽搁,哪还有心思洞房,哭了一会儿就只能认命的开始收拾行囊准备装车。
而吕秋月就好像死了一样瘫在地上,任谁来说谁来劝,她也不肯起来。
这对新婚夫妇登上马车时,那是哭得涕泗横流,心也不甘情也不愿。
转眼就到了恩科放榜的这日,祁三公子原本是所有考生心中的大热门,毕竟童试和乡试时他已连中两元。汴京城的赌坊也将生意做到了他和另一个热门才子的身上,押注谁能拔得头筹!
甚至有心思活络的商贾也早早准备好了厚礼,就等着一放榜来个榜下捉婿!
结果榜单一出来,许多人都不免傻了眼,祁三公子非但没入前三甲,甚至未能及第,竟然落榜了!而林海倒是顺利中第。
旁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祁连自己倒是清楚明白的很。打从进京备考,他就开罪了夏家两姐妹,未来太子妃将他视为眼中钉,那太子殿下又是个宠妻无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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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种,他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是以他终日心惊胆颤,浑浑噩噩,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温书。最终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日只能醉到极致才能安心睡去。
故而别说更进一步了,连过去的学识都在一杯杯的烈酒中化为了乌有。
落榜的结果出来后,祁连反倒如释重负,这富贵迷人眼的汴京城,他是一刻也不敢多待了。当日祁连就理好了行囊,与同窗们简单道了个别,就回了洛阳。
如乐公主段莹嫁来西凉已有些时日了,前几日陪陛下用膳时,她突然觉得菜色过于油腻,呕了几口。陛下传来太医为她诊治,竟是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段莹说不清是喜是烦,她不喜欢这位按年龄足可以做她父亲的夫君,可是她在西凉无亲无故,若是有个孩子相伴,倒也不至于总是一副孤家寡人的心态。于是消沉了几日后,她竟开始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也配合的服用御膳房送来的各种补品。
段莹看得出,陛下是很高兴此事的,只是不知何故,长公主李思情得知此事后再见她时非但没有说一句恭喜的话,反倒总是冷着脸。这股不知由何而来的敌意,让段莹心里隐隐不安。
刚刚又喝完一碗补品后,段莹正打算回榻上小睡一会儿,李思情的宫里却突然来了人请她往菊园一游。段莹虽有些疲累,但她一直想与李思情友好相处,今回李思情主动邀请她去赏花,大抵也是昨夜她又向陛下抱怨这位小姑子对她的冷漠疏离,想来陛下今日说了李思情,她才会如此。
既然对方给了台阶,段莹觉得自己要是婉拒有些不尽人情,于是稍作思忖,便答应下来,道自己换身衣服便会过去。
第127章 杀死
菊园内有上百种名贵菊花, 花色繁丽,菊香沁人。只是这处平日轻易不让闲人踏足,近乎成了长公主李思情的私人园囿。
菊园的正中是一座品香亭, 依照李思情的喜好美人靠上铺了软枕和绸靠,四周挂着轻纱, 随风翩翩舞动。
而李思情此刻就坐在此处, 只是没有坐在美人靠上, 而是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玉臂轻揽着男人的肩膀, 她一颗一颗给男子喂着鲜果。不时还会低头耳语上几句, 两个人笑开,整间弥漫着暧昧气息。
段莹来到的时候,看到的恰巧就是这样一幕。起先她只是略觉尴尬, 因为那男人的面容被李思情的身体挡着, 段莹也只当是她养的男宠,想着自己来的不太是时候,准备过一会儿再来。
正当段莹准备折返之际, 李思情探身去拿果子,段莹一回眼正好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不由惊愕住。
“陛下?”她不敢置信的轻喃一声, 没有人听见,只有她自己怔愣在原地久久不动。
最初她还想着这兄妹的感情未免好得过了头,即便是亲兄妹,又不是孩童, 也应该注重男女大防。可接下来段莹就没法再自欺欺人了。
她看到李思情嘴里含着一颗小小艳艳的果子, 凑近了陛下,然后陛下竟半点不别扭的上前含住。他不止含住了那颗果子, 还一并含住了李思情的唇,两人厮磨半晌才带着不舍分开, 陛下吃下那颗果子,满脸皆是餍足。
段莹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难怪先皇后会一点不留恋那张凤椅,难怪李思情到这个年岁都不肯嫁人,原来他们兄妹居然……
段莹紧紧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会发出什么动静来被他们发现,可是转念又一想,今日明明是李思情邀她来菊园的,所以这一幕并非是她不小心撞见,而是在李思情刻意的安排下,故意让她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可是为什么呢?李思情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莹无法在这里思索这些问题,她仓皇的逃回自己寝殿,然后赶走所有宫人,上了门栓,一个人躲在房间的凤榻上抱着被子哭泣。
哭了一个下午,她渐渐平静下来,开始认真思索这件事。
她记得先皇后逃出皇宫前,也是因为去了一趟长公主的寝殿,想来就如她今日一样,是被李思情邀请去的,然后撞见那不可告人的一幕,先皇后自知留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于是连夜逃出了宫,避走他乡。
如今李思情对她做了与先皇后同样的安排,是因为她与先皇后一样,都怀了陛下的孩子吗?
李思情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想逼走她们?
可是……可是陛下并非没有子嗣呀,如果李思情是不想其它女人为陛下生下皇嗣,那为什么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活得好好的?
想到这里,段莹的思绪突然一停,三皇子和四皇子算活得好好的吗?他们鲜少出来见人,她只在自己的封后大典上见过他们,太医说两位皇子都有弱症,不宜见人,但当日她一眼便瞧出那两位皇子并非是身弱,而是神智有些异于常人。
且段莹从来没听人说起过,这三位皇子的生母是何人。
一个荒唐的念头在段莹心底生出,她立即唤来宫人,探问三位皇子的生辰和他们的生母,得知他们生母皆是地位低下的宫人,在生下他们不久后,便因触犯宫规被陛下赐死。
段莹又探问三位皇子出生前,长公主的情形。得知三位皇子出生前,李思情皆以替兄皇祈福为由,离宫搬去了皇家寺院,且一住就是数月。
段莹不禁想郑婕妤的事来,郑婕妤当年得了圣宠怀了皇嗣,便是没有声张,一个人硬撑到即将临盆。所以女子若想要遮掩此事,也不是不可能。何况李思情会在外住数月,完全可以趁着不显怀时离宫,诞下皇嗣后再回宫,随便找个宫人来顶名。过了这个明路后,再将她们赐死。
所以这三位皇子,都是李思情所生。而大皇子只是运气好,未受影响,也正因为第一胎就生下了这个健康的孩子,陛下与李思情才更加的无所顾忌,又接连生了两个孩子。只是这两个孩子没有第一个孩子那么幸运。
这等宫闱秘辛,段莹觉得自己知道了简直就如被一把刀悬在头顶,不知哪一刻就会落下来,砍了她的脖子。
她在寝殿内徘徊了整整一夜,于天亮时决定,她要效仿先皇后,逃出西凉!
逃走她只是失去尊贵的身份,不逃走她失去的会是她的孩子乃至她的命!
但她对西凉皇宫的禁卫机制并不足够熟悉,是以不敢学先皇后那样仓促的往外逃,而是清早陛下来她处用早膳时,寻了个为未出生的皇嗣祈福的由头,求陛下准她去皇家寺院上香。
陛下看了眼她的小腹,虽觉怀着孩子去上香难免有些劳累,但西凉尚佛,最后叮嘱一番后还是应允了。但却有一个条件,得由长公主李思情陪同前往。
段莹随着仪仗出了宫,可心里却也轻松不起来,虽说寺庙比宫廷要好逃的多,但长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怕她很难找到真正一个人的时机。
段莹想了想,她也只有趁其不备先下手为强,才有可能为自己占得一点先机。
于是在进香之时,段莹让宫人们都在外候着,只有李思情陪着她进了宝殿。李思情草草进完了香,便起身站到一旁等她,等她也进完香,李思情笑意盈盈的问:“皇嫂,你身子感觉如何,咱们是直接回宫,还是到后院的寮房小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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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寮房来西凉以来,李思情对她最客气的一回,当然,寮房自是明白她突然的好颜色是为了何事。因为李思情已经知道她撞破了他们的事,故而在她面前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
“坐了这么久的车,倒是当真有些累了,不如去歇会儿吧。”段莹边说着,边穿过宝殿直接往后院走去。
却在离着李思情三四步远时,突然崴了一下脚,眼瞧就要摔倒在地!
李思情反应灵敏,一个箭步冲过来将她稳稳扶住:“皇嫂,你没事吧?”
李思情再如何不想让段莹和她肚里的孩子活着,也绝不能让段莹死在与自己同行的时候,那样皇兄面前她便再也解释不清了。
只是李思情却没有料到段莹是存着杀她的心思,在她双手扶住段莹的瞬间,一把刀已刺入了她的心口!
李思情不可置信的看着段莹:“你……”
既已出手,段莹就没打算给她留一线生路,用力转了下刀柄,将她心脏绞碎,很快李思情就倒在了一片血泊里。
第128章 邀月
这是段莹头一回杀人, 但她比自己想象的要镇定许多,她赶紧脱下身上繁重的宫服,露出里面寻常宫人的宫装, 又将贵重的头面卸下,擦干净手上的血, 从后门逃走了。
佛前祈福的时间本就难定, 加之这等场合又没人敢随意进门打断, 故而等外面宫人发觉里头的不对时, 已是半日之后了。他们发现长公主已咽气许久, 身子都开始僵硬了,急忙将人带回宫里,有先行的快马回禀陛下。
西凉陛下得知此事后先是龙颜大怒, 而后是悲声恸哭, 安排好李思情的后事,便派出亲卫去追,发誓一定会将段莹抓回来, 给自己的妹妹陪葬!
而这厢段莹因着带了充足的金银,一路不停的更换马车, 尽量匿去行迹。十多日后她便出了西凉境,又过了几日她终于越过荒凉的大漠,逃回了大周。
只是段莹并不敢直接回段家,她既是被送去和亲的公主, 那么直到死, 也不能再回母国,何况她还是杀了李思情逃回来的, 不管大周还是西凉定然都不会放过她。
事情也果然如段莹所料的一般,回京的一路上, 处处她都能看到自己的海捕文书,她明白一定是西凉陛下大发雷霆,找大周皇帝兴师问罪了。而段府此时也必然是被严密监视着的,她若回去,保准第一时间就被抓住。
客栈她不敢住,亲人也不敢投靠,最后她跑到离汴京很近的一个镇子里,囤了一些粮食,躲进了一个山洞里。打算就这么先熬过一段时日,等那些海捕文书撤掉了,她再尝试与爹娘暗中联络。
西凉的追兵都是训练有素的,虽被段莹一路的刻意误导耽搁了些时日,却还是顺利追到了她藏身的山头。他们开始没日没夜的满山搜寻,在找了三日之后,这位现皇后倒是没找到,却找到了先皇后在大周的墓碑!
亲信立即飞鸽传书给西凉陛下,禀报此事,西凉陛下痛心之余竟也有了一丝安慰,开始猜想是谁为先皇后立的这个碑。
先皇后是西凉人,到了大周可谓举目无亲,生下孩子后也只有母子相依为命。想到这里,陛下便认定,为先皇后立碑的一定是她的儿子,也就是自己那个未曾谋过面的二儿子,西凉的二皇子!
他的四个儿子里,一个未曾谋面,两个呆傻不能委以重任,大皇子倒是个可堪重用的,然而只愿带兵打仗,对政事却无半点兴趣。堪为良将,却不是太子之选。
是以这些年来他一直拖着未立太子,如今二皇子有了下落,他自是喜不自胜,感谢上苍对他的怜悯。
于是西凉陛下下令,让亲卫们务必守住那座墓碑,等过几日清明之时,二皇子必会来祭奠他的母后,到时便将人全须全尾的给他带回西凉!
至于那个和亲公主,他也下令即便掘地三尺也要给找出来,且不必带回西凉了,直接就地处决即可。
又找了四日后,西凉陛下的亲卫终于找到了段莹藏身的那个洞穴,在段莹的苦苦哀求声中,冰冷的长剑划过她的脖颈,将她的头颅斩下。
清明时节,夏徜第一次正式来祭拜自己的生母,却在叩完三个头后,遭人从身后偷袭,被一掌击昏了过去。
等夏徜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被反绑着双手不能动,本以为自己是遇到了山贼强盗,结果没多会儿就有人进来问他渴不渴,饿不饿,甚至还给他掖了掖身上的薄毯,怕他着凉。
他发现这人除了不能给他松绑外,说话极为恭敬,便探问:“你们是何人,要带我去何处?”
“二殿下,此事说来话长,小人出此下策也是实属无奈。前几日为了将您从周朝边境带出来,不得已给您灌了几日迷药,可是药三分毒,如今既已入了西凉境内,小的便不需再给您灌迷药了,您躺上几日,很快就到了。”
后面的话夏徜没听太仔细,但他抓住了两个字眼“二殿下”和“入了西凉境内”,他满目愤怒的看着这人:“你叫我什么?为什么要绑我来西凉?!”
“二皇子殿下,您既然知道生母是何人,想必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吧?您的母亲曾是西凉的皇后,您是我们西凉的二皇子殿下。这么些年来陛下从未放弃过寻找您,如今总算将您给找回来了。”说着,那人竟还语调哽咽,喜极而泣。
夏徜的心底一片悲凉,其实从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日起,他就猜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竟如此快,他甚至来不及与家人还有阿莳道一句别。
早知分离来的这样快,且这一别就可能此生再难相见,他就不该任性的一直避着阿莳……
他心里生出无尽的懊悔,对于即将见到自己的生父这件事,一点期待也没有,甚至是厌恶至极!
……
这些日子因为和亲公主杀害西凉长公主后逃跑一事,西凉使臣每日都要到崇安帝面前讨说法。
崇安帝下令各州县都贴出了海捕文书,誓要找出和亲公主来给西凉一个交待。然而这么多日过去了,根本连个人影都没找着,崇安帝不免觉得愧疚,于是又是金银财帛,又是派出重臣赶赴西凉送去他的亲笔致歉函,各种补救法子都用了一个遍,就差亲自跑到西凉去给西凉皇帝当面赔罪了。
他自然不知道,和亲公主已被西凉的人在山中秘密处决后深埋了。他要找的,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找到的人。
西凉陛下爱妹心切,根本不打算轻易揭过此事,是以西凉的使臣仍是每日都要来闹上一番,搅得他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在榻上躺了几日。
崇安帝将养的这几日,不但奏折都送去了东宫,连西凉使臣也改去东宫哭诉了,是以这些日子段禛也很是忙碌跟头疼。
东宫里的消息,每日都会有人传来夏莳锦的耳里,倒不是她在东宫养了什么小细作,而是段禛喜欢每日向她汇报自己做了哪些事情,零零碎碎的不知不觉就写满一张信纸,让人送过来。
有时来人会嘴甜的提点一句:“太子妃可以话想对太子说的?”
起先夏莳锦只是随便捎上几句,后来也学段禛开始写信,从几行,到满满一张纸,渐渐也就成了习惯。
是以这阵子段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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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宫有多累心,她比谁都清楚,今日信又送来时,她除了一封回信,还给段禛送去了一提糕点。想让他在一堆烦心的事里,能尝到一点甜蜜。
月上枝头时,她一人坐在庭院里小酌,抬头看着那弯月亮,想起段禛曾经带她赏过一轮夜明珠做的月亮,又大又圆。
她有些微醺,突然举起胳膊对着月亮热情邀约:“你也来陪我喝一杯吧!一个人喝酒好无趣呀”这话的尾音,携着几丝不宜察觉的幽怨。
身后倏忽一个清越的声音响起:“它陪不了你,我陪你如何?”
夏莳锦蓦然转头,便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段禛。眨巴眨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有些分不清是不是梦境:“我……我这是醉了?”
段禛抬手在她额间轻弹了下,“疼不疼?”
“疼”她委屈的答着,用手揉了揉额头,一脸不爽的看着段禛。
可明明他根本没用一分的力气,只是逗她一下而已。段禛握上她的手,将手轻轻拨开,然后俯身过去,柔软的唇在她额间轻印了下,一触既分:“好了,不疼了。”
第129章 抢亲
段禛不只人来了, 还带来了一提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小食,打开食盒一一摆在石桌上,竟也凑出了极其丰盛的一桌小宴。
“这是做什么?”夏莳锦不由看呆。
“你给我的点心我都吃了, 很对胃口。但总不能白吃你的东西,所以带了一点回礼, 礼尚往来一下。”说着, 段禛夹起一箸他觉得夏莳锦会喜欢的水滑糍糕, 喂给她:“尝尝, 如何。”
夏莳锦虽不习惯被人喂食, 可东西已然递到了她的嘴边,总不好拒绝,是以红唇微启, 吃下那块糕点。尝过后, 她满意道:“好吃。”
平日里冷情冷性的太子,此刻却笑得比她还要甜,“那再吃一块。”
这一晚, 他们美美的在一起享用了一顿夜宵和美酒,酒足饭饱, 段禛起身准备离开时,夏莳锦拿自己的帕子投了投水,递给他:“净净手。”
段禛顺从的递过手去,道了声“好”, 却根本不接那帕子, 只笑吟吟看着夏莳锦,似在期待什么。
夏莳锦怔了怔, “你不会现在就想让我服侍你吧?”
原本只是爱人间的一点小无赖,可这话却让段禛听出了夏莳锦对于成为太子妃就要服侍太子这件事的不爽, 连忙接过帕子来,反捧起她的手,帮她小心仔细的净手。
“谁说要你服侍我的,等你来了东宫,也会是我来照顾你。”
夏莳锦本来还被他擦得指头痒痒想要推开,可听了这话,莫名心下有些动容,就这么伸着手让段禛给她擦完。之后她又夺过帕子来,帮他也擦了擦。
擦完才突然意识到这帕子是被自己用过的,有些小慌乱的抬眼看着段禛:“你不介意吧?”
段禛握住她的手,凑到唇边轻轻亲了下,反问她:“你说我介意吗?”
夏莳锦笑着将手抽出,脸红的催促着:“还不快走,叫人看到了堂堂太子夜探别人闺房,就不怕那些言官骂?”
“你是别人呐?”
夏莳锦眨眨眼,知道再腻味下去他是走不了了,便不再理会他,径自回了屋去,将门一关,连窗户也关得严丝合缝。
她站在窗前等了良久,料着人总应该走了吧,好奇的推开窗子向外一看,果然院子里已没人了。
说不清是释然还是失望,她正要将窗子再关上时,突然窗旁闪出一个人影来,“怎么,还是舍不得我这么快离开?”
夏莳锦下意识就伸手去打:“有完没完,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他没有躲,只是抬手将她打过来的手轻轻攥住,双眸突然变得深情:“还有一个月,我在东宫等你。”
夏莳锦点点头,正要再张口催促,他识趣的抢白:“行,知道了,我这次可真走了!”说罢,转身离开。
夏莳锦这亲眼看着他的身影翻过院墙,消失在夜色里,才笑着将窗关上。
一个月,很快就要到了。
西凉,夏徜经过几次逃跑失败后,渐渐变得心灰意冷,终于还是随着那些人到了西凉的皇宫。
西凉的禁卫提前得了知会,对这辆马车极为客气,没有要求检查便直接放行。马车一直驶到一座宫殿前,自从进了皇宫,夏徜便被他们松了绑,因为知道他便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他也不费无用的力气,痛快下了马车,进了陛下给他安排的宫殿沐浴更衣,然后去面见他从未见过的那位父皇。
因着长公主一事,陛下已消瘦了一大圈,意志也消沉了许多。但看到夏徜来到时,还是眼中掠过两道光华,好像枯灯复燃,豁然有了神采。
他迎上前,握住夏徜的两臂,颤声问:“你就是朕与尚皇后的儿子?”
随着亲人一个个的故去,如今他最看重的便是亲情,何况尚氏是他的第一任皇后,当年也是确实有情谊在。
夏徜沉默了须臾,反问:“你就是将我生母逼至走投无路,身怀六甲独自逃至大周,将我托孤给别人的我那个未曾谋面的父皇?”
这话叫陛下紧握着他的双手松了松,倒不是生气,而是惭愧。他点头:“的确,身为人父,朕愧对于你,愧对于尚氏。”
夏徜扫了一眼他身后,站着的大皇子他在大周时就曾见过,相视一笑算是打了照面,可心里却十分鄙夷。而后用一种不解的语气问他的父皇:“你也不是没有儿子,为何一定要将我绑回来?难道你身边的儿子都不中用,需要我来继承大统?”
陛下被他问懵,却也动不得火气,只温声劝道:“父皇知道你这一路受苦了,心中定有许多不满,不过不要紧,你只需要知道,做西凉国的皇子,比做那周朝的太子伴读强多了!只要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不管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信手拈来!”
夏徜听着这话很是无趣,“若想要的东西已经成为别人的呢?”
“那就抢过来!你是皇子,这天底下有什么是父皇不能给你的?”
夏徜眼底的戏谑渐渐变了味道,有了几分认真:“那大周的准太子妃,若我想要,你也能帮我抢来?”
陛下一怔,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儿子竟会迷恋上周朝的太子妃。而他身后的大皇子也有一瞬的诧异,周朝的准太子妃,不就是段禛一个月后就要过门的妻子?那个他从孩童时就在心里有了特别位置的姑娘。
大殿内陷入良久的安静,夏徜突然苦笑一声,陛下明白他心里定然在想:看吧,你也只是个在说大话的父皇罢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这样想,于是突然大笑一声,“不就是个周朝的准太子妃,他们的和亲公主闯下弥天大祸逃了,至今也没有个交待,逼他们让出一个准太子妃来又能如何!”
夏徜眼中的讥嘲突然变成一种期冀,此时此刻,他无比希望眼前人说的话是真的。若他真能做到,他留下来当这个二皇子似乎也没什么不行。他以夏徜身份不能得到,以西凉皇子身份却可以去争取。
夏徜头一次觉得,似乎这个突如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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