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乔亚东看得专心,浑不知换上衣服准备的魏民凑近过来:“看什么呢?目不转睛的……”
这一看不要紧,魏民也瞪大了眼睛:“唉哟,陶南风竟然还会跳舞?平时看她不活跃,没想到一下雪就变了个样儿。”
说完,拉开窗户扯开嗓子喊:“陶南风,跳得好!”
陶南风身形一僵,抬眸看向男生宿舍方向,伸展的胳膊迅速收回,踩了几脚雪便奔回屋。
白茫茫一片,只余雪地留下的串串脚印。
乔亚东埋怨魏民:“女生脸皮薄,你瞎喊什么?”
魏民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她跳得好看,我喝个彩有什么。倒是你……”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悄没声息地守在窗户看了半天,到底是什么心思?”
这一说,同寝室的陈志路、胡焕新一起开始声讨乔亚东。
“我怀疑你对陶南风另有居心,上次下山在邮局的时候就感觉你不对劲。”
“快说!你是不是看上陶妹妹了?”
“我可是她哥,你要是喜欢她,得先讨好我知道不?”
“咱们都是江城知青,你可不能欺负陶南风。喜欢她得一辈子对她好,知道不?”
一辈子?这个词太过沉重,才十八岁的乔亚东不知道自己是否担负得起。
见乔亚东半天没有回话,陈志路有些不高兴,脸一垮,没好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偷偷摸摸地看人家姑娘,似有情若无意,却连是不是喜欢她都不敢承认。陶妹妹会盖房子会修路,是个能干的好姑娘,你要是不喜欢那就给我站远点。”
乔亚东清俊的眉眼间满是迷茫,眼前闪过陶南风冷冷清清的眼眸:“我,我喜欢她。”
陈志路白了他一眼:“喜欢又不是丑事,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乔亚东不敢说出心中所想。他是独生子,父母对他管教十分严格。母亲在教育局上班,对他期待值非常高,来秀峰山农场之前一晚和他非常严肃地谈话。
“你是独生子,按理可以不用上山下乡,但我却替你报了名,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也知道农村条件差,我也明白做农活苦。儿行千里母担忧呢,可是我却压着这份不舍给你报名,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是个成绩优秀的孩子,可是现在高考取消,要上大学只能走工农兵推荐的路子。你在城市没办法走这条路,所以必须上山下乡。我希望你到了农场之后认真劳动、好好表现,与领导搞好关系、在群众中建立威信,争取拿到大学推荐名额。只有这样,你才能有更好的前途。
在农场期间,你要谨慎言语、小心行动,千万不要让人抓住小辫子。现在政治气候紧张,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身边的朋友出卖。只有父母永远不会背叛你,朋友、兄弟、恋人都不可靠。
还有……切记切记,不要谈恋爱,再漂亮、再能干、再聪明的姑娘都不能谈!
一则谈恋爱势必分神,会让人诟病不专心工作、不好好劳动。二来恋爱会让人智商降低、警惕心全无。夫妻都能反目、兄弟也会成仇,何况是不知根不知底的女人?和农村女孩谈恋爱,你会被套上枷锁回不了城;和知青谈恋爱,喜怒哀乐皆在众人眼里,会降低你的威信、造成不良影响。”
母亲这番话成功地让乔亚东学会了隐藏心事。
这一路走来,少年的冲动热血也曾让乔亚东带领知青与焦场长、罗宣对抗,共同守住磷矿这个秘密、为农场发展努力奋斗。
可是,乔亚东依然保持一份清醒,在看清自己对陶南风的爱恋之情后,选择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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缩、压抑住情感。
面对室友的追问,乔亚东斟酌着措辞:“喜欢、欣赏是一回事,但恋爱、携手一辈子又是一回事。我从来没有恋爱过,弄不清自己的心事。”
听他说得有理,陈志路点了点头:“行吧,在你想清楚之前,你别老往陶妹妹面前凑,免得让人误会。”
陈志路虽然学习成绩不行,但因为父亲是氮肥厂采购科科长,家里迎来送往的人不少,见多了人情世故,心思通透得很。
陈志路这话一说,乔亚东的脸胀得通红,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取出一本《论持久战》看了起来。
胡焕新没听出陈志路的弦外之音,傻乎乎地搔了搔脑袋:“都是伙伴,每天同吃同住同劳动的,哪有什么凑不凑的?”
魏民一把将他揪住就往外拖:“我上班,你也别闲着,赶紧趁着雪小捡柴火去。”
知青点的房子共一条檐廊,胡焕新嗷嗷叫着被魏民拖出屋,引来众人注目。笑的笑、叫的叫,顿时热闹起来。
“天冷,厨房的水缸结冰没?”
“你别墨迹了,一起去看看咱们的池塘结冰。”
“走走走,活动活动筋骨,不然天天窝在屋里整个人都要废掉。”
“哦,对了,今天厨房是谁值班?提前准备一下,等肉领回来就炖一锅红烧肉。”
烟火气十足的对话驱散冬日寒冷,让这个下雪天有了浓浓的人情味。
陶南风在屋里拍打着身上的雪花,抿着唇轻笑。
萧爱云咳嗽了两声,赶紧用被窝把自己裹紧,像只蚕蛹一般,对着陶南风撒娇:“好南风,帮我倒杯水来好不好?”
李惠兰从床上跳下来,瞪了萧爱云一眼:“你呀你呀,缠着南风做什么?我来给你倒水。”
叶勤坐在窗边梳头发,撇了撇嘴:“你们都别理她,萧爱云就是恃宠而骄。她感冒早就好了,想偷懒不起床呢。”
萧爱云没奈何只得起了床,光脚踩着棉鞋走过去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喝完了大喘一口气:“妈呀,好冷。”
四个女孩有说有笑,洗漱、早餐、收拾屋子,看看时间也才九点钟。陶南风安静看书,李惠兰精心侍候她那盆春兰,萧爱云和叶勤两个嘴馋的在门口张望:“怎么还没通知我们领肉?”
直到下午,魏民才扛着一个竹筐回来,站在屋前地坪喊:“肉来了!肉来了!”
乌泱泱一群人欢叫着从屋里窜出来,伸长脖子往竹筐里看:“有多少?我看看,给我看看。”
魏民将竹筐放在檐廊下,里面码放着一条一条白花花的猪肉,还有一长串灌了猪血的血肠:“一人三两猪肉,我们知青点二十个人,总共六斤。一刀一斤,这里有六斤,后腿、前腿、前夹、五花、排骨、脊骨各一斤。一个知青点另送一挂血肠,其他下水被食堂留下,晚上煮面条,人手一碗。”
血肠,是当地的一种美食。将猪血灌进清理好的大肠,晾晒干即成。切片炒辣椒、清蒸,美味无比。
陈志路脑子活、会算账,看一眼竹筐里的肉与血肠,皱眉问道:“先前不是算过每人能分到四两肉,怎么到手变成三两了?”
刚才还欢喜无限的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心也升起一阵疑惑。对呀,八斤肉变成六斤,剩下那两斤肉到哪里去了?
“唉……”魏民叹了一口气,“罗主任抠门得很,非要每人扣一两肉下来,说做成腊肉好过冬,农场要备战备荒呢。”
每人一两,知青点一下子少了两斤肉。这一下顿时炸开了锅,都不满起来。
“现在都是大锅饭,平均是四两就四两,凭啥他罗宣说扣一两就一两?”
“真是罗剥皮、罗抠门!简直就是恶霸地主,连我们的口粮都要抢。我们五百多号人,一人一两就是五十多斤肉,谁知道被他弄到哪里去了!”
“你魏科长大小也算领导,怎么不说话啊?”
魏民听到大家的埋怨,想到罗宣堂而皇之的说辞,摊开手道:“我也没有办法,先前还说扣二两呢。要不是我极力争取,恐怕连这一筐子肉、骨头、血肠都分不到。不信你们到其他知青点去对比一下,我们这一竹筐子的肉多肥!”
知青们一听魏民的话,看竹筐里的肉肥得流油,便暂时放下不满,你一言我一语地提着建议。
“先前还以为每人四两肉蛮多咧,现在一看可不能敞开肚皮吃,得省着点。”
“是呀,把肉腌一下挂起来,咱们先用骨头炖土豆吃吧?”
“肥的炼油,以后炒青菜、下面条放点猪油香得很。”
只有陈志路嘱咐魏民:“你可得盯着点儿,等到过年的时候如果罗主任拿不出来五十斤腊肉,那就是被他们贪污了。”
魏民点头:“嗯,我记得的。”
他其实也有些担忧。听说往日分猪肉的时候焦场长会让后勤科留下一部分,过年前送到省城农垦局、农业局。账面上记着的是公关支出,为的是保证来年农垦局给农场拔种子、送知青劳力过来。
知青们算的是明帐,可领导们算的是暗帐。魏民刚刚加入领导班子,对整个农场的运作规则并不清楚,不敢胡乱干涉。
到晚上每人吃一碗厨房用新鲜猪血、猪肺、猪肝熬的汤,再吃完一大碗面条,个个满嘴油光,满面红霞,捧着鼓鼓的肚子喊:“舒坦!”
吃饱喝足,罗宣扣下五十多斤肉的事情被大家抛到了脑后。
下雪天李惠兰和叶勤照常到养猪场工作、场部保卫科魏民更加忙碌,其余十几个知青都不用上工。白天小组政治学习、写思想汇报,团员积极向党组织靠拢,日子过得挺充实。
到了晚上大家放松心情,一起窝在知青点,聊天、说话、讲故事、唱歌、跳舞……外面白雪皑皑,室内炭火温暖,年青人的世界热闹而充满希望。
陶南风以前都是一家四口相处,从来没有过团体生活的经验。来到秀峰山农场之后,和十九个江城老乡天天在一起生活、学习、玩耍,渐渐卸下心防,笑容越来越多。
严寒天气的到来,让江城知青们体会到砖瓦房的好处,陶南风设计督造、大家挖槽制砖,一起盖出来的新房实在完美!
厚重的土砖里面添加了玉米杆,保温效果绝佳;
夯土地面加了防潮层,室内干燥舒适;
厨房与宿舍相连,做饭、用餐安全方便;
洗澡间的设计尤其好,这么冷的天谁要是想洗澡,在厨房烧一大锅水就能洗个痛快。
风雪大的时候,大家坐在堂屋一起学习;若是在屋里窝得久了需要出来透透气,站在檐廊扭扭腰、踢踢腿。动静皆宜,分区合理。
其余几个知青点的知青冒着风雪过来参观,坐在屋里喝杯热茶,都羡慕不已。虽然基建科在风雪来临之前对知青点进行了加固处理,比去年结实暖和,但哪里能与砖瓦房比!
——黄泥糊的茅草墙依然透风、层层码实的茅草屋顶被雪压住,顺着屋檐滴答落水,一根一根的冰棱支愣着,更显寒意逼人。
看看江城知青过的,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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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生活!
杜晨哲是德县知青的党支部书记,眉清目秀,带着一股浓浓的书生气。他看向陶南风的目光充满仰慕:“陶知青,明年可不可以借你的建筑图纸一用?也教教我们盖砖瓦房吧。”
陶南风轻轻点头:“好。”
砖瓦房的建造技术并不复杂,敝帚自珍没有必要。父亲为人清正,教书育人,从没想过将自己肚子里的知识藏着掖着。他在信中反复叮嘱自己,要团结同志,戒骄戒躁,一枝独秀不是春,这些陶南风都记在心上。
分享,也是一种美德。
杜晨哲没想到陶南风答应得如此爽快,欢喜地谢了,第二天让女知青胡一芹冒着风雪送来一碗土豆炖肉表达谢意。
其余五个知青点分别来自省城、南县、悠州、岳州,听闻德县知青已经得到陶南风承诺,明年就能盖新房,哪里还坐得下?都有样学样,提着好吃的来找陶南风。
晒好的笋干、自家做的白辣椒、泡好的酸豆角……
江城知青一个个与有荣焉,得意洋洋地吹嘘:“我跟你们说,如果放在古代,陶南风就是负责建造的将作监丞、工部尚书。只要你们求得她同意,明年肯定能住上又暖和、又舒适的新房子!”
眼见得陶南风的威信越来越高,乔亚东心中五味杂陈。
开心吗?还是开心的。看到自己欣赏、喜欢的姑娘得到这么多人认可,内心真的很骄傲。
嫉妒吗?隐隐是有一点的。母亲交代过要好好表现、争取群众基础,可自己再努力也赶不上陶南风。她不言不语,自有一种令人信任的平和、淡定气质。
因为这一点点羞于出口的嫉妒,乔亚东这个班长突然在某一天发了脾气。
近一周的政治学习内容,是一起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大家一段一段地读,并发表读后感。
先前大家的话题挺正常。
“保尔年少时吃够了阶级歧视的苦,参加革命,顽强沉着,成长为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们新时代的青年也应该以保尔为榜样,将青春奉献给祖国的建设事业。”
“钢铁是在熊熊大火和骤然冷却中炼成的,我们这一代也是在斗争和艰苦中锻炼出来的。农场劳动虽苦,但我们应该不畏难、不怕苦,坚决走与工农结合的路线。”
“对!生命之美在于自强不息。”
聊着聊着,话题就有些偏了,转到保尔的三次恋情上。
“保尔的爱情一波三折,这说明了什么?或许我们最初遇到的人,不一定能最终结为革命夫妻。”
“冬妮娅是林务员的女儿,美丽、单纯,可是她是资产阶段的娇小姐。”
“丽达和保尔都是党员,可是因为误会而分离,直到保尔遇到达雅,才走进婚姻殿堂。”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钟情?
一说起爱情,所有人都坐得笔直,眼睛里闪着憧憬的光芒。
叶勤心直口快,说起自己心中的观点:“保尔最开始的恋爱是不成熟的,直到他入党之后,受到党的影响才渐渐成熟起来。以后我也要找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革命战友!”
萧爱云脸蛋微红,推了叶勤一把,悄悄啐了她一口:“不害臊。”
叶勤在家受宠,思想单纯,胆子也大,瞪了萧爱云一眼,毫不在意地说:“怕什么!连保尔都有过三次恋爱,我们说说还不行吗?”
萧爱云一颗心突突地跳着,低着头不敢看坐在对面的乔亚东。眼睛余光里,这个披着军大衣的清俊男生仿佛发光体一般,耀得眼睛睁不开。
自上次发烧醒来,双手捂在那顶温暖的棉帽中,她的心里便刻上“乔亚东”这三个字。他用自己的帽子给她捂手,他的体温留在指尖久久没有散去,他真是个善良、热心的好人。而且,他长得俊、谈吐佳、举手投足充满着男性魅力,深深吸引着情窦初开的萧爱云。
谈话还在继续,乔亚东的声音低沉而温柔,给了萧爱云莫名的勇气。
她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向乔亚东:“乔班长,请问你怎么看待知青恋爱问题?”
刚才还热闹讨论问题的堂屋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诧异地看向萧爱云。说说英雄、讲讲书中人物,大家敢。可是直接挑明了说知青恋爱……这样不太好吧?
众人的目光火辣辣的,萧爱云一张脸羞得通红,慌忙捂着脸解释着:“我,我就是随便问问。保尔不是也谈了三次恋爱嘛,我听说德县知青有两对领了结婚证,南县那边还有男知青娶了当地人呢。”
乔亚东脸一垮,态度十分严肃:“革命事业高于一切!我们只是高中毕业生,现在谈恋爱为时过早。萧爱云同志,你的思想很危险。”
萧爱云不肯死心,鼓起所有勇气继续追问:“如果我们要留在这里五年、十年呢?难道永远不恋爱、不结婚吗?”
男生都沉默。
女生却反应不同。
察觉到乔亚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李惠兰咳嗽一声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讨论讨论也没什么。”
叶勤抬手将长长了的短发捊到耳后,态度坚决地支持萧爱云:“没错,我们都已经十八岁,有独立的思维与见解。既然是小组学习,那就应该畅所欲言,怎么就思想危险了?大家这么熟了,干嘛扣大帽子!”
陶南风虽然没有说话,却伸出手轻轻搁在萧爱云肩头,目光沉静地与乔亚东杠上,仿佛在说:我支持萧爱云。
陶南风的眼睛大而明亮,睫毛似鸦羽一般轻颤,雪白的小脸满是倔强,深深地刺伤了乔亚东的心。
因为母亲的话一直压抑着内心情愫的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拍桌子霍地站起。
“我不管别的知青点是怎么搞的,但我们六号知青点的人,在二十岁之前都不许谈恋爱!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若将心思放在这方面,哪里还能够全力以赴投入到农场劳动之中?我们年青人肩负着发展农场、带领村民过上好日子的重任,现在动心思那就是思想堕落!”
听到这么重的话,萧爱云眼眶一红,忽然“哇”地一声哭出声,趴在桌上肩膀一抽一抽。
李惠兰与叶勤慌忙一左一右地轻抚她后背,轻声安慰。可是安慰的话语落在萧爱云耳朵里却显得轻飘无力,她此刻只知道自己暗恋的男人骂她思想堕落。
陶南风与萧爱云同进同出,感情很好。见萧爱云被无端喝斥,陶南风缓缓站起,双目微眯,盯着乔亚东:“她说错了什么?让你这样批评她!”
乔亚东心头的委屈仿佛潮水一般涌上来。他爱陶南风,欣赏、喜欢、仰慕、甚至有些崇拜。他想将她拥入怀中,不让任何人看到她的美好;他想天天守在她身边,让她只对自己微笑。
但是他不能,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为什么批评她?明明讨论的是保尔为革命事业奋斗终生的故事,她却非要扯什么知青恋爱。现在农场道路未通、磷矿没开采、细妹上不了学、村民连饭都吃不饱,我们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谈什么恋爱!”
论口才,陶南风不是乔亚东的对手。她一时语结,不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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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路看不得陶南风受欺负,立马跳了起来,同样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吼什么吼!当个班长很了不起吗?如果不是大家拥护,你凭什么当上班长、学习组长?萧爱云只是问你,对知青恋爱怎么看,你倒好,一个又一个罪名就压了下来。”
乔亚东抬手指向陈志路:“没你什么事,一边去!”
陈志路最恨别人用手指指着自己,毫不客气一巴掌推开乔亚东的手指:“不谈恋爱就不谈恋爱,扯什么农场建设?我看你是自己心思龌龊,被人戳穿了恼羞成怒吧?”
乔亚东一听这话,脑中最后一根控制自己脾气的绳彻底绷断,生平第一次动了真怒,上前就是一拳头。
“咚!”拳头击中陈志路面门。
陈志路哪里是个肯吃亏的?挥拳直上,狠狠还击。
现场顿时混乱起来,一场肉搏战在堂屋上演。
共处四个月一直和谐的氛围被打破,乔亚东一改往日优雅公子模样,撸起袖子和体格健壮的陈志路扭打在一起。
一群人劝架,都拦不住这两个。萧爱云吓得眼泪都忘记流,在一旁尖叫:“别打了,你们别打了!是我错了,我承认错误,求你们别打了!”
陶南风站在一旁冷冷看着,眉尖微蹙,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打了起来。她虽然力气大,但却不愿意拉架。这个乔亚东说话真欠揍,活该被陈志路打。
冬□□服穿得多,虽然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但两人除了鼻青脸肿,并没受什么伤。陈志路打架经验丰富,把好学生乔亚东死死压在地上:“敢打我?老子揍不死你!认不认输?说!”
乔亚东从来没跟人打过架,这一番冲动下的拳脚耗尽所有气力,累得气喘吁吁。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心灰意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却闭着眼睛死不认输。
最终还是魏民出面将陈志路拉开,这场架才终止。
虽然没有向上面汇报,但这一架却让知青点原本团结的氛围变得紧张。萧爱云自责得不行,不断地道歉、检讨。
陈志路白了她一眼:“没你什么事,别瞎揽责任!”
乔亚东也没好气地说:“道歉有什么用?此事到此为止,不要再提。”
小组学习变得小心翼翼,不敢触及恋爱敏感话题。
转眼元旦过去,时近年关。雪一场一场地下,终于停了下来。
一大早,保卫科一个小职员跌跌撞撞地跑到知青点,扯开嗓子喊:“魏科长,罗主任把腊肉都拿走了——”
一句话唤醒大家的记忆。对啊,两次杀猪都被罗宣按人头扣一两肉,这得攒了一百斤吧?
作者有话说:
撸起袖子抢腊肉啊
第23章 偷腊肉
一百多斤肉都被罗宣拿走,这还得了?
听到这话,魏民一把拉开房门,和陈志路、乔亚东、胡焕新一起走出来,并肩站在檐廊下,满面怒容,如四个门神。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向北带尖刀连的经验丰富,在他的管理与教导之下,用军队训练方法全面整改保卫处。现在不仅魏民身手出色、行事利落,他手底下的保卫科职员也一个个心服口服、老实得很。
小林踩着刚铲出来的道路一路行来,听到魏民询问忙将情况认真汇报:“今天轮到我守夜班,就在刚刚,听到厨房库房那边有动静,罗主任和焦场长背着两个大袋子从里面出来。我没敢拦、也没敢问,按照魏科长您的要求先过来汇报。”
原来,对下雪杀猪农场截留下来的猪肉,魏民一直放心不下。
一次截留五十多斤,两次就是一百多斤,这么多肉做成腊肉,用松枝、花生壳熏得黝黑,肉香、松香、果木香、烟香味混杂在一起,简直让人垂涎三尺。魏民向来馋肉,一直等着过年农场分腊肉吃。
眼下城乡人口购买肉类、肉制品都得凭票证购买。肉票由各地商业部门印发,并没有统一的供应标准,情况好的时候一个人一个月平时分到半斤、春节发一斤肉票。如果遇到肉类供应紧张,可能一个月都吃不上一两肉。
这种情况下,秀峰山农场自养的猪肉便显得十分金贵。
如此稀罕的好东西,一百多斤呐,万一焦亮、罗宣偷着分了怎么办?魏民放心不下,一直死死盯着这批腊肉。
前一阵焦亮把副场长向北、基建科科长杨先勇、后勤科科长郑海洋、宣传科科长周林虎等一批与他唱反调的干部送到省城学习,魏民更加紧张,每天安排三班人马轮流值班,小心守在食堂库房,二十四小时不放松。
现在……果然有了动静!
魏民大手一挥:“走!跟我一起去拦住他们。”
乔亚东为人沉稳,思虑周到,略一沉吟:“拦不住怎么办?官大一级压死人,你是科长、他是场长,向北又不在农场……”
魏民眉毛一皱,歪了歪脑袋,一脸坚定:“拦不住也得拦!”
陈志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这样,你们俩先去拦,拦得住好说,若是拦不住那就先拖一下时间。我和其他几个先走一步,在隧道里头等着,咱们趁乱动手,把腊肉给偷了!”
魏民一听咧嘴笑得畅快:“黑吃黑?哈哈哈哈,这个主意好。”
乔亚东张嘴还想说什么,魏民将他一拖:“你口才好,跟我一起去。咱们一起先拖他们一把,给大家留下准备的时间。总之……不管是偷还是抢,谁也别想把腊肉带下山去!”
魏民体格健硕,又被向北特训过,手劲大得很,乔亚东被他拖得一个踉跄,只得加快脚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转头吩咐:“陈志路你们小心点,腊肉事小,可别被焦场长抓到错处,到时候档案上记一笔就完了。”
陈志路白了他一眼,冲他甩了甩手:“真是啰嗦!你们赶紧去吧,别让他们跑了。”
胡焕新看乔亚东一脸的不放心,知道他是为大家好,便嘿嘿一笑:“乔班长为人谨慎,说得也没错。”
陈志路与乔亚东打了一场架之后,两人一直没说话。陈志路其实也有些后悔当初下手太重、说话太狠。这回听乔亚东喊出自己的名字,又嘱咐了一堆,感觉丢失的兄弟情又回来了,压在胸上的那股烦闷消散一空,恨不得甩开膀子跑上几圈、高歌一曲。
人一高兴,脑子就转得快。陈志路虽然读书不行,但为人机灵,他一边思考一边开始点兵点将:“这次出马,人在精不在多,这样……我们把陶南风叫上,她力气大、熟悉隧道,我们仨一起行动。”
陶南风一动,萧爱云非要跟着,没奈何陈志路只得带上她们两个,四个人悄悄向隧道方向走去。
陈志路背着一个军用水壶,腰间插一支手电筒,脚下一双胶鞋,收拾停当又让大家用草绳将裤脚束紧:“雪停不久,路不好走,束紧了免得走路裤腿沾上泥。”
萧爱云赞他谨慎、爱惜衣服,陈志路却在心里嘀咕:万一被人追查,裤腿沾泥多一条罪证,那就不妙了。
不得不说,陈志路搞歪门邪道很有一套,未行事之前会先想好如何消灭罪证。
萧爱云问他:“你带水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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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志路挑了挑眉:“山人自有妙计。”
萧爱云好奇得要命,一边走一边问,问得陈志路烦死了,看一眼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陶南风,对萧爱云说:“你能不能学习一下陶南风?像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咱们是去打伏击,又不是上领奖台,你安静点不行?”
萧爱云闭上嘴,有些委屈地拉着陶南风。陶南风安慰地拍了拍手背,在她耳边悄声道:“你等下跟着我,别乱跑。”
陶南风一说话,萧爱云顿时就活了过来,又变得神采飞扬起来。陶南风什么都会,一点也不怕黑,隧道里我跟着她,就看你们怕不怕!
雪大、路滑,四个人紧赶慢赶,两个小时方才来到刚修通的隧道前。
自从修通这条隧道,南北坡拉通、山路节省三分之一,而且隧道长约五百米,风吹不进、雨淋不湿、雪落不到,这里便成为上、下山的必经之路。
只是有一条,隧道里很黑。因为是顺着原来的山洞开挖,隧道并非笔直,走到半道时两边不见光。
悠深、黑暗、寂静。
越往里头走心却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到四个人的脚步声、呼吸声。
萧爱云有点怕,死死拽着陶南风的手。先前陈志路说要在这里设个埋伏,把焦场长从食堂偷出来的腊肉截下来,她觉得好玩至极,现在真到了隧道里却开始害怕起来。
一害怕,她便开始哆嗦,走路深一脚、浅一脚,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陈志路拧亮手电筒,一道昏黄的光带投射出去,点亮眼前通道。
“萧爱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这条隧道是我们一起挖出来的,地上每一颗小石子都是我们铺平的,两旁的石壁都是我们铲宽的,你怕什么!”
陈志路的声音在隧道里响起,引来阵阵回音。
萧爱云心中一暖,紧张感渐渐消退。左右环顾,这里的每一寸、每一尺都凝结着自己的汗水,现在回到这里干嘛要怕?
她心神一定,站直身体,轻声道:“嗯,我不怕。”
陈志路听她语气变得轻松,继续说道:“场长偷我们的腊肉下山,我们现在把肉拿回来,这叫做行侠仗义,又不是做坏事。你只管放心,他们偷东西在先,心虚着呢,就算知道是我们干的,也不敢声张。”
黑暗里,陶南风一双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
不必借助手电筒,她能这里所有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自从做梦被变异老鼠咬,她体内的“鼠性”便越来越强大。
夜视、打洞、喜零食……
走进隧道,陶南风半点害怕都没有,反而像回到老家一样欢乐畅快。她纤指一扬:“那边有条小小的岔道,是当初留下来存放工具的,我们先躲在那里。”
陶南风的声音低沉而柔美,似大提琴琴弦拨动,落在陈志路耳中,令他心神一荡。他抬手在脸上抽了一记,唾骂自己:陶南风是妹妹,可别动歪心思。
“啪!”地一声脆响,引得胡焕新诧异的眼神:“陈志路你干嘛打自己?”
陈志路讪笑道:“蚊子、有蚊子。”
胡焕新更觉得奇怪:“大冬天的哪来的蚊子?”
陈志路没好气地回答:“这我哪里知道?就是脸上痒,顺手就拍了一下。不要管这些小细节,走走走,我们赶紧先藏起来。”
陶南风忽然想到什么,停下脚步,转头往来路望去。
陈志路问她:“怎么了?”
陶南风抬了抬下巴,提醒一句:“隧道外有脚印。”
陈志路一拍脑袋:“唉哟,差点忘记了!”他原路返回,走到隧道口,先将军用水壶瓶口拧开,将水泼到路面。
天寒地冻,路面瞬间结冰。
看着光滑的冰面,陈志路嘿嘿一笑:“老子让你们吃独食!敢偷我的腊肉,想得美!先摔你个狗啃泥——”
正准备扫雪地脚印,忽听得远处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陈志路慌忙将松枝丢下山坡,自己抓紧时间进隧道。
焦亮、罗宣、刘斌,三个人一边咒骂着一边往隧道这边走过来。
“一路走过来雪地脚印不少,这么早竟然还有人下山?是哪个没有汇报就瞎跑!”
“魏民那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敢拦场长的去路!当个保卫科科长看把他给狂的。”
“原本看乔亚东这个知青形象好、态度好,很有培养潜质,没想到和魏民是一伙的,还敢振振有辞阻拦我们下山呢……真是让人失望。”
走得近了,三人身穿军大衣,厚皮鞋,头上戴着棉帽,手中都提着一个六十公分长的黄色帆布手提袋。
袋子上印着一艘乘风破浪的白色帆船,十分醒目。这样规格的手提袋在当时十分流行,因为大小适中、轻便结实,外出串联的年青人都喜欢拎一个,被称为“串联包”。
随着三人的行走,提袋里传来报纸摩擦的声响。
刘斌听到这个声音满心欢喜:“这回的腊肉做得真好,肥得流油。”尤其是那个二刀肉,一半肥一半瘦,用油布裹好后再用报纸一包,依然会有肥油渗出来。
焦亮皱眉道:“你少说几句,到省城之后拿十斤回去等着。等你姐下山之后,我再来看你们。这段时间别联系,我家婆娘厉害得很。”
刘斌嘻嘻一笑:“我知道,姐夫你还是想办法把我和我姐调回省城吧,这山上住着实在是憋闷。”
焦亮随口应了一句,心里却暗道:把你俩调回省城,我一个人在农场住着?真是想得美!如果不是看你姐有几分姿色、嘴巴会哄人,老子干嘛养着你这个闲人。
罗宣在一旁献殷勤:“场长辛苦了,要不要我来帮您提?”
焦亮顺手将提包往他手里一放,罗宣的身体往旁边一沉,正巧一脚踩上冰面,“噗呲——”摔了个四仰八叉。
刘斌伸手要扶,却不料脚下一滑,也摔了下去。
焦亮慌得向下一蹲,模样十分滑稽。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着地上诡异的冰面:“这里怎么结了冰?不是才发动群众铲了雪吗?”
三人相互搀扶着走过这一片冰面,骂骂咧咧走进隧道。
焦亮空着手,打着手电筒,嘴里道:“向北这狗东西虽然讨嫌,但做事倒真是一把好手。这才个把月就修通了隧道,简直神奇。而且你看这地面,光整平坦……”
话音刚落,洞里忽然传来古怪的声音。
“咔嚓、咔嚓!”仿佛是铁器在石头表面刮蹭,刺耳而尖锐。
罗宣两只手都被占着,紧张地四处张望:“怎么回事?哪来的声音!”
刘斌咳嗽一声,大声道:“什么人?”他的声音太大,引得阵阵回音,更显恐怖。
“呜——呜——”有风声!
隧道里怎么会有风声?明明刚刚一进来就感觉到明显的暖意,无风无雪。
焦亮做多了坏事,心中忐忑不安,手电筒四处乱扫,嘴里虚张声势地低声喝斥:“是哪个在那里装神弄鬼?赶紧给我出来!”
“嗷呜——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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