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过狭小房间,最后看向床边模糊不清的身影。
这屋里竟比外面还黑,什么都瞧不清。
“怎的不点灯?”他不悦蹙眉, 扬手一挥。
桌上的蜡烛燃起微弱灯火。
但只亮堂一瞬,就又被烛玉熄灭。
烛玉冷笑:“你睡觉还点着烛火?”
银阑睨他一眼。
虽然屋里不算敞亮, 可借着窄窗投下的月影, 也能看见他已脱了外袍。
应当不是敷衍人的假话。
思及找他的缘由,银阑耐住脾性道:“我寻你有事, 耽搁不了多久。”
说着,他又点燃烛芯。
一豆火焰摇晃着点燃,又倏然熄灭,仅余一缕轻烟袅袅直上。
“有话直说,还需根蜡烛帮你传话不成?”烛玉大喇喇坐在床沿, 动也不动,“刺得我眼睛疼。”
银阑顿生怒火。
连这浑崽子的脸都看不清, 他到底是在和人说话还是跟鬼聊天!
他忍了又忍,压回怒意道:“银弋入学宫将近半月,可还适应?”
原是到他这儿打听来了。
烛玉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侧后方。
平时胆子大得很,这会儿倒是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他收回视线:“她也在蛟背村,如何不直接找她?”
银阑大马金刀地坐在桌旁, 月影将那双藏青眸子映得清透许多。
他琢磨着说:“从她嘴里向来讨不到几句真话。”
谁说的!
趴在被子里的虞沛耸了下鼻尖。
银阑又道:“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要是直问,多半又挑挑拣拣, 只寻些好话来说。”
烛玉:“无须担心, 她不会叫人欺负。”
“不, 我是说……”银阑顿了顿, “她自小在鲛族长大, 与人界到底不同。可会……不适应?”
他其实更想问,会不会叫人看出她沾了妖性,而遭受抵触。
烛玉似是猜出他心中所想,缓声道:“自她离开鲛宫后,交了不少朋友。你今日所见那几个,便算其中二三了。”
银阑这才勉强放下一直高悬的心。
他话锋一转:“这些时日她可出现过乱灵?”
虞沛眼皮儿一跳,屏了呼吸等着烛玉的答案。
“没有。”烛玉答得干脆。概是怕被追问,他又补一句,“难不成你对自己打的抑灵器也无信心?”
方才的片刻平和顿时被这一句撕得粉碎。
银阑眯了眯眸子,冷声道:“你越界了。”
烛玉哼笑:“越界?”
“近些年来,你对我鲛族的事干涉不少。”
烛玉原打算回刺一句,但想到虞沛就在身后,他抿了下唇,忽改口说:“关心而已。我与沛沛交好,对鲛族自然关切。”
银阑:?
他何时学得这般好声好气。
“反倒是你——”烛玉压低了嗓子,“进门便咄咄逼人,不知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又或惹你不快?”
银阑越听,面色越怪。
这还是平日里那个恣肆骄矜的小混账吗?
他怒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烛玉一脚踩着床畔的矮凳,背微躬,右肘抵在膝上,单手支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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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姿态与往常懒散随性,说出的话却显得如受冤屈:“我以为有沛沛在中间,你也算得我半个兄长。如今看来,倒是我想得太多。”
银阑:“……”
撞鬼了?
“也罢,早便习惯了。”烛玉转身掀被,躺回床上,“我要睡了,不送。”
“好。”银阑忽然上前,“往里让让,我在这儿挤一晚。”
烛玉:?
虞沛:??
不是!
里面还有个人啊啊啊!
把她挤成饼子了怎么办?!
“挤什么挤?”烛玉再装不下去了,狠狠踹向他,“天上地下你还找不出一个落脚的地方?”
“我还有些话没说完。”银阑生受下那一击,毫不客气地半躺在床上,又横过戾眼,“以往出门在外,巴掌大的帐篷都挤过,如今还嫌什么?”
烛玉被挤得往里挪了不少,与虞沛紧贴着胳膊。
霎时间,两人都屏了呼吸。
被褥盖在身上,虞沛本就觉得热,这会儿更是又憋又闷。
她被挤得不能动弹,又听见银阑道:“银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陡然入了学宫,只怕要受不少拘束。”
……
原来还是要讨论她的问题。
哥,就不能直接问她吗!
烛玉背朝向银阑,勉强挣出一条胳膊,托住虞沛的后脑勺,以防她磕着墙。
想到银阑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走,他又送出一道妖息,飞快在左臂上划出一条血口,摸索着挨近虞沛。
虞沛闻见熟悉的淡香,顿时会意,寻找起淡香的来源。
不想,银阑也嗅见了那股子血味。
龙血与寻常的血不同,没有腥气,反倒沉着淡淡的异香。
“你受伤了?”他问。
“小伤。”烛玉答得自然。
“以往便听说,有些人受了轻伤,最后却断送性命——你也要当心。”说到最后,银阑舒展开眉头。
烛玉:“……”
这狗东西。
就盼着他死是吧!
他正要应声,左臂忽袭来一点痒意——是虞沛在找那条血口。
可她不敢将动作放得太大,仅用指尖轻轻扫着。
那点痒缠绕着手臂,又如游蛇般往心尖上窜。烛玉放缓了呼吸,身子却愈发僵麻。
虞沛没察觉到他的异样。
她何物也看不清,仅凭触觉判断着不同部位。但她显然不够熟络,相比起寻找伤口,更接近胡乱摸索。
渐渐地,她更是错得荒谬,竟从胳膊找到了前襟处。
她想也没想,指腹便重重擦过襟口。
一股酥麻陡然窜起,烛玉没忍住,挤出声轻哼。他一把抓住抵在胸口的手,呼吸渐急。
银阑还兀自沉浸在对自家妹妹的担忧里,全然没注意到旁边人的异常。
虞沛却将那声低哼听得清楚。
握着她的手也分外用力,还有些烫。
她怔住。
找错地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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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沛沛,要再习惯一些。”◎
烛玉平缓着呼吸, 等心跳渐稳,才拉过她的手按在伤口上。
指腹碰着一点湿热,虞沛顿时反应过来。
真是找错地方了。
什么嘛。
她原以为那淡金色的龙血在暗处能发光, 不想根本瞧不见。
被子里漆黑一团,她缓而慢地凑近他的胳膊。然后挪开手, 一口咬了上去。
温热的血溢过唇齿, 像是焰苗扫过,烫得舌尖有些发麻。等细细抿过, 她竟又尝到了淡淡的松木香——她先前就发现有些不对,他分明是火灵息,血里如何会沉进木香。
不过问过他几回,都没能套出缘由,索性作罢。
烛玉梗着颈子不敢呼吸, 挨着她的半边身子都麻了。
房间里太暗。
视觉模糊,其他感官就变得敏锐许多。
他能清楚感受到伤口被吮舐时, 牙尖磨挑着皮肤的痛意。唇又是软的,像含吻着伤口。一阵又一阵,渐渐攫取着他的理智。
恍恍惚惚的,他仿佛听见微弱的吞咽声,令他也跟着滚动着喉结。
有些……太过了。
烛玉别过头, 忍着从心底深处翻起的渴意。
偏偏银阑还在逼着他开口:“尺殊与我说过, 天域学宫是两人同住一院——不知银弋与何人同住?”
烛玉咬紧牙,忍住气息道:“晏和。”
“晏和……未曾听闻过。”银阑琢磨着问, “不知性情如何?”
“不熟悉。”烛玉只觉额角跳痛, “是个少言寡语的性子。”
银阑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 斜睨过视线:“你不舒服?”
“并非。”
银阑不欲追问, 接上先前的话茬:“在蛟背村的这几人, 有两人也是御灵宗子弟。我先前打听过,倒是品性不错,另一人却不算了解。”
虞沛咽下一口血,缓了口气。
好难受。
龙血性热,她又被挤压着蜷在被褥里,闷热不说,四肢更是扭曲得僵麻酸疼。
要再憋下去,说不定得抽筋。
可银阑又没停嘴的意思。
他不会真要在这儿睡一整晚吧?
虞沛侧过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
没听多久,她便再难坚持住了。
不行。
左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了,呼吸也困难。
腿麻得实在难受,她开始小幅度地活动起来。
膝盖曲起,小腿顿时袭上针扎般的刺痛。密密麻麻的,刺得她喘不过气。
她忍着那股麻意,又往上动着。
但这回没动多少,膝盖便撞着了什么。像是晒在炎炎夏日下的石块儿,遭人推撞了,还要轻轻晃动两番。
“哼嗯——”烛玉突然坐起了身,连带着被子也被拉开不少,露出虞沛毛茸茸的发顶。
虞沛:!
怎么就见光了!
就在银阑望过来的刹那,垫在木桌上的大块粗布忽地飞起,盖在了窄窗上。
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留丝毫缝隙。
霎时间,房里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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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能听见烛玉急促的低喘,似还有些发抖。
眼前昏黑一片,银阑不耐蹙眉:“怎的?”
“没什么。”
烛玉嗓音作哑。
随即凭着记忆,将手臂抄进虞沛的腿弯里,另一手穿过后背,掌住腰侧,把她抱了起来。
陡然被抱起,虞沛下意识圈住他的颈,落在耳畔的呼吸也拉近不少。
低沉又急促,压抑着欲盖而彰的渴念。
灼烫的气息洒在耳尖,又痒又热。她揉了下耳朵,又挣扎着去拽他的领子,意思是问他要做什么。
要是窗户漏出一点儿缝,他俩就得被银阑看见。
他倒是胆大,竟还把她抱起来了!
但烛玉抬掌一拍,打在她腰侧。
“别动。”他道。
力度不大,掌心却烫。虞沛一抖,再不动了。
他没压着声儿,银阑只当是跟他说的,不快道:“你到底做什么?”
“口渴,出去喝些水。”烛玉此时倒镇定下来,没事似的跨过床铺,摸着黑朝外走去了。
等安全出了门,虞沛大松一气,抬手就要拍他的肩。
“做得不错!竟然能躲过阿兄的眼睛。”她的眼梢扬起轻笑,“当然,我也不错!”
她可是一直压着灵息,没让银阑发现。
烛玉“嗯”了声,并未多言。
“到这儿就可以了,我自己走便是。”虞沛作势要下去,“你也快回去,省得阿兄起疑。”
但烛玉没放她下去。
抄在腿弯里的手往上一拢,托掐住了她的小腿,以制住她往下跳的动作。
“你的鞋呢?”他问。
虞沛浑不在意:“刚才藏的时候甩床底下了。不打紧,没几步路,我回去弄干净就是。”
她在夜里洗漱后喜欢趿着鞋走,要睡觉了就随意往地上两甩,很少规规矩矩地摆着。
“我送你回去。”烛玉将她往上一颠,抱得更紧了,“几步路而已,他起不了什么疑。”
等回了虞沛住的屋,他把人放在了床上,又往桌旁一坐,背朝着她。
“你先睡,我坐会儿再走。”
“好。”虞沛也没客气,往床上一滚,说睡就睡。
那龙血不知有什么催眠的功效,她每回喝了都困得很。
眼睛没闭上多久,她又嫌不自在,把被子推到一边,这才四肢大摊,心满意足地阖了眼。
烛玉安安静静地坐着,耐心等到那微弱的呼吸平稳下去,才垂了视线,落在那起伏上。
光线朦胧,可也遮掩不住这份不堪。
竟到现在都没平歇。
他紧蹙起眉,心底陡生出没来由的自厌。那股厌恶突然又强烈,促使他伸过手,近乎自虐地捏掐了把。
陌生的剧痛翻搅而上,使他躬低了背,重喘不止。
偏在这时,后面忽传来阵响动。
他斜过视线,余光瞥见虞沛盘腿坐在床上,耸着鼻子四处嗅闻。
忽地,那放空的视线移向了他。
经过再三嗅闻的确定,她拍了拍身侧松软的床榻。
在她的耐心耗尽前,烛玉反复运转着内息。等压下那股子欲/念了,才走至床边。
他俯下身,抬手托在她的颈侧,轻轻摩挲着。
“沛沛已经习惯了我的气息是不是?”
虞沛没应,双臂一伸,便像抱住大型人偶那般缠住了他。
烛玉将头埋在她肩上,低声道:“沛沛,要再习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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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咕?”◎
翌日, 银阑又不见了踪影。
他消失得莫名其妙,虞沛只当他是回了和绛海域,没作多想, 便和沈仲屿他们一块儿回了学宫。
刚跨过镜子,大殿里就有十几个弟子围上来。
当头的是个千光剑派的男修, 他兴奋叫道:“出来了!有人出来了!是我们剑派的大师兄”
陆照礼脚步一顿, 向来严肃的脸上划过一抹尴尬。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见十几人里多半都是千光剑派的同门,他又道, “大白天守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去修炼?”
这偌大的天域学宫里,集结了各方门派的修士。如今他们虽在同一处学习,可也代表了自家门派的脸面,平时也常在暗地里比较。
那男修飞快应道:“祖晔道君这段时间忙得很, 往天域去了,现在有几位师兄姐带我们上课, 这会儿是歇息时间,我们就过来看看。”
另一人点头附和:“师兄放心,修炼一事上咱们也没疏忽。前两天赵师姐组织一对一比试,我们还赢了不少人呢!”
“对!况且这大殿里威压高,我们往这儿跑, 也算是修炼了。前天我来时, 还头昏脑涨的,今天就好上许多了!”
陆照礼这才放心:“既然入了学宫, 就要万分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倍加勤勉才是。”
在千光剑派时, 他也自诩魁首, 端的轻狂。
现在来了天域学宫, 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几人纷纷点头,起先那男修又迫不及待地追问:“陆师兄,快与我们讲讲,你们去了什么秘境,又拿到了何种宝器?怎的去了这么多天,是不是万分凶险?”
陆照礼看向虞沛他们。
这几日在蛟背村算是过得心惊胆战,光驱邪就耗费了不少灵力,每人或多或少都面带倦色。
他想了想,道:“这些回去再说——赵师姐呢?我们还需把找到的宝器交给她。”
“赵师姐午练还没结束,最多半个时辰就过来了。”
几人便又在大殿等了会儿,待赵师姐来了,把鬼牙交给她,才离开大殿。
考虑到刚回学宫,赵师姐让他们几人暂休半天,虞沛便直接回了寝舍。
在蛟背山时,系统说是有话要跟她讲。但那会儿她一直忙着驱邪,没多少空闲。
刚到寝舍,她就听见系统道:“小殿下,原剧情里第四组在古墓里折腾了半个月才回来——您应该明白了吧?”
……
她该明白什么?
虞沛默了瞬:“……半个月等于十五天?”
“您少和那姓沈的打交道!”
“那……”虞沛说,“我放假了?”
毕竟下一段剧情还得等闻守庭回来了才开始。
系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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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放假!时间不够用了!”它大叫道,“这几天攻击值累计为0,互动值才攒了五个点!”
虞沛没法反驳。
她这几天没受到过攻击,唯一一个王猎户,在原剧情里就没出过场,受到的攻击也不作数。
系统又说:“还有更关键的,按原剧情,您应该千方百计拿走千机匙,然后想办法潜入云涟山,再偷走宿盏的心脏。”
虞沛:“小说里的女二成功了吗?”
系统一顿:“那倒没有。”
不仅没成功偷走宿盏的心脏,还被那毛团子揍得够呛,最后身负重伤逃出了云涟山。
虞沛:“那这个任务的意义是……?”
“是这样的,”系统语气兴奋,“女二虽然没能偷走宿盏的心脏,但是却借着这次机会发现了宿盏的秘密!”
虞沛:“什么秘密?”
“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什么秘密?”
“一个事关宿盏弱点的秘密!”
虞沛:“……所以是什么秘密?”
“不知道。”系统答得干脆。
它要是知道,还用得着她来做这个任务吗?
虞沛一手撑脸:“我已经被尺殊抓着两回了,云涟山的看管势必会加强。”
系统担忧:“那怎么办?”
“幸好这些天尺殊都在学宫里,他不在那儿,能省去不少麻烦。”虞沛翻开储物囊,“我这里还有十张瞬移符,学宫离云涟山太远,去那儿起码得用上四张,最多来回一趟。”
系统:“那要再买些吗?学宫外头不就有集市吗?”
“之后再去吧,刚来学宫就买瞬移符,不免惹人注意。”虞沛先是拿出了复影镜。
保险起见,她打算先问问毛团石阁的情况。
它不能说话,但会写字啊。
按下红玉后,镜子上渐渐浮现出石阁的景象。
石阁瞧着和平时差不多,那毛团子却大有不同——
往常活蹦乱跳的小毛团儿,这会儿竟头顶大包,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浑身的茸毛出异样的绯红。
虞沛看出不对劲:“你怎么了?”
毛团儿蔫哒哒抬起眼皮。
“咕……”有气无力的一声。
它不住喘着气,呼出的热气一阵阵扑在镜面上,模糊了那张黑里透红的脸。
生病了?
虞沛凑近镜子,透过雾气仔细打量着它。
它看起来很不舒服,头顶的小花也耷拉下来,花瓣卷曲发皱,像是快枯萎了。
眼下这状况别说写字,恐怕连睁眼都费劲。
见状,虞沛索性关了复影镜。她换了身衣裳戴好面具,然后撕碎了四张瞬移符。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稳稳落在了石阁内。
也几乎是同时,石阁四周陡然凝聚起玻璃质地的半圆罩子,圆罩顶端窜起一簇青焰,摆明了是在报信。
果真加强了看守。
虞沛屏息凝神。
原本安静的云涟山顶,这会儿有鬼风呼啸。临近七月,却冷得冻骨头。
她尝试着撕碎一张瞬移符。
但没用。
石阁周围的结界锁住了灵符的灵力。
透过窗户,她看见乌泱泱的一片阴魂,灰山一般涌来。
打头阵的鬼魄黑衣黑帽,手中牌书有“夜巡”二字。
她想过尺殊会加强看守,却没想到能做到这种地步。
看来是真把他惹急了。
要在这儿被抓着,麻烦定然不小。
这时,低头耷脑的毛团儿从角落窜出,蹦上前用触手拽住她的裤脚。
“咕……”快走啊!
虞沛没明白它的意思,只觉得贴在脚踝上的触手很烫。
明显不正常。
虽对它心存戒备,但她还是将小毛团儿拎到了一旁,省得它遭受波及。
她又看向窗外。
打肯定不行。
就算能打赢,她也不能和鬼界和天域对上。
跑呢?
瞬移符没用,她又没有遁地的本事。
藏?
她瞥向周围。
这石阁里堆了很多驱魔宝器,但并没有什么藏身的地方。
而且禁制已经被触发,他们要是进了石阁,找不出闯阁的人定然不会轻易离开。
正想着,石阁大门忽被疾厉的阴风吹开了。
虞沛眼皮一跳,往里退了步-
夜巡使步履匆匆,快要压不住火气。
到底是哪来的小贼,三番五次往云涟山闯,现下结界都加强到这一地步,竟还敢羊入虎口!
要是逮着那贼,他非将其生吞活剥不可!
对面,日巡使领着一拨人快步赶来,也是副焦心模样。
夜巡使眯了眯眼,冷哼。
好!
还想与他抢功?!
“快!”他厉声道,“莫让别人抢了功劳!”
他跑得飞快,总算赶在日巡使前面踹开了石阁大门。
“你个狂妄贼子,到底落在了我手——少主?!”夜巡使僵停在原地,愣盯着石阁内那道如松而立的高大身影。
“尺殊”转过身,神情冷淡。
他轻蹙起眉,斥道:“这般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夜巡使未应声,只悄无声息地送出一道鬼息,试图查清对面的人是否真为尺殊。
但鬼息还未近身,就被“尺殊”提剑挡开。
他神情更冷:“此为何意?”
夜巡使慌忙跪地:“属下无意冲撞少主,请少主赎罪!”
虽没能探到对方的内力,但方才他的鬼息碰到了剑鞘。
那定是少主的骨剑。
放眼四海,绝无人能造出赝品!
况且,他确然使的左手剑。
“尺殊”淡声道:“也罢,总归是为了云涟安危。”
“多谢少主!”夜巡使犹疑问道,“您不是去了学宫吗,怎又回来了?”
“灵师考核未至,得了空便回来一趟。”“尺殊”提步往外走去,“这几日如何?”
“回少主,结界内一切正常。”
“那……邪物可有异样?”
夜巡使随在身后,知无不言:“少主,虽有禁制在,但我等还是不敢轻易靠近石阁。那邪物一直在石阁里,没有冲破禁制的意思。”
“今日仅作巡探,无需放在心上。”“尺殊”睨他,“往后即便有人闯山,也无需这般慌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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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巡使应道,心里不住慨叹。
不愧是少主,无论何时都这般气定神闲。
“尺殊”又看了眼急急赶来的日巡使,道:“那边便由你去交代,我还要赶回学宫。”
“是”夜巡使更为激动。
让他去给日巡使交代,不就是认可他的意思么?
他尽量压下喜色,转身就朝日巡使急匆匆跑去。
而“尺殊”则在离阁的瞬间,催动了四道瞬移符。
天地又一番转动。
不过刹那,四周就从云涟山变成了学宫寝舍。
“尺殊”坐在桌旁,握在左手的剑得以露出——却是柄空荡荡的剑鞘,而无剑刃。
“他”毫无形象地活动了一下颈肩:“方才差点儿就绷不住了,学那小冰山说话真难!”
系统:“……小殿下,您要不先变回去?”
听她拿尺殊的声音吐槽,总觉得怪怪的。
虞沛将手伸至背后,撕下一张变形符。
顿时,她的身躯竟如民间艺人手中的泥塑,开始扭曲变形。
恢复原貌后,她大松一气,又转了下手中的剑鞘。
“幸亏上回顺走了他的剑鞘,也不枉费我使了一张绝品灵符。”她将散开的储物囊丢在一旁,“暂时没法去了,等我想办法弄些瞬移符来,再作打算。”
话落,外头有人敲门。
她开门一瞧,竟是晏和。
晏和:“白日里听闻你们回来了,现下可有空?”
“有,找我什么事?”
“上回借你那书,明日就要归还。”
虞沛点头:“刚好看完!我原还在想要是赶不回来,该用什么法子送给你呢。”
她俩看书都快,没个几天就把晏和书箱子里的书翻了大半。晏和就又去学宫外的书摊上借了几本,定的是七日归还。
虞沛拿起储物囊,往里伸手:“知道时间紧,所以我随身带着了,得了闲就看两眼。手里这两本,我觉得蓝皮子那本更好看些,故事精彩得很,另一本——”
突地,那储物囊里挤出一团蓬松松的毛球。
“咕?”那毛团眨了眨眼。!
虞沛拉着两端绳子,倏地一系。
身后,晏和嗓音清冷:“咕?”
“咕……故事也不错。”
第77章
◎“别出声。”◎
有一瞬间, 虞沛感觉脑子都空了。
不应该啊。
这毛团子是怎么跟着过来的?
不是说有禁制在,它就没法轻易离开石阁吗?
而且方才她走出石阁时,周围的禁制也没出现什么反应。
不对。
反应是有的。
那玻璃罩子上好像泛起了波浪似的纹路。
不过太微弱, 天又黑,很难看清。
“晏和, ”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还有一本书我放卧房里了,你在这儿等会儿, 我进去找找。”
她拎着储物囊进了卧房,在角落里小心解开系绳。
毛团儿又蓬了出来,它好像更难受了,连眼睛都水汪汪的。
“唧?”
“嘘——”虞沛将它压了回去,近乎耳语道, “别出声。”
起先的错愕渐消,现在她心底尽是紧张和担忧。
“统子, ”她在心底唤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真把宿盏的心脏带出来了,怎么办?”
系统哈哈大笑:“怎么可能?小殿下别担心,要是这么轻松就能把它带出来, 原著早在第一章 就大结局——应该只是如果吧?”
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虞沛沉默一阵,道:“我好像犯大错了。”
“!”系统化身为尖叫鸡, “啊——!真的假的?您确定是宿盏的心脏, 不是随处捡的小猫小狗?”
“就是它, 应当是储物囊绳子没系好, 它跳进来了。”
不得不说, 它的生命力异常顽强,连不能装活物的储物囊都可以安稳待着。
“而且我也没受伤。”
之前系统说过,要是强行带离宿盏的心脏,那人就会遭受结界反噬。最严重的情况,很可能断送性命。
但很奇怪,她现在好好儿的,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会不会……是因为您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那结界没效?”系统猜测。
“应该不是这原因,毕竟其他类型的结界对我就有效。”虞沛拧起眉。
她原以为这小毛团会在逃出云涟山后暴走,甚至已经做好与它动手的准备。
可事实是,它竟乖得不行。
她让它别出声,小毛球就虚弱地扒着袋口边沿,一个劲儿点头,头上的小花也跟着一点一点的。
眼底还流露出一丝不安,像是怕她嫌它似的。
是在伪装以打消她的戒心吗?
虞沛不动声色地在储物囊四周布了个小型杀阵,再才拿了两本书转身出去。
还书时,她忽然想起之前闻守庭威胁晏和的事。
那时他给了晏和一个灰白色的软包,让晏和用里面的东西扎她,还摆出了晏迹的名头。
最后晏和把那东西丢了,也不知有没有人找她麻烦。
虞沛:“晏和,这些天你有没有遇着什么事啊?”
晏和抬头,眼神被水晶镜挡得模糊不清。
“何意?”她问。
“没,就是听说你哥哥也在学宫里——你俩平时来往多吗?”
“不。”晏和答得分外干脆。
看来这兄妹俩的关系是真不怎么样。
借着聊天的工夫,虞沛打量着她。
脸上没伤,表情和平时也无区别。
看起来不像是受过欺负的样子。
晏和装好书,视线落在桌上。
那桌上放了个近似圆桶的东西,但下宽上窄,桶外画了些稀奇古怪的图案,说不清是猫还是狗,还斜插了一根不足手指粗细的管子。
不像桶,与花瓶也有区别。
她没见过这种样式的琉璃瓶子,下意识问道:“此为何物?”
“哪个?哦,那是水杯。”虞沛说,“我朋友做了送我的,出门带着很方便。”
这大肚水杯是烛玉做的。
那时她随口提起以前用过的大肚水杯,没想到隔两天他就做了个大差不差的出来。
上面的花纹还是他俩一起画的。
晏和像是起了兴趣。
“从未见过,倒是奇特。”她又问,“——今日可还要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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