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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从意?:“……话本子看多了?”
谢元丞继续说:“可为夫十分喜爱夫人,若是夫人也十分喜爱那男狐狸精……那为夫也可以为了夫人妥协一番。”
叶从意?便问:“夫君准备如何妥协?”
谢元丞似乎做了很大的让步,说:“最多我做大,他做小。每逢初一十五,夫人可以去他那里用晚膳,其余时间都得来陪我。”
叶从意?佯装思?考:“可依照话本子里写的,初一十五是国主去国母那处用膳和安歇呢,你既要做大,怎么还把初一十五移花接木给旁人了?”
谢元丞想反驳。
叶从意?又?说:“再说了,既然我都找男狐狸精了,只找一个怎么够呢。”
谢元丞皱着眉问:“那夫人准备找几?个?”
叶从意?认真掰手指:“少说也要四五个,初一十五去小狐狸精住处,初二到十四去找什?么白虎精,狸猫精,牡丹花精……但毕竟辅城王是正宫,下半月就专宠你一人吧。”
谢元丞腾出一手握住叶从意?手指,不满地说:“不行,太多了。”
叶从意?跟他讲道理:“一国之主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不过才找四五个小妖精,如何能算多?”
谢元丞说:“四五个人与我争宠,如何不算多?如何算专宠为夫一人?”
叶从意?点?点?头:“有道理,那夫君说应当如何?”
谢元丞:“什?么花精虎精狐狸精统统不要了,打入冷宫。”
叶从意?摇头:“那可不行。”
谢元丞疑惑:“为什?么不行?”
叶从意?说:“他们?名字好听,为妻舍不得。”
谢元丞:“叫什?么?”
叶从意?清了清嗓子,神色正经地说:“谢元丞。”
谢元丞挑眉:“都叫谢元丞?”
“嗯。”叶从意?理所?当然地说,“我只喜欢谢元丞。”
要命。
叶从意?一本正经地说起情话来简直要命。
谢元丞喉结上下滚动,同样一脸正经:“那勉强可以吧。”
叶从意?首先没憋住笑,在谢元丞怀中笑得开怀。
谢元丞被她的笑声感染,也跟着笑出了声。
这个不算正经的话题终于在两?人的笑声中结束。
叶从意?笑累了,停下来,正色说:“陪你演了这么久,可抱够了?”
谢元丞抱着她掂了掂:“非要说的话,还是不够的。”
叶从意?说:“够不够你都先放我下来,待会?儿还有上百阶石阶呢。”
谢元丞依依不舍地将她放下。
叶从意?被他抱上了好一阵,悬空的时候没感觉到,这会?子落地踏实的才发?觉方才好像扭到了脚,落地就疼,压根儿受不得力。
但她没表现出来,神色如常地跟谢元丞说话:“算算山庄离卖糖人的小摊路程,也不算特?别远,怎的你去了那么久,天黑了才回来。”
谢元丞往前走了两?步到叶从意?身前蹲下:“我背你。扭伤了别逞强,留下后遗症可有得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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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从意?没动。
谢元丞说:“夫人若是不肯上来,为夫可就直接抱你了。”
背比抱省劲儿。
叶从意?在两?者之间思?量一瞬,果断趴到谢元丞背上:“背稳点?儿,摔到我有你好看。”
谢元丞笑:“遵命。”
叶从意?其实很轻,哪怕这段时日谢元丞想尽办法给她补身体也没长几?两?肉,谢元丞背两?个她都绰绰有余。
谢元丞背着她走上几?阶石阶,蓦地顿住脚步,躬下腰让叶从意?挂在他身上。然后腾出手往袖袋里掏东西。
他拿出两?个捏好的实心?糖人塞进叶从意?手里,说:“糖贩摊离山庄确实不远,半个多时辰足够来回。”
叶从意?说:“那为何你去了快两?个时辰?”
她方才被谢元丞带着演上好一段话本,这会?还没完全走出来,说这便忍不住揶揄他几?句:“依我看,你才是不知?道被哪里来的小狐狸精绊住了脚吧?”
谢元丞脸上笑意?愈发?浓厚,说:“我不爱狐狸精。”
叶从意?道:“我不信。”
谢元丞说:“夫人向来不嗜甜,没道理为了吃上一口糖人来回折腾我。”
叶从意?哼哼两?声。
“此?举只为支开我。”谢元丞说,“夫人试探过了,鲁一金可算能用之人?”
提到这人,叶从意?嫌弃地撇撇嘴:“难当大任。”
“哦?”
“这人说话态度前后不一,上一瞬跪在地上自扇耳光不停求饶,下一瞬就能前言不搭后语地威胁人。”
谢元沉音色微沉:“他威胁夫人了?”
叶从意?无所?谓道:“无妨,我也威胁回去了。”
听到她没吃亏,谢元丞沉下的心?稍微提了提,语气陡然一轻,问:“如何威胁回去的?”
叶从意?搂着他脖子的手送开一直,在自己脖前比划一下:“噗呲——”
然后添油加醋地说:“我说‘得罪我,早晚亲手杀了他’。”
谢元丞由衷道:“说得漂亮。”
叶从意?又?搂了回去,贴在谢元丞后背,说:“其实我那时只是想问问从鲁一金嘴里套些话,你总在我身边,他不敢来找我。”
谢元丞回想起鲁一金好几?次趁他不在叶从意?身边,就鬼鬼祟祟蹭过去的模样,说:“那夫人套到什?么话了。”
“也没什?么。”叶从意?说,“他来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劝劝你别在其余州县流连,该早日归京。”
“夫人答应他了?”
“没有,”叶从意?打了个呵欠,谢元丞的后背实在太结实安稳了,她这么靠着,困意?就慢慢上涌,“我就顺着他的话随便说了几?句,他就跪在地上了。”
“那夫人很是威风啊。”
叶从意?笑道:“哪里哪里,分明?是为妻蹭了辅城王的光。”
谢元丞说:“应该的,为夫的光夫人随便蹭。”
“啊,对了。”叶从意?忽然记起来鲁一金说的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事,“鲁一金说过,待你归京时,太后跟皇帝会?携百官在城门相迎。”
石阶只剩最后几?层,谢元丞忽然加速跑了几?步,颠得叶从意?搂得更紧了些。
跨上最后一阶,谢元丞喘着粗气,说:“那就让他们?迎。”
“怎么说?”
谢元丞狡黠地说:“我可没说要往哪边城楼进。”
“堂堂辅城王,光天化日戏耍当今圣上,这也太放肆了吧?”
“不好么?”
叶从意?沉思?一瞬,庄重地说:“挺有意?思?的。”
谢元丞乐得背着她原地转了几?圈。
叶从意?被转得头晕,连忙:“吁——”
结果谢元丞转得更来劲儿了。
叶从意?:“吁!吁!吁!”
谢元丞停下来,感慨道:“要为夫说,还是夫人更放肆一些,拿我当追风了。”
追风是叶从意?给蓟州那匹青骢马取的名字。
叶从意?扬眉:“其实我还能更放肆。”
谢元丞洗耳恭听。
叶从意?:“驾!”
第五十四章
嬉闹一阵, 叶从意趴在谢元丞背上睡了过去。
谢元丞一路背着叶从意回?山庄住所,沐浴完以后拿了热水和帕子给叶从意热敷,接着去找庄主讨要几瓶药酒替擦了药又替她揉了小半个时辰脚踝, 最后才拥着叶从意入睡。
叶从意原本便起了困意, 被谢元丞唤醒后睡意依旧不减。谢元丞揉按的手法实在太舒服,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但谢元丞却出乎意料的失了眠。
他怕影响到?叶从意休息,忍住在榻上翻身的冲动,开始回?忆起叶从意在路上同?他说的那些话。
叶从意很享受这种居无定所的生?活。
这段时日沿途州县已经被二人游历了个遍, 这山庄本就是计划中的最后一站。
太后母子要携众臣在城门前接谢元丞, 看似服软, 实则是准备将他架在火上烤。
重生?以来,他远政之心太过明显, 太后显然看出他不准备管这个烂摊子了。
若谢元丞是在几年十几年后产生?的这个心思, 太后自然高兴。
可如今为时尚早,谢修齐才登基没几年, 根基不稳,何况现在她又失了安国?公?这个左膀右臂,用一句“水火之中”来形容他们的境地也丝毫不为过。
所以,无论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是威逼利诱,他们不会放过谢元丞这棵救命稻草。
鲁一金必定传过消息回?去,太后知道继续拿先帝托孤这份情谊来绑架谢元丞他不会买账。
集结群臣迎接谢元丞就是在告诉全?天下?百姓, 抛开血缘亲情不谈,当今圣上礼贤下?士,亲自去接他辅城王一个臣子。
谢元丞若是经此一遭还?仍旧对?皇帝不管不顾,就是他谢元丞没有忠君之心, 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这是个十分聪明的计谋。
可谢元丞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后母子心思歹毒
若如真如这二人意,他和叶从意再一次被留在京都替这对?母子谋策筹划, 他们就仍然会走上上辈子的老路。
谢元丞想着,不由得捏紧拳头。
关节“嘎吱嘎吱”作响。
叶从意大概是还?没睡熟,听到?点动静在榻上翻了个身,十分熟稔地往谢元丞怀里钻。
“睡吧。”叶从意喃喃出声,“船到?桥头自然直,别想了。”
“睡了。”谢元丞应声。
叶从意总是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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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凑过去在她额上亲一口,十分听话地入睡了。
近日叶从意因为脚伤待在山庄养伤,谢元丞怕她无聊,日日趁她没起床就独自往山下?跑,去集市搜罗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儿来博美人一笑。
叶从意原本还?为不能出门这事儿郁闷着,被谢元丞整上这么几出后,忽然觉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其实也还?不错。
大抵是山下?有趣的事物都被谢元丞搜罗得差不多?了,这日谢元丞直接让裴行从其它镇带了十几个人上山。
避暑山庄庄主是个做生?意的,不喜除去住客以外?的人来庄园打扰清净。
裴行费了好大一番劲儿,又是塞银两又是放下?身段死乞白赖好声好气?,才终于说动庄主答应让一行人来庄子里待上一日。
叶从意被谢元丞神神秘秘捂眼带来,睁眼看清眼前景象时下?巴都要惊到?地上了。
叶从意指着一夜之间立起来的庞然大物,问:“我记得这里昨日还?没有这个戏台子的吧?”
谢元丞扶她坐在凳上:“昨日连夜搭建的,庄主只让唱一日。”
“唱?”叶从意扭头,“谁唱?”
叶从意:“你?裴行?”
谢元丞摇头道:“专业事自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登台献唱还?不够给夫人丢人的呢。”
叶从意想也是:“请了戏班子过来吗?”
谢元丞说:“裴行特意去隔壁清水镇请过来的。”
叶从意说:“辛苦裴行了。”
谢元丞不满,在她身后弯腰俯身,低声耳语道:“光是裴行辛苦,为夫这几日日日给夫人搜罗新?奇玩意儿就不辛苦吗?”
叶从意见他又来了,白他一眼,敷衍地说:“辛苦辛苦。”
谢元丞噙着笑,在她身边落座。
隆乘戏班是附近几个镇里最有名的一个戏班子。
想听上他们的一出戏,不知道要排多?久的队。
谢元丞让裴行给班主塞了不少?银钱,终于让整个戏班子都松口同?意来这里唱上一日。
避暑山庄里的其他住客为此大跌眼镜,附近的人都知道这隆乘戏班最讲究规矩,一般情况下?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可能改变他们唱戏的日程。
沾光蹭戏看的人好奇问道:“隆乘戏班出了名的难请,你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裴行抱着剑站在谢元丞身侧,言简意赅地回?答:“银子。”
能用钱办到?的事都不算什么难事。
只是他这回?也开了眼,头一回?见到?他家婚前吝啬得要命的王爷豪掷千金,而且只为博王妃一笑。
毕竟谢元丞给的钱差不多?都能养活半个戏班子过十年了。
因着谢元丞点名要看,隆乘戏院临时排了几场戏。
第一场唱的是《霸王别姬》,叶从意上辈子爱看,但真当亲身经历过这种生?离死别,反而就不爱听了。
一场戏下?来,几乎要要睡过去。
谢元丞心思何等细腻,立马就察觉到?叶从意不爱听了,转身吩咐裴行找班主将剩余几场《白蛇传》、《梁祝》、《长恨歌》之类的全?替换成《穆桂英挂帅》《赵氏孤儿》云云。
骤然换了风格,叶从意看谢元丞一眼就知道是他吩咐下?来的。
这几场戏她也曾听过,只不过听得少?,如今再听,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鲁一金听闻消息也跑来听戏了,只是他前几日将叶从意得罪了个透,现下?压根儿不敢在她面前露面,又经不住听戏的诱惑,只能做贼似的缩在墙角。
叶从意看见了,但她懒得搭理。
谢元丞也看见了。
鲁一金躲了他好几日,每次远远望见他就脚底抹油溜得比耗子还?快,这回?他主动撞上来,谢元丞说什么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谢元丞偏头第二次叫裴行:“附耳过来。”
正欲开口,感觉袖摆被人扯了扯。
他扭头看过去,只见叶从意目不斜视,专心看着戏,唇瓣却上下?翕动吐露几个字,道:“别太出格。”
避暑山庄客流量大,大半人都聚集此处听戏,但凡发生?点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人言可畏。
就算他们隐藏了身份在此,也架不住众人的嘴。
谢元丞清楚叶从意此刻提醒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吩咐裴行的话在喉间改了口。
裴行跟谢元丞确认了至少?三遍,才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
这离谱又荒唐的整人方法真的是从他家王爷的嘴里说出来的。
成亲使人盲目,成亲使人幼稚,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成亲。
裴行如是想。
他听了吩咐去悄声接近墙角。
鲁一金正听得津津有味,丝毫没察觉到?有人正不怀好意地靠近。
戏台上唱到?精彩部分时,鲁一金眼前一黑,被裴行蒙头套了个麻袋。
他欲开口呼救:“救——”
裴行沉声打断他:“再出声就给你绑上石头扔塘里。”
鲁一金怕死,当即闭了嘴。
然后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他被裴行倒扛起来。
一路上鲁一金在心里上演了无数遍遭受无数酷刑的场景,甚至连到?时候该怎么求饶怎么哭爹喊娘他都已经想好了。
裴行扛着他走了一段距离,将他扔在地面。
鲁一金摔疼了,一句也不敢哼,更不敢动。
过了几息,脚腕处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住。
紧接着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倒挂在树上。
一阵反胃,鲁一金差点呕出来。
蒙在头上的麻袋掉落在地,鲁一金终于看到?了日光。
裴行捡起麻袋往他嘴里塞:“王爷听闻鲁公?公?爱看戏,特意给您找了个好位置。树上地势高视野好,鲁公?公?就安心在这看吧。”
偶尔有人路过此处,好奇问道:“这位老先生?怎的姿势这么奇特?”
鲁一金见裴行没一直守在此处,便想央人把自己放下?来。
结果还?没开口,裴行就从树干上伸个脑袋下?来,一本正经地说:“他在练功呢,你不要同?他说话,万一破功就功亏一篑了。”
那人不信,带着疑惑的眼神求问鲁一金。
鲁一金哑巴吃黄连,含泪点头。
那人的眼神由疑惑转变为震惊,最后像是在看怪胎,摇着头离开了。
鲁一金敢怒不敢言,但那戏实在精彩,最终憋屈地挂在树上看了一日。
也算精彩。
看完了戏,一行人又在避暑山庄待了小半月,才终于启程回?京都。
鲁一金感天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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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捶胸顿足。
终于不用再跟着这几尊大佛了!
虽说自从那日看过戏后,谢元丞和叶从意都未曾再寻他的麻烦,甚至都没给他一个眼神。
但裴行那个倒霉催每每遇到?他都要揶揄几句,问他戏好不好看,最喜欢看哪一出。
鲁一金咬牙切齿。
辅城王和王妃他得罪不起,他们府中亲卫也照样得罪不起。
他心中气?得要命,却违心笑着回?答一遍又一遍。
叶从意每次想起这事都觉得裴行随主,损得要命。
她笑到?不愿再笑。
谢元丞便问她:“有这么好笑吗?”
叶从意正色:“嗯,好笑。”
她说完又笑了好一阵,笑完以后捧过谢元丞的脸端详:“谢元丞,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呐。”
“可爱?”谢元丞抓住这两个字眼重复一遍,似乎不理解为什么叶从意会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他。
叶从意在他脸上揉了一把后撒手?,靠在他肩上说:“嗯,可爱。”
脱离了朝政这把枷锁束缚的谢元丞,似乎真的比原来的他更生?动更有生?活气?息。
谢元丞问:“怎么说?”
叶从意道:“不说。”
谢元丞威胁道:“说不说?”
叶从意坚定摇头:“不说。”
谢元丞:“真不说?”
叶从意:“不说。”
她忽然感觉谢元丞在憋坏水,坐直身,往旁边挪了几寸。
谢元丞看着她动作,等人坐稳了直接伸手?一个锁喉将人带躺到?膝上,然后抬手?就挠人痒痒肉。
叶从意眼泪都要出来了,连声认错求饶。
谢元丞又挠上好一会儿才罢休。
结果叶从意逃离魔爪,越想越不甘心,非要逮着谢元丞挠回?去。
一来二去就演变成叶从意躺在马车里,谢元丞欺身压在她身上。
这个姿势暧昧至极,情.欲开始蠢蠢欲动。
想到?马车外?有一队人马随行,叶从意倏地红了脸,当即将脸别开。
就在这时,行在最前方的裴行调转码头直奔二人所在的马车,敲了敲马车壁沿,道:“王爷王妃,马上就要入京了。”
裴行等了好大一会儿,谢元丞才从里掀开帘子,说:“改道,往北城门入京。”
据鲁一金传回?的消息,辅城王与王妃这日晌午就要从西城门入京。
经太后特意吩咐,小皇帝今日直接罢朝不上,颁旨让文武百官在家焚香沐浴,只为迎接谢元丞入京。
龙撵凤辇巳时就从宫墙内出发,群臣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排着长队。
阵仗大得吓人。
他们在西城门候了快两个时辰,即使有宫婢在旁撑伞遮阳摇扇扇风,太后仍旧被热得不行。
大臣们怕御前失仪,连汗也不敢擦。
安国?公?夫人站在太后凤辇旁不断用绢帕擦汗,宫婢打的伞遮不住她,晒得不行,最终抵不过烈阳暴晒昏了过去。
谢修齐出了满脸汗,从小到?大那里曾遭过这种罪。见安国?公?夫人倒下?,抓准时机开口:“母后,舅母都晒晕过去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太后嗔他一眼,教训的话没说出口。
只揪着身旁的内侍,语气?不善:“这都两个时辰了,他们就是趴也该爬到?城门了吧?”
内侍唯唯诺诺:“鲁公?公?传回?的书信,确实说的是辅城王大约午时从西城门入京啊,莫不是鲁公?公?的消息有误?”
太后烦躁扭头:“探。”
她一下?令,身后立即有一队人马飞也似的蹿了出去。
大概过了两刻钟,那队人马就回?来了。
领头人下?马直跪在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在日头下?等了这么久,太后心情愈发不好:“出去一趟哑巴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领头人这才说:“太后恕罪!”
太后:“说。”
“微臣往城郊去探查,路过一卖凉茶的凉棚,被一小贩叫住……”
太后神情愈发不耐。
领头人战战兢兢:“那小贩说,有人让他告诉我们,要等的人临时换了路线,午时三刻的时候就已经从北城门入京。现下?……现下?估计都已经在府上睡上午寝了……”
太后手?中掐着的佛珠串骤然断裂,佛珠零零散散落在泥土里滚了满地。
她深吸口气?,尽量控制自己不在诸臣面前失态:“回?宫。”
“起驾回?宫。”内侍连忙喊道。
“传哀家懿旨。”太后指尖掐着掌心,渗出丝丝血印,“辅城王于蓟州一案有功,念其一路奔波劳累,特准毋需回?宫复命。”
内侍低头:“是。”
太后说:“还?有前阵子被赐为辅城王侧妃的黎东部落的尔谆公?主,今夜直接送去辅城王府,抬为正妃,择日成婚。”
内侍惊恐抬头。
太后说完便坐着凤辇走了,留那传旨的内侍一人在风中凌乱了好大一会。
后来内侍不记得他去传旨时谢元丞的脸色如何,因为他说话的时候压根没敢抬头。
他只记得第二日,称病多?月未曾上朝的辅城王,在从蓟州县回?来的第二日,杀气?腾腾地拿着那道赐婚圣旨,砸在紫宸殿前。
第五十五章
这日?太后起得早, 或者说她压根没睡着。
卯时未至,原本应该在榻上酣睡的人忽然?坐起身,抬手掀开床帘, 状似不经意地问句:“小群子回来了吗?”
问的是昨日被派去辅城王府传懿旨的小太监。
值夜侍婢忙回道:“没呢, 去了王爷府上便没消息了。”
婢女的话让让太后身心愉悦:“可惜了。”
可她话里话外?除了得意,没有?丝毫惋惜的意味。
辅城王又如何?位高权重又如何?
按照身份地?位来讲,她既是长嫂又是君王亲母,而他谢元丞不过?是个臣子。
谢元丞让她不痛快, 她就故意给谢元丞找不自在。
太后入睡前脑海里想的都是自己在西城门前的那句吩咐。她太期待谢元丞在府中见到?那尔谆公主时的脸色如何了。
她笃定, 辅城王府必定鸡犬不宁。
婢女不解:“娘娘怎的如此说?”
太后手搭在婢女手背上, 站起身来:“依照辅城王的脾性,小群子八成回不来了。”
一条人命在主子们?眼里竟如此, 婢女听得瑟缩一瞬。
太后觉察到?她的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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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善一笑,语气又轻又柔:“叫什么名字?”
婢女:“贱名魏灵。”
“是今年新入宫的吧?”
魏灵点头?。
太后:“跟小群子有?交情?”
魏灵连连摇头?:“只是同?乡。”
因为是同?乡, 入宫时小群子为着这份同?乡情谊对她算是多有?照拂。但刚入宫是教习嬷嬷就交过?她们?,婢子和内侍来往过?密落到?主子眼里那叫私相授受,是死罪。
太后道:“你不必紧张,哀家殿里没那么多规矩。”她顿了顿,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这深宫里, 有?个相熟的同?乡相互帮衬,挺好的。替哀家梳妆吧。”
魏灵搀着她到?梳妆台前,小心翼翼替她挽着发?。
太后想象着辅城王府昨夜的场景,心中喜不胜收, 一时间竟直接笑出了声?。
魏灵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手上不自觉一滑, 生生扯断了太后几根发?丝。她下意识将断发?往衣袖里藏,最后一截塞进去窄袖时被发?觉。
“别藏了。”太后说。
魏灵猛的一激灵,诚惶诚恐往地?下跪。
太后竟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低笑一声?:“无碍,谁不掉几根头?发?了,起来吧,哀家说了,在哀家殿里不必拘这礼。”
魏灵眼神微动。
人人都说宫里主子们?难伺候,但她瞧着,主子人好像也?挺好的。
太后是真?的心情好,梳洗时间还有?闲心跟魏灵扯了会儿家常。多聊上几句,魏灵便壮了胆,试探着问:“娘娘,小群子公公是真?的回不来了么?”
太后却反问:“见过?辅城王吗?”
魏灵答:“未曾见过?。”
她说的是实话,不说她只是一介小小宫婢,就算以她此等身份能有?远远见上辅城王一面的机会,但听闻辅城王两个多月以前就动身前往蓟州,而她不过?才进宫月余,怎么算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
太后分明知道,却这么问了,魏灵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太后又问:“可曾听闻过?辅城王的凶名?”
魏灵满眼疑惑:“奴婢浅薄,娘娘说的何以是凶名,不是威名?”
太后故作?恍然?:“哦,哀家忘了,你才进宫。若你在宫中多待上一段时日?,便知道哀家为何会这么说了。”
芳华嬷嬷恰在这时进来,行了个礼,顺着太后的话接道:“辅城王此人傲慢无礼,仗势欺人,手段残忍。我们?圣上小时候不过?是惩治了几个犯错的宫婢内侍,都被他打的大半月下不来床呢。连血亲幼侄都能下狠手,何况是几个命贱如蚁的奴才呢。”
太后适时摆手,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齐儿那时年幼,阿丞也?是年轻气盛,现在已经稳重不少了。”
芳华嬷嬷立马摆出一副自知失言的模样,嘴上却没停:“话是如此说。”她扭头?看向魏灵,“不过?你那位同?乡落到?辅城王手中,如今未归,那八成也?是凶多吉少了。”
相似的话方才太后已经说过?一遍,太后醒后芳华就一直在外?候着,听了个一清二楚。她到?底是在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十分清楚太后说这番话的目的是什么。
辅城王有?能力,能力盖过?君主的人,自然?不能给他留好名声?。
潜移默化的效果一经达到?,哪怕是再怎么不起眼的事物也?能起到?够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作?用。心知太后对做败坏谢元丞名声?的事乐此不疲,于?是芳华又强调了一遍谢元丞心狠手辣。
魏灵被两人一唱一和唬得不行,半句话也?不敢接。
太后笑着说:“也?不必太过?悲观,这不是毕竟还剩了两成么。万一小群子恰巧遇上阿丞心情好,只被留在辅城王府招待了一夜也?未可知呢。”
芳华嬷嬷从魏灵手中拿过?白玉梳,接替帮太后梳头?的任务,脸上笑吟吟,语气里却憋着坏:“那样貌美的新王妃入府,王爷确实该心情好。群公公说不定是被留在王爷府中喝喜酒了呢。”
她惯会揣度主子心思,说出的话净是太后乐意听的,哄得人眉开眼笑,得意之色掩盖不住。
“是了。”太后对镜抚鬓,看向镜中魏灵身影,“你且传下去,若小群子今日?安然?无恙地?回宫里来了,便让他来找哀家。”
魏灵垂首道:“是。”
“下去吧。”
魏灵退了下去。
建章宫内安静一瞬。
片刻后,太后声?音响起。芳华是心腹,便懒得在她面前继续装和善,敛去方才的温言软语:“昨夜怎么个景象?”
芳华摇头?,说:“辅城王府戒备森严,派去的探子潜不进去。”
太后指腹沿眉形轻轻划着,闻言一顿。
芳华继续说:“但回禀的说,里面的人发?了好大的脾气,满街都能听见府中哐哐当当响了一整夜,而且灯烛一夜未熄灭。”
“嗯。”太后嘴角上扬,“齐儿起了吗?”
芳华往窗外?看了看,替太后簪上最后一朵珠花:“卯时将至,应当是起了。”
太后撑着梳妆台站起来:“今日?朝堂必定不得安宁了。”
芳华搀着她,附和道:“朝中皆是重臣,谅辅城王也?不会太放肆。再说了,还有?娘娘在呢,他不回为难陛下的。”
自谢元丞称病不上朝以来,为了替谢修齐镇住朝堂,太后日?日?垂帘听政。她其实对朝事一窍不通,此举实属赶鸭子上架。为了往后的权利地?位,即便听不懂也?要?装作?八分懂。
太后说:“他不是称病躲着不肯上朝么,哀家此举逼他现身,在旁人眼中会不会过?分了些?”
芳华说:“是王爷有?负先帝托付,留下娘娘和陛下独自应对朝中局势,若不是被逼到?绝处,娘娘何至于?如此。旁人再怎么看,也?怪不到?娘娘身上来。”
太后颔首:“哀家此举确是无奈。”
*
卯时至。
随着最后朝钟最后一声?响起,紫宸殿前执鞭内侍挥动静鞭连甩三下,鞭鞭落下都有?一种撕裂虚空的气势。
凤椅放置在龙椅右侧,自落座起,太后眼神便一直盯在上朝的人群之中,试图在众多官员里找到?谢元丞的身影。然?而直到?早朝开始,她也?没能从中找到?那件熟悉的四爪蟒袍。
众大臣一如既往地?汇禀朝事。
今日?参吏部尚书一本,明日?又参大理寺卿一折。
太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十分不走心地?敷衍几声?,眼神依旧盯在紫宸殿正门前。
她也?算是看着谢元丞长大,太了解他的性子。昨日?将那尔谆公主送进辅城王府就是在明晃晃的挑衅,她算准了谢元丞今日?一定会来,却为何迟迟不见踪影。
难道是来迟了?
也?对,探子说辅城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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