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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成欢》60-70

    第61章

    “我早好了。”湛君笑道, “三郎君从哪里来?想必是要去看望夫人吧。”

    “我现在负责押送粮草,到处的跑,兜转着见到父亲, 父亲跟我说母亲病了,我就?告了假, 回来瞧瞧她?。”又问,“公主也是吗?咱们倒是可以一道去。”

    湛君笑着摇了下头, “只怕夫人见了我,病要更重。”

    “怎么会?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公主?”

    湛君还是笑,“三郎君勿要再称呼我公主了,我是个哪里的公主呢?细论起来, 尽不过?是些?伤心?事罢了。”

    元泽有些?犯难, “如果不叫你公主的话,又要怎么称呼你呢?”

    湛君笑道:“我难道没有名字的吗?”

    “不可不可!我怎么可以?直呼你的名姓呢?非但是对你不敬, 对二兄更是不敬了!”

    湛君微微一笑, “那你说怎么办好?”

    “我可以?喊你姊姊, 我倒是有一个姊姊, 不过?我向来都是喊她?名字, 迄今还没喊过?谁姊姊呢, 况且咱们本?来就?是表亲,也算不得乱喊, 现下就?先这样喊着, 日后还可以?再改。”

    湛君的心?蓦地?软了。这样的一个人, 利用他,怎么忍心?呢?

    湛君对有过?卑劣念头的自己产生了厌弃, 随即哀凉地?想,“我好像不是我了。”

    元泽见她?眉间忽有轻愁, 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可他又实在不知哪里错了,也不敢贸然赔礼道歉,于是只站着,并不再开口,很?有些?讪讪。

    “你不会觉得我是个坏人吗?你兄长明明有妻子,她?没有什么错,可因为我的出现,她?陷入了这样难堪的境地?,你不会为她?感到不平吗?”

    “这、这怎么说呢……”

    她?的笑已然在她?脸上灰败了,元泽觉得回答不出她?问题的自己像在造罪,不敢再看她?眼睛。

    终于,他鼓足了勇气,“可你也没有错呀,甚至二兄也没有错,二嫂更是没有错,有错的只是母亲!对二兄,她?永远都不知道适可而止,小时如此也罢了,如今还怎么可以??二兄根本?就?不是受摆布的人,他从来谁的话也不听,只可惜母亲到现在还不明白。”

    “幼猊,你干什么呢!”

    远处一声娇喝,湛君回了神,看过?去,一个浑然不认识的美人,年轻尚轻,容貌却?是极盛,不过?也太倨傲了些?。

    “你好端端那么大声做什么?吓人一跳。”元泽不满。

    “那你胆子未免太小。”说话间,元希容已到了眼前。

    元泽贴心?为湛君引见,“姊姊,这个是青雀……”

    “你喊她?什么?”元希容打断元泽,声音含怒:“我才是你亲姊姊,你从小到大没喊过?我一声,对个来路不明的人倒殷勤。”

    “什么来路不明?听一听你讲的什么话?二兄在你也敢吗?”

    “二兄二兄!不提二兄你就?不会说话了是吗?”

    姊弟两个争吵了起来,湛君无意参与其中?,不作声便要走,忽又听得人道:“你们两个,怎么又吵起来?”温和有如二月酥风。

    湛君脚下一顿。

    那是一张永世不会忘的脸。愧疚登时像海一样淹没了湛君,在这个人面前,她?永远会自惭形秽。

    郭青桐看见湛君,也是一愣。

    元泽见郭青桐来,放弃了与元希容的争吵,向郭青桐施礼,只是没再向早些?那般称呼她?为二嫂。

    郭青桐心?下一坠。取代了她?的人如今就?在她?眼前,她?没有办法不在意。她?一向完美不可挑剔的笑容在这一刻难以?维持。

    元希容见郭青桐来,脸上愤恨尤甚,一双眼睛将三人尽看遍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元希容走后,气氛有一时的冷凝。

    最后是郭青桐先开口,声音仍旧是温温柔柔的:“看来希容是将气都撒到幼猊你的身上了,她?也不是有意和你争吵,幼猊你也别放在心?上。”

    元泽哼道:“我真不明白她?,整日里那副样子,好似旁人都亏欠她?,不挑出些?是非出来日子就?仿佛过?不下去。”

    郭青桐闻言笑道:“希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纵然娇惯些?,又有何妨呢?”

    “且看将来是哪个前世福德不修的娶了她?去!只希望那时别堕了威风才好!”

    “幼猊你讲这样的话,倘若将来有人胆敢对希容不好,你怕是第一个打上门去!”

    “我才不!非得叫她?受点教训不可!”说完自己就?绷不住笑了。

    湛君在一旁看着听着,心?中?想:“她?们才是好好的一家人,我不过?是个不速之客,不离去可怎么好?”

    “幼猊,我不与你闲话了,你一定是来看夫人的,快去吧。”

    元泽没忘了湛君,还想着湛君和他一起去。

    湛君赶在他之前开口:“快去吧,我出来很?久了,想回去了。”

    元泽也只好道:“这样的话,姊姊好好歇息。”

    湛君笑着点头。

    元泽走了也没忘了同?湛君行礼,湛君含笑目送他。元泽走后不久,郭青桐也行礼预备离去,湛君在她?转身前喊住她?:“你送一送我吧。”

    意识到这句话是讲给她?的,郭青桐有些?显而易见的懵,但好修养并没有使她?忘记微笑。一阵静默后,她?说:“乐意之至。”

    灵芸听着很?不忍,想这新来的女人也太张狂,简直欺人太甚!灵芸犹自愤愤不平,忽听到:“灵芸,你先快些?回去,昨日那个汤很?好,叫他们还做,我回去的时候刚好可以?用。”

    灵芸哪能听不出来这是要将她?支走,至于她?走后会发生什么事,倒也不难猜想,又感叹这女人明明瞧着是副聪明相,却?做这样的蠢事。她?虽乐于见湛君在郭青桐手底下吃亏,可终究她?还记得自己职责所在,万一闹过?了,日后怪到她?头上,那可承受不起,因此磨蹭着不肯走。

    “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我使唤不动?你?”

    “啊,娘子,我……”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还是郭青桐解围,“主子的吩咐,你怎么能不听呢?快去吧,我会将人给你完好送到的。”

    有了这句话,灵芸才松了一口气,心?想孰优孰劣立判,可惜二郎分不清鱼目珍珠。

    灵芸走出好远,湛君对郭青桐道:“我想,她?此刻一定在心?里骂我,赞你比我好,你觉得呢?”

    郭青桐很?诧异,这时才明白,原来她?并不是挑衅,而是要同?自己讲话。果然,下一刻听见她?道:“我们边走边说吧,请。”

    郭青桐有些?捉摸不透,却?也依言而行。

    “接下来我想和你说一些?交心?的话,不好叫别人听的,如果可以?的话,叫你的使女离我们远着吧,你觉得的呢?”

    郭青桐想了想,回首吩咐了使女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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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使女很?着急,想要再劝,被郭青桐制止。使女无法,只好怀揣着万分担忧退到了十步之外?。

    湛君看在眼里,笑道:“你一定对她?很?好,所以?她?才这么害怕,觉得我会害你,你呢?你怕吗?”

    郭青桐只是微笑,“害人哪有这么明目张胆说出来的?”

    “万一我又蠢又坏呢?”

    郭青桐经年讨好方倩,早修炼出玲珑心?肠,但凡方倩讲什么,她?都有合适的话应对,可此时此刻,她?却?委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自觉不是蠢人,更不是坏人,我受长辈的诗书教导,明辨是非,端方有礼,只是不太听话,先生常因此懊恼。”湛君有些?黯然,“倘若我是个听话的人,便不会有今日这些?事了。”但随即又想到,如果没有下山来,那这辈子岂不是见不到阿兄的面了?倘若能够重来一回,我是否愿意将这一切痛苦重新经历一遍,只为了能够见到阿兄。

    湛君举目四望,一时茫然了起来。

    “我倒是很?乐于同?你谈心?遣怀,只是近来多有烦忧事,倘若没有什么紧急事,我们不妨将此事推延,待到来日空闲,你我对坐畅谈,如何?”

    “我知道你给我的时间有限,所以?也并没有和你来日畅谈的打算,有什么话,我们今日就?能说尽。”

    “何出此言?确实是近日繁忙,来日你我闲了,我必扫榻相待。”

    “咱们之间怕是没有这个缘分。”

    郭青桐愣神的功夫,湛君解释给她?听:“我自己知道,你一定恨我,我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并不想做你的眼中?钉肉中?刺。”

    “在和那个人情投意合之前,我并不知道有你,所以?没有想过?要毁掉你的生活,对你造成了困扰,非我之愿。”

    饶是郭青桐再好的修养,此刻也不能忍耐:“我没有资格恨任何人!你的歉意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不明白你拉着我在这里说这些?话是要干什么!如果只是要炫耀,那么我告诉你,够了!”说罢甩袖要走。

    湛君双手拉住她?,“是的,够了,我也觉得够了!所以?,你帮帮我,让我离开这里,我求求你,我真心?的恳求你。”

    “你到底要干什么!”郭青桐瞪大了眼。

    “我说了,我要走,我要你帮我,我需要车马以?及行装,还要你送我出咸安城,我走了,你的生活就?能归位,你难道不想吗?让我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从此再也没有踪迹,你不想吗?”

    她?当然想!可是又怎么能。

    郭青桐攥紧了的手又松开,语气平淡:“我不能够,如果叫人知道了,后果我承担不起。”

    湛君深吸了一口气,她?松开郭青桐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再缓缓地?将那口气吐出来——

    “对不起,我承认我的卑劣,我不想逼你,但这里只有你和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已经走到了绝路,现在别无选择,如果你不能送我走,那么我就?送你走,我说到做到,你知道我是能做到的。”

    第62章

    卫雪岚近来很是嗜睡。她知道是因为有孕, 所?以并不如何忧虑。只是有一点不好,睡的多了,梦也跟着多了起?来, 或许也有她没有再吃药的缘故。

    卫雪岚曾经多梦,在很久以前。后来她为了不让自己再做梦, 找名医配了药,小小一粒就可?以使她安然度过从黑夜到白天的漫长时光。

    她害怕做梦, 但有过不怕的时候。

    那是八岁之前。那时候梦是香的软的,婀娜绮丽,她清晨时会坐在榻上想:“为什么人一定要醒呢?不可以一直睡下去一直在梦里吗?”八岁之后她也常常做梦,只不过是冷的灰的, 血气萦绕不散, 那些青色的脸是熟悉的,他们都曾是她亲近的人, 可?是神情不复温暖柔和, 只有冰冷狰狞。他们都变成了恶鬼, 是拖她到幽冥的勾魂使。

    时间过去了那样久, 她以为她把他们都忘记了。但?是没有。

    现在卫雪岚的梦乱而纷杂, 她常常梦见小时候。浮华欢乐, 那一匣珠翠,她藏起?来的珍宝, 如今又遗落到哪里去了?或许正戴在谁的头?上吧。

    她也会梦到人。旧人的面目时过多年已然不清晰了, 但?仍然不肯放过她, 寻到机会便要?想方设法将她拖回?过去的深渊。将她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人,那翩翩少?年, 却迟迟不来入梦。

    “殿下是怪我没有照顾好阿澈吗?”

    云雾叆叇,哪里也寻不到身影, 这样昏暗的地方,她该是冷的,急切和焦躁却要?把她烧着了。

    “殿下!殿下!”

    “阿嫂?阿嫂?快醒来,阿嫂……”

    “殿下!啊!唔……”

    卫雪岚大汗淋漓,气喘如牛,犹自神游天外。

    “阿嫂莫怕,是我,先不要?出声。”湛君耳语道?。

    卫雪岚回?了魂,又缓了一阵,咽了口唾沫,朝湛君点了点头?,湛君于是松了一口气,移开了手。

    “阿澈,怎么这时候来,是出了事吗?”

    “不是。”湛君拿起?衣裳给卫雪岚穿上,“阿嫂,先起?来,有什么话,我路上和你说。”

    “路上?”

    “对,阿嫂,我们待会儿就走。”

    风声呼啸,满月在云层里若隐若现。

    已经出咸安城很久了。

    静夜只能听见马蹄踏地和车轮辗转的声音。

    湛君吐出一口浊气,终于卸了力,整个?人瘫在车上。

    “阿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快跟我说。”卫雪岚摇湛君的肩膀。

    湛君便又坐起?来,只是如今她正处于一个?非常放松的状态,像没有骨头?,坐的也很没有样子,她喘着气,声音欢快:“我找了他的夫人,威胁了她,所?以她帮我策划了今天的出逃。”

    “你说是郭植帮的你?”

    湛君点头?。

    “你威胁她?怎么威胁法?”

    湛君如实以告:“我说如果我不能离开元府的话,我就会想法子赶她出去。”

    卫雪岚听罢便蹙起?了眉。过了会儿,她示意湛君先不要?出声,然后慢慢靠近了车窗,挑起?了帘子的一角。

    月冷如霜,树影斑驳似鬼。

    卫雪岚放下车帘,回?身与?湛君耳语:“阿澈,你听我说,待会儿你……”

    进去的人许久没有就来,渔歌渐渐感到不安,不时向门里张望。

    有使女端了木盆从?里头?出来,渔歌拉住了问:“里头?在做什么?”

    使女摇摇头?,“不知?道?。”

    渔歌愈发不安了,推着那使女回?去:“去,看看里头?她们在干什么。”

    使女面有惧色:“我不敢。”

    渔歌骂她:“有什么不敢的!”

    使女仍是不肯:“渔歌姊怎么不自己进去?”

    渔歌放柔了声音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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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进去,说厨房有醪糟汤,问要?不要?,然后偷偷瞧她们在干什么,出来告诉我,你只办好这件事就算你有功,到时叫你去主子跟前端茶,一样是递水,同你现在却大有不同。”

    使女被她说的心动,可?仍旧犹豫,怕渔歌将来无力践诺。

    渔歌就道?:“只是新夫人不喜欢我罢了,二郎待我还是一样的宠信,你大可?不必顾虑。”

    使女挣扎了一阵,心底生出了勇气,搁下木盆,对渔歌道?:“好,我这就去,渔歌姊且等我。”

    至此,渔歌的一口气才顺了。只是……

    一口气还没顺完,那使女脸色苍白的跑过来,抓住渔歌的袖子:“渔歌姊,里头?没人……”

    “停车!”

    车夫“吁”一声,马停了下来。

    湛君掀起?帘子,对马夫道?:“在这里停一会儿,阿姊要?小解。”说罢,自行跳下了车,又去搀卫雪岚。

    卫雪岚艰难地下了车,湛君扶着她,转头?对那马夫道?:“在这等着我们,可?不能自己跑了,只送我们到这里怎么行?”马夫应是。

    “还有,敢偷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阿澈不可?无礼。”卫雪岚扯着湛君的袖子,笑着对马夫道?:“我妹妹就是这个?性子,您见谅,还请您稍等我们会儿,我一个?有孕的人,甚是麻烦……”

    马夫讷讷道?:“夫人言重了,小人不敢。”

    “真是多谢您了。”卫雪岚朝他点头?笑了笑,目光不经意从?他腰间滑过。

    卫雪岚由湛君搀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林子里去。

    走了有一阵儿,两人脚下忽地加快,静夜里树枝折断的声音分外刺耳。

    直到了一处陷地两人才停下。湛君先把卫雪岚扶到坳处,藏好了,她自己又往前走了一段,盘算着差不多了,又原路返回?,一样躲进了坳处。

    夜里冷,湛君穿的少?,冻的发抖,卫雪岚把她抱住,斗篷下的两个?人相拥着取暖。

    “他什么时候会追来?”湛君问。

    “不知?道?。”卫雪岚把她抱的更紧了,“往后怎样,就全看咱们两个?的命了。”

    “他真会杀了我们吗?”

    “我要?是郭植,绝对不会放过你,再没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了。”

    “可?是她看起?来不是这样的人。”湛君小声道?。

    “阿澈你记着,你可?以不害人,但?绝不能不防人,你心善,别人未必,你不能把自己的安危全寄托在别人的善上,这简直是豪赌。”

    湛君听罢沉默,忽而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卫雪岚笑道?:“你不是早计划好了,要?带我找你的先生去,你忘了?”

    湛君抱紧了卫雪岚,声音带了哭腔:“可?我不知?道?先生在哪,我上哪里找他呢?我好像什么也不会,做事情欠考虑,像个?傻的,阿嫂你还这样重的身子,要?是连累了你不好,我简直愧对阿兄!”

    卫雪岚像哄孩子一样,“别怕,我好得很,说实话,其实我在元府里怕的很,这个?孩子不仅对咱们来说是宝贝,对有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是,我真怕他以后成受人摆布的傀儡。”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对,不会的。”卫雪岚笑着说,“咱们这不是带着他逃出来了吗?阿澈,你快睡吧,咱们不说话了,别叫他找来了,我知?道?你好累了。”

    湛君轻轻地嗯了一声。

    “夫人!快叫我见夫人!”

    “夫人已经睡了,你有什么天大的事?渔歌你可?别发疯了,快回?去吧。”

    “就是天大的事!快叫我进去!”

    “哎呀!你干什么!你敢硬闯,不要?命了吗?还不快拦住她——”

    方艾住所?前,渔歌与?使女们闹成一片。

    “这是在闹什么?夫人才睡着了,你们是都不要?命了吗?”

    使女们连忙松开了渔歌,纷纷跪地求饶。

    渔歌也跪着,只是不曾出声。郭青桐走到她身前,“渔歌,你一向沉稳,何事惊慌至此?”

    渔歌抓住郭青桐衣角求道?:“少?夫人垂怜,我有万分危急之事请见夫人!还望少?夫人为我通传,少?夫人大恩,婢子没齿不忘!”

    郭青桐扯回?衣角后退了一步,面有不豫之色:“渔歌,是什么紧急事,你倒讲与?我们听,若真是万分危急的事,我们谁敢拦你?”

    “这……”

    渔歌左右环顾,十?几双眼睛灼灼如电,她哪里敢?

    正在这时,一使女来到:“夫人遣我来问,哄闹为何?”

    渔歌立即道?:“碧凝姊,我有紧急事,有关二郎,还请速为通传!”

    既抬出了元衍,无人不凛然,碧凝当即道?:“快与?我来。”

    听完渔歌禀报,方艾冷哼一声,将手中巾帕掷于地上,冷笑道?:“怎么?她跑了,还要?我找她回?来?”

    渔歌跪地不起?,“二郎嘱咐,云娘子万不能有失啊!”

    “难道?是我赶她走的吗?她连告辞都没有,自行走了,她便是有事,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我直说了,她最好死在外面,皆大欢喜。”

    “可?是——”

    “行了!”方艾十?分不耐,“我决计不管,你再聒噪一句,舌头?便不必要?了!”

    渔歌登时脸色煞白,不敢再言。

    “天晚了,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

    渔歌跪地不动。

    方艾见此,骂道?:“亏我还赞过你聪慧机灵,谁知?这般没眼力!你要?你的舌头?,却不要?你的眼睛?难道?还要?我请你出去不成?”

    渔歌瑟瑟发抖,却仍是不起?身。

    “反了天了!来人,拖她出去!”

    两边使女拽住渔歌的肩臂,将将她拖出两步远,渔歌忽然大叫:“夫人,不过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是您与?二郎的母子情谊,不是吗?二郎既喜欢,您也应当喜欢才是!您难道?要?为了区区一个?女人就与?二郎生出龃龉吗?”

    第63章

    “阿嫂, 我们真?的要回咸安吗?”湛君满面愁容。

    天?色已然大亮,并没有什么人追来,湛君才松了一口气, 卫雪岚就拉着她要折返咸安城。

    “对?,咱们得回去。”

    “为什么?”湛君想不明白, 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咸安出来,怎么又要回去?

    “他肯定要找你, 我肚子里这个快五个月了,我走?不了太远的,难免给他找到,可是如果我们回了咸安, 他一定想不到, 任他到天?底下哪个地方找,咱们都是不怕的。”

    湛君顿时喜笑盈腮, 击节而赞:“阿嫂真?是聪慧!我实?在比不得!”

    卫雪岚笑道:“阿澈你才是兰质蕙心?, 不论?六博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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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下棋, 我总赢不了你, 我比不上你聪明才是, 何必妄自菲薄?你之所以想不到这些, 不过是因为你先前?从?没这样的经历,一时想不到这上头罢了, 苍天?见怜, 你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子, 竟叫你受这些苦。”

    “那些玩的再好,现在有什么用?一点忙也帮不了, 如果没有阿嫂,我一个人, 可怎么办呢?”

    “眼前?的困境不过是一时的,在你的人生里一定还是玩六博和下棋的时候比较多?,所以无需困扰,若不是时局惊变,你怎么会有要在旷野上靠两条腿赶路的时候呢?也自然不会跟人计较心?机,你现在这样想,不过是因为我不能好好照顾你罢了,叫你受了委屈。”

    “阿嫂你讲这样的话!简直叫我无地自容!”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官道上。湛君抬头随意?看了一眼,当即僵立原地,心?中已不能仅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路上的人成千上万,黑压压的头颅密密麻麻有如肉上附着的蚂蚁,道路竟一时望不到尽头,细观之下,壮年夫妇长者幼童无不是衣裳褴褛面?黄肌瘦,队伍中不时有人昏厥倒下,呻、吟声哭号声不绝于耳。

    卫雪岚一生也算历经磨难,可与?眼前?的景象比,又何足道哉?

    “徙南者万数……”湛君喃喃道:“原来书上寥寥几字,是这般景象……”

    “不见不能知其惨烈。”

    两人俱沉默了一阵。

    “阿澈,乱世里头,苦难是最寻常的东西?,你我的悲痛无济于事,能保全自身已属不易……”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湛君舔了舔干涩的唇,“你说,那些为一己私欲而兴兵革之祸的人,见到这般景象,会作何想?”

    “别?再看了。”卫雪岚拉住湛君的手,带着她还往林中去,“咱们正可以混入其中,只不过要改下装扮,阿澈,往后你听我的,不要随意?大方地给出你的怜悯和热肠,明哲保身,不要期待四?地流亡的人也和你一样持君子操守,你一定要记清,否则将来悔之晚矣!”

    再从?林中出来,湛君已梳了男子发?式,头上淋了干草枯叶,脸颈双手抹了黑泥,衣裳反穿,也在地上滚了两遭,看不出原本颜色了,连鞋也刮花了丝,破破烂烂了,卫雪岚则是拿泥水里洗过的丝料裹住头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额上还抹了黑灰。这样装扮之下,这两人在流民群中已是平平无奇。

    在林中时,看着湛君还换完后灰扑扑的模样,卫雪岚掩面?泣道:“阿澈你是帝室之胄,怎能罹此之难?他日黄泉之下,我得见殿下,该如何同他交代?”

    湛君则安之若素:“阿嫂莫出此言,莫说我一天?的公主也没做过,不知道什么是公主的排场,便是我真?在泼天?的富贵里长大,可如今父亲兄长皆无,我百无一能,又想要活着,还能有什么好挑剔的呢?况且当初我下山离家?,也是做乞儿装扮,与?如今难道有什么不同?阿嫂且宽心?。”

    两人随着流民队伍到达城墙之下,只见城门紧闭,兵士如林。

    卫雪岚悄悄对?湛君讲:“怕是咸安城收容不了这许多?流民,所以关了城门不许出入。”

    湛君急道:“那如何是好?如今天?这样冷,阿嫂你还有孕,再露宿一夜,怎么受得了?”

    卫雪岚笑道:“你如今是我夫君,怎好还喊阿嫂?”

    湛君脸色一时奇异起来,扭扭捏捏好半天?,怎么也喊不出“夫人”两个字来。

    卫雪岚忍不住,笑出了声。

    湛君恼道:“可别?再取笑我了!”

    人群忽地骚乱起来,湛君与?卫雪岚同时噤声,随着人头望去,见城门开启,一列百十人纵马而出向南而去,溅起烟尘无数。

    卫雪岚还好,湛君给烟尘呛到,咳了起来。

    一片哀呼声中,城门又缓缓阖上,闷雷似的一声响。

    原来开城门只为那些人出去,而并非放流民入城。

    湛君又急起来:“怎么办!”

    卫雪岚拉她的手安慰:“西?原公一向宅心?仁厚,不会不管,否则这些人不会往这里来,便是为了搏名声,也要将流民安置好的。”

    湛君仍是焦虑,“可是还要等……”

    “阿母,大战在即,此时去信,岂不是叫二郎分心??”

    “我难道想吗?不告诉他,他回来了,我给不了他人,问我,我说不知道,他能把天?给我翻过来,哎呦——”方艾扶着头低吟,“你说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冤孽呢?简直要来要我的命的!”

    郭青桐起身为方艾按穴,“阿母可好些?”

    方艾舒适得叹了口气:“幸好我还有你呀,青桐。”

    郭青桐笑道:“能得阿母青睐,才是青桐的大幸。”

    “青桐,你说你这样好,样样都合我的心?意?,我真?是不能再满意?了,多?好的一桩姻缘,偏偏冒出那么一号人来,除了一张脸还能入眼,旁的真?是挑不出一点好来,怎么就对?她爱不释手了呢?”

    “有那样一张脸,也不需要别?的好处了,我见了都爱,何况二郎?”

    “那她最好这辈子都这么美下去。”方艾哼笑,“谁没有老的时候呢?人老了就会招人讨厌,要是再没有德行,那更是没法看,只会叫人厌恶罢了。”

    郭青桐只是微笑。

    郭青桐搁下手中玉盏,仰面?捏了捏眉心?。她尚未发?一言,堂下跪着的人却已抖瑟如筛糠。

    “少夫人恕罪……”

    郭青桐忽地笑了一声。很轻的一声。

    求饶的人不敢再开口。

    “阿琪啊阿琪,叫我说你什么好,五个字两处错。”郭青桐仰天?怅叹,“我哪还是什么少夫人?还有就是,你有什么罪要我宽恕?不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阿琪愣愣抬头。

    芳卉这时候开口:“好了阿琪,不就是咱们娘子要你送去给主君的东西?给流民抢了吗?流民那么多?,他们要抢你,你能有什么法子?难不成全杀了吗?怎么可能呢?咱们娘子是多?宽厚的人,难道还会怪你?你听一听你讲的话,简直是对?咱们娘子的污蔑了!”她走?上前?扶起阿琪,“快回去歇着吧,待会儿我叫庖厨送碗汤给你,你喝完了睡一觉,压压惊。”边说边推着阿琪出了门。

    阿琪仍是没懂,求芳卉:“好姊姊,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个说法?少、娘子是不治我的罪了吗?”

    他不问还好,问了芳卉劈头盖脸给了他两巴掌:“蠢货!你还敢提!”

    阿琪捂着脸,“我愚钝,怕再误了娘子的事,方才的事,还望姊姊明示。”

    芳卉恐他真?误事,见四?下无人,也就挑明了跟他说:“娘子的意?思是你昨天?出城是给朔林的主君送些娘子亲缝的御寒衣裳,你记清楚,送的东西?不是人,明白了吗?”

    阿琪恍然大悟,“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声音难掩喜意?,千恩万谢的走?了。

    芳卉转回内室,见郭青桐望着虚空出神,十分心?疼,走?到近前?宽慰:“娘子不必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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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回给她逃了又如何?外头兵荒马乱的,人命如草芥,随便一点意?外,她还能好?”

    郭青桐抚着胸口道:“芳卉,我现在想想真?后怕,幸好阿琪没有杀了她,否则我手上不是沾了血?真?不敢想象我竟动过杀人的念头,真?是罪孽!这是天?意?,是佛祖渡我回航,今晚我须得焚香忏悔才是。”

    “娘子的心?也太善!”芳卉感叹,“只是如今您受这样的欺凌,佛祖简直是辜负了您。”

    “你怎敢对?佛祖不敬?”

    “是是是,”芳卉笑道:“娘子说的对?,今晚我也向佛祖忏悔就是了。”

    暮色降临时,城墙上点起了火。烈烈冷风里,湛君对?卫雪岚道:“他们不会叫我们进?去了,这可怎么办好?”谁知话音方落,城门轰然开启,原本因为黑夜到来而安静下来的人群霎时又躁动起来。湛君也不免扶着卫雪岚站起来看。

    城门虽开了,可杈子却没移走?,列队的军士也没有动。并不是要放人入城的架势。

    又过了会儿,杈子移开,百十名担着白担子的兵士从?城门里渐次而出,散开后走?到了流民堆里,放下担子开始分发?饭食。

    流民见有吃的,一时间全都蜂拥而上,将分发?饭食的士兵周边围了个水泄不通。

    湛君为了防止有人冲急了撞到卫雪岚,便护着她一点一点往外围退去。

    流民都去领饭食而湛君与?卫雪岚不去,这就又是另一种形式的格格不入了。

    卫雪岚问:“阿澈,你饿不饿?”

    湛君看着远处个个狼吞虎咽的流民,摇了摇头:“我还好……”

    “还是吃一些吧。”说罢,卫雪岚拉着湛君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囊,打开了,是几块碎了的糕饼,“我昨天?在车上拿的,应该很不错的,先吃一些垫垫吧。”说完将一块还算完整的糕递到了湛君眼前?。

    这几块糕叫湛君更颓丧了,使她陷入了强烈的自我谴责中。她把糕点推回去,“我真?的不饿,阿嫂吃吧,你可不能饿着——阿嫂,你怎么了?”

    第64章

    “嘘!”卫雪岚捂住湛君的嘴, “阿澈不要说话。”一边说一边急急扯着湛君去了旁处。湛君回头,惊讶地在不远处树下发现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换了地方坐定,湛君克制着看过去的欲望, 问卫雪岚:“那是谁?阿嫂难道认识?”

    卫雪岚摇头:“我不认得,不过他身上有?好重?的血腥味, 离远些好。”

    湛君想起那双眼睛,皱着眉道:“那人我觉得眼熟, 好似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看她苦恼,卫雪岚道:“天色样暗,哪里?能看得清楚?不过错觉罢了,就算是旧识, 阿澈你如今这?个打扮, 也未必认得出你,实在不必忧虑。”

    “只是阿嫂说有?血腥味, 我怕是万一是哪位朋友, 他受了伤, 该施以援手才是。”

    卫雪岚笑道:“阿澈你傻啦?要是你的朋友, 你难道还不认不出来?”

    湛君曲起食指寇自己的头, 恼道:“我真?是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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