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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阴晴
婢女心疼自家女郎, 低声埋怨道:“卫家的郎君怎么都这般莽撞,上次那个也差点伤了女郎,这次又……”
阮珏刚才听到江夏卫家心里已是一跳, 额头上火辣辣地疼, 因疼痛沁出的泪水氤氲了视线,依稀只见前面站着的小郎君似丰仪出众。
青年视线在阮珏和卫姌之间转了一道, “你们认识”
阮珏听见卫氏之名不由心下发虚,道:“确有一面之缘,想小郎君应是并非有意,殿下也莫要再责怪他了。”
青年眼里要原本的薄怒全转为了兴味, “你倒是很少替人说话。”
阮珏身体半靠着圆脸婢女身上,一副弱不胜衣的姿态。这时侍卫来报,说仆从里有一个懂医理,可以给阮家女郎先看看伤。
阮珏手罩着额头,立刻让仆从先去屋里等待,她带着婢女匆匆离开。
卫姌看着阮珏背影,总感觉她似乎步履极快。是担心额头的伤, 还是因为与青年在树后被她看见了, 所以有些羞赧
她正暗自猜测着,忽听青年道:“江夏卫氏,可是安邑卫氏之后”
卫姌颔首:“正是。”
青年神色淡淡的, 眉宇间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傲气,“听说你家中有原迹的《笔阵图》”
《笔阵图》乃卫夫人所撰,讲书法一道, 内容详尽, 前所未有。自王羲之以《兰亭序》名列书法一品之后, 作为他书道之师的卫夫人也名扬天下, 《笔阵图》一书也显得越发珍贵。
卫姌道:“姑祖手书《笔阵图》在我伯父府中。”
青年道:“可惜我不去江夏,不然倒是能借来一观。行了,你走吧。”
卫姌作揖,转身要走。
青年又突然叫住她,“喂。”
卫姌回头,眼前骤然袭来什么,迅如闪电,她下意识伸手挡在脸前,手腕被硬物砸个正着,剧烈一痛。
扑通一物落到地上,滚了滚正停在卫姌脚前不远,原来正是她刚才弹出的木丸。
卫姌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出一层虚汗。
青年嘴角微勾,露出隐约一丝深藏的恶意,道:“还给你的。”
卫姌手腕疼得发麻,睫毛轻轻一颤,目光微垂,俯身把木丸捡起,“谢谢殿下。”
青年手一抬,指着树梢道:“那是本王养的鸟儿,叫碧瞳,不许再拿弹弓射它。”
卫姌回到屋内,惠娘心疼地拿药给她敷在手腕红肿处,“便是皇亲贵胄,也不该如此苛刻。”
卫姌的手此时和阮珏的额头一样,高高凸起一块,轻轻一碰就感到疼痛。惠娘轻手轻脚给她手腕伤缠上一圈伤布,“今晚就别练字了,好好歇息。”
卫姌笑了,在惠娘服饰下散了头发,正要躺下去,脑中忽然一闪,猜到了青年的身份。
皇亲之中,二十不到的年纪,脾气阴晴不定,性情乖张,应是琅琊王司邳。
听闻司马邳喜好书法,刚才确定卫姌是安邑卫氏之后,立刻就问起了《笔阵图》,倒极符合他的传闻。
惠娘见她突然怔怔没了动作,“小郎君怎么了可是手还疼”
卫姌摇头,叹了口气,“刚才那人可不一般。”
惠娘皱眉道:“便是皇亲,日后也难再碰面。再说如今天下人口中都传四姓,十几年前,更有‘王与马共天下’的传闻,可见宗室衰微,要我说,皇亲着实不得人心,小郎君这般年纪,他还要斤斤计较,可见心胸狭隘。”
惠娘在卫氏多年,见识非寻常老媪所能比。自南渡以来,司马氏全凭士族支撑才能稳住半壁江山,因此惠娘私下谈起,对司马氏也并无十分敬意。
卫姌知道惠娘是心疼自己,抱着她的胳膊稍稍撒娇了一会,然后重新睡到床上。
卫姌无法告诉惠娘,她口中这个心胸狭隘的皇亲,两年之后将成为皇帝。
关于司马邳的事,前世她也是从谢家及其他交好的妇人处听来。司马邳原是成帝长子,成帝驾崩时,他尚在襁褓,理应即位。但当时庾氏内朝掌权,太后也是出自颍川庾氏,庾氏以司马邳年纪太小为由,另推了当时的琅琊王司马岳为帝。司马岳两年后驾崩,太子即位,就是当今的天子。
司马邳与当今圣上是堂兄弟,他比天子大了三岁。
这些年里,自车骑将军庾冰死后,庾氏并无后继大才,已没有前些年的风光。倒是桓氏异军突起,隐隐成了四姓之首。
卫姌知道,两年后当今天子病亡,司马邳将在崇德太后帮助下即位。这位崇德太后乃是谢家的外孙女。此后谢安入朝,联合太原王氏,共抗桓氏。可以说,围绕着司马家这些皇亲的争斗,几乎全有四姓的身影。
偏偏司马家的人都短命。司马邳即位仅仅五年,就中毒病故。
这位陛下在位之时,以俊逸容貌和古怪的性格引来诸多传闻。
卫姌想到刚才和他碰面的情形,心想传闻果然并非空穴来风,司马邳行事真是喜怒无常,前一刻还在问书法,眨眼就把木丸砸来报复她。
卫姌轻轻摸了一下手腕,碰到关节红肿处,轻轻嘶地出声。
司马邳此人着实有些危险,幸而今天过后日后不会再见,两年后就算他登基,与她也毫无关联。
更深露重,夜风如诉。
这夜难以入睡的还有阮珏。
懂医理的仆从为她看过伤处,说只是看着吓人,过几日就能消肿,并不会留下伤疤。婢女顿时高兴,阮珏也露出笑来,拿钱赏了仆从。没一会儿,仆从又再次跑来,将一盒药膏献上,说是殿下所赠,是来自宫廷的方子,活血化瘀有奇效,寻常的肿伤涂了两天即好。
阮珏看着药盒,抿了抿唇,过了片刻才点头说谢谢殿下。
仆从走后,婢女立刻就舀了一点出来,给阮珏均匀涂在额头上。
清凉的感觉从肿处蔓开,她闭眼长出一口气。
婢女道:“殿下对女郎体贴入怀。”
她看了眼房门,发现闩好了,轻声又道:“听说刚才为了给女郎出气,还将那木丸砸还卫家小郎君,伤了卫小郎君的手。”
阮珏眉心微微跳了一下,道:“你可千万不要当别人的面提这些,殿下也并非全为了我。实在……实在是卫小郎君调皮过甚,家中也不管束于他。”
婢女不解,但女郎说什么她都听从,跟着道:“女郎说的是。卫氏士族之后,其实难副。”
阮珏照着妆奁上的镜子,只见自己脸色发白,额头高高肿了一块,眼眶也微红着,虽然狼狈,却格外有些韵致在其中,她左顾右照,轻轻叹气。
“女郎甚美,这点小伤也不碍。”婢女奉承道。
阮珏将药膏拿起,放到妆奁最下层。
婢女道:“明日还要用呢。”
“不用了,就这样等慢慢好。”阮珏道。
婢女思索道:“女郎是否等着宣郎君来了,让他怜惜”
阮珏摇头,“我虽听到谢家让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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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算日子还有十几日,到时伤早好了。”
婢女道:“那为何不涂药膏尽早恢复呢”
阮珏目光悠远,静静看着窗棂一处,过了许久才开口道:“自然是让殿下看我可怜,多加看顾一点了。”
婢女为她梳理头发,闻言软声道:“殿下对女郎不同,我看得清清楚楚。女郎曾于他有救命之恩,他自然对女郎另眼相看,对了,女郎今夜不是要与殿下说谢家之事,可曾提过了。”
阮珏蓦然涨红了脸,似是想起什么。
婢女讶然,“女郎”
阮珏道:“未曾,就给卫家小郎君扰了,此事休要再提。”
婢女见她面色恹恹的,没再说话,服侍着梳洗换衣睡下,放下床帐,然后退了出去。
黑暗中,阮珏忽然睁开了眼,刚才与婢女不能言说的记忆,突然在脑中跳出来。
她今夜约了司马邳在院中见面,并非有什么私情,而是她要讨要一个旧情分。说起这件事,那还是五年前,她曾随姨母去庾家赴宴,当时她年纪尚小,和一群孩童玩耍,在后院迷了方向,不小心撞到个婢女,打翻了她端着的糕点茶水。原以为犯了大错,她正慌张,犹豫着是否要报出谢家的门号。这时有只猫儿从草丛中窜出,舔了几口茶水。不过片刻就身体软倒死亡。
那婢女抖如筛糠,面无人色地瘫软倒地。
阮珏不明所以,抬头看见从假山石阶缓步而下的少年,眉如墨画,气度高华,眼里含怒脸上却似含着笑。
“你是谁家女郎”少年问。
“陈留阮氏。”阮珏回答。
少年略一思索,“不是士族”
阮珏面色发红,很是羞愧。
“今日算本王欠你一个人情,出去对谁都不要说。”少年道。
阮珏天性敏感,直觉眼前这件事绝不一般,说不定是一个契机,连连点头,立誓绝对不说。她发现有侍卫已经把婢女拖走,动作十分稳健敏捷。
她更加害怕,抬头看向少年。
他脸上笑地和煦,凑到她身旁,俯身道:“说了也无妨,本王会说茶水是你送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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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32章 玲珑
阮珏吓得双膝一软, 跪在地上。
少年话锋一转,又道:“若是你守住口风,此事因你破局, 算我欠你一个恩情。”
阮珏只觉得眼前人笑意下全是刺骨的寒意, 脑子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自己是否点了头, 眼睁睁看着少年离开。此后不久,她才知道那少年是琅琊王司马邳。若非当年庾氏内朝掌权,他早已是天子。
阮珏将此事藏在心中多年,视作隐秘, 从未想过凭此事能做什么。
半个月前,她听家中老媪说,谢家在为谢宣选妇,属意泰山羊氏的女郎。阮珏回到屋内狠狠哭了一场,她原也知自己并非士族之后,且父母皆亡,家中并无在朝高官, 想要嫁入谢家可以说是痴人说梦。
可梦, 就是人有了妄念才会做。
她从姨母身边婢女处得知谢宣将来江州,于是她告知姨母要回乡一趟,提前离开谢家, 只想先一步来到江州。阮珏已打定主意,只要谢宣有意,她愿意嫁他为妾。谢家人多眼杂, 有些话只能在外才能说个明白。
阮珏刚离会稽, 路上就遇到琅琊王一行。
她突然就想起了几年前那一桩旧事来。
听说当今天子身体孱弱, 非强健长命之相。四大门阀背后各有计较, 琅琊王便是皇亲中最有希望的那个。阮珏心想那份恩情若是被司马邳承认,或许可能让她封个县主,阮氏虽未士族,祖上也曾出过名士阮籍,为何他的后人却只算寒门她忿忿不平,思来想去,觉得唯一的希望便落在司马邳身上,便是不能封县主,或者他有办法说服谢家。司马氏再是衰弱,也仍是皇族。
一路上阮珏跟着琅琊王的车队,未遭驱赶,表明身份后,司马邳还召她来问了几句情况。
阮珏趁机约他今夜见面。
天色昏暗,树下相见,她于年幼时就知司马邳性情十分怪异,因而并未虚言客套,将自身困境告知,说着说着真就伤感自怜起来,含着泪问他是否可以助她。
司马邳静静听她说完。
阮珏见他神色温和,便多了丝冀望。
司马邳忽然笑道:“你对谢宣如此情深宁可为妾也要嫁他”
阮珏点头。
司马邳嘴角弧度加深,“如此美貌女郎,本王见了也心动,谢宣莫非是个木头。要本王帮你不是不可,但只凭那一份恩情可不够。”
阮珏心砰砰直跳,羞赧不已,耳边听他道:“若得一夕之欢,我便去帮你说服谢家。”
阮珏面红耳赤,忽而脸色又是一白,摇头拒绝,“不行,这绝不行。”
司马邳嗤地笑了声,转身就要走。
见他袖袍拂动的一刹那,阮珏脑中一片空白,脑子还未转过来,手已经先一步伸出拉住了他。
司马邳转过脸来,眉目在夜色中晦暗不明。
“我……并非不愿,”阮珏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耳垂红如滴血,她也不知自己哪来的胆量,轻声道,“成亲前只要留着清白,其他……随你如何,日后……”
久久未有回应,阮珏缓缓抬头,只见司马邳修长手指已到眼前,捏住了她的下巴。
阮珏怀里仿佛揣着只兔子,一下下撞击胸口,让她头昏眼花。
忽然禽鸟扑动翅膀,打破了寂静,一个黑色圆物破空袭来,狠狠砸在她的额头上。
阮珏想到此处,额头似乎又疼起来,她深吸一口,又缓缓吐出,心潮起伏,一时间也理不清此刻心中的感觉,是解脱,亦或是可惜。
卫姌早上起来手腕肿胀地越发厉害了,稍稍转动就有些刺痛。惠娘进来给她梳洗,心疼不已,也不让她动手,梳头换衣之后又拿粥喂她。
吃过之后,卫姌嫌弃气闷,便要开窗透气。
惠娘道:“我的小郎君,天寒地冻的开窗,炭火的热气全跑了。”
卫姌软声道闭户整晚憋的有些胸闷气短。惠娘拗不过她,便去打开半扇窗。卫姌走到窗边,冷冽的风吹进来,顿时让人精神一振。这时下面传来哨声,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仆从正拿着笼子吹哨呼唤那只叫做碧瞳的黑鸟。
这鸟倒真有几分灵性,在枝丫两头来回跳动,撇着头,却不下去。
仆从着急上火,绕着树转了好几圈。
卫姌正看得有趣,只见司马邳缓步进入庭院,手放在唇下一吹,黑鸟便振翅,飞落在他抬起的手臂上,显得乖巧无比。
卫姌腹诽,扁毛畜生竟也懂得识人。
司马邳将碧瞳放入笼中,逗了两下,忽然抬头,视线笔直朝卫姌投来。
卫姌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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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并不露怯,伸出完好无伤的那只手带上窗户。
司马邳一行早晨收拾好离开,阮珏主仆的牛车护卫也跟随在后。
黄芷音将门外车队出行的情况描述给卫姌听,还议论了阮珏一句,“那女郎倒是胆大。”她忽然压低声音道,“妾听闻,天子体弱,并无子嗣,琅琊王乃成帝正统,大有可为。”
卫姌没想到她连这些士族上层的秘闻也能得知,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黄芷音面露得色,道:“小郎君别看黄家并非士族,但于江夏与众多士族交好,便是建康的消息也知晓甚快。”
卫姌知道她有心表现,赞道:“姐姐进我卫家,实添助益,我二哥之幸。”
黄芷音听了心下舒坦,便与卫姌多聊了起来,“那个阮氏女郎,可是谢家表亲那位”
卫姌讶然,“姐姐竟连她都知道。”若说天子体弱的消息上层士族偷偷讨论,阮珏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女郎。
黄芷音心道,还不是嫁入卫家前特意下过功夫,阮氏女郎曾来过卫府门口,被黄家人看在眼里,着力打听过一番,才知道一些她的消息。
“小郎君不知,听说谢家已有意为谢宣定亲,只是不知会是哪家女郎,”黄芷音道,“可惜我们家女郎不在了,外人皆道谢宣芝兰玉树,是难得一见的佳公子,着实可惜可叹。”
卫姌听到她说“我们家女郎”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在说自己。
黄芷音见她脸色稍淡,立刻止住话题,又扯了些其他说笑。
又在驿舍歇息一晚,第二天清早,卫姌等人用过早食不久,就有侍卫来报,说罗家郎君已到门前。
惠娘正要给卫姌手腕重新换药。
黄芷音说让罗家郎君久侯失礼,她先下去见礼。
惠娘见她走了,这才做了个松口气的表情,“钊郎君这位妾室,一开口就没个停的时候,好一张巧嘴,天上飞的,地上跑的都逃不过她说。”
卫姌被逗笑出来。
惠娘又道:“只是一昧显摆能耐,失了气度,寒门与士族沟壑深着呢。”
罗弘在楼下刚坐下,就见楼上徐徐走下来一个年轻妇人,打扮的十分鲜艳,容貌艳丽,举止大方。他站起身做了个揖。
黄芷音道:“妾黄氏,我家小郎君在换药,请郎君稍候。”
罗弘心想这定是卫钊新纳的妾室,笑着道无妨,黄芷音和他寒暄几句,回头叫来婢女,令那四个美婢马上收拾出来。既然罗家郎君已经来接,稍候就可以出发前往豫章。
罗弘坐着,没一会儿就见楼上依次而下令元子雎等人,时下男女之防并不严苛,他一一打量过去,心中叹了声敬道兄艳福不浅。
等众女都上了牛车,侍卫在驿舍外等候。
黄芷音抬头唤了声:“小郎君。”
罗弘抬头,看见卫姌走下来,却是被惊了一下。
刚才已经见了各色美女,却没想到这小郎君更甚,翩翩若画,是个清丽明净的美人。
卫姌来到罗弘面前行礼,“罗家兄长。”
罗弘眼里还残留着一丝惊艳,脑子还混沌一下,心想这怎么是郎君呢,比女郎还美。
见卫姌好奇看过来,他张了张口,也不知怎么声音有些虚,“你……你是玉度吧。你二哥和我说了,要我照顾你,放心吧,豫章地界,我罗家还是称得上数的,保管你周全。”
卫姌见他开口不伦不类的,笑了一下道:“如此全听兄长安排。”
她这样真是非常好看,皮肤晶莹剔透,眉眼含笑,一种介于男女之间的美,纯粹得让罗弘心一颤。
他来之前还以为卫家小郎君应与卫钊相似,是个英武爽朗的少年。直到见了卫姌,他突然明白,为什么卫钊写信要他来接,这小郎君像个娇养的少年,确实容易让人担心。
“走吧。”罗弘率先走出驿舍,刚迈出两步,手脚同向,侍卫都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
到了外面,卫姌上了牛车,罗弘也跟着进来。
“外面风冷,我和你同车,路上也好说说话。”
这原本不需要解释,但罗弘不知怎么就说出口了。
卫姌点点头,也想趁着这个时候了解下豫章情况,也了解一下二哥的朋友,罗家,当然就是豫章本地士族的三姓之一。
原本要陪卫姌的惠娘坐到后面的牛车上。
侍卫一声喝令,车队起行。
罗弘看了卫姌一眼,想起个话头说什么,平日他应酬往来最是拿手,但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第一句就犹豫起来。
作者有话说:
33
第33章 江右
“罗家兄长, ”卫姌斜倚着垫褥,将原先惠娘备好的手炉递了一个给罗弘,“车上冷, 先拿着暖手。”
罗弘接了过来, 踹在怀里胸口都有些发热。罗弘前几年曾学过武,虽说不是什么好身手, 但强身健体,胜过一般士子许多。
豫章,江右之地,自古以来崇尚的都是隽秀清雅的人物。
罗弘对卫姌天然就感觉多了份亲近, 说道:“你与敬道兄真无一分相似。”
卫姌心道何止是我,他与全家人都不像,便笑道:“二哥勇健,我自不如。”
罗弘道:“敬道兄尚武,你一看就是尚文的路子,没有高低之分,哪有什么不如。”
卫姌问道:“罗家兄长与我二哥怎么相识的”
罗弘道:“我们可是同窗之谊, 当年在吴郡同拜儒师, 别的士子我都看不上,唯独你二哥,一瞧就不是寻常人。我着双眼可毒着呢, 看人就没有不准的,后来……”
卫姌见他说得正来劲,戛然而止, 好奇地看着他。
罗弘咳嗽一声, 后来为个伎子卫钊和他与吴郡当地几个士族子弟争执打闹起来, 被府衙的人带走, 第二日差点没把老儒师气得一口气闭过去,后来直接几封书信给了各家长辈。
罗弘原本最是随性一个人,嬉笑怒骂全由心,这段年少争风吃醋在吴郡闹出偌大动静的往事,他也曾吹嘘过多次,但对着卫姌澄澈的目光,他心里不知怎么的,直觉不能乱说,打了个含糊,道:“后来路见不平我们和当地恶霸打了一架,那真是天昏地暗,凶险万分,好一场苦战,幸好你二哥和我身手矫健,这才全身而退,如此结下生死交情……”
他还没说完,卫姌已经噗嗤笑出声,越笑越乐。
若是旁人在罗弘说的正兴起的时候这样笑,他必然要恼怒,但看着卫姌眉眼弯弯,他这气也生不起来,自行开解道,“我说的有这般有趣”
卫姌道:“是为伎子呷醋和吴郡子弟闹将起来,后来被各家长辈教训的那桩事吧”
罗弘脸一红,立刻道:“谁在背后瞎编排,明明是我们看不得吴郡那群人霸道行事。”
卫姌道:“我伯父说的。”
卫钊这番事迹作为家族不学无术的范例,卫姌与卫胜不知听了几遍。
罗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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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色道:“……伯父所言甚是,是我们太年少轻狂。你们这些小的可千万不要学。”
卫姌差点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样子逗乐,忍着笑意聊起其他事来。
车轮辘辘,罗弘笑着将与卫钊相交的往事说来,不知不觉聊了许久。
卫姌提了句想知道豫章风土人情。
罗弘饮了杯茶,道:“要说豫章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便是人也要美一点,”他说到这里,瞧了瞧卫姌,忽然觉得自己说的也不尽然,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吃的玩的喝的,哥哥就没有不知道的,哪家的酒要香一些,便是藏在市井深巷里我也能找到,日后哥哥定然带着你好好玩一玩,再过两个月,章江有赛舟之戏,到时满城尽出,正是游玩散心的好时候。”
卫姌听他眉飞色舞讲的都是游乐事,大致也猜到他就是士族子弟中纵情享乐的那一类。
“罗家兄长,”卫姌趁着他说话的间隙问道,“我将拜入赵博士门下,不知他脾气如何,又有何喜好”
罗弘道:“我与你二哥是生死之交,你不用这般生疏。”
叫罗家兄长自然是有礼,但也显得有些疏远。
卫姌想了想道,“罗兄”
罗弘道:“叫哥哥也无妨。”
卫姌露出个笑,有些狡黠,“赵博士到底如何你还未说。”
罗弘到真是个地道的豫章通,可说是无事不晓,他道:“赵霖博士,祖籍原是洛阳人士,儒学世家传承,永嘉之后就到了豫章,家中三代就是国学博士,只是寒门出身,一直也没有得到朝廷征召,他们家精通老庒两书,名气不小,后来开始收徒之后,倒是有不少士族高门把子弟送来跟学,不过他们家也招了不少寒门子弟,到时你去了就知道。”
卫姌点点头。
外面车速渐渐缓了下来,门外车夫问道:“小郎君可要下来歇息片刻。”
罗弘打开厢门,看见前方有个亭,原就是供来往旅人歇脚的,回头招呼道:“玉度,久坐无益,先下来走一走。”
卫姌放下手炉,从车里钻出来。
罗弘回头看见她那只伤手伸出来,裹了厚厚几层。
刚才在车上卫姌的手藏在袖里,他并未看到,眼下惊讶道:“怎么伤的”
卫姌把手缩了回去道,“无事,练字不小心碰伤,过两日就好。”
罗弘却是个人精,心下有所思量,道:“玉度,若是有人伤你,只管说出来,前面就是豫章,我还不信有人在这放肆,欺负我罗家的亲朋好友。”
卫姌轻咳一声,连连说只是不小心,心里想的却是,本地士族盘踞多年,难免骄矜,却不知随着桓氏掌权,朝廷忌惮,江州一地已经成为两方博弈的重点,本地士族稍有不慎就要卷入其中。
她想着日后该在什么时机提醒罗弘一两句。
休憩片刻,卫姌吃了两口点心又喝了一杯热茶,重新上车。
罗弘上车之前还向仆从问了句手炉是否换上新炭,他日常性情疏散,从不关心这种小事,刚才下车没一会儿功夫,看见卫姌被冷风吹得面色发白,情不自禁就过问一句。
上车之后罗弘自己还觉得奇怪,他家中兄弟姐妹也不少,倒从未有过这种体贴照料的经验。
不过转念一想,他那些兄弟又有哪一个及得上玉度这般灵秀乖巧。
要真有,他也肯定疼着宠着,别无二话。
一行人继续行路,整整一日,到了傍晚时分来到豫章城下。
有罗家侍卫在当然是畅行无阻,罗弘进门之时与看门将领说了两句,回到车上神色却和刚才略有不同,显得沉稳了些。
卫姌好奇看他两眼。
罗弘道:“倒是奇怪,这两日来豫章的人真是不少。听说就在我们前面,琅琊王都来了。”
卫姌已见过司马邳,当然不觉得奇怪,问道:“兄长在意”
罗弘笑了一声道:“朝廷自南渡一直对江左江右之地都以安抚为主,如今却叫琅琊王来,这里面要说没点事都不寻常。”
卫姌微微抬了下眉,刚才还以为他是个正事不理的浪荡公子,没想到对局势的反应也极为敏锐。
罗弘道:“好了,不说这些,我先送你们去敬道的宅子,今天先安顿,休息几日,哥哥再带你去领略豫章风光。”
卫姌浅浅笑着应了一声。
一行车马入城,往南而去,很快到了一片高宅大院的区域。罗弘指路,很快停在一处宅院前。
这是卫钊封了建武将军后置办的宅子,卫家人出发前就派人先做了修整,现在看来,只外表大小就与江夏的卫府相差无几。
黄芷音赶了一天的路本是疲惫,看到眼前的府邸精神大振,指挥仆从搬运行李,很快带着一众美婢侍从浩浩荡荡进府去了。
卫姌和罗弘作揖道谢。
罗弘脸上笑嘻嘻的,不见正形的模样,道:“都说了你就是我的弟弟,别和哥哥客气。”
卫姌看着他带着侍从离去,转身进了府内。
罗弘离了卫家,仆从问他是否回府。罗弘刚要点头,忽然想起清早出门的时候,似乎是听说邓家在揽月阁设宴,请了不少人去,他调转马头道:“走,去揽月阁瞧瞧。”
抵达揽月阁时外面天色刚黑,灯光从阁楼里透出来,远远看着仿佛玲珑宝阁。士族子弟举宴,当然不会干巴巴地喝酒,今天邓家带的是家中私伎,全是身形苗条细腰纤纤的美人。
罗弘向来熟悉这种场面,上得楼来就与众人嬉闹调笑,很快就和熊谦熊茂等人坐在一处饮酒。
熊谦道:“你去了何处,这个时候才来,错过了重头戏。”
罗弘问道:“什么重头戏”
熊谦道:“邓家竟与琅琊王相识,刚才只露了个面就走了。嘿,这琅琊王男生女相,是个好相貌,看着倒不像传闻那样脾气古怪。”
听到“男生女相”,罗弘嗤笑,“你这熊眼岂会识人,男生女相,你孤陋寡闻而已。”
熊谦听不得嘲笑,“你倚红偎翠的,难道什么时候连小倌都弄上,才变得见多识广了”
旁边几个听得都笑出来。
要说男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罗弘向来不曾沾染此道,于是本地弟子一个个都注意过来。
“放屁,”罗弘饮了酒,心口发热,说道,“你可曾听说过卫玠”
“你说的不就是卫家郎君的先祖,”有人道,“提这个作甚,他再再是天下少见的美男子,我等也见不着。”
罗弘道:“敬道之弟,容貌胜女,江右之地无人可及。”
熊谦等人自然不信,这时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说的不错。”
罗弘抬眼看去,看见在后座的桓歆。
作者有话说:
34
第34章 拜师
罗弘刚才上阁来就连饮几杯酒, 这群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江右子弟毫不客气,给他叫的全是烈酒,后劲醇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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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两颊浮着红, 瞅了眼桓歆。心道此人不敷粉了倒是顺眼许多,他道:“你见过玉度”
桓歆没吭声。
倒是旁边熊谦熊茂兄弟偷偷拉了他一下, 使了个眼色。
罗弘恍然记起,“你上次捉了玉度。”
“哎呦,哥哥,你这喝了几杯就醉了。”熊茂赶紧让一旁服侍的伎子倒酒, “上次是一场误会,叔道原不过是去找婢女问个话,谁知天黑没看清,反把卫小郎君带走了。”
这原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卫钊为了找弟弟,将罗熊两家的侍卫全借了去,还在城门□□箭示警, 江右子弟们都有所耳闻, 此时当着正主,众人议论纷纷,嬉闹一团。
桓歆狭长的双眸微微一眯, 却也没理会周围说些什么,问道:“他到豫章来做什么”
罗弘一听就明白了,这个“他”问的就是玉度。他道:“来游学拜师的。”
伎子身体软软地依偎过来, 调笑地冲桓歆一笑道:“那卫家小郎君真是美男子”
桓歆没答。
罗弘笑着反问:“我亲眼所见, 还能假的不成。”
伎子便问何时能见到卫家小郎君。
罗弘倒是想把卫姌带出来让江右子弟们瞧瞧, 如同怀揣珠宝, 急欲展于人前,但他酒意虽浓,还是想起卫姌年纪尚小,道:“不急,人就在豫章,总有见着的机会。”
伎子们说笑几句,有人斟酒有人取琴来奏,席上重又热闹起来。
只桓歆身边的伎子觉得有些奇怪,任她撒娇卖痴,桓歆却像失了神,半晌不给个回应。
伎子嗔道:“郎君想哪家娇娘,妾蒲柳之姿,难入郎君眼吗”
桓歆端起酒杯一口饮尽,推开柔若无骨贴在身上的伎子,独自出去如厕。走到外面,被冷风一吹,脑子倒逐渐清醒过来。刚才听罗弘提起卫小郎君,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响。三个月前的荒唐事,便是今天想起也觉得臊得慌。美人他见过不少,但当日见到卫小郎君,只觉得他容频娇丽,胜过以往所见女子,又被他是郎君而非女郎的事一激,头脑发昏,竟然想直接把他带走。
事后他收到父亲遣亲信送来的家书,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让亲信就地刑罚,打了他三十军棍。
桓家内部家法甚严,尤其是桓温,忙于政事,若有人做错了事,不论是儿子还是部曲,一律家法军法伺候。桓温还在信中呵斥他,让他别起什么歪心思,不然下一次军法打断他的腿。
桓歆对父亲信中所言毫不怀疑。至于歪心思,他当然也知道是什么。
士族之中男风盛行,桓温这是在警告他。
桓歆养伤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过了元月才出来和豫章士族子弟应酬。没想到这一次听到卫小郎君的消息。
他想到桓温警告,就该离那小郎君远些,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听到卫小郎君的事,总是不自觉地格外留心一些。
桓歆沉着张脸,回到席上,看那群年轻子弟嬉闹。
卫姌送走罗弘走进卫府。黄芷音已经前后走了一圈,精神甚好,她指挥仆从将一些急用之物全收拾出来,又很快将后院居所一一分配。这本就是卫钊的宅院,和江夏不同,几个美婢可以各自居小院里,自在许多。不过黄芷音安排居所时也有自己的心思,令元子雎这两个比较得卫钊宠爱的离正院远一些,佩兰肖蕴子则居中,黄芷音自己则紧靠正院。
她出嫁时带着自己奶媪,人称吕媪,心疼地给她揉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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