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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阮旅深感窝心, 走上前拍拍花芽的肩膀说:“下次救人可以再尽心尽力点。虽然你是军属,但政治角色还是百姓嘛。”

    花芽有些没听懂,顾听澜把巴巴列夫往地上一扔, 无情地挥挥手叫人抬走。

    他跟花芽说:“老百姓出手的高度跟军人出手的高度不一样。小妮子, 你这次帮你男人狠狠出了一口气呢。”

    花芽有些不放心:“真不会影响不好?”

    周政委说:“你一个小老百姓, 只不过是好心要救人嘛。我们都听到巴巴列夫昏厥之前还在感谢你,不用担心。天塌下来还有顾听澜同志嘛。”

    顾听澜笑道:“您别吓唬她了, 就两个酒鬼而已,但凡在苏联有点背景也不会被弄到这里来。他们想要上升高度都上升不了,酒后摔跤被身为老百姓的女同志所救后还要倒打一耙的事情,他们没脸干出来。”

    没事就好。看着人已经被抬走, 花芽也不演了,低着脑袋瓜想把军大衣的扣子扣上好回家。

    顾听澜走过去,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帮她把扣子一颗颗系好。这种旁若无人的态度,一度让阮旅和周政委等人反过来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伟民跟着车一起去部队医院, 总体来说问题不大, 伤到哪里没伤哪里也都是咱们自己人说的算。

    往家走的路上, 花芽想起他们老是在嘴里提的那个人,问:“他们说的叶老师就是你告诫我需要保持距离的那个男人么?”

    顾听澜不愿意从花芽的小嘴里提到别的男人, 应付的点点头说:“对。”

    花芽感觉到他的敷衍中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今晚发生了些事,又是天寒地冻的半夜。顾听澜不舍得花芽走回去, 叫了个吉普车把他俩送到西院家属区门口。

    隔日, 礼拜一。

    花芽也不穿军装了, 把毛坎肩加在高领毛衣外面,又套了件厚棉袄。鞋柜上方挂着厚棉帽, 戴在头上可以把脑门、耳朵和下巴全捂上。

    棉袄帽子穿戴好后,花芽伸腿把旁边的小凳子拖过来,坐在小凳子上吭哧吭哧套棉鞋。

    脚丫子刚踩上就知道顾听澜帮她把里面的鞋垫换成新晒好的。脚丫在鞋子里舒服的拱了拱,一早上的心情又好上三分。

    家里头很冷,外头更冷。

    昨天半夜回来还没下雪,早上起床看到窗外一片厚实的白色。

    今年顾听澜的煤炭票早早拿回家,还找人用烟票多换了些煤炭票回来,就想着要把家里的炉子烧的热乎乎的,不能再冻着小妻子。

    奈何煤炭票拿回来,煤今天刚到。

    花芽把五百斤煤炭票妥善地放在棉袄兜里拍了拍,打算下了班以后跟周文芳一起去供销社登记排队领煤。

    大多数家属没有院子,每个礼拜可以在供销社领一次。其他时候煤就堆在供销社后面,用大块的防水布罩着。

    楼洞口,融雪带泥。

    顶上的红砖外沿有四五个半截的冰溜子。

    也不知道是谁怕冰溜子砸到出行的人,早早的敲了扔到小路旁边的草丛里。花芽心中有个人选,走过去的时候唇角一直带着笑。

    还有两天就要封岛,封上岛就到了腊月天。

    腊月天再一过,就是春节。

    花芽此时来到部队整好一年。

    她先到三食堂买了碗大米粥和咸鸭蛋,小肚子能装,又到隔壁窗口买了份夹腌菜的烧饼。

    端着盘子找座位的时候,遇到来吃早饭的赵雪和赵雨俩姐妹,打了招呼以后,赵雪给花芽抓了把新炸出来的花生米。这是她们带过来下饭吃的。

    “脆生生的可好吃了。”赵雨又给花芽抓了一把:“我姐炸花生米舍得放油盐,我最喜欢吃她炸的花生米。”

    花芽捏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嚼起来真是满嘴都是花生的香气。

    花芽跟她们坐在一起,一边吃早餐,一边说了会儿闲话。突然有人扯了扯她的麻花辫。花芽回过头,见到是周文芳。

    周文芳说:“早上睡懒觉了吧,辫子又扎歪了。你先吃饭,吃完我帮你重新扎一下。”

    她没要赵雨给的花生米,夹了几颗花芽碗里的尝了尝:“真是好吃,一点胡巴味儿没有。可惜我早上这个吃多了会积食,下回我带花生米和油找你们去,让雪儿帮我炸点。”

    赵雪说:“还用你带什么油,要是不嫌弃我今天早上炸的油只用了一遍,还是亮澄澄的。我家里专门留着炸东西用呢,我就给你用这个油炸了。正好我也要把过年用的丸子慢慢炸起来了。”

    一说炸丸子,花芽忍不住说:“去年我就听人家说你炸的鱼丸子特别好吃,还有萝卜丝丸子和糯米丸子,还有夹了豆沙的豆沙丸子。”

    赵雨哈哈笑着说:“大姐,你看小花早早就惦记上你的手艺啦。”

    花芽嘿嘿了两声说:“我提供半桶油做手续费。”

    “那我太谢谢你了。”赵雪知道花芽家条件好,她自己每年又要替不少人炸丸子,虽然人家也给点油,但也不会一出手就是半桶的给。想着多多益善,今年炸东西得油有了着落,赵雪高兴地说:“那我给你用第一拨的油炸,你想吃什么丸子就跟我说。”

    周文芳也想炸点,可她吃的少,每次三五颗就够了。正在犹豫的时候,听到花芽说:“你就别另外炸了,我们家一人少吃一筷子就给你的省出来了。你吃点东西小鸡啄米似得,别叫雪儿费那个闲事。”

    “行吧行吧,求你们家多给我省下一口。”周文芳笑着说:“我最近把烤炉改造了一下,正在学着烤果仁面包。要是成功了,过年给你们一家送几个过去。”

    花芽叹气说:“哎,就你这手艺,八成今年我没这个口福咯。”

    周文芳听了气的扯她的小辫子。四个人吵吵嚷嚷吃完饭。

    等赵雪和赵雨两人走了后,周文芳跨坐在凳子上给花芽编麻花辫。

    她嘴巴里还不忘叨咕:“都结婚的人,梳个头发还像个毛头丫头,我之前是不是教你要对着镜子先用橡皮筋把两边的头发揪对称再编?睡一觉又给我忘到后脑勺去了。”

    花芽不喜欢编两个麻花辫,可她自己编不好独辫。每次编都要拆开重新弄两次,搞得她好烦躁。

    现在就连顾听澜编麻花辫都比她编的好,要是早上她能及时起来,就能收获一个心灵手巧的顾八斤编的麻花辫。要是睡懒觉就只能自己动手。

    索性现在出门就戴帽子,图书馆里还没开始烧煤,她不用摘帽子就想着偷个懒随便编了一下。

    花芽喃喃地说:“我就是喝粥喝的太热,不然也不会摘帽子。”

    周文芳往她后背拍了一下:“坐好!”

    花芽马上坐的溜直。

    周文芳飞快地帮她编好头发,两股麻花辫紧登登的。扯的花芽头皮疼,就跟小时候她娘给她编的时候一样。

    她想要揉揉头皮,被周文芳打下手。

    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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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芽和周文芳走到门口,遇到高婶子和大芳姐两个人,她们身后还跟着小聂连长。看起来是要检查家属食堂的后厨卫生情况。

    高婶子见了花芽喊了一声:“下午到活动室开会,这次别又给我装迷糊不出席。”

    大芳姐也跟花芽说:“上次我缝的衣服袖子秃噜了,下午带过去你帮我看看啊。”

    花芽脆生生地答应下来。

    周文芳见识道了:“一早上你比你们家大团长还忙。”

    花芽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周文芳不知道。

    花芽说:“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日子,你还记得么?你当时都不跟我说话,你见了顾八斤冲了上去,说你是高婶子——”

    周文芳的脸一下黑了,她赶紧捂着花芽的嘴手动让她闭嘴。

    那简直是她的黑历史。

    现在想想知道自己那时候做事太莽撞,怎么在一位刚到部队的姑娘说那种话。多亏对方是花芽没有记恨上她,还跟她处成了好朋友。换成别人,得做仇人了。

    花芽捂着肚子笑,又被周文芳锤了几下:“好好的别给我提那时候。”

    花芽还手还反嘴:“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俩人正闹着,突然有人从食堂门口出来。她俩赶紧站好,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俩人嫌弃的手挽着手往图书馆去。

    不挽着也不成啊,抄近路过英雄碑那块,地面上都是大冰块。动不动就有家属从这边出溜到对面去。

    到了图书馆阅览室,不知道谁一早上把窗户打开了。

    呼呼的北风往室内卷。

    花芽和周文芳俩人分头把窗户都锁上了。

    登记桌上还是那些东西,借书的登记册、借阅流程、借阅时间等。桌子旁边的椅子上,被花芽织了两个花里胡哨的小屁垫盖住。

    做棉衣剩下的棉花全让她塞到这里面来了,坐在上面软软弹弹的。

    今天陡然降温,她俩偷懒不想拧抹布擦桌子。花芽用鸡毛掸子往桌子椅子上扫了扫。

    天气实在不好,过来借书的人没两个。周文芳坐在一旁不断地跺脚,花芽低头一看,嘿,这小浪蹄子居然没穿棉鞋。

    花芽跟她嘚瑟:“我垫了双层鞋垫,八斤给我垫好了才去上班的。”

    周文芳说:“不用可怜我,臭脚丫子垫你自己留着用吧。”

    “我又没说要给你。”花芽晃了晃桌子下面热乎乎的小脚,笑着说:“我晚上回家做栗子面窝窝头,你想吃不?”

    “栗子面?我还真没吃过。”周文芳站起来,从桌子下面的抽屉翻找:“咦,你见我放在这里的热水袋么?”

    花芽说:“没见到呀,不然找个玻璃瓶灌点热水得了。”

    花芽记得二楼有,起来扭了扭腰说:“我去帮你拿。”

    花芽哒哒哒往二楼跑去,翻找了一下,找到很早前从医院吊水顺回来的葡萄糖的瓶子。这东西到了冬天是个宝贝,倒上热水塞到棉衣兜里能热乎一上午。

    花芽找到玻璃瓶,又到开水房给周文芳打热水。她看到周文芳小嘴都白了。不知道是忘记涂口红还是冻的。

    回到一楼,阅读室里多了一个人。

    谢伟民坐在登记桌对面,把手里的信封推给周文芳:“电报在里面,别人怎么发来的,我就怎么拿过来的,半个字没看。”

    这话说出来鬼都不信。

    周文芳接过信,指尖冻的发紫。谢伟民看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大大的军绿色热水袋递给周文芳。

    周文芳二话不说收下了。

    花芽在他们身后看的啧啧称奇。

    这是什么神奇的相处方式。

    “我不是特意给你带的,我——”

    周文芳接着他的话说:“你虚,走哪里都要抱个热水袋,我没说错吧?”

    谢伟民强咬着牙说:“是,我虚我虚我虚!”

    花芽在后面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你虚你就补补呗,我家晚上做栗子面窝窝头你吃不吃?就是传说中慈禧太后吃的那种,特别补。里面我要放蜂蜜的!”

    谢伟民吁出一口气,站起来准备找本书修身养性一下:“什么面的玩意它都是窝窝头,我谢谢你啊,不用了。”

    “诶,你等会我。”周文芳叫住谢伟民说:“我写完你帮我带过去。”

    谢伟民站住脚,唇角艰难地勾起一个笑容:“你俩通信需要这么频繁么?”

    “又不花钱,又不用我跑腿。”周文芳把信纸摊开,最近“电报”发的字越来越多,她把钢笔帽套在笔上,不经意似得说:“你要是不想帮我,我就自己去发电报。”

    谢伟民哪里敢让她自己去发电报,她一去发电报不就露馅了么。从始至终谢伟民就没帮周文芳发过电报,全是他以于奇的名义跟周文芳通信。

    别人是于奇,他就是于鬼。

    谢伟民上不了正席,更不敢让周文芳知道。

    他随便找了本书回来,坐在周文芳对面打开书,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周文芳抱着他的热水袋,回着他发的电报,心里惦记的却是别的男人,这个认知让谢伟民心火狂烧。

    这是个什么事啊。

    花芽知道谢伟民可能冒充于奇给周文芳发电报,却不知道周文芳早就看穿这件事。

    这年头姑娘主动追求人的太少,周文芳闹过一次笑话,心里多少不敢往前踏一步。另外也是生气谢伟民这么大个男人连句告白的话都不敢说。只要他愿意主动向前一步,周文芳就敢拉住他的手。

    可谢伟民不但不往前,还往后跑。周文芳恨铁不成钢,就想着要气气他。

    花芽把玻璃瓶自己捧着,坐到一旁看看周文芳,看看谢伟民。

    花芽打心眼里希望他俩能成,谢伟民虽然做人傻了点,他是个好人啊。

    被花芽默默在心里发了好人卡的谢伟民,悄悄偷眼看周文芳给“于奇”写电报的表情。眉眼带着温和笑意,笔下娟秀的字一排又一排.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跟别的男人聊,隔着千里之外还眉开眼笑。对他就是秋风扫落叶,板着一张脸,阴晴不定的。

    心里又酸又涩,谢伟民忍不下去,伸手敲了敲登记桌提醒道:“不是,周文芳同志,你这个电报也太长了点,谁家电报想你写信一样啊?凑合写两个字不就得了?”

    周文芳停下笔盯着谢伟民:“嫌长我自己发。”

    又是这句话!

    谢伟民心服口服,看到隔壁桌子上有英雄墨水。他勾到手上递给周文芳:“天还亮着呢,慢慢写。墨水不够我去给你买。”

    周文芳唇角勾了勾,轻声说:“够的,就是信纸准备少了。”

    谢伟民忍无可忍,倏地站起来。

    周文芳抬头问:“你怎么了?”

    谢伟民深呼吸一口,说:“给你买信纸去,好给那位于奇同志多写几封信。我会好好的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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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电报发给他,你放心。”

    周文芳展开笑容道:“有你这句话我自然放心。”

    花芽到底想着闺女,等谢伟民走了以后,她凑到周文芳身边欲言又止。

    周文芳写了几句停下来,看着花芽说:“有屁就放。”

    花芽捂着鼻子说:“你也太不文雅了。就这样还给于奇写信,要不你还是别写了吧。”

    花芽就怕周文芳好生生写的信到不了于奇那里都被谢伟民看光光。

    周文芳摇摇头,也憋着一口气说:“这信我必须写,还得写的很亲热。”

    花芽往门口瞅了眼,偷偷跟周文芳说:“你就这么放心他给你发电报?被他看了去怎么办。”

    周文芳眯着眼,看到花芽鬼鬼祟祟的表情说:“你怎么突然说这话?以前你也能注意到这种事?”

    花芽心想,这哪里是我现在注意到的,分明就是谢伟民到我家里坐在沙发上说的。

    她既担心破坏谢伟民在周文芳心目中的形象,又担心周文芳给别人的私人信件被谢伟民看见,整张小脸纠结的不行。

    周文芳也没什么好写的,装模作样写了点最近发生的事,就把信纸叠起来。

    花芽见周文芳把叠好的信纸放到谢伟民刚才坐着的桌子上,焦急地说:“你就这么相信他?”

    周文芳说:“当然不相信。”

    花芽:“.那你为什么还要把私人信件给他?就算是发电报这样也不对吧?”

    周文芳说:“我看他还在喘气,我就生气。”

    第132章

    因为下午家委会要开会, 花芽中午跟周文芳俩人简单吃了一口提前到供销社排队登记煤炭票。

    每年发多少票,拉多少煤。领煤登记的时间只有短短三天。

    好在中午吃饭的人多排队的人少,花芽和周文芳俩人堪堪在一点半之前登记上了。

    供销社后身已经传来卡车运输煤炭的声音, 哗啦啦倒下来, 在寒冬之中都是黑黄金。

    周文芳下午去自习室上自习, 跟花芽一起风风火火往回赶。

    “听说北京都是集体供暖了,不需要每家每户自己烧煤。那多好啊, 太方便了。”

    花芽挎着周文芳的胳膊,走了一会儿走热了,把围巾扯到下巴。小嘴呼出一口白气:“咱们这儿什么时候能集体供暖就好了。”

    周文芳说:“咱们这里都是老房子,原来盖楼房的时候也没想着弄暖气道。估摸着短时间是不可能集体供暖。不过我家那块跟隔壁的墙薄, 大家都烧炉子,墙都是暖和的,跟我在北京时候差不多。”

    这可把花芽羡慕坏了。她在林家村,每当到了冬天只能上山砍柴取暖,能烧煤炭的人家算上林家村的富裕人家。

    她还试过自己烧煤, 烧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不如几十年如一日专门烧煤做买卖的人家烧出来的好, 人家的煤烟少经烧, 也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

    她试过几次,后来也想开了, 这都是卖煤人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经验, 要是随随便便一烧就成功,人家也不能靠这个养活一大家子。

    一阵北风刮过, 周文芳缩了缩脖子:“其实客厅上面做好烟道, 大半个屋子都是暖和的。就是脚下冰凉, 特别是我住平房,就像踩在冰面上。”

    花芽知道这种感觉, 她家平房也是这样。屋子里的地面还不如周文芳现在住的平房,还是泥面的。到了冬天,外面冰面什么温度,屋子里的地面什么温度。

    想一想,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有时候还能在冬天往山上溜达一圈,吃着婶子做的梆硬的窝窝头,砸都砸不开。

    周文芳歪着头问:“你乐什么呢?”

    花芽说:“就是想到窝窝头的事。对了,上午跟你说的栗子面窝窝头你到底吃不吃?加糖加蜜做的,就跟慈禧皇太后吃的一样。”

    周文芳听她提了两遍栗子面的窝窝头,笑道:“你这是怎么了?接了栗子面窝窝头的活儿?”

    花芽挠挠鼻尖,不大好意思地说:“还不是昨天在礼堂吃的蜂蜜栗子太好吃,小聂连长说剩下的栗子不好放,就都给我拿着了。”

    周文芳闷闷地笑着,佩服道:“也就是你能从司务长手里弄出来好东西,他可是咱们部队出了名的抠门人。”

    花芽心想岂止司务长给她好东西,就连阮旅和周政委都想再给她戴一次大红花呢。

    昨天半夜回到家,她跟顾听澜俩人洗漱完了抱在一起睡觉,她隐隐约约还听到顾听澜在笑。大半夜的睡到一半开始笑,多亏她胆子大,换谁谁不害怕。

    “既然是司务长给的好东西,这个便宜我就占了。”周文芳走到图书馆大门使劲跺跺脚,把鞋上的雪泥跺了下去:“我吃不了太多,给我几个尝尝就成。”

    花芽跟她说:“栗子面没有苞米面那么实,轻飘飘的一个,我给你拿十个。反正天气冷,放在家几天不带坏的。”

    “成。”周文芳冲花芽摆摆手,让花芽赶紧去活动室开会。

    花芽把脚上的雪泥跺掉后,也冲周文芳摆摆手,进到活动室里。

    这次家委会的会议内容很简单,就是冬期来临,对于家庭用煤用火和防冻方面的宣传。另外有孩子的家庭,尽量让孩子在学习班进行第三学期的学习,跟去年一样,没有特殊原因不要让孩子自行在外面玩耍。

    花芽认真学了学防冻知识,特别是人身上容易冻伤的位置应该如何预防和治疗。

    她记得去年结婚不久,顾听澜就去进行冬期拉练。回来的时候,两只脚上都有冻伤。要是换成现在她肯定会大大方方的拉着顾听澜的脚帮他搓点药酒什么的。去年刚结婚,束手束脚,让她都没发挥好。

    开完会,花芽帮大芳姐把毛衣袖子改好,嘴巴上嘟囔着说:“等你织完都得开春了。”

    大芳姐见花芽穿的圆滚滚的着实可爱,没忍住捏了捏她的小脸,笑着说:“我哪里有你心灵手巧,咱们这边谁要是不跟着你学点织毛衣的样式,穿出去旧款式都觉得丢人。”

    “这有什么好丢人的。”花芽说:“毛衣在乎的还是它的功能性,能取暖就是大头。光顾着美观失去了保暖,那就是顾此失彼。”

    高婶子笑着说:“瞧我们小花同志最近没有白自学,说起话来就跟写文章一样,一套一套的。下回再给我们讲点什么啊?”

    花芽还记得高婶子把她骗到台上念检讨的事,鼻子里“哼哼”两声不吭声了。

    高婶子跟大芳姐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大芳姐跟哄小孩似得说:“听说你要做栗子面窝窝头呀,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啊。”

    高婶子故意说:“我跟我们家楼上的住着那么近,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口福哦。”

    花芽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做的好吃的,她忙说:“有的有的,你们等我回去多做一点,明天有时间都到我家去拿。”

    大芳姐说:“那我得拿个脸盆过去装。”

    高婶子说:“你用脸盆我就用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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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芽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们在故意逗着她,赶紧说:“小聂连长也就给我十斤蜂蜜栗子,做不了那么多。我就留一点给我的八斤和我的一双儿女吃,其他的都给你们行不行?”

    她俩捧腹大笑,大芳姐说:“逗你玩呢,什么话都当个真。你跟你们家顾团长在家里不开玩笑么?”

    花芽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开玩笑的时候很少。顾听澜似乎知道她很容易把玩笑话当真,一般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特意逗她让她苦恼。

    花芽最后得出结论,还是自己的男人疼自己啊。

    这边忙完,花芽得在供销社下班前把煤炭领回去。

    今天是第一天供煤,过来领煤的人很多。

    花芽排了老半天的队,光看着前面人的后脑勺一点意思没有。眼前的队伍半天才往前面走一个人,花芽闲的直望天。

    忽然有只手在她脑瓜顶轻轻拍了拍,花芽双手捂着头烦躁的转过头,看到是下班回来的顾听澜过来了,一下子换了张脸,眉开眼笑的。

    这下有人跟她说话了,她赖赖唧唧地撒娇说:“你怎么才来,我自个儿在这里站了半个小时。”

    “周文芳没在?”顾听澜以为她们俩能在一起,随口问了一句:“她不冷?”

    “她火多大啊,还冷。”花芽跟顾听澜并排站着,前后都有人。她小声说:“你好哥们去了,在自习室里跟人家一起学习呢。还要帮小芳把电报发出去。我看他都能把电报生嚼了咽肚子里。”

    顾听澜怒其不争:“该的。”说着又温柔地垂下头,低声问:“站着累不累,我在这里排队,你上边上歇一歇?”

    花芽不愿意,她就想黏着顾听澜。而且看到这里大多数家属都是独自过来提煤的,她有顾听澜在旁边很高兴。有一个这么会疼人的在边上,其他人见了都很羡慕。

    家属里不少人都会看军衔,哪怕没见过顾听澜,见了军衔也能猜到这位姓氏名谁。年纪轻轻能当上正团级干部的,放眼整个军团也就顾听澜一人。

    这样的人下了班第一件事是跑过来帮媳妇提煤,可不比家里只会吃饭拉屎的臭老爷们强多了。

    高婶子知道花芽要放煤,把一楼102的院子借给她放煤。她本来打算背个两百斤回去,顾听澜说什么都不同意。就算花芽说自己有力气,顾听澜就是不让她背回去,就是舍不得让她干一丁点的重活。

    轮到他们的时候,拿了一百斤煤回去。

    顾听澜把上衣脱的就剩下一个军背心,把蛇皮口袋往肩膀上一扛,跟花芽扬了扬下巴,威武帅气地说:“回家。”

    花芽脆脆地说:“回家!”

    前后都是拿着桶二十斤三十斤往家里搬的家属,见到这样的顾听澜直感叹,这么好的男人都是别人家的!

    上辈子干了什么好事,这辈子遇到这么个男人。

    回去以后免不了也让自家老爷们出来扛煤,又有几个真愿意出来的就不好说了。

    走在路上,顾听澜跟花芽算了一下五百斤煤一个炉子应该能用三个月。他再零零碎碎去落雁山弄点柴火回来,今年冬天算是冻不着小妻子了。

    回到家,顾听澜把煤分好后先去洗了个澡。出来看到花芽还在搓窝窝头。

    锅里已经蒸好不少窝窝头,饭桌上除了这个还有一盘炒好的油渣土豆丝。

    花芽小嘴巴哄骗顾听澜:“咱们俩晚上凑合一口,今天做别的来不及,明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顾听澜检查了一下客厅里搭的暖炉,又看了看烟道有没有漏烟的地方,浑不在意地说:“吃什么都行,不给哥饭吃,哥大不了吃你。”

    花芽抓着一个窝窝头塞到他嘴里,把他的油嘴滑舌堵上。

    栗子面的窝窝头软和,面有点像发面,不是死面。顾听澜吃到嘴里还有股栗子的甜香味。再配上花芽的拿手土豆丝,简简单单还是吃的五饱六撑的。

    顾听澜在厨房里刷碗,看花芽站在厨房门口刷牙说:“今天你猜我接到谁的电话了?”

    花芽想了想,摇摇头。首先肯定想着是她爹的电话,可她爹刚跟她和林云通过电话还寄过包裹,应该不会这么快联系。要说是林回,上个礼拜也写了信,要是没急事也不会打电话。

    顾听澜也没卖关子,把碗洗干净控了控水,一个个放在碗架上说:“还记得我跟你说的那位叶甫根尼么?他邀请咱们明晚到他那边吃饭。会专门给咱们做俄国菜吃。你想去么?”

    花芽不想去,毕竟她刚把他的学生送进医院。

    她跑到厕所漱口,漱完口又跑了回来跟顾听澜说:“必须要去么?那位粑粑先生怎么样了?”

    “粑粑先生没什么大碍,只有两根肋骨骨裂。他觉得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让医生在胸前做了简单的固定就出院了。另外一位斯基先生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轻微脑震荡。跟粑粑先生一起出院的。”顾听澜一个一个回答道:“如果你想去就去,不想去我帮你拒绝。”

    花芽问:“明天过去吃晚餐.马上就要封岛,吃完饭他们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顾听澜点头说:“原定是明天就走,阮旅帮他们往后推迟了一天,后天离开。再晚就要等封岛后用军用直升机送,阮旅心疼机油,干脆就让他们后天坐最后一班客船离开。”

    花芽一下乐了:“他们不是不远万里过来帮忙么.就坐小破船走?跨海大桥不是可以走了么?”

    “跨海大桥可以走,但是阮旅不让走。虽然桥体正式完成,还要等一段时间进行养护。相信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顾听澜笑道:“再说用小破船已经不错了,难道还要开航空母舰送啊?等到萨丁过去会有专门的人将他们送到军用机场,不需要咱们操心太多。”

    即便他们马上就要走,花芽也不想跟他们一起吃饭。主要就是第一印象太差,她不愿意花费时间浪费在这个上面。吃一顿俄国菜又不能升仙,吃完屁股一拍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没什么值得纪念的地方。

    可顾听澜知道叶甫根尼的性格,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他见小妻子不愿意,也不强求。打算第二天直接打电话过去拒绝。

    可没等他打电话,花芽跟他分开,独自走到图书馆门口,就被一位陌生的苏联人拦了下来。

    拦下她的自然就是叶甫根尼。

    第133章

    花芽站在台阶上, 即便如此也要抬着头看对方。

    叶甫根尼的头发也是银色,像是月光的颜色。在冬日的暖阳下很好看。想必他自己也知道这个优点,把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用花芽的话来形容那就是看起来油光水滑, 挺有营养。

    他的眼睛很深邃, 是深褐色的颜色。高挺的鹰钩鼻和厚厚的嘴唇, 显得这个人的英俊中带着一股质朴的感觉。

    穿着一身棕色西装,外面是呢子风衣。到底是来自美丽的西伯利亚, 鼻子冻红了也没见有鼻涕流下来。

    反而是裹的圆咕隆咚的花芽同志吸了吸鼻子,率先开口道:“这位叶老师,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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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甫根尼爽朗的笑了一声,伸出大手要跟花芽握手。

    花芽往他手上拍了一下, 就当意思意思了。

    叶甫根尼了解过这位女士,据说有突出的外貌和突出的性格。

    这两点他刚站在这位面前半分钟就显现了出来。

    他摘下帽子,非常绅士地说:“我是您丈夫顾上校的朋友,叫做叶甫根尼。如果您愿意叫我叶老师,我也很荣幸。这次贸然打扰, 是想为我的学生巴巴列夫和前同事德得斯基表示歉意。”

    “先进去说吧, 这里人来人往的影响不好。”花芽不想跟他站在图书馆的门口让走来走去的人瞻仰。毕竟这时候老外还是很难得一见的物种。他们住在另外规划出来的地方, 被限制往别的地方溜达。

    花芽以己度人的想,也不知道叶甫根尼是怎么进来的, 看他悠然的模样, 应该不会是翻墙。

    “你坐吧。”花芽带着叶甫根尼坐在阅览室,此时阅览室里还没有人。她也不关门了, 大大的把门敞开, 颇有避嫌的意味。

    叶甫根尼见状了然, 但没有多说什么。他把帽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这是我亲自书写的邀请信, 用诚恳和饱含歉意的心,希望今晚能够在我的住处款待您和您的丈夫。要是我早知道能见到您这么一位漂亮优秀的女士,我肯定会备上一束完美的鲜花。”

    没有谁能拒绝列宁国家建筑学院史上最年轻的教授的殷勤,更何况他年纪轻轻不但是正教授还成为了学院的副院长。

    即便巴巴列夫年纪比他还要大上五岁,能够成为他的学生,还是让巴巴列夫很骄傲的一件事。

    可惜鲜花什么的花芽不稀罕,要是鲜花饼倒是能考虑考虑。

    花芽不会绕弯子说话,直白地说:“我还有别的事,不想去。”

    叶甫根尼笑道:“是‘不想去’而不是‘无法去’,对么?”

    花芽板着脸说:“你一个老外要跟我比语文么?”被周争渡在作文里疯狂挑刺的花芽对此格外敏感,甚至在他流畅的中文对话之中燃起了一丢丢危机感。

    叶甫根尼大笑着说:“不不不,我尊敬的女士,你显然更胜一筹。能跟你交谈,让我这个老外很高兴。你的直接让我很喜欢,比起兜弯子,我更喜欢跟你这样性格的人打交道。”

    花芽发现跟他说话居然让她感觉挺舒服的。

    是一种很自然不做作的感觉。但是想到巴巴列夫和德得斯基,花芽又把小脸板了下来,她不能放松警惕。

    这个老外有些不一般。

    叶甫根尼跟花芽闲聊了几句,见她还不松口,便进退有度的将邀请信放在桌面上。他起身把帽子扣在左胸微微躬身,极有涵养的离开了花芽的视线。

    花芽敢保证这件事要是换成顾听澜来邀请,谁要是不去谁就能获得一个套麻袋扛着你跑的顾听澜。

    “刚才那个人是苏联人?”周文芳在自习室听到这边有声音,看到花芽跟叶甫根尼说话就没有过来打扰。

    “对,是来支援我们建设的苏联人的领队。”花芽简单地说:“我已经拒绝了他,他还是把邀请信留下来了。”

    周文芳拿起信封正反看了眼,上面字是用中文写的,并且非常识礼数的写着:花芽女士与顾听澜先生同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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