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带着家钥匙,轻轻扭开,从门口的鞋柜上找到了车钥匙。
他留下一封信:
爸爸,妈妈,我是从未来过来的钟庆,有急事,所以我把车开走了。
明天你们直接去真定大佛寺门口停车场取车就好。
这个时代的钟庆还不知道这件事,你们不要跟他说。
爸爸注意身体,特别是注意饮食,否则明年年底会得肾结石。
妈妈记得带姥姥体检,距离她得糖尿病还有两年。
我高中的抑郁症很快就好了,因为遇到了很好的朋友,后来工作也很顺利,不要为我担心。
钟庆一路开车前往真定市。
父母都认得他的字迹,而且,这个年代的钟庆还没有考驾照……不管他们相信不相信,反正他已经把车开走了。
不过,到了真定大佛寺门口,紧锁的寺门又拦住了他。
谁能想到啊,见神仙的正规途径是买票。
小孙是真定大佛寺的保安。
往日9点,佛寺开门,这个时间点,向来没什么人。一般来说,10点才会迎来稀稀拉拉的游客。
可是今天,他8点半来上班,见到一个模样斯文的年轻人在买票处等待着。
也许是非常虔诚的信徒吧,小孙想。
虽然真定市不是什么热门城市,可是大佛寺还算全国知名,或许这个年轻人,不远万里来到这边,只为朝拜。
同事跟小孙一努嘴:“就他,大晚上就来了,在停车场等着呢。”
小孙:“实在太虔诚了!”
连佛寺售票处都看不下去了,不到九点就给开售。
小孙瞧见,所有工作人员瞧见,这位年轻人捏着票,目的极为明确地奔往达摩殿。
达摩的信徒?那就可以理解了。全世界,或者说全华夏,没有几个寺庙供达摩啊。
小孙不远不近地,悄悄尾随在年轻人身后,只见这位虔诚的信徒走到宽广的达摩殿,对着高大威严的达摩像低声道:“达老师,我是您友情单位的员工!我们在‘绿哟哟’素食餐厅见!这是您最喜欢的餐厅!”
小孙:……
第74章 又见柏寒
钟庆说完这句话后, 就像是怕达摩耳背听不到一样,趁着四下无人,对佛祖塑像多喊了许多声。
“我是灵感集团的员工!”
“我叫钟庆!”
“您应该也认识白琦!他是我老板!”
“‘绿哟哟’餐厅, 急事相见!”
躲在大殿角落,眼睁睁看着年轻人和泥塑像喊话的保安:……
在这里工作二十多年了,头回见到这种人。
在这么严肃的宗教场所这么做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是旅游区也不行。保安走出来不咸不淡地瞪他一眼,钟庆登时尴尬了。
保安要轰人的样子。
可事出紧急,钟庆走之前都怕达摩没听见,又冲着泥巴像高喊一句:“走了啊,我走了,咱们餐厅见!”
保安:……
因为跟父母说车停在大佛寺停车场了,所以钟庆并不打算开自家车走。得亏邱神婆昨天给他钱了, 他打车直奔绿哟哟餐厅。
10多年前的真定市,还不像后来那样整洁。此时刚入冬不久,街边的树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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褐黄色的叶子,街边飘来烤红薯的味道。
他的肚子顿时“咕噜”叫了一声。
从昨天到现在, 他忙着做事,滴水未沾, 腹中空空……
他垂下眼睫,十指纠缠在一起……不知道白琦在那边怎么样了。等找完达摩,他还要再找这边的白琦。
直觉告诉他,这个白琦会很难相信在未来发生的事。
毕竟,他是因为察觉到对钟庆有一点点心意, 就会装死跑掉的那种人……
怎么办啊。
“达老师!”钟庆一下出租车, 就看到了在餐厅门口站着的,脸庞偏黑、阔面大耳、浓眉大眼的达摩。
上一次跟达摩吃饭时, 达摩非常爽朗、随和,连钟庆爸妈都觉得达老师是非常好的人。
这一次,达摩戒备满满,都不愿回应钟庆伸出来要握的手。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灵感怎么会用活人员工?”
钟庆站在路边,冷风吹得他脸疼,他只好缓缓地,把整个事情又讲了一遍。达摩一边听,一边不自觉抱起了胳膊。
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抱起胳膊的时候,完全不相信钟庆的模样。
钟庆:“我知道观音姐姐手机号,您可以给她打个电话,我真的没有骗人。”
达摩:“可谁知道你是不是找骗子来给我打电话呢?”
达摩:“你既然是白琦员工,为什么不先找白琦?”
钟庆:“坦白说,我觉得他更难说服。如果他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不会相信一个人就是另一个人的。你知道他在找阿文吗?”
达摩:……
“你连这个都知道。”
关于阿文的事触动了达摩,达老师仔细思索一会儿:“你说你跟我吃过饭?”
钟庆叹了一口气,只得挑着重点再度继续说:“那天是你过生日。白琦带着我和我爸妈,跟你一起在这个餐厅吃饭……”
达摩摇摇头。
“白琦怎么会带着你和爸妈来这里吃饭呢?他这个人我很了解,独来独往,孤高冷傲。他都没有带着阿文来找过我。更何况一口气带这么多凡人来找我蹭饭。除非他,除非他喜欢你、非常信任你。”
钟庆先是愕然。是吗,原来那时候白琦也在喜欢他吗。
达摩用理所应当的眼神看他:“当然啊,我是禅宗祖师啊,你会带随便一个朋友来看祖师吗?”
钟庆眼眶微微发红,他翻了衣兜,拿出一根笔来:“那您应该也记得这个。”
那是一根很粗的,表面还带着树皮的笔。达摩接过来,震惊地摩挲着这根笔。
“这是我悟道的那棵菩提树的树干啊。我正在做这支笔,可是你,你怎么会……”
钟庆说:“嗯,是您亲自送给我的。”
如果方才达摩的眼神是冷漠、戒备,那么现在则充满了不可思议。他的眼神在笔与钟庆之间来回摆动:“这是白琦当时求着我做的。他想让我做给文曲星君,因为星君特别喜欢文具。白琦想拿来做定情信物啊。”
钟庆更吃惊了,他没有想到这支笔还有这种意义。
“达老师,”钟庆缓缓地说,“白琦后来没有找到阿文,他最后和我在一起了。不过,他朝您讨这支笔的时候我在场,我还不知道他那时就喜欢我。”
达摩认真注视着钟庆的脸庞:“那他一定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了。”
临行之前,达摩又好好地看了看他的笔。
“谢谢你一直随身带着它,我以为白琦会找我要那个紫金钵,那是——”
“是您的头盖骨,”钟庆接话,“白琦觉得餐具不要混用,会传染幽门螺旋杆菌。”
达摩爽朗地笑了:“是白琦的风格,哈哈哈哈哈啊哈!”
“钟庆,我走了,我去帮2023年的你们了!你要加快速度摇人啊!”
“达老师,我明年还会找你来过生日!”
钟庆和达摩来了个击掌。目送他进入到观音塑造的时空漩涡里。
餐厅门口归于安静了。
钟庆叹出一口气,没想到找达摩还是挺顺利的,多亏有这支笔在……昨天晚上,他睡在爸爸车里,排练了一万次和达摩的对话。
他又打了出租车,去他的高中。
连司机都发现,这年轻人的精神过于紧绷,脸色苍白,上车后就惴惴不安地看着两边的街道。
钟庆满脑子都在想。
如果白琦,或者说柏寒也不信任他,一掌把他轰掉,或者非要他现原形怎么办。
如果柏寒给这个年代的他打电话要他们碰面,引起宇宙坍缩怎么办。
又如果柏寒不愿意去未来怎么办。毕竟他是为了躲钟庆都甘愿装死的人,倔强偏执得很,万一呢,万一呢?
文人总是脑洞很大,为未发生的事而担忧。他甚至都想到柏寒为了验证他,拷问地府工作人员名单了……
到时他就说,人资部门有郑米米……哦不对,郑米米在这个时间点,应该在拔舌地狱吧。姬昌老师也没过来上班呢。
四中到了。
钟庆下了车,忽然想起自己大概是没法进学校的。他不是老师,也不是家长,更不是学生啊……
而柏寒和当时的自己,还在这里念书。
他拉好口罩,试探地在门卫那里一晃……
“钟庆!”门卫大爷忽然叫他,“你不是回家了?怎么又回来了?”
钟庆:???“啊?”
“今天一大早,你家里不是来电话吗,让你赶紧回家。你班主任都跟我说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钟庆点点头:“嗯……哦……我家里的事处理完了,我就回来了。”
门卫哈哈一乐:“你这可够快的。你家不是在井县吗,回去还要坐班车。回来了就快进去上课吧。”
钟庆解释道:“因为我爸妈也来了,我们就在石市见面了。”
踩在学校小路,那层碎碎的梧桐叶上,钟庆才认识到:应该是爸妈一早看到自己的车钥匙没了,又看到留言信,认出他的字体。可能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觉得过于荒谬,横竖先把儿子喊回家去看看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这个时空的钟庆坐班车回去了,以他对自己家人的了解,肯定不会今天返校。那他正好可以安安心心地在这个学校里扮演钟庆、找白琦了。
十多年没回来了,看到曾经无比熟悉的教学楼,他心中有淡淡的怅然。
他驻足,望向柏寒的班级方向。隔着这边,是一个篮球场,在篮球场对面,是深灰色的C栋。三楼西边,就是柏寒他们班了。
他惴惴不安地往那边跑去,然而……
“你是哪班的学生?今天全校月考,你在外头晃荡什么?”
钟庆刹住脚步。
旋身一看,呃,这个戴红色猫眼镜框的女人是……姓王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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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张还是姓李的教导主任来着?
“老师,我家里有事,刚从外面回来。”钟庆只得乖乖道。
不能给这个时空的钟庆添任何麻烦,违反校规校级,是要记过处分的。在合适的机会出现之前,他只能乖乖扮演学生钟庆。
在这位已经忘记姓名的教导主任逼人的目光里,钟庆只得硬着头皮,一步步离柏寒的教学楼远去,循着记忆,经过篮球场,绕过教师楼,抵达了自己的B栋。教导主任甚至担心他逃课,在后面跟着他,要一直送他去教室。
的确,每个班级都很安静。
的确,通过窗玻璃看,每个学生都在奋笔疾书。
高二6班,他推开门,跟老师喊了一声报告。
可能因为戴着口罩,身高也没有太多变化,老师只是多看他几眼,就让他坐在座位。
他面对着座位上的数学试卷陷入了沉思。
“已知an+1=an-3,则数列{an}是 A.递增数列 B.递减数列 C.常数列 D.摆动数列面”。
钟庆百思不得其解:这么来看,1等于-3啊?这个“安”是怎么做到的?
对不起了高二的钟庆,你要拿零蛋了。
一场数学考试结束,只有五分钟时间休息。钟庆根本来不及去找柏寒。
接下来是英语……
他们一直考啊考啊,考到了放学的时候,钟庆终于离开B栋,直奔C栋!
哦豁,柏寒的座位是空的!
他在这里惴惴不安地等待。这个年代,柏寒还没有手机。
等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柏寒他们班同学好奇地和钟庆说:“你们晚自习不考试吗?你是不是快迟到了?”
教导主任就跟在他身上安了监控一样,溜达到了这边,盯着钟庆。
没有办法,钟庆只得……跑回到自己的B栋。
他硬着头皮答地理题,又胡乱涂了生物题。心不在焉地看向窗外:竟然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片,在夜空里旋转着。伴随着身旁同学们奋笔疾书的沙沙声。这些同学,他绝大部分都想不起名字了,自从毕业后,此生几乎再未曾相见过。
都是过客了。
钟庆恍然觉得,这好像自己最近的一个梦啊,一个关于初雪的梦境。
梦里是怎么做来着?
他猛然想起来了。他站起来了,跟监考老师说,自己要上卫生间。
果不其然,老师同意了!
趁着如墨的夜色,钟庆飞般地跑着,一直来到C栋,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柏寒教室门口!果不其然,柏寒坐在里面答题!
他看到外面的人,跟老师示意,便径自走了出来。
多年来逐渐模糊的记忆被瞬间拉到眼前,他的学长,那个明朗温暖的穿着校服的柏寒,伸出一只手,接住从天而降的雪片,轻声说:“初雪啊,小庆。”
钟庆说:“是啊,我是很想让你知道。我也以后想和你度过每一场初雪。”
“可是白琦,2023年的冬天,混沌要来了。所以我来找你了。”
他像等待审判一样,微微闭住双眼。
这两天,每个人都在怀疑他,在质问他,他费尽心思在想办法证明。
柏寒听了他的话,向他靠近一步,忽然伸出手。
钟庆紧张得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可柏寒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心疼地道:“混沌不要紧。是你,你怎么这么憔悴,来这里多久了,是不是一直没有吃东西,也没有睡。”
“走,哥哥先带你去吃东西。”
第75章 关于钟庆的两条红鸾星曲线
钟庆很难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两天, 他一直神经紧绷、焦虑不安。担心这边的神仙根本不理会他,担心没人愿意听他的建议,担心出现什么悖论, 担心各种各样的岔子。事实上也的确出了些岔子。
他的神经就跟蛛丝一样,纤细脆弱,稍微风动, 就以为会因为自己而耽误大事。
见了这么多人,都没人关心他吃没吃、睡没睡。
只有柏寒问他。
于是他一时间几乎要哽咽了,只伸手过去拥住了柏寒。
“学长……我……我没事,你快去救你自己吧。”
“不要紧,交给我了。现在,是你的状态比较重要。”
这10多年前的白琦,好好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虽然看出来这个钟庆已经是成年人, 气质比起少年的他成熟不知多少倍,可白琦依然把眼神放得很柔软。他觉得这样的钟庆,就像个漂泊在外被雨淋湿的小狗狗,终于找到主人了, 于是狠狠扑到主人怀中,然后……
可能是因为过于紧张的神经突然放松, 钟庆抱着柏寒,久久没有松开,撑不住的眼皮终于上下合在一起,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柏寒眸色一暗。伸出双臂抱起了他,迈着长腿走出了校园。
钟庆醒来后, 发现自己整个人陷在软和的被子里, 抬起手,不知道何时套上了他高中时期的横条纹纯棉睡衣, 衣服柔软亲肤,他记得是柏寒之前带他买的。
这是他在外租的房子。
卧房关着灯,留一道门缝,他嗅到阵阵饭菜香气。厨房那边还不时传来呲拉呲拉的炒菜声。多么人间烟火又让人难以忘怀的回忆。
钟庆又是眼眶一酸,他蹑手蹑脚下了床,走到厨房,看到他围着围裙的学长。柏寒本身腰窄腿长,在地府办公时如雪松般挺拔,又有丝冷淡的味道。可如今这么矜贵的柏寒,围着围裙,旁边的案板上有一条准备下锅的鱼。
钟庆抱过去,把头贴在学长背后。
“我们……”柏寒察觉到钟庆的动静,一边往锅里搁葱姜蒜,一边淡淡地问,“在未来,在一起了吗?”
钟庆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柏寒发出一道轻轻的感慨:“果不其然啊。”
钟庆又不是知道怎么形容了:“是在从现在开始往后的十多年后,我们才在一起的。”他决定实话实说:“你试图找阿文,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我……我们才在一起了。”
柏寒默许地点点头,他拿厨房纸帕擦了擦手,把红烧鱼盘子往桌上端。桌上已经有了炸茄盒、火腿冬瓜煲、香菇炖鸡,还有两碗盛得冒尖尖出来的米饭。钟庆又是一路眼巴巴地从厨房跟过来,拿着筷子坐到柏寒对面。
“我们……现在不需要赶紧过去吗?你已经流血了。”钟庆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就那么在意……那时候的我吗?”柏寒看着他,“你要再饿一会儿,随时都可能低血糖倒下了。”
“不要紧,我说不要紧就是不要紧。因为观音会把我们送到正确的时间点。咱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影响,微乎其微。她说给你多久时间准备了吗?”
钟庆想起来:“三天。”
柏寒伸过手去,又揉了揉钟庆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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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我没有问题呢?万一我……万一我是个什么妖怪呢?”钟庆垂下眼睫。
柏寒觉得无可奈何:“妖怪敢抱我吗?还有我和你多熟啊?你的气质、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你,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总能认得出,但是……”
他坐在十多年前的灯光下,穿着十多年前让钟庆觉得无比熟悉的衣服,就这么缓缓说话的时候,仍是那个让他依赖到极点的柏寒了。
钟庆嘴唇翕动,还没有说什么的时候,柏寒若有所思地道:“虽然我们那时候在一起了,可我应该对你不太好。”
钟庆抬起头,表示不明白柏寒的意思。
“否则,你从那么远的时间过来,要做这么多事情,找这么多神仙,这么辛苦,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找我呢?”柏寒很轻很慢地说。
“如果是这个时空的小庆,以我和他的关系。他如果要做这种事,会第一时间先联系我,赖着我、拖着我,如果我不愿意过去,他就跳到我后背上撒赖。”
钟庆笑了笑,柏寒给他舀了一大勺汤。他喝了一口,是熟悉的浓滑。
“你对我很好,但是……学长,在这个时空里,你用不了多久,就离开我了。你假装自己死了,一走就是十多年。”
那蒸汽氤氲到钟庆的眼睛上,青年的长睫都坠着透明的小水珠。
“我找了你整整十多年啊。找到后,刚一开始,你还不承认呢。”钟庆轻描淡写地说着,但是语气里有着不甘心。
柏寒定定地注视着他:“我离开的原因是——”
“你实在不能确认我是阿文嘛。你怕我们相爱。”钟庆觉得要实话实说。
“我竟然做出了这种决定啊,”柏寒对此非常诧异,但几秒后,却又了然,坦白道,“我明白了,我最近确实存在过这种心思。身为你未来的伴侣,我此时真的很差劲,对不起。”
柏寒做的饭真的很好吃,钟庆垂着眸,吃完了一碗饭。他们屋外是马路,入夜后,外面会有叫卖烤红薯和糖葫芦的。那声音从十多年尘封的记忆里出土,钟庆一时间恍了神。
柏寒站起身来,要去洗碗。他让钟庆看看鞋柜。钟庆走过去,便看到一串鲜红欲滴的冰糖葫芦。
柏寒背着他说:“我后来又给你买过糖葫芦吗?”
他没有得到回应,正要扭头看怎么回事,忽然一双唇瓣衔住了他。
柏寒放下了碗,他被钟庆推到橱柜边上,被用力地抱住。那嘴唇带着糖衣的甜,舌尖有山楂的酸涩,有这个时空钟庆的青涩与柔软,却又有那个时空的果决和无畏。
这是身在这个时空的白琦的初吻。
钟庆似乎明白这一点,于是加重着这个吻。他含着他的柏寒,温柔的、可以让他依赖着的、那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学长。
嘴唇短暂离开。
柏寒却追逐了上来,就像荒原燃起火焰,冰原瞬间炽热,在钟庆几乎没有办法呼吸的时候,看到他眸子里那些涌动着的、晦暗不明的情绪。
这不再像那个克制又温柔的柏寒了。
完全不是了。
在这个时空的白琦,又或者是柏寒,对学生钟庆只有呵护,那是一种无微不至的包容与关爱。
每每见到钟庆,特别是在这一年,他几乎都无时无刻隐藏着自己的念头。那些不该想、不可说,每天都在心脏里蒸腾,攥紧着他,煎熬着他。
当这样的钟庆,以一种成人的姿态,主动过来亲昵,甚至是无法无天的侵略感,对于白琦几乎是一种灭顶般的体验。
柏寒平息着喘|息,在他耳边问:“我们后来,是谁先追谁的呢?”
钟庆环着他,唇角逸出一口叹息:“我想,应该是我吧。”
瞧见怀中人唇间被他吮出的艳丽色彩,又看着那双带着水光的眸子,柏寒喉结微动,低声说:“你搞错了吧,我很了解我自己。我觉得,应该还是我。”
于是钟庆想起那只达摩笔,他莞尔:“嗯,也许真的是你。”
柏寒又俯身过去了。钟庆伸出手来,贴着他的脸畔:“不管怎样,学长,你是我的初恋。在这个时空,在此时,我就已经喜欢你了。”
窗帘被拉上,灯光熄灭,触感被放大。钟庆听着学长的一呼一吸,察觉着对方那些克制与隐忍的情绪。他在沉迷中想到,人生真的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比如他竟然还能够和柏寒……
在柏寒准备抱着自己去泡澡的时候,钟庆瞬间想明白一件事。他拿起手机,打开仍在运行的红鸾星曲线,果真在这个时间点,两条曲线交融到他的名字里了。
这便是两条曲线的由来了……
十多年前的钟庆肯定不会想到,在这十多年前的厨房,十多年前的卧房,十多年前的浴室,他会和柏寒如此亲密。
后来钟庆贪恋不舍般地抱着他的学长,亲吻他的耳朵与脖颈,对他讲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特别是告诉他,白琦给了自己半个神格。柏寒的眉头才逐渐舒展开。
钟庆又想起来:“如果不是教导主任,我今天早早能找到你的。”
柏寒失笑:“她呀……你知道不知道,她找我谈话,很多次了?”
钟庆:?“不知道。”
柏寒:“他看我们成天凑在一起,怀疑我们早恋。我每次都给她兑几滴孟婆汤,不让她找我们麻烦。没想到还是找上来了……”
钟庆:……
他在疲惫中再度合眼。
这样的学长和这样的月光,这样的晚餐与亲昵,似乎完完全全治愈了他过往的不甘与等待,连那座让他流下不少泪水的坟茔似乎都被移走了,心脏空缺的那一块拼图,被学长填补上了。
“不会埋怨我吗?”柏寒轻轻拍着他,像在哄十多年前的小庆。
“再多亲亲我。再亲一下,就再亲一下……”他的小庆答非所问。
早就不埋怨了。
在遇到你,你抱住我,问我怎么这么憔悴的时候,我就没有埋怨你了。
晨光熹微之时,钟庆缓缓睁开眼,又是外面一条街的叫卖声将他吵醒。这回,有他喜欢的煎饼果子、鸡蛋灌饼,还有甜糯的八宝粥。
柏寒推门而来,鼻尖上渗着汗珠,往桌上放了许多。
“我觉得你应该会怀念这些,所以都买了。”
钟庆拿起煎饼果子,是啊。从高中毕业后,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一次都没有吃到了。小米的香气、酥脆的薄脆,还有跟他肩并肩吃饭的柏寒。一切都遥远得像是一场美梦。
柏寒伸手,拭去他嘴角的渣子。钟庆微微偏头,衔住了他的指尖。
于是又莫名其妙地吻在一起。
几息之后……
“你慢点吃。从井县到石市的最早一趟班车是八点抵达,这个时空的你,大约八点半到这边。我们在七点四十五之前离开。”
钟庆问柏寒:“你有没有手机?”
柏寒就好像料到一般,拿出来一部崭新的:“你还有什么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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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庆先是打开手机的wap浏览器,上网查到了郭钊所在学校的电话,通过传达室,叫了曾晓寒来接电话。
“晓寒,”钟庆字斟句酌地讲,“你这星期就去体检,你得了病,现在应该还在早期。而且我知道你喜欢郭钊,你一定要朝他表白,他大概率会答应你的。”
“如果你没有按照我说的做,病死前没有表白,会因爱成魔,因爱成煞。”
曾晓寒就是猛鬼小雪,这是他入职《灵感》后写的第一篇采访稿,小雪暗恋郭钊变成了恶煞。当时,郭钊看了钟庆的采访稿,还说喜欢这个小雪。
说完,便挂了电话。接下来打给观音。
“走吧,白琦,我们去找混沌。”
第76章 阿文还没有出现?
回程倒是比想象中更为容易。为怕钟庆眩晕, 白琦紧紧把他护在怀中。他微闭着眼,听到白琦一声比一声更加剧烈的心跳。
是的,在柏寒的这个时空, 他们尚未表白,还在暧昧不明的阶段。
钟庆觉得,如果是其他神, 知道未来混沌来了,知道未来的自己在流血,肯定根本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就算观音认为耽搁耽搁也没事。
那些神哪会像柏寒这样啊……理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休息,让他填饱饥肠辘辘的胃肠。
不过这点柔情,再过一会儿就不被允许了。
“对了,你去过去, 除了拉人,除了给刚才的曾晓寒打电话,还有没有做其他改变事情发生运转的事?”
钟庆:“什么?”
柏寒:“观音没和你说吗?为了防止历史改变,你不能掺手太多事情。否则就会像蝴蝶效应一样, 就算你只改变了一件小事,也可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巨大后果。”
钟庆心虚地想起他给未来的山魈打过预防针, 甚至给父母写过一封信。这些都会有问题吗?
柏寒看到钟庆的表情,揉了下眉心:“算了。做了就做了吧,反正还有我在。”
钟庆便点了点头。
学长下颌线逐渐拉直,眼神也严肃起来。是因为他们快要到终点了。他们将见到混沌。
如尖哨般刺耳的锐响过后,钟庆感受到周围的光点淡去, 被晕染成稳定而熟悉的天光。
几乎是瞬间, 从脚尖到落下的足弓,触碰到了坚实大地, 重力回到身体上。
他不大习惯地睁大眼睛,望向四周。朝阳区已经一片昏黄,飞沙走石裹挟着黑色的雪片疯狂坠落,往日高耸的大厦在末日般的景象中呈现模糊的轮廓,宛如一个个巨人。
银色的液体落在钟庆头顶的一个断裂将坠的树梢上,又顺着叶片滑下来,落在他的掌心。
“白琦就位!”学长在他身边喝到。
天空滚动着黑色的云团。
瞬间,四面八方传来呼唤。
“三皇姑就位!”
“达摩就位!”
“观音就位!”
“好的,A组暂时撤退!B组注意安全!”天上一道洪亮的佛音,是这个时代的观音回应。
混沌大吼一声,那声音邪恶、阴郁,让人闻之胆寒。
附近楼层的高空玻璃被震碎,落下尖锐的碎片。
钟庆急忙躲开,视线还没有来得及聚焦,依稀看到天上四道光线呈弧线滑向不同位置的远方,像光明的泪珠。
“钟庆?”他听到一个带着疑惑,些微虚弱的声音。
钟庆循着声音,在一推路边的落叶里看到拿着法杖、浑身是土、脸都花了的泽云观小艾道士。
小艾道士见到熟人后喜不自胜:“钟主编钟老师,我刚才看到我的偶像了!哦快躲开——”
他们避开一个正往下坠落的树干,足以两米长。
“你偶像是谁?”钟庆问。
“雷门火车朱元帅!”小艾喜滋滋,“我终于见到活着的朱元帅了,这是我入了教后最崇拜的偶像!”
混沌来了之后,全国的道士都开始做法协助,而帝都当地的泽云观道士义无反顾地跑到朝阳区支持。
小艾掰指头:“我还看到了太乙救苦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斗姆元君、雷霆都司元命真君……佛教那边不太熟,有弥勒佛、如来佛、植物园的卧佛盖着被子就出来了。”
“你没事吧?都斗法受伤了。”钟庆看着他的膝盖,已经有血渗出来。
“没事没事……”圆滚滚的小艾羞赧道,“我的师兄弟都在斗法,但我不会,我是后勤组。我是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偶像,激动地晕倒的……啊还有观音,观音刚才说什么A组B组,什么意思?”
于是钟庆给他讲解。
根据时空理论,这个时空的神和那个时空的神灵不可打照面,一定要分批行事。按照观音的部署,就是这个时代的神先殴打混沌,其中五个作为主力干将。当这五个干将的战力已经损耗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混沌必然松懈。趁这个时候,让另外五个干将从过去时代来此,用满格的战力重新殴打,就搞它一个措手不及。
小艾道士听得目瞪口呆,钟庆怕他再晕倒,掐了他一把。“走走走,我们去救……救神仙。”
“神仙怎么了?”
“刚才A组的白琦他们正要撤退的时候,混沌一声大吼,爆发了能量,把这些神仙冲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伤,需要不需要咱们帮忙,咱们得去看看。”
正巧,他们身后不远就有一个药店。虽然死死关着门,但是钟庆跟小艾敲了半天,还是进去了,买了三四个急救箱,里面有碘酒、绷带和云南白药、棉球。
当时的光芒泪珠大约落在东城区附近了。正巧小艾有车,他们开着泽云观一辆被石头和树枝砸得坑坑洼洼的车,顺着平安大道往西开去。
一路上了无行人车辆。
帝都的道路从来就没有这么顺畅过。
反正监控也都被砸了,小艾一踩油门,飚出了赛车的味道,钟庆没反应过来,脸差点怼到前座位上,习惯之后……
他想起之前白琦和自己说过的话。
如果混沌战胜了会怎样呢?
天地混乱一片,规则与善意被吞噬,这样的世界,大概就像真正的地狱吧。
“找到一个!往东!”小艾狂打方向盘。
“你怎么知道?”钟庆什么都看不见,到处黄蒙蒙的,而且他被车甩得快吐了。
“我听到了,好多人在念什么‘揭谛揭谛’,估计是观音的粉丝吧,他们肯定看到观音了。”小艾回答。
汽车拐进了东四十二条胡同,路过摄影协会,原本挂在路边围墙的照片被吹散了一地,再往里是青年出版社,果不其然,一堆年轻人蹲在一旁,正在搀扶浑身泥泞的观音。
“让让让让,”小艾下了车,拿出其中一个急救箱,“观老师的鼻子在出血,我来帮帮忙……”
狼狈的观音显然拉近了她与凡人之间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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