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刺目的光一下照进昏暗的客厅,边牧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眼睛,难受地皱紧了眉头。
门外不是什么快递员,一个男人冲了进来。
赵清风没想到屋里居然这么黑,赶紧摸到窗户旁边,把层层叠叠的遮光窗帘打开,顿时天光倾泻……
边牧一时间无处可躲,仿佛撕开了遮羞布,露出了久不见天日的惨白面孔……
赵清风有些惊讶,他知道边牧刚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好全,但没想到他状态还这么差。
可他能怎么办?
赵清风还是硬着头皮道,“小牧,对不起……我、我逼不得已才来找你的,你跟我走一趟好不好?”
边牧人还不太清醒,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赵清风很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抓住他的手,“小牧,求你救救程峰,他和你关系好!他会听你的话,只有你能救他…”
边牧猛然抽回手,这次他听清了,只是太久没和人说话,嗓音都有些生涩,“救……谁?”
赵清风失控地哽咽,“程峰!是我对不起他,他得了抑郁症,在南湾大桥上要寻死……”
“……”边牧的心脏不可遏制地剧烈收缩,眼前阵阵发黑。
赵清风赶紧扶住他,“小牧!”
边牧一时没法说话,狼狈地按住额头,等待着眩晕慢慢过去。
抑郁症?!
寻死?!
程峰怎么会有抑郁症?
他想起几年前和程峰相处的种种,他的状态确实不太对,但也到不了抑郁症的地步……
他抬头看赵清风,“你对他,做什么了?”
赵清风突然声泪俱下,“是我的错,他一直不太对劲,我、我以为等我办了离婚,放他出来就没事了,可没想到他……”
“放他……出来?”边牧愣了愣,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一直关着他?”
赵清风悔不当初,“是我错了,他那时想离开我,还跑到外省躲避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一气之下就……就把他关了起来,但我不是想伤害他!我是打算离婚后拿了抚养权,等尘埃落定,再和他好好在一起……”
“……”边牧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人的自私自利,永远都不会改变吗?他想要子嗣,又想要家产,竟然还想要一个真爱永远等着他,来成全他的完美结局?!
可程峰凭什么要等他?
他一次又一次把真爱放在最后,那还叫真爱吗?!
程峰这两年……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才被逼到这一步!
赵清风见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怕他不肯去,咬了咬牙,干脆破罐子破摔,“小牧,你就看在他是为了你才回来,去救救他好不好?他现在这样,你也有责任……”
边牧一愣,“为了我……回来?”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消瘦的身影,模模糊糊不太清楚,似乎是在……
边牧突然攥紧了双手,“他去过医院?”
赵清风道,“那时他已经跑去外省了,听说你住院他才回来的,不然我也找不到他……”
边牧脸色一白,程峰如果去了外省,那肯定已经打定主意离开赵清风了,却因为自己回来了,结果就是被关了整整两年……
他握紧的拳头不住地发抖,痛苦地闭上眼睛,又是因为他!他是要把身边的人全都害死吗?
赵清风还在不停地说,“小牧,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但现在不是要追究谁责任,你先去救救他吧!他谁的话都不肯听,我只能来求你了……”
边牧没说话,也没动。
他想的很多,其实他去了,未必是好事……
但是……他不得不去啊!
边牧拿了药盒过来,塞了几颗进嘴里,生咽了下去,“走吧。”
“好!好!”赵清风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感恩戴德地扶着他起来。
他一路上喋喋不休,但边牧并不想和他说话,只在车后座上沉默地抽烟,整个车厢很快烟雾缭绕。
赵清风察觉他的脸色不好,回头看了好几次,还是欲言又止。
南湾大桥是市区最高的高架桥。
下车的时候,边牧看到了警方拉起来的黄色警戒线,肆虐的寒风吹得那塑料带子猎猎作响,里面人不少,甚至有几辆救护车待命。
边牧太久没有接触人了,面对黑压压的人群,突然有些不适,被压迫得想吐……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人,几乎是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小牧?”江教授恐慌地扶住他,“你怎么在这?!”
边牧紧紧抓住江教授的胳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江教授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一错眼就看到了后面心虚的赵清风,顿时炸了,“你、你这混账!你害了程峰还不够,还想害小牧是不是……”
赵清风也红了眼,“老师,我也没办法,程峰都这样了,你不想救他吗……”
“这不是你作的吗?!”江教授吼了一句,也没时间和他废话,转身小心地拍拍边牧后背,“小牧,我带你回去啊,别怕……”
边牧抓着江教授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程哥!”
“他……”江教授顿了顿,“我们会处理好的,你的身体不好,不宜大喜大悲,就先回去等我们的消息好不好……”
边牧摇头,声音忍不住带了点哭腔,“老师,程哥在哪?”
江教授看着他执拗的眼神,忍不住叹气,“唉!真是造孽啊!”
他知道糊弄不过去,只好把人带到了桥边。
边牧着急地搜寻着程峰的身影……透过拥挤的人群,他终于看到了坐在护栏外横梁上的程峰,那巨大的横梁和桥体有两三米距离,程峰背向而坐,甚至没抓钢缆,就这么孤零零地坐着寒风中……
他想喊,又怕吓到程峰,犹豫间,竟猝不及防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的身影。
横梁的另外一边,已经有几个人悄悄爬上去了。
最前面的男人跨坐在巨大的横梁上,虽然腰上绑了安全绳,但那里离钢缆还很远,没有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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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可支撑的点,他只能用手撑着,慢慢挪动着靠近……
边牧的身体和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几乎停跳——
是关野。
两年时间,关野的五官已经褪去的青涩,完全是成熟男人的模样,他长高了,也瘦了很多,高大的身体连衣服都不太撑得起来,看得出日子过得并不太好。
边牧眼睛一酸,汹涌而来万般滋味争先恐后涌上心头,他不敢细品其中的酸苦,硬生生把目光转向程峰……
现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其他以后再说吧!
可是……关野和程峰一向不对付,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教授小心翼翼地盯着边牧,见他没有过激反应,这才道,“程峰很长一段时间没音讯,关野去找过他,这次也是关野最先发现他不对劲的,他可能是见过你发病……对这个比较敏感。”
边牧没说话。
而慢慢往前挪动的关野,已经离程峰不远了……
可程峰察觉到有人靠近,突然抓着钢缆,在横梁上站了起来。
人群一阵惊呼。
边牧这才看到了程峰的正脸,瘦得几乎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只剩下个骨架子,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他太熟悉了。
唯一的侥幸也化为乌有,程峰真的病了。
关野赶紧停了下来,桥上的北风实在太冷了,为了绑安全绳,他没法穿太多衣服,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声音,“程哥,我不过去!你别激动啊……”
程峰也不知道听见没有,面无表情。
关野哆哆嗦嗦道,“我知道你是想摆脱赵清风,我可以帮你!我们可以去他找不到的地方,让他没法再纠缠你!好不好?”
程峰没说话,神情冷漠地垂眸看着底下的江面。
边牧缓了缓情绪,刚要说话……
“程哥,你想想老师好不好?”关野突然大声吼道,“老师把你视为唯一的依靠,你要是走了,他该怎么办?他会失去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朋友!”
他忍不住哽咽,“老师会受不了的,程哥,他的病才刚刚好点…我求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程峰还是一动不动,边牧却看见他的手指微不可及地抖了一下。
他终于忍不住出声,“程哥……”
程峰眸色一僵,愣住了。
关野也呆住,他猛地转过头,毫无心理准备地看见了两年未见的老师,那熟悉到刻进骨子里的人……
他整个人都开始发抖,狂喜和悲痛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脸上,最后形成一种古怪而僵硬的复杂表情。
他嘶哑地叫了声,“老师……”
第145章 死别
边牧没有理关野,只是紧盯着终于有了反应的程峰。
当务之急,是要先把程峰救回来……
可程峰只是回头看了看他,又转过头去了。
而关野失控了片刻,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谁?是谁带老师过来的?!”
他红着眼四处张望,目光终于落在神色躲闪的赵清风身上,他咬着牙怒吼,“又是你!赵清风你这王八蛋……”
“呵……”一直不肯说话的程峰,此刻却一下笑出声来,笑得腰都弯了下去,站在横梁上摇摇欲坠……
边牧紧张道,“程哥!”
程峰好不容易止住笑,缓缓转过头来,脸上已经不见一丝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密不透风的悲哀,“小牧,他把你也带来了……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了吧!”
边牧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赵清风能不顾他的病情,把程峰抑郁的责任推到他身上,逼迫他来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赵清风的自私不分对象,所有人都是他的工具而已。
他之前犹豫许久才过来,就是怕自己的到来,会让赵清风的恶劣无所遁形,成为压垮程峰额最后一根稻草……
可他不得不来,他常年受抑郁症困扰,比其他人更有说服力,“程哥,和他没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会好起来的,你只是病了,吃了药就会好的,你相信我……”
程峰却不说话了,低垂着眼皮,眸底是化不开的墨色。
赵清风忍不住喊,“程峰,小牧的话你总相信了吧!他有经验,你只要看医生吃药就会好的,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程峰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赵清风急得眼睛都红了,想劝又怕惹怒了他,忍不住抓住边牧使劲晃了几下,“小牧!你再劝劝他啊!他只和你说话,你快说啊!”
边牧本来就不舒服,被他摇得一阵眩晕,差点站立不稳,他忍住眩晕得想呕吐的感觉,“程哥,我知道你现在不好受,但我都能挺到现在,你也可以的!”
“你先过来,你要是不想去医院,我们就回南村去,和过去一样,就我们俩,安安静静地过日子……”
“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程峰转过脸来,只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是泪流满面。
边牧突然有些紧张,“怎么了?程哥你先过来再说……”
程峰却满眼绝望地望着他,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小牧,他不是关野,我等不到了……”
边牧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刚要再张口问,就看见程峰突然身体前倾,跳了下去……
“程哥!”边牧猛地抓住了围栏,整张脸都煞白。
赵清风嘶吼着扑了上去,被后面的人拉住,他不会游泳,根本没法救人!
他急疯了,拼了命地朝桥下吼人,“救援队呢!死哪去了?快!全都下去救人啊!”
江边的救援人员纷纷入水,但风浪很急,他们离落水位置还有一段距离,而落入江中的程峰并没有挣扎,被江水冲得稍微浮起来一下,就渐渐沉了下去……
刚刚离得最近的人是关野,他眼睁睁看着人掉了下去,就差那么一点……
可他来不及震惊,就赶紧回头看边牧,他的老师整张脸没有一丝血色,摇摇欲坠。
关野咬紧了牙关,他太清楚程峰对边牧的意义,似朋友更似家人,甚至是某种程度上的相依为命,是他没保护好老师的家人,是他的错……
他可以弥补的!
关野往下看了看几十米高的江面,握紧了手里的安全扣。
他应该……可以的!
边牧紧紧攥着护栏,急促地喘着气,整个人都还反应不过来,程峰掉下去了!怎么就掉下去了……
北风刮得越来越大,带着急促的雨滴铺天盖地,下雨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关野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满目眷恋和不舍,那眼神里包含着太多沉重,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察觉不对,紧张地上前一步,“关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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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话还没说完,关野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就突然解开了自己腰间的安全扣,向后坠了下去……
“……”边牧的心脏瞬间重重一跳,双腿一软,整个人直接瘫倒在地上。
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全都是一片空白,整个人是懵的,巨大的恐惧犹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笼罩下来,心脏仿佛都要冲出喉咙。
关野要干什么?
想救人?几十米的高度,跳下去不死也会受内伤,还怎么游上来救人?!
“关野——”
他听到自己陡然变了调的声音,狼狈不堪地扑到护栏边缘,可最终“噗通”一声,那个身影瞬间就消失在风急浪高的江水里。
他在风雨中读懂了关野最后的口型。
关野说,“老师,对不起。”
这是要向他赎罪吗?
谁允许的?!
宽阔的江面仿佛血盆大口,吞噬一个人,就如吞噬蝼蚁一般轻易……
他紧紧盯着关野消失的水面,一动不动。
关野水性是不错,曾经在台风天横跨江面游到孤岛,可那时候是夏秋季节,如今是严冬,还是从这么高的桥上跳下去。
他不敢往下面想了……
所幸隔了几秒,关野突然冒了头,他在水面急促地大口喘气,往上做了个OK的手势,很快又潜了下去……
边牧还是盯着江面一动不动,任由雨滴打在脸上,毫无知觉。
江教授赶紧撑了伞过来,“小牧,他没事…你别怕!”
没事吗?
他刚才明明看到关野的唇色发青,似乎还不受控制地发抖,不知道是受了伤还是冻的……
隔了十几秒,关野又浮上来了,还是一个人。
他没找到程峰,只在水里抬头往桥上看了一眼,雨大了不少,他喘了几口气,又准备潜下去……
边牧张口想喊他上来,可突然有些希翼,万一呢?
万一他真的能把程峰救上来呢?
他不想任何一个人出事!
关野深吸一口气,再次潜了下去……
反复几次后,关野潜水的时间越来越短,动作也迟缓了许多,体力明显耗尽,雨也越来越大了。
边牧忍不住了,大声喊,“关野……”
他的声音很虚弱,根本传不了那么远,可关野倒像听到了似的,仰脸看了过来……
边牧用力挥手,“快上来!”
关野犹豫了一下,那一瞬间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笑,又像是哭,像是高兴,又像是悲哀……
他又做了个口型:我爱你。
边牧的心猛地一沉,绝望地攥紧了围栏,带着哭腔大吼,“上来!”
他不要赎罪!
更不要关野拿命来赎罪!
关野微不可及地摇摇头,他搓了搓已经冷得毫无知觉的脸,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深吸了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扑进了暗黄的江水里……
这次,关野很久都没浮起来。
边牧怔怔地看着汹涌的江面。
二十秒、四十秒…
一分钟多过去了,河面还是没有动静,边牧愣愣地跪坐在桥边,脑子不受控制地乱想,人憋气能憋多久?他忘了,一分钟?两分钟?能这么久吗……
“老师,关野呢?”他转过头问江教授,“他人呢…”
江教授一手撑着伞,一手死死地搂着他,就怕他也跟着跳下去,“小牧,你千万别激动,再等等……”
救援队的快艇已经到达了江心,救援人员换了好几批,但都没有捞到人。
没有关野,也没有程峰。
边牧晃晃悠悠地想站起来,可他双腿都是软的,根本起不来,只得抓住江教授的衣袖苦苦哀求,“老师,你帮我把他找回来好不好?我不想他死……”
江教授老泪纵横,他不知该怎么安慰边牧,只能紧紧抱住这命途多舛的孩子,“小牧……”
边牧求救无门,悲戚的目光越过江教授的肩膀,定定地看向风雨飘摇的江面,他整个人仿佛被抽离了这个世界,唯有心脏跳得极快,咚咚咚,剧痛排山倒海般袭来……
程峰不见了。
关野也不见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关野说对不起,说爱他。
他还没回应啊……
边牧突然捂住脸,失声痛哭,痛到双手揪紧了胸口,恨不得整个身体蜷成一团。
他知道关野是为了他才跳下去。
也知道关野不顾一切救程峰,只是不想他伤心……
可他哪怕自己去死,也不想搭上关野的命!
他还那么年轻啊!
周围的声音变成了轰鸣,记忆也变得断断续续,等他回过神来,四周都是喧嚣的惊呼,他把赵清风按在地上往死里打,一拳又一拳……
死吧。
去死吧。
他从来没有这么希望一个人去死!是这个混蛋,害了程峰,也害了关野!
赵清风倒在地上狼狈不堪,满脸都是血混杂着雨水,血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染红了衣襟,人却还在笑,“你杀了我吧,程峰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边牧恶狠狠又补了一拳,“那你去死啊……”
死有什么了不起?
关野都没了!!
他恨不得让整个世界给关野陪葬!
可陪葬又有什么用……
他猛地一顿,突如其来的心脏抽痛让他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江教授扑过来抱住他,哭声隐隐约约,仿佛隔了层水,“来人啊!医生!快叫医生过来……”
边牧突然笑了,医生有什么用?
能救关野吗?能救程峰吗?能让时间倒流吗?
如果都不行,那也救不了他……
第146章 开花
深夜,寂静无声。
边牧醒来,看见江教授趴在床边打瞌睡,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他默默移开目光,看向黑压压的天花板,眼泪就这么出来了,如崩塌的涌泉决堤一般……
他想过自己这辈子都在避世生活里苟且偷生,和关野永不相见,也想过自己可能撑不了太久,也没关系,关野还年轻,终究会忘了他。
但他绝对没想到关野会丧命。
他真真切切地后悔了,后悔得五脏六腑都在绞痛,他以为自己躲起来,亲人和朋友就会过得好好的,可实际上谁也无法抵抗命运的洪流。
如果他能陪着程峰,程峰的抑郁症或许就不会那么严重,关野也不会有机会跳下去,他们都不会死……
心跳监护仪的频率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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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加快,“滴滴、滴滴——”
“小牧!”江教授倏然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按下床铃,边牧昏迷期间心脏情况就不好,急救了好几次,他已经反射性地要找医生急救了。
可他转头看见边牧睁着眼,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拍了拍他的脸,“小牧,小牧看着我,关野没事!他没事!”
边牧怔怔抬眼,有些呆滞。
“哎!”江教授急道,“他真没事,被救上来了!他现在就在隔壁病房!”
边牧张了张嘴,带着些哭腔,“老师……你别骗我……”
江教授,“我不骗你,他就在隔壁,我等会儿就带你去看看!”
正巧医生来了,给边牧吃了降心率的药,江教授征得医生的同意,就和几个护士一起连病床带人一起推过去隔壁病房。
边牧紧握着拳头,死死盯着慢慢打开的门,暖黄色的夜灯下,一个男人躺在病床上,在一堆医疗仪器间,那张熟悉的脸在灯光下显出了虚弱而锋利的轮廓……
边牧绷紧的身体颓然卸了力,整个人几乎要瘫倒在床上。
是活生生的关野!
还活着呀。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眨着酸涩的眼皮,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白色床单被氤氲出一个又一个深色印子。
江教授红了眼,“这下信了吧!你可别再出事了,不然等他醒了,你又倒了可怎么办?”
边牧回过神,颤抖着双手往前伸,江教授连忙把床推得更近一些,他终于握住了关野的手,很凉,而且消瘦不堪。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关野,虚弱躺在一堆仪器中间,脸色苍白,彻底没有了以前充满活力的年轻模样,那眉目依旧熟悉,只是已经完全褪去了生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大男孩已经蜕变成了成熟的男人。
边牧忍住心里酸涩,问道,“他怎么还不醒?”
江教授道,“他被救上来的时候太晚了,呛水很严重,肺水肿引起了感染,前几天一直高烧不退,今天他刚做了肺泡灌洗手术,现在麻药还没过去,不过已经稳定下来了。”
边牧看向那些监测仪器,指数确实是正常的,他听江教授在一旁缓缓说着,才知道关野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意识了,急救十几分钟才恢复心跳,和死亡擦肩而过……
一股强烈的后怕排山倒海地涌了上来,边牧攥紧了关野的手,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他突然想起什么,“老师……程哥呢?”
“……”江教授倏地卡住,没有说话。
边牧心一沉,也是一阵沉默。
半晌后,江教授叹气,“小牧,这是他的选择,你看开点,对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人各有命,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关野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很幸运了,你要珍惜现在呀,别再伤了自己的身体。”
边牧缓缓地抿唇,眼圈变红了,“我知道。”
江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先回病房吧,关野会没事的,你的身体比他可虚弱多了,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快点好起来。”
边牧看看沉睡的关野,点了点头。
回到病房,他完全没有睡意。
江教授有意说起关野这两年的事,想把他从悲伤里抽离出来,“这两年他不在你身边,成熟了不少,你住院那段时间病情突然加重,引发了心脏病,医生怕刺激你就建议我们都离开,让你自己慢慢缓过来。”
“关野那时候状态也不太好,但他知道你独自待着更利于恢复,就硬是压着自己,和谁都不说,但我知道他真的很想见你,每天就瞪着和你相隔的那扇墙发呆,也难为他忍得住,或许是经历的教训多了,他终于懂了什么是克制吧。”
“后来医生允许他出院,刚好我和你师母都病了,他就搬过来专门照顾我们,其实我知道,他是想代替你照顾我们,表面上看着他缓过来了,可我知道他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总是锁着房门偷偷哭……”
边牧的喉咙哽住,垂下了眼帘。
江教授看了他一眼,“后来他还主动回美院上学了,我其实不建议他那么快就回去,你那时情况不够,他压力很大,我怕他撑不住,不过他说你一定是希望他回去上学的,他想做你希望他做的事情。”
“还有程峰被关着的事,也是他去打听到的,只是他能力有限,最后还求到了杨皓头上,我们才见到程峰,可惜已经太晚了……”
边牧闭了闭眼。
他没想到关野变了这么多,要是以前,让关野做他不愿意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那炮仗一样的暴躁脾气,正是当初把他们陷入绝境的罪魁祸首。
可他竟然改了。
还为了本不该他负的责任,一直艰难地支撑着。
他变了。
痛苦着,难受着,也改变着……
边牧现在才明白程峰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关野做错了事,会痛,会改,赵清风却不会,那人自私的心性已经深入骨髓,程峰等不到了。
可他,等到了。
江教授试探着问,“你能原谅关野吗?”他直观地经历了关野这两年痛定思痛的变化,更能体会那种违背本性的改变,必然有比本性更强大的驱动力,关野是深爱着边牧的,毋庸置疑。
边牧没回答,看着天花板发呆。
原谅?谈不上,他们都有错。
他怪过关野,也恨过,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在这瞬息变幻的世界里,他还是只想抓住这一个人。
他闭上了眼睛假寐,也没过太久,天亮了。
一阵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在病房门口就突然停了下来,变成小心翼翼的轻声。
是关野。
江教授也醒了,他轻轻地打开门,停了一下,就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只留下关野在病房里。
边牧犹豫了一下,还没睁开眼睛,旁边就传来了压抑又颤抖的呜咽哭声……
一个星期了,关野烧得昏昏沉沉,根本起不来床,也见不到老师,但他从江教授那里断断续续得知了很多事,老师被气得旧病复发,还和赵清风动了手,入院后更是病危了好几次,至今昏迷不醒。
他恨自己又一次没有保护好老师,也恨自己终究还是救不了老师在意的人……
直到头顶传来—道极为虚弱又无奈的声音,“别哭了,像什么样子?”
声音很低,还带着几分嫌弃。
关野愣住,红着眼猛地抬头。
边牧缓缓睁开眼,疲惫瞥了他—眼,又说了句,“哭得真丑。”
“……”关野一时无言以对,边牧说的什么他一个字都听不清,只是呆呆地张着嘴,僵硬得不知所措,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麻药还没过,怎么会看见老师紧紧抱着自己的腰?
边牧拽着他衣角把人抱住,迫切地确认着那鲜活生命的存在,“关野,是我。”
关野下意识抚在那消瘦的肩膀上,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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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老师,老师醒了!还抱他了!
“老师,呜呜……”他刚做过肺泡灌洗手术,喉咙疼得厉害,声音沙哑得难听极了,可他也顾不上了,用那难听的嗓子嗷嗷地哭出声来。
等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过一辈子了,没想到还能重新把老师抱进怀里!
他的老师,他的爱人,他的心尖宠!
两年了,他没有一刻不思念老师的体温和味道,这一刻终于得偿所愿!
边牧没见过这样撕心裂肺的爆发式哭法,仿佛这两年的委屈和难过全都化成了汹涌的眼泪……他的耳朵嗡嗡作响,悲痛被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甚至被对方的嘶吼震得心口都有些疼。
然后,他被关野抱得越来越紧……
边牧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忍无可忍,一脚踹了过去。
关野猝不及防,踉跄着“墩”一声跌坐在地上,他仰着脸委屈又震惊地瞪着边牧,这是反悔了?
边牧喘了好几口气,咬牙道,“你想谋杀亲夫?”
关野,“………”
他顶着一张花脸,突然傻傻地笑了出来,“亲夫?老师你还愿意喜欢我啊!”
边牧没说话,伸手把人拉起来,重新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世上,没人比他再重要了。
但不是喜欢。
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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