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是在一瞬间大病了一场,脸色犹如死了一样灰白,眼眶却是充血的鲜红。杰拉德的衣装没了整洁的样子,黑发也乱糟糟的,落在阿加佩眼里,就像是一路在地上滚过来的。
“……请原谅,”杰拉德嘶哑地说,他低垂着眼睛,几乎不敢再看阿加佩,先前伪装出来的那种盛气凌人的作派,道貌岸然的气概,此刻全被真相击碎一地,再也拼凑不起一副坦然自若的假面了,“请原谅我的缺席,我……”
他强打精神,尽量挺起腰背,想要双肩再打开一些,让衣领再显得挺括一些,可是,就连这点微小的尝试,也叫杰拉德精疲力竭,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杰拉德盯着不远处的一只烤乳鸽,怔怔地在装饰餐盘的水果上停留了好一阵子,仿佛失忆了,甚至是恍惚地发傻了。他的嘴唇张了再张,最后,他才勉强地说:“我……我会离开西班牙。”
这句话,当真叫阿加佩诧异起来了,他望着失魂落魄的杰拉德,不知道这个疯子到底想干什么。
前脚他还宣布着要竞争摩鹿加的归属,并且嘲笑自己的决心和愿景,嘲笑自己爱过一次杰拉德,又爱过一次黑鸦。现在,他很快就改换口风,宣布他要离开西班牙……难不成,杰拉德·斯科特真的神志不清了吗?
“我会离开西班牙,”杰拉德接着说,“但我想,我和您的战争还没有结束……您大可以留在这里,留在您喜欢地方,和您真正爱的,也真正爱您的人在一起……”
说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哽咽,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这个错觉遮掩了过去:“就待在种植园里,待在花园里,让那些盛开的鲜花,茂盛的树林将您环绕。而我,我要继续到海上去,我要去追寻我的家园和故乡,并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了它。我和您仍然是竞争关系,既然您恨摩鹿加至深,那么,不妨来尝试着彻底毁灭一样事物,从肉|体,到灵魂。”
阿加佩不语半晌,片刻后,他说道:“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杰拉德虚弱地笑了一下,笑容的影子从他苍白的面孔上一闪而逝,显得无力至极。他凄凉地说:“再见……再见了!这个当下,在今天的夜晚,我祝您平安健康,长命百岁,心中所想的都能实现,命运和生活都永远不再为难着您。再见了!”
他起身,端起杯子,猛地喝干了一杯酒之后,就低垂着头,蜷缩着肩膀,一言不发地走入黑暗,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就这样,船队的风帆再一次于港口中满涨。杰拉德·斯科特决定要走的消息震动了宫廷,除了主教,谁也不知道那天夜里,他与阿加佩的晚餐都发生了什么。
胡安·丰塞卡自认为他和黑鸦是差不多的人,没有什么外力,什么挫折能将他们这类人完全地打倒。遇到困难,他们百折不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对着不可逾越的天堑,他们也会下着坚定不移的决心,要在余生建造一座巴比伦的高塔,直到天幕都为之倾倒。
主教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捉摸不定的斯科特人付出了五十万弗洛林,只为了和阿加佩共进一次晚餐——看在天父的分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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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信口开河的虚架子,不是那些一无所有的小年轻为了哄骗漂亮女孩而作出的虚伪蜜语。连最荒唐的君王都未必能有他的决心,大概只有传说中的,为了爱情不要江山的痴情种子,才能做到这种程度。而黑鸦却是一个斯科特人!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黑鸦逃跑了。
出了某种事,某种神秘的,不可违抗的天意,将他狠狠地击倒在地,打断了他的脊柱,打碎了他浑身上下的骨头,打得他死去活来,痛不欲生,连哭都没有力气了,黑鸦才会选择逃走。就像一个丢盔弃甲的失败者,再也不敢直视了胜利者的眼睛——阿加佩的眼睛。
“我想,你的灵魂从未改变,”对着阿加佩,老主教只有这么说,“痛苦和磨难不能消磨它的底色,你从未向命运低了头,所以那些你过去不曾得到的东西,都会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与你重逢。”
“或许,我是说或许,黑鸦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会选择避开你,避免与你进行了正面的交锋。”他说,“这是你应得的胜利,阿加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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