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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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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剪子!”

    “麻沸散!”

    “止血剂!”

    谢灵手脚麻利地拔完箭镞, 又往谢狁的伤口上?洒药,麻沸散的药效发挥得并不快,因?此谢狁仍能真切地感受到深入骨髓的疼痛。

    因?为过多失血, 他面部苍白, 嘴唇也失去了颜色, 唯独黑眸越发得深邃,像是凝固的一滩死血, 死死地盯着李化?吉。

    她?被谢炎从地上拉了起来,纤细的手腕上?被套上?绳索,在被带下去的途中,一眼都没有瞧过他。

    弃如敝履,莫过如此。

    谢狁忍着疼,问谢灵:“那两支箭是怎么射出来?的?”

    所有人都看清了是李化?吉射出了两支飞箭, 谢灵不信以谢狁的眼力会没有瞧见, 因?此他自以为是地回答道:“夫人手腕上?绑着袖箭, 她?是用?那个伤害了大司马。”

    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倒也回答了谢狁的问题。

    谢狁闭上?眼眸,将所有的情绪遮掩在薄薄的眼皮下, 半晌, 他道:“好疼。”

    谢灵宽慰道:“麻沸散在一刻内会起效, 大司马再忍忍。”

    谢狁没有回答。

    因?为李化?吉身份特殊, 谢炎在包下的客栈里?匀出一个房间关押她?, 之后就?好像把她?忘了一样, 除了三餐照送, 没有人来?提押她?。

    李化?吉也不着急, 每回送来?的饭她?都吃得一干二净。如今虽为阶下囚,但也是自由的阶下囚, 她?心情好,因?此顿顿吃饱。

    至于谢狁,送饭的人不会与她?聊天,李化?吉也没问,她?只是希望他真的死了。

    就?在李化?吉茶饭香甜,夜夜安眠的三日,谢狁发了三日的高烧,由大夫、谢炎、谢灵三人轮守,才终于将他从死线边际救了回来?。

    李化?吉那箭扎得太深了,谢狁从未想过她?会杀他,故而毫无防备地中了这样要?命的一箭。

    谢狁醒来?后,抬手下意识摸了摸身上?缠着的厚厚纱带,他的掌心按在上?面,却连心脏跳动的响动都感受不到。

    他看着围过来?的一张张熟悉的却不感兴趣的脸,漫声问道:“李化?吉呢?”

    人群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最后还是负责关押看守的谢炎回答:“被关在一楼的客房,等?候发落。”

    他并不清楚这样的做法究竟对不对,李化?吉虽为谢狁的娘子,可也是刺杀他的凶手,谢狁向?来?无情,或许应该直接将她?投入山阴的牢狱,叫她?吃几天苦头?。

    因?此谢炎回答得小心翼翼:“因?是家事,不好假人之手,若送去县衙,恐王家要?插手。”

    谢狁听完,倒是出了会儿神,没有责备谢炎的宽待,反而又问起旁的话?来?:“我昏迷不醒的几日,她?过得可好?”

    想来?他是想听到李化?吉惴惴不安,终日以泪洗面的消息,谢炎也想这般回答他,好叫他舒心,可现?实偏偏并非如此。

    “夫人她?……三餐吃得干净,夜间也睡得安稳……”

    他说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房间内寂静得针落可闻。

    谢狁闻言一怔,一股巨大的失落成为冰凉的阴影在他心内滑开,比化?开的冬雪还要?让他冷上?几分。

    谢狁冷笑:“她?果真想叫我死。”

    可话?刚说完,喉间一股腥甜涌出,他这次没有忍耐住,吐在了痰盂之中。

    又是一阵人仰马翻,谢狁已知外伤可愈,心伤难解,他推开要?给他把脉的大夫,踉跄下床,谢灵忙取件外袍披在他的肩膀上?。

    先是感染风寒,又急骋赶路,再中箭伤,高烧三日,如此连番折腾下来?,谢狁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外袍空荡荡地挂在肩头?,露出沾了血的里?衣。

    往日最重?衣冠的公子连发髻都不束,就?这般下了楼去。

    负责看押的兵士推开了门,他看到被封钉了窗户的房间内,李化?吉正坐在桌边,闲适地翻客栈提供的话?本,那种三文钱一本的话?本粗制滥造,偏她?看得津津有味。

    她?是明媚的,阳关斜照,暖暖地落到她?身上?,将半阖的眼眸垂下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雪白的肌肤也如融化?的酥山般。

    谢狁站在门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倒是她?听到动静,放下了话?本,抬头?,看向?他,说不清是失落,还是纯粹地陈述个事实:“哦,还没死啊。”

    谢狁紧紧地捏住门框,指尖用?力,慢慢刻入门框之中。

    他冷声道:“你盼着我死?”

    “确实盼,”李化?吉不否认,“可我也知道祸害遗千年,你死不了。”

    谢狁眼前发黑,喉间的腥甜又涌了上?来?,他一点点咽回去,直到这时他才迟钝地意识到,原来?他的血那么苦。

    谢狁道:“你忘了你弟弟还在宫里?,你杀我,你不怕我将他杀了?”

    他说完,死死地盯着李化?吉。

    其实他不想提李逢祥,提李逢祥有什么意思呢?好像李化?吉对他的那点情感全是靠李逢祥施舍一样。没有李逢祥,他在李化?吉眼里?就?什么都不是。

    多荒唐,多可笑,他不认。

    谢狁是不想认的,但骄傲让他必须击溃李化?吉,而理智告诉他,他对李化?吉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只能接着拿李逢祥威胁李化?吉。

    谢狁的心在抽痛。

    结果,如他所愿,李化?吉听到李逢祥的名字,那漂亮的神色没有出现?任何的裂缝,他来?不及感到欣喜,就?听李化?吉道:“我杀你还是不杀你,都影响不了你要?杀逢祥吧?既然如此,我先杀了你,逢祥还可逃一死。就?算他最终还是逃不过王家,但我已经先干掉一个世家的家主,也不算亏。”

    谢狁道:“谁告诉你我要?杀李逢祥?”

    他居然还想接着骗她?。

    李化?吉一听就?想笑:“那你告诉我,你为何一定要?带我来?平阳?卢仁默是跑了,你确实需要?安排人去抓他,可是你发出的那些号令,真的只是在抓卢仁默吗?谢狁,你有本事就?藏好发向?各方的兵衙的书信,我不相信单抓一个卢仁默需要?出动那么多的北府兵!”

    谢狁闻言,就?知道李化?吉都知道了,她?了解他,故而就?连试探他都懒得试探,直接给他定罪。

    定罪就?定罪吧,可是她?真的要?为了李逢祥,杀他。

    谢狁抓门框的手在不断收力,随着啪嚓一声,一块木板被他掰断,木刺扎进他的掌心之中,他却仍毫无知觉,道:“李逢祥死了就?死了,能怎么样?他有什么用??懦弱,胆小,毫无才情,也不知道为你分忧,只会成为你的拖累,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让你护着的价值?你这样喜欢他,为了他都敢豁出命来?行刺我,就?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他与你流着一样的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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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化?吉,你理智,识时务,可总是在碰到李逢祥时不断做出这种糊涂事,血缘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他一顿,在李化?吉惊恐的眼神中,吐出更外毛骨悚然的话?来?。

    “既然如此,就?抽干李逢祥的血,把他的血换到我的身上?来?!”

    他双眸通红,看着李化?吉,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爱还是恨。

    李化?吉站起身,后退一步,脚提到凳子时,凳子挪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李化?吉道:“你疯了?”

    “我没有疯!我只是不明白,也不甘心。”谢狁说着,微微抬起下巴,那些所有的外泄情感随着喉结又再次滚落入肚,他的神色又变回了冰冷,搭着那双通红的双眸,更像是爬出地狱的厉鬼。

    “反正他都要?死了,不如把血换给我。”

    他说完,撑着尚且虚弱的身体,踉跄地转出门。

    星夜疾驰,都不如与李化?吉对峙让他感到心累,其他的他不想去问了,李鲲不重?要?,他现?在最嫉妒的还是李逢祥,所以李鲲暂且放一放,等?他……

    身后响起了瓷盏碎裂的声音。

    谢狁停住脚步,转过身去,就?见李化?吉低头?看着碎了一地的瓷片,用?一种极为讽刺的声音说道:“我刚才听了半天,怎么,好像你很喜欢我一样。谢狁,你这种人怎么也配喜欢人?”

    谢狁嘴硬:“我喜欢你什么?是你背叛我,我要?讨回这一切,有什么错?”

    在他紧缩的瞳孔倒映中,李化?吉捡起瓷片,因?为动作过于随意,故而捏着碎瓷片的手被割出了鲜血,滴滴答答落到了地面。

    她?抬起眼皮,看了会儿谢狁的表情,倒像是确定了某件事一样,忽然快意地笑起来?,她?道:“谢狁,听好了,你要?是敢放逢祥的血,我就?割腕。”

    谢狁道:“你以为我在乎……”

    李化?吉捏着瓷片的手微向?下倾斜,摆出了一个摁进手腕经脉的姿势,谢狁骤然失声。

    李化?吉道:“正巧,我也不在乎。我从前就?是太在乎了,毫无权势不说,浑身上?下还有一把的命脉任你抓,才会被你欺负成这样。不仅要?陪你笑脸,还要?忍着恶心跟你上?床。我以为如此,你会放过我们姐弟,却原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好我日日清醒,从未被你蒙骗,否则我真的难以想象我会有多惨。既然迟早都要?被你斩草除根,我不如早做了断。”

    谢狁心急,忙道:“我从未想过要?杀你。”

    “那我真是要?感谢你,还肯留我一条性命,把我拘在后宅,给杀我弟弟的仇人生儿育女。”李化?吉冷声道,“谢狁,求求你了,把我当个人吧。”

    她?又是一个手势,好像当真就?要?割腕,谢灵已听出谢狁口是心非的想法,因?此弹出一颗石子,击落碎瓷片。

    李化?吉看着谢狁:“人要?死,总是有办法死的。”

    谢狁道:“刚才那些不是气话?,都是你的真实想法?”

    李化?吉点头?。

    谢狁冷笑:“李化?吉,你很好。”

    她?还不知道死是件容易的事,求死不能才是最痛苦的。

    谢狁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折磨人的想法,牢狱最不缺的就?是酷刑,他有的是办法打断李化?吉的傲骨,让她?低头?认错,再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

    他想了一圈,看着李化?吉,说出的却是:“这间房门坏了,把她?换到楼上?去。”

    第52章

    谢狁要审问李化吉, 可他?站在门口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无一与审问有关。

    大堂里?, 听了?全程的崔二郎偷偷与阿妩商量:“我还要和大司马说吗?瞧这样子, 会不会直接把他?气死?”

    原来崔二郎与谢狁一道抵了山阴, 因谢狁染了?风寒,为了?不耽误, 崔二郎与他?分了?两路去寻李化吉,故而没有赶上李化吉行刺之事。

    后来等消息传来,崔二郎赶到?客栈,看谢狁昏迷不醒的模样,又实在坐不住,就折返回了?那院落。

    旁人都被谢狁的伤牵绊住了?脚, 倒是崔二郎想起?了?李鲲。

    李鲲哪去了??

    他?仔仔细细搜遍了?整个院落, 确认李鲲出逃得仓促, 许多家当细软都没有来得及带走, 想来是提前不久听到?了?动静,于是仓惶翻墙逃走。

    若是谢狁不曾受伤, 命人四处寻找, 还是可以找到?的。

    崔二郎记在了?心?里?, 一面命人继续搜捕李鲲, 一面去信平阳, 去把郗阿妩接了?来。

    他?感觉山阴的事已经超出他?可以解决的范围了?, 实在棘手, 必须求助外援。

    阿妩果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崔二郎正要回答, 就见?谢灵扶着谢狁慢慢地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比方才还惨白了?三分, 可见?方才的对峙当真是让他?耗尽了?心?力。

    他?乌黑的眼眸微微转动,冰凉的眼神刺了?过来:“有事?”

    谢狁受多了?刺激,实在见?不得这对夫妇又在眼前晃来晃去。

    阿妩看了?眼崔二郎,崔二郎不敢随便说李鲲之事,却也不能?显得自己过于无所事事,幸得贤妻这一眼的提醒,很快就想起?了?一件要紧的事:“建邺送来了?信。”

    谢狁捏着薄薄的信纸,只看了?眼便面色铁青,大掌揉起?,将信纸揉捏成团,递给谢灵:“烧了?。”

    崔二郎小心?翼翼地问:“谢将军送信来,可是建邺出了?事故变动?”

    “不曾,”谢狁冷声道,“他?就是太闲了?,所以要多管闲事。”

    李化吉被带到?了?二楼。

    房间在谢狁的隔壁,屋内的窗户照旧被封死,确保她没有逃跑的机会。

    李化吉也没想到?她赌的那把竟然?真的叫她赌赢了?,谢狁既没有叫她死,也不曾折磨她,只是继续把她扔在这个房间里?不闻不问。

    可能?是还没有消气,以致于都没有想出一个妥贴的处置她的方法。

    但?李化吉不害怕了?,就连刺杀谢狁的大事都做过了?,她似乎也没什么好害怕的,她只是会想起?李鲲,也不知道他?究竟逃出去了?没有。

    一墙之隔,就在李化吉一会儿?想李鲲,一会儿?想李逢祥时,谢狁在想李化吉。

    他?的伤位置不好,离心?脏太近,故而大夫一定?要他?养完伤再走。等着公务的日子,谢狁太过无聊,合衣躺在床上,脑袋空空,唯有李化吉的身影会频频浮现。

    一会儿?是新婚之夜,她被喂了?逍遥撒,迷迷糊糊趴在他?怀里?,唤他?夫君。嫁衣似火,将他?的心?肺也烧得热气腾腾。

    一会儿?又是推开院门时,她抬起?手,冷静地用袖弩射出飞箭,往日总是带笑的双眸含着恨意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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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交加的喜悲如松弛又紧绷的弦丝,一遍遍抽痛着谢狁。

    他?就这样关着李化吉,不提审她,也不说怎么处置她。

    后来是阿妩看不下去了?,将他?拦了?下来,问他?究竟是怎么个打算。

    谢狁并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怯,他?习惯了?杀伐果断,骤然?如此优柔果断,让他?觉得很失败。

    于是谢狁板着脸道:“你有什么合理的建议?”

    阿妩理所应当地说:“我觉得大司马应该放了?化吉。”

    谢狁声音发紧:“你是想代她受死吗?”

    阿妩冷静地说:“时至今日大司马还处置不了?化吉,可见?大司马不愿化吉受伤也不想看她去死,那么除了?放了?她,大司马还有其他?的处置办法吗?”

    谢狁讥讽道:“谁说我见?不得她受伤,看不得她去死?我留着她,只是因为她对我还有用处?”

    阿妩没有吭声,只是静等下文?,显然?她并不相信谢狁所说的用处之语,很想看看谢狁又该如何死鸭子嘴硬。

    谢狁几乎被她的眼神激怒,又觉得自己越想装作不在意、不动心?,就越显得他?格外在意、越发动心?,极为狼狈。

    他?这一生,还不曾如此失败过。

    谢狁道:“我需要一个孩子,她是我唯一有欲望的女?郎,我需要她为我生一个孩子,而孕育婴孩的母体最需要就是健康,所以我不伤她也不杀她。”

    阿妩都被这个借口震惊得哑口无言,都说死鸭子的嘴硬,可在她看来,这世上最赢的应该是谢狁的嘴,简直可以把一座山给铲起?。

    阿妩忍了?又忍,因为面对的是谢狁,倒是把那些讽刺的话成功地忍了?下来,只道:“大司马,承认喜欢一个人,不丢人。”

    谢狁无动于衷:“可她是要杀我的仇人。”

    阿妩微微欠身:“你也要杀她的亲人,你们扯平了?。”

    这夜谢狁睡得有些沉,等到?了?后半夜,忽听隔壁传来异常的巨响,他?豁然?睁眼,想也没有想立刻提起?佩剑,踹开房门。

    只见?负责看守的护卫睡得横倒竖歪,赶来的谢炎打开房门,只见?明月清晰,从被破开的窗户洞照了?进来,床上空荡荡,只见?被褥翻折,不见?李化吉的身影。

    谢狁轻吐出声:“追!”

    谢炎点头,三两下踏上窗台,施展轻功,从屋檐上掠过。

    这样大的动静,客栈内被惊醒得却寥寥无几,谢狁在检查房间痕迹时,只有崔二郎匆匆赶来。

    谢狁道:“没有迷香,却能?将人药倒一大片,就连我也中了?招,想必是吃食上出了?问题,可是现在客栈内服侍的都是谢家奴,最为忠心?,旁人轻易使唤不动。”

    他?看着崔二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故而心?底升起?一阵阵的恐慌:“是二兄。”

    他?急促吩咐崔二郎:“备马。”

    崔二郎见?他?也要出去,很担心?他?身上的伤势,便道:“谢炎已去,我再带上谢灵也够了?。”

    谢狁道:“你不知道,之前二兄来信就劝我杀了?李化吉,我一直没有动手,他?恐怕是担忧……故而选择亲自动手。李化吉有危险。”

    崔二郎自动填补完谢狁微顿之处——美色误事。

    他?在心?底啧了?声,谢二郎的担心?可真是在点子上,前番还恨得咬牙痒,一口一个留她是为了?孕育子嗣,现在一句‘李化吉有危险’就能?让他?不顾箭伤,趁夜追凶了?。

    谢狁翻身上了?崔二郎牵过来的马,吩咐他?:“城门已关,杀手出不了?城,他?挟持了?李化吉而没有当场杀她,想来是拿她还有用处,既然?如此,就往城隍庙、义?庄、养善堂几处去寻,越靠近城门越好。”

    崔二郎听令,二人分头行?动。

    谢狁才骑出一里?地,就感觉因为过于颠簸,缓慢闭合的伤口又迸裂开,鲜血染上纱布,浓重的血腥气在闷热的暑夜弥漫,谢狁却连速度都不曾放缓,反而连连扬鞭,更快地疾驰而去。

    杀手确实不想杀李化吉。

    谢二郎去信劝告谢狁,却等不到?想要的答复,他?就知道他?这弟弟确实是动了?心?。谢二郎并不认为面对难得动心?的弟弟,杀了?李化吉后,还能?修复兄弟二人的关系。

    因此他?给杀手的命令是,把李化吉带出城,让她离建邺越远越好,最好让谢狁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杀手带出李化吉,也知破窗动静过响,很容易被追上行?踪,因此他?简短地和?李化吉说了?一句‘走,走得越远越好’,就转身与她分开。

    骤然?得到?自由的李化吉还未细细品尝喜悦,就冷静地猫进一个黑漆漆的巷尾,找到?一家人用来蓄水、此时却暂时空置的水缸爬进去藏了?起?来。

    今晚的夜风凌冽过了?头。

    有意引开谢狁注意的杀手果然?往靠近城门的义?庄逃去,于是很快和?赶来的谢狁撞上。

    谢狁见?他?两手空空,身侧不见?李化吉的身影,顿然?心?一紧,道:“她人呢?”

    杀手不答,只抽出剑来。

    二人很快交上手。

    谢狁虽带伤,可他?的剑意向来凌冽,攻势喜欢剑走偏锋,此时又因情绪所致,十分不要命,杀手竟然?逐渐招架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胸口的鲜血洇出了?布料,他?急道:“大司马!”

    同时杀手松手,长剑坠落,剑锋随之抵到?喉咙口,冰凉的剑身反射出谢狁的寒眸:“李化吉呢?”

    杀手道:“属下不能?说。”

    谢狁压紧了?剑锋:“谢二郎让你把李化吉带走去做什么?你不说,我就杀了?你。”

    杀手有着谢家奴的忠诚:“二郎君将任务交给属下时,属下便知道必死无疑,三郎君尽管杀了?属下,属下也算死得其所。”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威胁得了?什么。

    谢狁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那日李化吉用碎瓷片压住手腕的场景,他?感受到?了?流沙在指间逝去,怎么也抓不住的焦急与恐惧。

    他?怎么会以为谢二郎会杀了?李化吉?不,谢二郎不会杀的,他?不会想与自己反目成仇,因为他?根本没有必要杀李化吉。

    谢狁红着眼道:“告诉我,你把她留在哪里?了??你不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杀手淡然?地闭上眼,视死如归。

    他?不会说的,因为他?是谢家奴,是拨给谢二郎的奴婢,自然?对谢二郎忠心?耿耿。

    那李化吉呢?

    她得到?离开他?的机会,还会回来吗?应当会吧,毕竟她都恨得想杀他?了?,他?没死成,她总是要回来的。

    谢狁松开握剑的手,想,李化吉,我等你来杀我。

    我等你回来。

    第53章

    李化吉躲进水缸时, 还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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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杀手究竟是何意,竟然愿意大费周地将她带出, 还她自由。

    但无论如何, 她是逃出来了。

    李化吉心?里有了计较, 脱下里衣,将其拆开, 取出早就缝制在内的银票,又将衣服穿好,勉强蜷缩在缸内,逼着自己睡了一宿,养足精神。

    等阳光穿透薄雾,大街上渐渐沸起人声, 她才不慌不忙顶开木板, 爬出水缸。

    李化吉要趁所有人还未曾反应过来之际, 去胭脂铺子买来水粉, 做上易容,再换掉身上的外衣, 尽最大可能降低辨识度。

    等解决完这些, 她走到?街头的包子铺, 要了五个肉包, 一碗鲜豆浆, 让自己吃得饱饱的, 方?才蓄满力气?, 往城门口走去。

    今日出城的队伍走得有些慢, 李化吉刚在队伍排上,就听到?前面的人不住地?在抱怨。

    “大司马跑掉的那个夫人, 好像又在山阴跑丢了。”

    李化吉心?一紧,踮起脚尖,往队首眺望而?去,就见几?个差吏拿着一幅画像对照着受检之人。

    好在她已做了易容,应当不妨事。

    李化吉随着队伍慢慢挪动到?城门口,那两?个差吏也拿起画像与她比对,只?比对了会儿,忽见两?人脸色一变,就有一个走开,不一时端了盆清水回来,让李化吉掬捧凉水,将脸洗一遍。

    李化吉紧张地?直吞唾沫:“两?位官爷,民?女脸上这疤是打?娘胎里生出来的,洗不掉的。”

    其中一个不耐烦道:“叫你洗就洗,费那么多话做什么?上头有令,谢夫人惯常会在脸上抹泥水油脂易容,叫我们小?心?比对。你旁的都不像,偏这生眼生得像,这样一双水灵灵的大眼实在少见,你不洗一洗怎么洗得出清白?”

    李化吉闻言,不由暗骂谢狁,不过是她初时用黄泥水擦脸,被他记到?了今日还记着,现在倒好,脸上的胭脂并不防水,若是沾水必要露出马脚。

    可此时若不愿洗,必然也要招来嫌疑,如此正是进退两?难,李化吉正踌躇着,就见一辆朱轮华盖车缓缓驶入山阴城。

    锦帘半卷,露出一张温文尔雅的净白俊脸来,正是峨冠博带的王之玄。

    他用扇骨敲着窗框,令车夫停下马车,问道:“可是出事了?”

    他的目光从清水逡巡到?差吏手里的画像,大约以为是在抓捕什么罪犯,最后才将目光转向了李化吉。

    王之玄的神色未变,唯有眸光流转,似惊似喜,李化吉就知道她被认了出来。

    之前李鲲就说过她的眼睛极为好认,李化吉还不觉得,她觉得自己那双眼生得再普通不过了,可是当下,又由不得她不信。

    差吏恭恭敬敬答王之玄的话:“大司马在找他的夫人,这是他夫人的画像。”

    王之玄皱眉,微微叹息,只?看了眼那画,就向着李化吉道:“上来。”

    差吏惊诧不已,看向李化吉。

    王之玄已放下了锦帘,并无解释之意,差吏便只?能望向略显呆滞的李化吉,她很纠结,上了王之玄的马车,与才出狼窝又入虎穴无异,可若不上,差吏这儿也难以交代。

    于是李化吉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了马车。

    马车内燃着香片,清幽至极,王之玄敛着广袖斟下盏热茶,正好递到?李化吉眼前,他的眸光清润。

    “谢三?郎为了你,紧闭平阳城门,搜地?刮皮地?找了一夜的消息,建邺已经传了一遍了,不过我却没有多少意外,你与谢三?郎本就不是一路人,迟早要分道扬镳。”

    李化吉正襟跽坐,接过那盏茶,却无喝的意思。

    “王二郎君于众目睽睽之下,邀一个顶着伤疤的女郎登车,如何?你想好该如何与谢三?解释,还是本就打?算把我交出去?”

    王之玄诧异:“公主?为何要这般想我?我若想殿下暴露行踪,那差吏手捧清水,想来殿下露馅也只?是一会儿功夫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李化吉抿唇不语。

    世家蛇鼠一窝,姓王的与姓谢的又有什么差别。

    王之玄见她风尘仆仆,着一身素衣,比在大明?宫见到?她时还要狼狈,可王之玄竟也闻不到?她身上的气?味,也看不见在水缸里藏了一夜的脏兮兮的污渍。

    相反,王之玄觉得李化吉漂亮极了。

    她冷着脸坐在那儿,脸上不再有板正的笑,倒一下子将她的气?质抽显了出来,像一树傲雪而?开的寒梅。

    王之玄垂眸,想了会儿:“发展到?这地?步,王谢二家也算撕破了脸,阿爹叫我来是要我与谢狁谈判放过卢仁默一事。但我以为谈了也是白谈,谢狁心?意已决。”

    “我看到?他这般坚定地?要做成一件事,还是在之前他意欲变法军制的时候。我从那时起就知道这世界上的事,凡是谢狁要做成的,最后一定会做成,哪怕需要排除万难,哪怕要血流漂杵。而?王家首当其冲,必然是最先的牺牲者。”

    王之玄转眸看向李化吉:“这注定是你死我活的结局,我没有必要为了讨好谢狁,献上你。我叫你上车,只?是为了帮你。”

    李化吉闻言,一怔:“你也觉得谢狁要反?”

    王之玄反问道:“谁不知道谢狁要反?他权倾天下,野心?勃勃,怎愿意郁郁居于人之下?也只?有世家了,还抱着共治天下的美?梦,以为依靠些血缘和亲情,还能牵制住谢狁。可他若在乎,也不会执意要向卢仁默开刀。”

    李化吉心?紧紧揪了起来。

    她只?恨自己那两?箭没有结果了谢狁。

    王之玄又道:“当日婚约,是我失约负你,今日帮你,也算让叫我偿还清了一笔孽债。”

    这倒是李化吉没有想到?的话,当日她也有意叫王之玄愧疚,为的也是那点私心?,可她还未实践,就叫谢狁掐灭了希望。

    她从未想过王之玄当真记在了心?里,与她伸出了援手。

    李化吉有些难为情:“你不欠我什么。”

    王之玄温和道:“若当日你嫁给了我,我写一纸放妻书给你,叫你早早远走高飞,今日也不必在此辛苦地?躲避谢狁。”

    说话间?,马车的行进速度变缓,王之玄道:“殿下,多有得罪了。”

    李化吉还未及反应,就被他抱了起来,宽袍大袖正好遮着她的脸,只?露出一手掌过的纤细窄腰,叫不知情的人看去,还以为王之玄正与美?婢风流。

    王之玄叫李化吉住到?了角落的房间?,这儿不引人注意。

    王之玄与她道:“你姑且将就两?日,等风头渐松,我寻个机会,将你亲自送出城。”又与她千叮咛万嘱咐,“这几?日无事不要外出走动,谢狁不定何时就来。”

    李化吉闻言点点头,见他转身出去,还是忍不住问道:“逢祥他还好吗?”

    王之玄背对着她,半垂眼睑:“你逃走后,陛下就被谢二郎看了起来,连父亲都见不到?他,对外声称陛下年轻误事,需要好生管教。”

    李化吉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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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李逢祥帮衬王家时,明?明?二者打?了个平手,若非她插手,谢狁恐怕还没有机会来平阳。

    原来……不是吗?

    王家竟然对李逢祥被看管起来毫无办法?

    这岂不是意味着,谢二郎随时都有能力对李逢祥清君侧?

    不,他应当是一直有能力的,之所以现在还僵持不动,是因为谢家的对手从来都不是李逢祥,而?是世家。

    世家枝蔓横生,非大火不能斩草除根,所以谢二郎现在是在等那场大火燃起。

    可是那场大火是什么呢?

    李化吉想到?了谢狁的那些书信,假借抓捕卢仁默之名,实则调兵遣将的书信。

    她猜到?了谢狁要反,却不知原来他是这样准备反。

    李化吉只?觉心?头恨意渐起,深悔当初两?箭未将他射杀,忽而?眼前天旋地?转,只?觉眼前一黑,李化吉沉沉倒下。

    王之玄神色一变,忙抱住了李化吉,将她放到?床上放下,又急速命人去请大夫。

    王家奴匆匆而?去,正与踏入客栈的谢狁擦肩而?过。

    昨夜打?斗,叫他的伤势重了几?分,原本不该出门见客,可王家派出的是王之玄,他昔年的好友。

    他劝过王之玄,可二人到?底道不同,性子也不一样,最终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谢狁抬头,望向正从二楼走廊居高临下往下看的王之玄。

    他露出了个笑:“谢三?郎,许久不见,你怎这般狼狈了?”

    他已是乱世犬,可仍旧峨冠博带,行走带香,好一个敷粉何郎,不像谢狁,胜券在握,却形容憔悴又狼狈,皮肤惨白,眼底乌青,嘴唇干枯,好像落魄人。

    谢狁闻言不语。

    他为找寻李化吉曾去信给王家,他不信王之玄不知道,此番话语,不过是要来阴阳怪气?罢了。

    往常谢狁向来是他要阴阳怪气?就任他阴阳怪气?,胜家总是自己,听听旁人的无能狂怒,反而?更为胜利添一番风味。

    但现在谢狁一个字都听不了,盖因王之玄字字句句都在戳他肺腑,他在意的要命,既然嘲讽是嘲讽,取笑是取笑,他自然完全做不到?无动于衷。

    王之玄已顺着木梯走了下来,有些年头的木头台阶被踩得嘎吱嘎吱响。

    他从容道:“谢狁,你可还记得默娘,你那可怜的恩师的女儿?”

    谢狁沉着脸色,看着王之玄。

    王之玄道:“你师恩负尽,将他的九族推上断头台时,默娘曾诅咒你,诅咒你此生此世,你信任的背叛你,你爱的唾弃你,你恨的高朋满座、子孙满堂,而?你终将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谢狁瞳孔一缩,手比脑快,一把拽紧了王之玄的衣领,将他狠狠地?拖到?眼前:“你再说一次?”

    王之玄道:“传闻中默娘断了头,却脊骨不折,她跪之地?,血流三?日不绝,谢狁,你说这样死的她,临死下的诅咒会不会灵验?你怕不怕?”

    谢狁瞪着王之玄,一字一句道:“我灭她九族,都是因她父亲反对变法,认为穷兵黩武,国必将亡,甚至妄图联合太学生,利于他的影响力,让你们家把谢家的兵权拿回去。”

    “难道他不是从故国来的?胡人的兵燹没有烧到?他的故乡?我看不屑于软骨头为伍,再三?警告他只?需修书教学,不要干预朝政,是他自以为是,给你们王家当枪使。谢家用仅剩的兵护汉室南渡,彼时你们看不上谢家那点老?弱病残的兵,所以不要兵权,现在看谢家的兵有些样子了,就要来夺,天底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我灭他九族,你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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