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礼很快反应过来,抬起手,虎口掐在她柔软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往回捞。
顿了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陈在溪全身发软,柔软的身躯已经紧紧贴着他,可腰间的大手滚烫,她更像是别无选择,只能依附他一般。
庄严的红门旁,白术回过神时,整个人都还有些不知所措,他揉揉眼,又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看错。
大人修长有力的手指压在表小姐腰间,那位柔弱的表小姐眯着眼睛,一点力气也没有的样子,靠在他胸膛,轻轻喘着气。
陈在溪歇了半响,柔软的手才跟着抬起来,环住表哥有力的腰腹。
她没办法不依赖他,杏眸湿漉,懵懂地看着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轻哼:“表哥,你不讨厌我,以后你也多抱抱我吧?”
宋知礼未言,冷清寡淡的样子,但怀中靠着的人却不安分地乱动起来。
他压在她腰上的手收紧。
陈在溪皱起眉,立刻不满地哼唧起来: “表哥……要轻些抱。”
不多时,厨房就那边送来了点心。
一个丫头拿着食盒过来,却不敢进门,连那道门槛都不敢接触。
白术走了出来,打量了小丫头一眼以后,他一时间心情很复杂,
对吧,这才是正常人来北院的反应。
世子爷这般冷清的人,在生活上也很冷清。
北院实际上是一座很大的宅子,但宅子里,一般连人影都看不见一个,往往是极其清净的。
打扫的丫头小厮也只在世子爷不在的时候来,这代表着一旦到了夜里,整个北院里都没几个人。
只是今夜,白术提着点心,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抬步走到书房,书房里是不允许有吃食出现的,便没有进屋,只在门口唤了一声:“表小姐。”
角落里的屏风淡雅,屏风上绣着的青竹栩栩如生。
陈在溪坐在榻上,听见声音却没第一时间过去,只是将目光落在书桌旁的人影上。
宋知礼面色冷静,匀称的指骨压在一本书上。
“表哥……”陈在溪轻声唤他:“我不想去堂屋里食,院子里都没人,我怕。”
宋知礼未应。
陈在溪想了想,在书房里吃东西好像也不太可能,她只能歇了这个心思。
她抬步上前:“那表哥,那我等下再食好不好。”
闻言,宋知礼压在书上的指骨一顿,她似乎粘人的有些过了。
抬眸:“今日学了些什么?”
第35章
平和的声音落在耳边, 陈在溪微怔,才想到今日来找表哥是为了什么。
思及如此,负面情绪重新弥漫开, 拉着她不断下落。顿了下,她缓慢低下头, 轻声回答:“可是表哥, 我不想上学堂。”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很平。
柔和的烛光落在她颈侧, 几丝碎发散下来,她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知礼顺着她问下去,冷静道:“为什么不想。”
大概是室内的暖色光芒太温暖了, 陈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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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忽然有很多话想说,一时间情绪起伏, 她断断续续解释:
“我不识字的表哥, 我有好多字都不认识,写得字也很难看,根本学不会的……”
她一连说了好几声学不会, 语调从平静到委屈, 整个人都是抗拒的。
宋知礼坐在高椅上,静静听着。
他知道刚上学堂的孩子其实会出现一个心理——厌学。
便同她道:“你只是还未适应。”
话音刚落,陈在溪立刻摇头, 没有犹豫地道:“不是的表哥。”
耳边没有了声音, 表哥不说话了, 她只好抬起头看他。
暖光落在男人脸侧, 高挺的鼻梁,优越的眉骨, 他神色冷静,情绪没有起伏。
所以说表哥不会懂的,他太优秀了,像表哥这样优秀的人,大概不会被任何人讨厌。
可是她不一样,她不讨人喜欢,也不够聪明。
想到这里,陈在溪便不在说话,只紧张地站在原地,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厌倦的抗拒。
这种抗拒让她不断往下坠,坠落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母亲的房间被人霸占,阿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也被抢走。长桌旁,阿爹正温柔地在哄弟弟写字,她很难过,她也想被人哄。
可是没有人会哄她。直到下一瞬,训斥的声音落在耳边,让她赶紧出去。
如果当初,她在努力一些将字写好,阿爹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的。
她现在长大了,知道不会,
可是长大以后,却会因为不识字,让女先生失望。
浓重的自厌在这一刻弥漫开,陈在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只是她很想哭,眼前逐渐模糊,耳边也开始听不见声音,血液倒流,她的头越垂越低,她很想就这般睡过去。
宋知礼在这时叫了她一声,没听到回应。
顿了下,他起身走了过去,指骨抵在她下巴上,没有犹豫地将她整张脸抬起。
她一张脸重新显露出来,在柔和的烛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宁静,双眸合上,真的很安静。
宋知礼拧起眉,缓缓叫她:“陈在溪。”
男声平静,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她很少听见表哥叫这三个字,有些回过神来,从下坠的感觉中抽离出来。
陈在溪应了声:“嗯。”
宋知礼看着她,抵在她下巴上的力道加重,他冷下声音,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这是一个侵略性极强的动作,但是很奇怪,陈在溪回过神,并没有感受到压迫。
她眨眨眼,看着表哥因为背光,而沉在黑暗中的一张脸。
此刻,陈在溪还尚未从那种下坠的感觉中抽离,头很昏沉,她忽然想找个人抱抱她,于是也就说了出来。
女声很轻:“表哥,抱抱我好不好。”
她杏眸里是湿润的,水汽氤氲开来,神色迷离,没有安全感的样子。
可伴随着这句话落,连抵在她下巴上的手都收了回去,她以为是表哥要走,呼出口气来。
她不想一个人呆着,也不求表哥主动抱她了,同以往一样自觉黏了过去,又自觉地将自己缩进男人怀里。
表哥的怀里一直是温暖的,所以这是一个温暖的拥抱,一个只有主动上前才能得到的拥抱。
但是没有关系,她将脸颊贴在男人心口的位置,不哭也不闹,连话也懒得说一句。
小姑娘乖巧的样子,同以往大相径庭。
宋知礼指尖微颤,开始思考自己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这般大的姑娘,依赖人是正常的,她父母也不在,她难免娇气了些。
就在这时,陈在溪呜咽了一声:“表哥,我好冷……”
七月中的夜晚,天气仍旧是闷热的,书房里摆着许多冰块,凉气蔓延开来。
而陈在溪既怕热也怕冷,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以后就受不了,说这话时,玫瑰色的唇瓣正一点一点褪色。
宋知礼面色沉静,但看着她这般苍白的样子,还是抬起手来,将她彻底拥入了怀中。
这样的怀抱,让陈在溪觉得很舒服。
表哥身上有源源不断的热度,她紧紧贴着他,感受到自己不在下坠,面色也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宋知礼没有起伏,只是又问了一遍:“方才在想什么?”
陈在溪的声音很闷,道:“表哥不会懂的。”
“你不说,表哥怎么知道?”
这句话落在耳边,但是陈在溪沉默了很久。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表哥这样说就是可以的意思,她应该把想说得话都说出来,这个时候该装可怜了。
是的,她就应该这样。
可是那种下坠的感觉实在难受,她需要用很大的勇气,才能正常的说出来。
半响,她还是没能说出口,便开始抽噎。
宋知礼并没有催她,
陈在溪抬起手,双手揪住他的衣袍,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那表哥,我可不可以不说。”
“不行。”宋知礼没有犹豫。
实际上,他并不会对别人的私事感到好奇,他也不应该说不行,但他还是说了。
陈在溪还靠在他的胸膛,隔着一层布料,她感受到脸颊之下,滚烫的温度。
好像和以往不一样。
她很快做了决定,扭着腰在男人怀中乱蹭,直到眼泪被蹭干净以后,她吸吸鼻子,闷声道:“那表哥,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寂静的室内,伴随着这句话落,氛围转变,有些怪异。
陈在溪也意识到这不太可能,但话已经说了出来,她只好小声补充:“嗯……那让我亲一下表哥也可以。”
她知道表哥并不喜欢亲,可是心悦一个人还能怎么表达呢?
话本里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时刻抱着,唇齿交融。
她想让表哥可怜她,更想让表哥意识到,她真的心悦他。思及如此,陈在溪不在犹豫,她一边踮脚一边将双手抬起,环绕住表哥脖颈后,将他下拉。
可下一瞬,有很轻声的锣鼓声传来,是二更到了。
门外的白术听见打更声,他推开门,同往常一样说道:“大人,该休沐了。”
白术已经习惯,说着,一边抬起头。
可他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陈在溪的计划。
心下一慌,陈在溪愣神片刻,跟着就撞进了一双淡漠的眸子中。
是表哥在看她。
冷静,寡淡。
刚刚才蓄起的勇气这一刻全部消散,可又有些不甘心,她睁大眼睛,只好有些委屈地换了一个地方亲。
她亲在他脖颈突出的一块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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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亲一边闷哼几声,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直到下一刻,唇瓣压着的地方滚动了一下。
可是这里为什么会动?
她试着□□起来,发觉这里滚动地急促了,便收回舌尖,轻轻咬住,这里很硬。
宋知礼的呼吸都乱了,双眸微眯,按在她肩上的手忍不住摩挲,收紧。
“疼,表哥……”陈在溪觉得肩膀很疼,哼了一声就不想亲他了。
她松开环住他脖颈的手,抽离的瞬间,一抹银丝被拉长,断裂以后,挂在了她的嘴角边。
她浑然不觉,黏在他身前,唇齿含糊着问他:“表哥不喜欢我亲你,那表哥是喜欢我亲你这吗?”
烛光昏暗了些,表哥背着光,这一刻,表情深沉,让人看不透。
但她感觉表哥是喜欢的,所以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杏眸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宋知礼没有回答,只是在她喊疼的那一刻,将压在她肩上的手松开。
宽厚的手掌压在她肩上,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顿了下,伸出另一只手来。粗砺的指腹压在她下唇边缘,指腹用力,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抹水渍抹开。
末了,又觉得还是不够。
这一次,他指腹直接压在她湿濡的唇瓣上,左右滑动。
按压在唇瓣上的力道很重,滑动间,黏腻的水声散开,陈在溪很迷茫,又不敢再说疼。
宋知礼将她推开,一边缓慢地用手帕擦拭着指尖,一边转身。
他为什么要走呢?是白术叫他休沐。
那他不喜欢她亲他脖颈吗?她不明白。
陈在溪只是伸手,有些委屈地扯住他:“那表哥,你还会回来吗?”
男声淡淡:“嗯。”
陈在溪这才松开他,温顺地坐在榻上:“表哥,我等你回来。”
在看清屋内的那一刹那,白术直接转过身,立刻退了出来。
他静默着不敢言,连手上的灯都差点没拿稳。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到玄色人影。
夜里静谧,北院更是冷清,而今夜,这种感觉太奇怪,白术还是没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
红烛散发着暖光,大人高大的身姿完全笼罩住表小姐,让人看不清。
他不敢多看,下一瞬就转过头,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术总觉得,他听见了黏腻的水声。
他只是下人,不敢过多的猜忌,只是在想一件事,今夜大人会坏规矩吗?
要知道北院的下人做事,时间往往要精确到刻,几时几刻做该做的事情,几时几刻休息。
世子爷只会在二更沐浴,看一刻书以后便会入睡,翌日卯时起。
刚这般想着,玄色身影忽然走出来,
白术停顿了一下,有些失望地跟了上去。
只晚了半刻。
第36章
书房里的陈设很简单, 一张长桌,两排高柜,一些重叠整齐的书, 一个没有花的花瓶。
等待中,陈在溪有些无聊, 便转过头看榻上的几案, 可几案仍旧空荡,干净到连灰尘都找不出。
犹豫了片刻,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长桌,有些好奇地打量。
书桌上,纸笔砚墨被规矩的放成一条直线, 正中央是一本合上的书,写着四个字, 她却只认识其中两个。
陈在溪不敢再多看, 只坐回榻上,双手放在膝,认真等待。
不知道等了多久, 才终于听见脚步声, 她立刻抬眼,杏眸里闪烁着光芒,唤道 :“表哥。”
宋知礼站在门前, 他换了一身白衣, 漆黑的头发散下, 柔和了冷硬的气势, 面庞是干净俊美的。
他步调平缓,缓步走到屋内。
陈在溪看着他, 一动不动。
表哥的相貌自然也是优越的,就站在面前,身姿挺拔,白衣翩然。而她也喜欢美的事物,立刻就凑上前抱他,一边表达自己的喜悦:“表哥,我喜欢你穿白衣。”
宋知礼被扑了一个满怀,女孩子柔软的身躯贴着他,耳边是清脆甜腻的声音。
顿了下,他只是道:“不可无理。”
“好吧。”陈在溪已经习惯,并无失望,只好收回了手。
下一瞬,她看着表哥重新坐回长椅,便也跟着过去,像一条小尾巴。
宋知礼抬手,指骨压在书上,却没打开书,只是问道:“方才在想什么?”
他还没有忘记这件事。
可亲也亲了,陈在溪没办法不说,一张脸皱起来,为难地样子。
“我刚刚想起了我阿爹。”她埋头,将视线放在面前的乌发上,轻声又说:“可是我的阿爹不喜欢我,以前我有些不明白,以前我也很想让阿爹喜欢我。”
“阿爹还会教弟弟读书识字,那时我以为,只要我学会读书写字了,阿爹就会喜欢我了,可是我渐渐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她垂头,无措迷茫,双手紧紧揪在一起,声音越来越轻。
宋知礼没有说话,想起她哭着说想爹爹的画面。
沉吟片刻,他淡声回答:“你还小,不需要想这么多。”
“不是的表哥,”陈在溪凑上前,抬手揪住他的袖子,语气里带着哭腔:“我难过的是阿爹不会喜欢我,不论我会不会写字,阿爹也都不喜欢我。”
湿漉漉的眼眸,泛红的眼眶。
说了没两句,她开始掉眼泪。
宋知礼并不能理解,别人的喜欢,家人的喜欢,真的有这般重要吗?
他沉默着,因为没有经历过,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陈在溪见他沉默,反而哭得更大声了,抽噎着:“表哥,我也不想上学堂,女先生不喜欢不识字的孩子,而且我太笨了,我跟不上大家的脚步。”
她揪住白色布料摇晃,是撒娇的语气:“那现在表哥懂我了吗?”
“……”
“为什么要别人的喜欢?”宋知礼这样问她。
这样的漠然语气。
话落的瞬间,陈在溪呼出口气,杏眸中的泪水跟着滚落下来,顺着脸颊下淌。
就说表哥才不会懂,他怎么可能会懂。他这样优秀的人,不会缺人喜欢,更不会懂她的难以切齿。
他永远不会懂的。
“那表哥。”陈在溪有些失望地开手,轻飘飘的白色绸缎瞬间就滑落下来,垂在半空,摇曳了下。
她看着,轻声说:“那在溪就回去了,表哥不用担心,我明天会去学堂的。”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柔和的烛光落在她脸颊,她哭不出来了,只是既迷茫又委屈。
这个年纪的姑娘,遇见一点小事,却好像是遇到天大的困难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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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知礼看着她,淡声问:“只是因为不识字?”
陈在溪点点头。
他又问:“若是识字了,会好好去学堂吗?”
陈在溪点点头。
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宋知礼便拿起一边的书来:“是一字不识,还是一些不识?”
他这般说着,陈在溪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丧气的情绪一扫,她凑上前,双手抱住他手臂:“表哥,你这样问我,是要教我识字吗?”
宋知礼应了一声。
已经二更,书房里烛光明亮,映照着一室寂静。
白术不敢多看,也不敢猜忌,只将手里的椅子和书摆好,便将门关好,重新在门口候着。
室内,线香的味道扩散开来,混着笔墨的味道,有很浓的书卷气。
书桌前,陈在溪看着椅子,静默一秒以后,她悄悄使劲,将椅子往一边推。顷刻间,两把高椅瞬间靠在一切,她这才满意地坐下。
宋知礼拿着书的手一顿,但到底也没有说她什么,只是抬手将桌上的书打开。
他一双手生得匀称,指骨修长干净,手背上,青色筋骨浅浅的凸起来。
一时间,陈在溪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的手上。
这时耳边落下一道男声:“不认识哪些?”
反应过来以后,陈在溪凑过去,手指指在其中的一些字上,“这个,这个,这个……”
她挑了一些字出来,话音落下的瞬间,宋知礼将书合上,规整地摆好以后,才拿起一边的笔。
他开始写字,执笔的姿势极其赏心悦目,指骨抵在笔上,骨节分明,干净匀称。
陈在溪甚至没有心情去看他在写什么,只将视线落在他手上。过了一会儿,她改为趴在桌上,继续盯着。
直到那只手停了,指骨躯起,在木桌上轻叩。
昏昏欲睡的陈在溪听见动静,紧忙抬起头坐直,一抬眼,撞进一道不悦的目光。
宋知礼拧着眉看她,淡淡开口:“困了?”
“不。”陈在溪摇头,坚定地说道。
“今日先学这些。”宋知礼只将白纸推到她面前。
她便低头看,白纸上的字遒劲有力,力透纸背,字挨着字,规整整洁……
很好看。
顿了下,她才去细看纸上写了什么。白纸上,有两个字靠在一起,也有四个字靠在一起,她有一部分认识,有一部分不认识。
宋知礼语调平静,缓声道:“珠字你认识,旁边呢?”
陈在溪摇摇头,有些迷茫:“我不知道。”
“合在一起就是露珠,现在认识了吗?”
原来这是一个词,听表哥这样说,陈在溪重新看这个字,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记住了。
“风你认识,旁边呢?”
“春风吗?”
见表哥不回答,她顿了下,开始乱猜:“东风秋风疾风微风……”
男声打断她:“是寒风。”
陈在溪:“……”猜得竟然全错了。
“哦。”
有表哥陪着,这样的教学,她不在是完全不懂,时间缓慢流逝,她渐渐读懂一些字。只是文字实在枯燥,而耳边的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平缓温润。
表哥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原来他一直说话的时候,这般悦耳。
宋知礼看着出神的她,顿了下,冷下声音:“方才我说了什么?”
两把高椅靠在一起,两个人相隔很近,她可以很轻易地就贴近他。
陈在溪此刻不怕他,抬手,抱住他的手臂,将脸颊贴上去,诚实地说:“我忘了,怪表哥的声音太好听,害得我都注意不到。”
她脸颊很软,一双手更是无骨,贴近一个人的时候,声音甜腻。
烛光映照着面前的笔墨纸书,淡雅的气味弥漫。
宋知礼将手抽出来,冷淡道:“表哥没有逼你学。”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不想学便可以不学。
陈在溪听懂了,乖巧地点点头,只是又说:“可是表哥,你也可以不让我上学堂的。”
她这般说,宋知礼没有说话。
“所以还是怪你。”
今夜的表哥脾气好像很好,她又大起胆子同他商量:“那表哥,若是在溪学会了,可以找你要一个奖励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灵动的光芒。烛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不再是宁静的,反而有了生机。
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
良久,宋知礼听见自己的声音:“可以。”
这二字落下的一瞬,像是怕他反悔,陈在溪立刻将目光放在纸上,催促到:“那表哥,你快念吧。”
男声平缓,便重新念起来。
这张纸上没写太多,没一会儿念完,陈在溪又自觉地将纸拿起来,指尖抵在字上,一字一字地自己念起来。
她是想要记住的,所以很认真,不再将视线落在一旁的手上,不再分心去想方才的声音。
室内的珠光柔和。
纤细白嫩的指尖,散落在肩侧的碎发,饱满的红唇,认真的目光。
宋知礼微顿,移开视线,拿起方才的书继续看。
只是下一刻,清脆甜腻的女声落在耳边。
他抵在书上的指腹微顿,良久,才翻一页。
不知过了多久,陈在溪感觉自己都记住了,便将白纸推过去。
表哥正在认真地看书,她主动扯住他的衣袖,唤他:“表哥!”
宋知礼应了声。
他将白纸缓慢地叠起来,抬手打开一边的书,道:“念吧。”
“啊?”
陈在溪没有懂他的意思,眨眨眼,才反应过来:“可是表哥,我记得是方才的词呀……”
宋知礼冷着一张脸训斥:“若是要看着词才能记住,明日上课你要如何?”
“好吧。”表哥说得很对,她没有什么反驳的,只好将书拿了过来。
好在她只是一部分字不认识,看了几眼便开始读:“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
可方才是照着表哥的词在读,脱离了那些提示以后,这些字又变得陌生起来,她很费力地回忆,却还是没有完全记住。
直到最后,彻底忘了。
她不想放弃,只好将自己认识地读完。
读完以后,室内重新寂静下来,表哥没有说话,她只好垂头,闷声道:“表哥,我是不是很笨啊?”
连这些都记不住,她是不是真的很笨呢,表哥这样认真地教她,她方才还会分心,不仅笨,还会不够认真。
她皱起眉,开始反思,直到眼底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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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暗下来。
宋知礼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是将方才叠起来的白纸一点一点展平,淡声道:“50个字,你只记住了38个,是不聪明。”
“嗯。”陈在溪垂下的头点了一下。
“但也不算笨。”
低沉男声,语调平静。因为没有情绪,他更像是在陈述,反而格外让人信服。
就好像,就好像他说得都是真的一样。
陈在溪第一次被这般夸赞,抬起头来看他。
方才没记住字,她没有哭,但是这一刻,杏眸中却湿润了,她开口确认:“真的吗表哥。”
湿漉漉的目光,泛红的眼眶,其实无一不在表达她的情绪。
可只是没有背完就开始哭,一个奖励,有这样重要吗?
宋知礼并不懂,沉吟片刻,他点头。
“嗯,想要什么?”
表哥这样说,是在说奖励吗?
陈在溪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奖励,她迅速起身,抬步站在椅子上。
下一瞬,她往前扑,将双手挂在面前男人的脖颈上。这样的姿势,让她不必踮脚,很轻松地就接触到眼前人。
她看着表哥有一瞬间的怔愣,她将额头抵在他怀中,轻声问:“表哥,那,那那我可以亲你一下吗?”
第37章
砚台上, 水墨的味道缓慢散开。
越靠近表哥,越能闻到那股墨香,香韵清冷, 同他这个人一样,是冷冽的。
见他不说话, 陈在溪眨了眨眼睛, 凑上前又问:“可以吗表哥?”
她甜腻的声音未曾干扰到男人。
宋知礼语调淡然,没有犹豫, 只是道:“换一个。”
“那我想学表哥的字。”
陈在溪将脸颊贴在他胸膛,又道:“我喜欢表哥的字。”
宋知礼:“我的字不适合你。”
陈在溪却不会放弃,软下声音:“没关系的表哥,我会好好学的。”
“……”
可是她这般年纪, 字形已经固定,既是他答应教她, 也只是徒劳。
宋知礼从不做徒劳的事情, 便没有回答。
在他的沉默中,陈在溪渐渐也明白了什么,只沮丧地垂下头:“好吧, 那表哥教我识字就好。”
“那表哥, ”陈在溪试探性地又问:“你明日可以早些回来吗,你说好了要教我识字的,不能让我等太久。”
“明天宫里有个宴会。”
又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在溪忽然有些心梗, 闷闷不乐地揪着他衣裳, 轻轻应了一声:“好吧。”
只是没一会儿, 她轻声又说:“表哥,我今日等你等了很久, 你若是还这般晚,我也是会很怕的。”
话落,她伸出手拉住一旁的大手,又捏了一下。
“……”
“明日白术不会走。”
夏意盎然,明德院中,女先生手拿书本,面色冷肃。
今日学了诗,按照惯例,下课以前,要让小姐们将这首诗背下,才可离开。
只是这位表小姐让她犯难。
女先生只好拿着戒尺走过去,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面前的小姑娘已经将手伸出来。
陈在溪自觉领罚。
其实戒尺打在手心,疼是很疼,但更多的是丧气。捧着手走出屋,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日子。
刚难受着,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宋佳茵站在一棵高树下,笑着唤了声:“在溪!”
陈在溪抬步走去,一边回答:“佳茵姐姐?”
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在靠近了那棵高树以后,才发现树后还站着一个人。
眼前,一个穿着暗色长衫的男人,他皮肤很黑,冷着一张脸,眉目间充斥着青涩的少年气。
是三表哥,陈在溪微怔,她瞬间不敢再上前,也不再说话。
见她这副样子,宋佳茵嘴边的微笑抚平,她一边将树后的人拉了出来,一边说:“哥,你又吓人家做什么?”
宋时毅抿着唇,表情有些许不自然,只是道:“我没有。”
“那你笑啊,你平时不是最爱笑了。”
听妹妹这般说,宋时毅一顿,只好扯出一抹微笑来。
他这个样子却陈在溪忍不住后退,轻声道:“那佳茵姐姐,我还想回去背书,我……”
“你不是不识字?”
宋佳茵扯了扯一边的亲哥,将宋时毅往前一推,又解释:“在溪,我哥他弄明白上回的事情,他是想和你赔个不是,不然我不会将他带过来的。”
宋时毅抬眼,视线落在面前的绿衣身影上。
她站在光下,长发被玉簪盘起来,几根发丝散落,脖颈纤细,脆弱地样子。
……大哥既是开口,便不会说错什么,而他性子急躁,没有弄清楚便定下决议,若是一直这样,他日后怎么当一位出色的将军。
宋时毅终于下定决心上前。
只是他上前一步,陈在溪便退后一步,全身上下都是警戒地姿态,杏眸里也全是惊恐。
宋时毅只好止住脚步,面色不自然地道:“表妹,大哥最近扔了许多事给我,所以我一直没什么时间,今日来找你,是听佳茵说你不识字,是这样的表妹,我识很多字,我可以教你。”
“……”
他这般说,语气温和,倒真的像一位哥哥。
陈在溪却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上一次,他护着宋晚云的时候,也是这般态度,话里话外间,都是对妹妹的维护。
诚然,他确实是一位好兄长。
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一位表小姐,她不奢求什么的。
思及如此,陈在溪摇摇头:“没关系,我可以慢慢学的,不耽误三表哥你。”
她连拒绝人,都是乖巧温顺的。
宋佳茵不忍心,又道:“其实在溪,我也可以教你的。”
“好。”
道完这个字,陈在溪又轻声补充:“我知道佳茵姐姐对我好,但是在溪学得慢,我会好好学的。”
一边的宋时毅看着眼前这一幕,慢慢拧起眉来,他还想说些什么。
宋佳茵已经开始赶人:“哥,你不是还要去找大哥?”
红墙高楼,亭台水榭。觥筹交错间,丝竹声悦耳。
抬眼望去,高台上的舞女一袭红衣。舞女舞姿翩然,能够抱着琵琶起舞,腰肢纤细,柔软无骨般灵巧。
台下,王尚书手里拿着一杯酒,视线粘在高台的舞女上,乐呵呵地笑了一声:“这宫里的舞蹈就是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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