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恪言已经脱掉了?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外露的手臂上是明显运动过的痕迹。他呼吸微重?,薄汗打湿碎发和眉眼,衬得有些深邃。
注意到她的视线,梁恪言朝她看去?:“让你开球,要?不要??”
柳絮宁正有此意:“好。”
梁恪言抬手,轻飘飘地把羽毛球扔给她。
柳絮宁用正常力?道发球,梁锐言眼睛直盯那个球,一个高跳,重?重?杀球,随“chua——”一声,球落在端线附近。
柳絮宁动作一顿,怔愣地扭头去?看那个球。
她终于?明白了?,梁锐言不是在打球,他在发泄。
可是发泄什么?冲谁发泄?
梁恪言收敛了?本就浅淡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用球拍起球,掀眸看向对面同样似带着警惕目光的梁锐言。整个场地不过十来米,他清晰可见梁锐言神态。
两人各自盘踞一方,心里想法,也许相似,也许相反,那都不重?要?。因为上半场那场不能称之为玩闹的游戏,两人呼吸都加重?,胸膛迭动,像养精蓄锐又蠢蠢欲动只待下一次交手时狠狠撕咬对方的凶兽。
梁恪言抛球,狠狠一击。
不想好好玩,那就都别玩了?。
·
谷嘉裕觉得自己?今天选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事情?都是比出来的,此刻可比他被他爸痛骂要?难熬多了?。闲来无事大家一起打个羽毛球罢了?,一场娱乐活动何必打到几个来回僵持不下的地步?
他真?是脑子不灵光,非要?凑这热闹。
要?不看他们玩算了?,何必再——
“啪——”
就在这时,梁锐言打出一个追身球,球拍一怼,给了?柳絮宁一个爆头。
羽毛球落地的瞬间,全场温度似降至冰点,寂静得像有人按下暂停键。
柳絮宁被迎面来的那个球打得懵懵的,人杵在原地忘了?动。
梁恪言快步走到她身边,凑近看她额头,还没?开口,梁锐言直接跑到这块场地来,猛得拉过她的手腕往自己?跟前带,语气又急又担忧:“你没?事吧?”
柳絮宁这才彻底回了?神。她用力?地眨了?一下眼,甩开他的手臂,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没?事。”
语气正常。
梁锐言:“那就好。”
柳絮宁沉默了?一会?儿,把球拍递给梁锐言。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
柳絮宁:“我不想玩了?。我以为我这个水平总能接到几个球的吧,没?想到太高估自己?了?,居然一个也接不到。那我还是不玩了?,既然你打的这么忘我,那你继续爆头吧。”
她语气俏皮又轻快,灿烂明媚的脸上在摆脱了?懵然之后?便渲出一个笑意,仿佛刚刚真?的经历了?一场欣喜事。
听完她的话,梁锐言立刻清醒过来,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刚刚——”
柳絮宁头刚偏过去?,又看见站在自己?身边的梁恪言。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离她如此之近,一场似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运动过后?腾腾热意气势汹汹地朝她扑过来,像两道截然不同的荷尔蒙撞击在一起。
安静的那几秒里,她甚至能听见两人咚咚作响的心跳声在她耳边鼓动。但她现在没?工夫琢磨这些。
前场这么危险,鬼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爆头,还要?长?期保持着半蹲状态。可是这两个人打得红了?眼,一点也没?有想到带她玩的意思,那还混什么双?直接说出一句想玩单打,让她先行下场,有那么难吗?
这两人球技是很好,可是那又关她什么事?她今天出现在这个球场上就是给他们兄弟俩消遣的吗?
柳絮宁不想听梁锐言说话,也不想看到梁恪言,不论是谁,都足够令她恼火的。
奈何前面这两人像堵墙一样动也不动。柳絮宁深吸一口气,侧身从梁恪言身边绕出去?,梁锐言没?再动她,只紧紧跟在她后?面。
谷嘉裕怀里抱着球拍一步步挪过来,见梁恪言跟个木头似的定?在那里,胳膊肘碰碰他:“他们吵架了?,开心吗?”
触及到梁恪言那眼神时,谷嘉裕眉心跳了?跳。
哗,他作为全场唯一一个旁观者又说错什么话了?啊,梁恪言摆出这么凶的眼神干什么。
他们吵架了?,他开心吗?
柳絮宁的这份不高兴延续了?很久。她早在和梁锐言一队时就已经因为接不到球而有一些生气了?,但是这份不轻不重?的埋怨和怒火直到她和自己?在一组时才发泄。因为到那时,她的发泄对象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梁锐言。
在她心中,她和梁锐言更熟悉,所以那些无法、也不敢向自己?发出的闷气可以肆无忌惮地发泄给梁锐言。
“别走啊,我们单打行不行?”
“柳絮宁,我们玩单打,我这次肯定?不爆你的头!”
“柳絮宁我求你行不行?!”
不远处,梁锐言生拉硬拽着她,又做小狗拜会?状:“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再给我个机会?。”
他把球拍硬塞进柳絮宁怀里:“一局,就一局!”
柳絮宁被他烦到不想忍,拿过球拍,敷衍至极地发出一个球。在球飞过去?的那一刻,梁锐言看准了?那个球的方向,也不回击,仰头就看着那球打在他额头上,像极了?海洋馆里的海狮顶球。
柳絮宁:“……你干什么呀?”
梁锐言笑嘻嘻地把球递过去?:“再爆一个。”
“走开!”
梁锐言像黏人的狗皮膏药,和她寸步不离:“再爆一个?再爆一个呗,求你了?。”
“爆什么爆!”她还是露出恶狠狠的表情?,却在几个来回后?被他逗笑。
谷嘉裕万分诧异地扭过头来:“他俩平时也这么相处吗?”
梁恪言把球拍装好,沉默着往外走。
他早就应该意识到的。他们梁家人又好面子又擅长?做戏,梁继衷在生意低谷期时日日盼着和周家合作,得势之后?“金盆洗手”涉猎慈善又开始嫌弃那时和自己?并肩作战的好友;梁安成风清霁月一派深情?之色,却对漂亮年轻的女人来者不拒。
而他自己?,傲慢得看不起任何人,自以为拥有基本的底线和起码的道德,绝不会?做出什么横刀夺爱的戏码,内心却一遍遍阴暗地嫉妒。
从昨夜到现在,他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梁锐言发现些许却又不足以论断成铁证的端倪,然后?让他把自己?当做假想敌之后?像个愚蠢的野兽一样进攻。
因为弟弟不讲道理地进攻,所以自己?理所应当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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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里,是两人并肩往外走的背影。和谐自在,又默契。
恍惚之间,仿佛回到在医院的那个下午。
从前不在意所以正眼都不瞧上一回,可他现在不喜欢这样。
他何必替自己?的行为寻借口?
如果梁锐言并非善类,他就光明正大地抢。
如果梁锐言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也要?抢,问心有愧地抢。
他不仅要?昨夜那把迟来的伞,他还想要?更多。也许这些原本不属于?他,但从得到的那一日起,不就是属于?他的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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