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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索性回来了。”

    公主拢住袖中黄符, 面上不言语,心中想:莫不是真的?

    赵明杰见公主面色不对, 心中一跳, 怕公主疑心他转变如此快, 不能按锦囊所言讨公主欢心,忙道:“往日是我糊涂, 家中有如此贤妻美妾还不知足,万望公主恕罪!”

    公主听了, 心下动容,道:“驸马如此想便好了。”两人携手往后园中去, 一路赵明杰温柔小意,哄得公主欢喜不已, 两人越发恩爱,不再话下。

    如此过了两三日, 驸马白日出了门一趟,公主只眼瞧着, 手捏着黄符也不多话。晚间回了,驸马说今日出府一趟,将府外养的两个粉头打发了,日后只守着府中妻妾过活,说尽了一干甜言蜜语。

    公主自是以为黄符生效,日夜不离身带着。如此夫妻和美过了三月。

    是日,公主掐着日子给李婠送上帖子,又命人车马来请。李婠早有所料,不慌不忙随人入府。行至暖阁中,两人见过,茶毕。公主拉起李婠手道:“不知要如何谢你。”又一一将驸马所言所行说了,欢喜道:“那道婆不知如今在何处?世间竟真有如此神异之人。”

    李婠道:“公主福分如此,我如何当得起一声谢字?那道婆早在我入京后便离世了,葬在故乡。”

    公主叹道:“竟是如此,可惜不得一见。”又将黄符取出,道:“已过了三月,我怕没了效验,特来寻你。”

    李婠将早备好的黄符拿出,又令公主闭眼,依法用手指在其脸上画了几道,诵念几句符咒。

    公主将黄符捧在心口,叹道:“靠鬼神之力来的恩爱,也不知能否长久。”

    李婠笑道:“此符保人心中一点清明,驱外邪,离小人,公主与驸马本就有真情在,只人世间邪念太多,才以至于此,如今不过是反璞归真罢了。”

    公主心下一松,与李婠话了几句家常,又往园子中逛了回。太监来问在哪处摆宴,公主道:“摆园子里。”又因让李婠入席。让坐毕,公主要敬李婠,李婠推辞。

    公主道:“闲话休说,如今你了了我心愿,当饮此杯酒。”李婠便喝了。公主命几个小童捧了一众金银玉器来,道:“我不爱这些,你拿去或是把玩,或是赏人去罢。”

    李婠笑道:“当不得公主如此大礼。”如此推拒三回。李婠道:“并不是虚言,几个黄符确实值不了几个钱。我在城郊开了个坊子,手头正缺钱,不若就将这些金银当作入股的份子钱罢。”

    公主因问道:“是哪样坊子?”李婠一一答了。公主迟疑道:“女子抛头露面着实不好。”

    李婠道:“织坊中全是女子,没有抛头露面这一说。”公主思忖片刻,捏了捏袖中的黄符道:“也是。”公主又说起其他来,李婠陪着说笑了两回,回了府上。

    自此,公主与李婠因此事来往多了些,一来二去,觉得这人不卑不亢,人品方正,又好诗词,喜读书,与她一般无二,遂以姐妹相交起来。两人感情越发深厚,京中不少人啧啧称奇。

    这日,李婠赴了公主宴请回,一面命账房抽出五成利,给公主送上今年份子钱,一面令胡月、秦成二人来见,命胡月以八成价开布庄销货,又命秦成以七成贩给其他布庄。

    时近年关,坊子中的布匹只靠秦成远下南边贩卖,销得少,早已堆积如山。胡、秦二人早心急如焚,只每每来报,李婠也只管赴宴,置之不理,只说:“时机未到。”

    如今听了李婠之命,二人大喜,出府便依言施为起来。不消一月,除去因低价接了了李婠货的布商,其余商人顿时叫苦连天。

    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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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义下头一管事压货给布庄,与一开布庄的商人拌了几句嘴,打起来了,闹到褚义跟前。

    到了书房中,褚义见面前管事一张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如同开了果子铺,可将烟杆磕到桌子上,问:“你是行里老人,晓得分寸,怎地与人打起来了?”

    那管事一面哭,一面道:“今日我压货去,那掌柜唉声叹气说近一月生意不好,令我少些钱。可以往都是这个价,我又哪能做主。我与他说:‘我家布密实,一向这个价,少不得。’

    那的掌柜听了便来骂,什么‘仗着自家攀着个没根的老太监,囤货居奇,以权牟利,上下压人,没得好报应!’小的听了气不过,与他吵了两句的,谁知说中他痛脚,不由分说来打。”

    褚义闭眼吸了口烟杆嘴儿,吐出一口烟雾,心下晓得这管事一向占人小便宜,话也是说一半藏一半,不定是哪个先骂人。问他:“以往好好的,这回儿怎么就要人让利了?”

    管事道:“那掌柜说隔着他三条街,新开了个布庄,市价八成卖,好些人往那处去了,他对面的布庄,收了城郊那家坊子的货,也以八成卖,人一比价,都往两边跑了,让我们也让些利来,否则也不要我等的货了。”

    褚义听此,突地将双眼睁开,问他:“城郊的货?李家小娘子开了那个?”

    管事道:“正是。”褚义问:“她怎地又有胆子了?”管事道:“旁地不好说,只近来大家都在说,李家小娘子得了福寿安乐公主青眼,与公主交好。”

    褚义将烟杆磕在桌上,皱眉问:“前些日子才听说她攀高枝儿不成,反被笑话,今儿怎地成公主府上座上宾了?”

    管事道:“说不清,拢共两人只见过两面,不知怎地,又好上了?”褚义心中暗道不好,问:“这些怎么没人早早知会我?”

    管事道:“上回我等来报,褚爷您说这小娘子攀不上那高枝,命我几个别将信儿递跟前来,我几个商议半天,也觉得不足为惧,索性没递上来。”

    褚义听罢,只觉一口老血在喉头,骂道:“蠢货!蠢货!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叫你去死,你也去?这等要事!怎么能轻忽?”

    褚义将人骂了一通,才抚着胸口道:“罢了,你再去给我打听打听,那小娘子开了几个布庄子,又有哪些布庄接了她的货?”管事领命退下了。

    褚义在房中左转右转,忽有人报:“太太请老爷用饭。”褚义骂道:“吃吃吃!成日不干正事,光知道吃!”将丫头骂了出去。

    又等了两刻钟,褚义实属等得不耐烦,命人备齐车马,换了衣裳,往账房提了两千两银票,带了四个小厮,径直往掌印太监处去了。

    这掌印太监姓刘,单名一个贵字,寻常在司礼监住,不当值时住在正午大街一三进宅子中。

    到了后门,褚义亲自上前敲门。略等了等,门向里打开,出来个门房问他是哪位,褚义一一说了,门房说了句“等着”,不一会儿门后又出来个小内监。

    褚义弓着腰,笑答:“小可系老内相干孙侄儿,敢问老内相可在?”那小内监望了望天,道:“这时辰晚了,怕还在宫里伺候圣人,回罢。”

    褚义忙拉住人,取出一包五两中的银子递过去,笑道:“我在此候着,若老内相回了,还望公公知会我一声。”

    那小内监捏了捏银子,面色缓了些,道:“且等等。”又关门进府去了。莫约等了两刻钟,那小内监在府内歇了回脚,才出门道:“干爹回了,随我进去罢。”褚义不敢寻根究底,忙点头跟在那小内监后头入了府。

    半道上,褚义问:“敢问公公贵姓。”那小内监一挥拂尘,道:“随我干爹姓。细论起辈分来,你是我干爹干孙侄儿,还要叫我一声干叔叔哩。”

    褚义心中将这仗势欺人的小内监一阵好骂,面上扬起笑脸,点头道:“是是是!我原先冒犯叔叔了,叔叔!”那小内监有了笑脸,领他到了一偏厅里头,也不奉茶,说:“再等等,我去请干爹来。”说着往里屋去了。

    那小太监行至屋前,也不掀帘子进屋,来至窗下支了只耳朵潜听,又等了等,才听屋内有动静,晓得老内相起身了,便道:“干爹,有个叫褚大商人来找。”

    屋内老内相正午歇回神,几个小内监伺候他穿衣。老内相命道:“进来说话。”那内监进屋,跪地上磕了个头。老内相想了想,问:“哪个褚大商人?”

    那小内监扬起笑来,口吃伶俐将事一一说明白:“回干爹的话,是京里开布行的褚大商人,单名个义字,几年前记到干爹名下,做了干孙侄儿,去年年关还给干爹见过礼,今儿正在侧厅候着。”

    老内相打了个哈欠,道:“有些印象了,只这离年关还有个把月,有甚要紧事?”那小内监没细问这一遭,道:“有甚要事他没细说。”老内相思忖片刻,道:“也罢,人都来人,便见见罢。”

    到了侧厅,褚义忙跪下行礼,老内相高坐圈椅上,吃了口茶,问:“急急来找我是哪样事?”

    等了好几个时辰,也没人上茶,褚义已口干舌燥,他哑着嗓子声泪俱下地将李婠如何仗着公主的势抢行霸市,又如何仗着自个儿背后有人不将老内相放眼里,说罢,他擦干眼泪,将袖中二千两银子奉上,哭道:“求老内相做主阿。”

    老内相使着那小内监将银子收了,吹了口茶,说道:“公主系圣上亲女,打小不出闺阁,受人蒙骗也是有的。你只管放手做,公主那儿我自会分说,就算闹到圣人跟前,我也有道理。”

    褚义得了准话,欣喜不已,忙又磕头,口中千恩万谢,没久待走了。

    第85章

    却说褚义得了老内相说法, 喜不自胜,径直回了家中。已是大半日没沾食水,褚义回去命人道:“摆上酒饭。”

    底下丫头忙摆桌端菜,布上佳肴酒水, 期间一丫头正是今日来叫他吃饭那个, 见了褚义, 心中害怕, 失手将一盘酱鸭子打翻在地。

    褚义当即沉下脸, 劈头盖脸地踢打了两脚, 咒骂道:“哪来的娼妇!不要手脚,何不给狗吃了。”那丫头跪地上叫着饶命, 褚义怒上心头,又打了人两耳刮子。

    褚夫人听底下婆子说人回了, 正往这边来, 没料想碰到这桩事, 忙上前拉他,口内劝道:“不过盘酱鸭子, 命厨下再酱一只罢了。”

    褚义将褚夫人手拂开,面色难堪, 心中直骂晦气的。自古经商的没不求神拜佛的,他自个儿也逢佛便拜, 如今打了这酱鸭,他当是上天冥冥之中一点征兆——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如何能不气!

    正闹着,有人来报:“管事来了, 正在厅下候着。”褚夫人听了忙领着那丫头回避开。

    褚义呼出一口气,收回心神, 便让他进来,令他上席一道吃酒。那管事告了坐,两人吃了两盅酒,褚义问他:“如何了?”

    管事道:“李家小娘子在京里头一月里莫约铺开了二十多家布庄子,底下的布庄也有一两成因着低价买她的货去了,行事颇为张扬。”

    褚义思忖半响,道:“这小娘子有公主做靠山,自然以为能高正无忧。”接着吃了口酒道:“你叫几个地痞乞丐捣了她生意,再去她那坊子放把火,叫她尝尝我的手段。”

    管事迟疑道:“听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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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坊子是公主参了股的,只怕公主要保这小娘子,日后不好开交。”

    褚义道:“怕什么!她不好开交,我这边就好开交?妈了个巴子,她老母的占了我地盘,要我忍气吞声?”又喝道:“令你去你就去!这会儿你又长脑子了?”趁势将管事骂了通。

    那管事被骂得面红耳赤,缩在圈椅上,不敢吭声,待褚义发话了,将酒饭一推,连声告辞,一溜烟的跑了。

    管事头次做这勾当,手生,次日不敢耽搁,一早往街头巷角寻摸起来。

    正逢期间有两个两手打闲的破落户儿,一个叫一杆秤,一个叫双无儿,两个纠集一帮偷鸡摸狗的地痞,专给有钱人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过活,一听有‘生意’,循风赶来了。

    管事正骑马打巷子过,突地被十几人团团围住,心中一惊,喝道:“你们做什么!”

    两人忙笑着上前道:“听爷正寻摸人手做大事,我等来讨个活计。”管事听了,心下稍安,问:“我正缺人手。你两个会些什么?”

    两人道:“我十几个兄弟,短的不说,翻墙掠人是一把好手,顺手牵羊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打家劫舍也干过不少。”

    管事背后冒出一股细汗,他只身一人,生怕被当成羊羔宰了,忙强笑道:“确有一桩买卖,我东家姓褚,在京里头做布匹行当,各位好汉理应听过。”

    一杆秤与双无儿两人对视一眼,后退几步拱手道:“原来是褚当家手下,失礼失礼。”双无儿又道:“原先也帮褚当家打过下手,不知如今褚当家有甚吩咐?”

    管事松了口气,忙道:“吩咐不敢当。”将事从头到尾说了通,取出五十两银票来,道:“只是定金,后头事成了定有厚谢。”

    一杆秤与双无儿两人接过银子,眼瞅着管事骑马走出巷子,一杆秤将几锭银子抛了抛,道:“走,吃酒去!”

    于是十多人钻到了个院子头,叫了两个卖唱的姐儿,使银子杀了一头猪,两只羊,大吃大嚼起来。十几个人喝得烂醉,第二日才动身。

    却说这一月来,李婠手下开了不下二十家布庄,又因着价低,布又密实,每日人来人往,着实销出不少货。

    这日,李婠领着春慧、菊生并四个小厮,四个粗实婆子,往一布庄查账。李婠在后间与掌柜说着话,忽听得前头铺面上哄闹起来。

    掌柜听了,心中暗道不好,忙道:“东家?”李婠将账本合上,道:“去看看。”掌柜如蒙大赦,忙掀帘子出去查看。

    但见一个汉子躺倒在地,另一个汉子应是与他一道的,立在一旁,布庄里外围了大圈人,正在看热闹。

    那汉子口中哭道:“你铺子上卖的都是死人穿的,我贪着便宜,前日我买给我妈穿,我妈浑身起红疹,不出三日,我妈就死了。”又在地上打滚,哭他妈死得惨。

    铺子上的伙计急地又劝又拉,另一个汉子伸手围住他,道:“还不快快拿五百两银子出来给我这兄弟家人偿命。要不拿,拉你见官去——”一面说,一面拉那伙计要走,吓得那伙计双腿直抖。

    掌柜赶巧上前将伙计挡在身后,陪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好汉有事好说。我家这布是坊子织的,那织坊在城外,诸位好汉一看便知阿!怎么会是死人布了?”那汉子不听:“毒了我兄弟长辈,不是死人布是什么?快快拿钱来!”

    一杆秤混在人群中,起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快拿五百两银子来偿命。”又有人叫道:“都是死人衣,街头专门刨坟的张二麻子卖十文钱一件阿!”

    周围不少人听了,心中将信将疑,面带犹豫,要掌柜给个说法。掌柜冷汗满面,忙拱手分说:“诸位,真是织娘一厘一厘织出来的!要不是,叫我天打五雷轰!”一杆秤道:“要你天打五雷轰做甚,快快拿钱来赔!”

    李婠与春慧立在帘子后潜听,听至此处,春慧恨道:“这掌柜这辈子投胎成面团了?任人拿捏。不见那几个是来找事的?”

    李婠面色也不好看,她思忖半响,俯身在春慧耳边吩咐了两句。春慧得了信儿,飞奔到后门找到菊生,将李婠吩咐一一说了。

    李婠凝神细看。只看着这掌柜拿不出银子,两个汉子不由分说打砸起来,一杆秤领着人胡乱往里冲,掌柜和伙计哭着脸阻拦。

    正乱着,忽而听见一声大喝,菊生领着五六个小厮婆子,个个手拿着大棒绳子,拨开人群进了布庄来。

    菊生见了冷笑一声,指着几个闹事的,道:“将人拿下。”此话一出,后头的小厮婆子如猛虎扑食,三下五除二将人打翻在地。一杆秤见势不对要走,也被压在地上。

    周围人见菊生等人穿着不凡,显然是富贵人家仆从,纷纷避开。菊生朝周围拱手道:“诸位乡邻,此乃我主家的布庄,这几个是走街窜巷的破落户儿,时时在铺子里头打秋风,如今见我主子不在,又捏出番说辞来污蔑人,骗我主家钱财!这布都出自外城织娘之手,绝非什么死人布!请诸位明鉴!”

    一杆秤叫道:“我几个都是正经庄稼汉,你信口雌黄!污人清白!我只不过看你家仗势欺人,路见不平说两句。黄天大老爷在上,现今这世道说两句都说不成了么?”

    闹事的两个汉子也道:“我两个也是正经人家,你家的布将家头长辈毒死了,我等来讨个公道,将我两按在地上是要做什么?各位看看阿,看看这铺子是怎么狗仗人势欺负人的。”

    菊生李婠吩咐的说辞拿出来,道:“你说你是正经人家?又买了我主家的布,死了人,又何尝不是空口无凭!”

    菊生拱手向着人群道:“各位乡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这便压人往衙门去分说!还请大家做个见证,看看到底是我家的布匹是死人布,还是这人是无事生非,坑蒙拐骗的破落户儿!”

    说着,拿绳子将四人一绑,一路往衙门去,后头跟着好些看热闹的路人。

    这里李婠在后间见人走了,掀帘子出来。掌柜与那伙计低头耷脑瞅着李婠,怕李婠怪罪。

    掌柜道:“东家,此事全怪我,不干这伙计的事——”李婠抬手止住他话头,道:“先闭店一日,案子有了分晓再说其他。”

    掌柜与那伙计松了口气,又听李婠命春慧要赏两人银子,掌柜道:“东家,这如何当得起,今日有人来闹事,我两非但没拦住人,还险些让人将铺子砸了。”

    李婠道:“你账目做得好,铺子我瞧着也干净,当得起。今日事出有因,你也受惊了,拿些银子去吃酒罢。”那掌柜和伙计听了一番话,面上展开笑脸,千恩万谢说了大通好话。

    李婠调理妥当,领着春慧走了。才出后门,春慧心疼银子,怪模怪样说:“不怪罪就是开恩了,哪还要奖他银子,不晓得的还当我们是开善堂的。”

    李婠笑道:“这倒是你错了。他虽说性子软了些,也晓得护着底下人,可见有担当,账目也干净,可见人品方正,给些银子勉励他为我做事,不正是庄好买卖?”

    春慧道:“成日买卖、生意、账本的,这些活儿只有夏菱愿意倒腾。”

    李婠笑了笑,命人往衙门去,还未动身。忽见胡月乘着一顶小轿匆忙而来。胡月头发微散,急急慌慌,叫道:“东家,大事不好!”

    李婠忙上前道:“出了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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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不急,你慢些说!”胡月道:“几个破皮无赖往坊子里放火,点着了两个库房!”

    李婠脸色一变,一面命人往坊子头去,一面问她:“如今火势如何?可伤着人了?”胡月道:“火是扑灭了,只是伤了四个护院,十多个织娘,但好悬没有性命之忧,都抬进了城,正在西街医馆诊治。坊子头护院逮着五个放火的贼头,正等东家发落。”

    李婠冷下脸,道:“先去看人。”说罢,不再多说。

    第86章

    却说李婠与胡月一行先到医馆, 后径直到了坊里。出来几个管事婆子来给李婠请安,李婠瞧着一众女子心中惶惶在屋内探头探脑往外张望,道:“今明两天先叫人回去,工钱照算。”

    几个管事妈妈忙动作起来。胡月红着脸, 低头道:“东家,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当时忙忙乱乱的, 想着人多杂乱, 后头将人忘了。”

    李婠听了, 缓声道:“你做得对,领我去库房瞧瞧。”胡月吐出口气, 领着李婠往后头库房去。

    到了一处空地,李婠瞧着不远处的焦黑一片的坊子, 命人:“将那几个人给我带上来。”十几个膀大腰圆的护院拖着六个人来。

    李婠问:“哪个叫你们来烧我坊子的?”其中一人正是双无儿, 怪叫道:“晓得了你也惹不起, 背后头有大财主。我看你一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何苦做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营生, 得罪了人也没人给你出头,何不将哥几个给放了, 哥几个日后罩着你。”

    其余人笑:“我二哥身强体健,不如嫁给他, 日后闺中也不寂寞。”李婠也笑,笑这几人不知天高地厚。无双儿一听, 心里痒痒的,又见李婠笑靥如花, 顿觉荡了三魂,道:“是了, 小娘子不如将我招入府,我替你守这家财如何?”

    李婠先嗤笑一声,又瞬间变了脸色,喝令:“先打五十个板子!”

    一众护院听了,七手八脚将人箍住按在长凳上,啪啪打起板子来。胡月命人抬了桌椅来,捧了碗茶给李婠。

    开始只听得板子挨着肉的闷响声,不过十个板子,双无儿已满面冷汗,双眼无神,唉唉叫疼,心说:他老娘的,又没到手多少银子,我逞什么英雄?喊道:“小娘子饶命!我说!”其余人也纷纷道:“饶命!这就说!”

    护院听了,势头稍缓。李婠道:“继续打!真当我猜不出哪个是主凶?你几个烧了我坊子,伤了我的人,几个板子休想脱手!”

    无双儿一听,心中悚然一惊,一面被打得嗷嗷叫,一面说:“东家饶命,是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且停了板子罢,我等这就说!”

    李婠道:“继续打。”打了五十板子,护院将六人像死狗般拖到李婠跟前。李婠见几人被打得稀烂,心中戾气稍平,道:“将这六个抬去衙门罢。”

    这厢菊生压着一杆秤等人到了应天府府衙门口,站班的衙役见三四十人涌至衙门,即报给应天府府尹。

    府尹怕人多喧哗生事,忙命开堂审询,令两方上堂来。菊生道:“我主家姓李,在城外开了个坊子,在城内开了几个铺子,可恨这几个泼皮无赖今日寻到铺里,黄口白牙地说铺里卖的是死人布,污蔑这布害死了他老母。苍天在上,求老爷查清实情,还我主家清白!”

    府尹初觑见菊生几人穿得体面,料想是哪个富贵人家豪仆,又听他言主家姓李,而后种种,想起了他主家是谁。

    又见一杆秤几人裋褐麻衣,应是街上的溜子来打秋风。心中想着买给李家娘子一个好,当即一拍惊堂木,问一杆秤几人:“你等有何话要说?”

    一杆秤等人忙道:“青天大老爷在上,我等确属本分人家,前日买了布给我妈穿,我妈浑身起红疹,不出三日,我妈就死了。”“我两个也是见这铺子仗势欺人,才说了两句。”

    府尹冷笑问:“你老母姓甚名谁,葬在哪处?”那汉子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府尹大怒,道:“公堂上满口谎言,还不快快从实招来!”那汉子觑了一杆秤两眼,不吭声。

    府尹见了,当即发签令左右上大夹棍,说:“不打你不招,反而侥幸起来了。”那汉子见差役拿了大夹棍来,正要发话求饶,只听衙门外三声鼓响。

    一差役进堂来至府尹耳语几句。府尹听后一脸怒气,道:“再将人带上来。”底下左右忙领了胡月并两个护院入了堂。府尹问:“堂下可是李家人?”

    胡月道:“正是。”府尹皱眉问:“女子不可独身上堂来,你怎地说?”胡月道:“家中亲友都去了,今日请两位护院作陪。”

    府尹点点头,问她是何冤屈。胡月哭道:“我主家在城外开了个坊子,今日几个破皮无赖闯进坊子,烧了坊子货物,伤了十多人,求老爷做主。”府尹听了怒道:“天子脚下,那贼人竟然如此猖狂,来人阿,速去将人擒来!”

    胡月忙道:“老爷,家中护院已将一些人擒下。”府尹传贼人上堂。话音刚落,十几个护院将双无儿一干人等拖至堂前。

    众人等人望去,只见人浑身成个血葫芦样,半身烂了,纷纷一开眼不忍多看。

    一杆秤见他兄弟浑身是血,目眦欲裂,又不敢相认,只低头跪在堂下,心中如鼓擂。府尹轻嘶了声,错开眼视而不见。

    府尹道:“如今人证俱在,先且将人收押,后头是杀是绞,等供出同犯再一同定罪。”

    一杆秤一听是绞刑,顾不得许多,猛地抬头道:“大人且慢,我等兄弟均是财迷心窍,受京中褚当家指使捣黄李家娘子的生意才犯下过错。如今我兄弟几人被人滥用私刑,打成这般样子,请大人缉拿主犯,重新裁夺阿。”

    胡月当即道:“世间竟有如此恶人!请老爷缉拿主恶,主持公道!”府尹思及京中褚姓商人系朝中老内相干孙侄儿,停了手,道:“如今双方各执一词,真真假假,都做不得数,且将一杆秤无双儿一干人等收押,隔日再审。”说罢,一拍惊堂木,喝声:“退堂。”胡月菊生等人纵有千般不甘,也只得退下。

    府尹推至后堂,只觉两相都不好得罪,棘手得紧,思来想去,心道:索性公事公办,由他们斗去。于是遣了个差役往褚家去,命他明日上堂分说。

    却说褚义听了差役传唤,心中一面骂管事办事不利,一面叫了轿子往老内相府上去。只三催四等也没见着人,只得回转。

    次日,府尹命人传唤案中一干人等,褚义令家中管事前往,只在堂上推脱:什么使银子捣黄生意,一概不知,要诬赖人,给出物证字据来。那不知能不能当证物的定金早被一杆秤双无儿等人用光,又哪里拿的出来证物。府尹也不细究,按律判了。

    经此一案,褚义不敢随意动弹,只能眼瞧生意日益衰败,心中甚急,又去寻了老内相几次。原先那个小内监接出来。

    褚义拱手道:“不知今日老内相可在?”小内监道:“入宫去了。”褚义道:“我在此处等,不知何时能一见?”

    小内监甩了甩浮尘道:“原先见一次已是开恩了,多少王孙贵族,在门外等着。干爹哪有闲情理这些芝麻小事儿。”

    褚义心头直骂娘:年年十几万两银子送给这群豺狼,面上话说得好,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怕得罪公主,面上惶恐道:“还请公公明示。”又从袖子中取出百两银票来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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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内监收了银票,道:“我给你指一条明路。老内相周身事多,没功夫理会这些芝麻小事,但公主又如何会为了个小作坊得罪老内相?

    两座大山不动弹,你们这些人正该出手才是。你在京中盘踞多年,如何会怕一小小女子?只管放开手去斗!就像你叫人去捣黄她生意一样,为了自个儿,多上些手段。”

    褚义沉思半响,躬身谢道:“多谢公公指点。”说罢,也不多呆回府去了。

    这日老内相回了宅子,小内监忙赶去伺候,说笑般将褚义一事说了,又言:“我只想着何苦为了个小小商人得罪公主,这褚义要斗不过,就换那小娘子来,都差不多哩。”

    老内相吃了口茶道:“不错,我这么多儿中,属你最机灵。”小内监笑道:“都是干爹教得好。”老内相道:“如今圣体欠安,明日你随我入宫伺候罢。”小内监闻言大喜。不再话下。

    却说这边,褚义得了小内监一席话后,渐渐放开了手脚,什么手段腌臜上什么手段。

    李婠自是不畏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今日你砸了我家的铺子,明日我便去烧你的坊子。今日你使我掌柜离心,明日我便去打你伙计。

    两方互不相让,争得乱乱糟糟,人仰马翻,惹出不少乱子来。

    褚义越发急躁,成日在家中发脾气。这日,沈宏信来褚义家中走动,打趣他道:“如今褚兄可忙了?”褚义苦道:“沈兄莫要打趣我了。早知今日,当日吃酒我便再让她一成利,将她坊子归我名下罢。”

    沈宏信笑笑,忽而想起近日读的一则古人趣闻,正正与今日仿佛,便打趣般说与褚义听。

    说得是前朝京郊有两家卖酒的人家,争着起个烧酒坊。只京郊人少,那处容不下两家人。两方便约定:

    请聚两家幼儿于处,置巨石焉。甲家令儿卧于石,则乙砍之。乙家令儿卧于石,甲砍之。如是相循环,有先停手不敢令儿卧者为负。皆如约,所杀凡五小儿。乙家乃不忍复令儿卧,甲遂得直。【1】

    沈鸿信只当褚义起初只当个玩笑话,后头每每回想起来这桩异闻,夜不能寐。如此过了几日,褚义兀自想着:若舍了两三个亲儿,能将李家小娘子坊子收过来,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第87章

    却说那日褚义听了那则异闻, 昼思夜想,夜不能寐。

    是夜,他往妾氏房中去,那妾氏欢喜不已, 忙使银子让厨下整治了桌酒菜来。

    褚义先命奶妈子将哥儿抱来瞧瞧, 见孩子粉着脸, 正襁褓中酣睡, 又挥手命人退下。

    少顷, 酒菜俱全, 褚义坐下吃酒,与妾氏说:“我记得九哥儿有八个月大了?”那妾氏笑道:“二月间生的, 正正八月大了。”

    褚义心中有事,不吭声地吃了两盅酒。那妾氏见褚义闷闷不乐, 笑问:“老爷缘何愁眉苦脸?”褚义闻言发下筷子, 叹道:“我确实有桩烦心事, 只左右为难,久久未下横心。”那妾氏道:“老爷英明神武, 定会有决断。”

    褚义叹道:“此事得你与九哥儿助我才能行一二阿!”那妾氏道:“老爷说笑了。九哥儿还在襁褓中,我不过一妇道人家, 哪有这般能耐能助老爷?”

    褚义沉下脸,问:“这么说来, 你不愿意帮我?”那妾氏见他面色黑沉,忙道:“哪里的话, 我与九哥儿身价性命都依托老爷一身,哪有不愿意的, 只不过我娘两人单力薄,不知如何帮老爷。”

    褚义一听, 心头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妻妾的身家性命皆是我给的,孩子的性命也是我给的,我叫他生他便生,我叫他死他便死,下了黄泉,她们也会欢喜磕头,哪有不依之理,遂笑道:“三日后,我在春满楼定了桌席,你带上九哥儿与我一道去罢。”

    那妾氏不明所以,强笑着应下。褚义也不耽搁,次日写了帖子差人送给了李婠。不再话下。

    却说十月十九这日,圣人下了旨意,点了陈昌补吏科给事中一职空缺。于是宴宾客,请同门,热闹一日,次日走马上任,到吏部点卯,问理公事。

    这日休沐,三七递了信来,道:“二爷,梁州家里派了管事来信,老太太与夫人不日前动身,正往京中来。”陈昌接了信细看,命人传那管事入书房来问。

    那管事行礼毕。陈昌命人看茶,问:“家中老太太,夫人可好?”那管事觑眼见陈昌脸色,又瞧不出所以然,笑道:“家中老太太、夫人身体康健,一切皆好。”

    接着说道:“二爷授官,阖府上下都欢喜,老太太听了当即开了祠堂告慰先祖,收拾行囊入京来了,命我来报信。”

    陈昌将信搁在书案上,面上不见喜怒,说道:“舟车劳顿几日,下去歇息罢。”又赏了他五两银子,让三七将人领至偏房吃喝,往正房去。

    这里李婠接了褚义的帖子,坐在暖阁中与春慧说话,陈昌听了一耳朵,说是什么鸿门宴不鸿门宴的。

    李婠瞧见陈昌来了,止住话头,奇道:“怎地回了?不去衙门?”陈昌一听,心中冷笑三声:这人忙她‘大事’去了,连日子都记不清。不说话了,上前仰躺在床上,长手长脚伸着。

    李婠不明所以,命春慧等人退下,来至床前看他闭着眼。陈昌睁眼道:“才从衙门回,午歇,莫扰我。”说着向里侧躺。

    半响,陈昌没睡,心说:她直来直去的,莫不是瞧不出我在赌气?慢慢翻了个身。

    还没睁眼,李婠便伸手在他额头摸了摸,道:“我给忘了,你今日休沐,大人不计小人过,二爷绕我这次罢。”

    陈昌从鼻子里哼了口气,冷道:“李大当家是大忙人。”

    自李婠放了许多心力在坊子上,难免轻忽陈昌来,陈昌每每找人,都寻不见,心中不满,思及此事定要嘴李婠几句。

    李婠忙捂着他嘴,不叫他多说。陈昌嗤笑一声,心又说:这妇人倒是反了,我一出去吃酒就使性子不吭声给脸色看,她自个儿到天天往外跑,心中气不过,咬了人手几口,才放过了这遭。

    陈昌想将信中老太太入京一事托出,思忖半响,到底没开口。因进门时见了李婠说‘鸿门宴’,问她:“刚又是哪个当家人的帖子?”

    李婠浅浅说了两句:“是布行褚当家的帖子,命我带些人一同赴宴。”陈昌想深问,又没问,将李婠手放自己脑门上,将人抱住,口内道:“白日昏昏,与我一道午歇罢。”

    三日后,李婠依贴中所言,领了梅儿、春慧、冬青、菊生与一众大小丫头小厮,并坊子中胡月、秦成二人与几个坊中管事,乘着轿子往春满楼去。

    行至后门,一早有伙计候在后门口,见了人来,忙上前道:“李当家,且上二楼。”李婠行至二楼里间。

    房中已设放围屏桌席,正首坐着一面白无须的太监,首座的太监系掌印太监刘贵干儿子,如今在圣人面前当差,正值风光。左下首坐着褚义,往后是七八个同心商会豪商,眼熟的只沈宏信一个,有两个卖唱的在屏风弹唱。

    褚义上前引李婠至客桌坐下,两人行礼毕,与李婠引见诸人,一一见过,又落座吃茶。春慧等立在李婠身后。

    吃了回茶,褚义道:“连日不见,李当家的可好?”李婠问:“甚好,不知褚当家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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