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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8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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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决绝

    怀瑾想起,张景还欠自己钱呢,于是点点头:“那明天就去找张景吧。”

    见主子似乎没那么慌乱了,夏福伺候她躺好,自己也躺下来。

    主子最气张先生的,就是张先生自韩国生变后没去找她,不知道张先生能不能明白主子为什么生气,要是不明白的话,明天自己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这么想着,夏福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怀瑾刚起床打开窗,就看见外面一队端着餐盘的宫女们静静侯在院子里,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吓了一跳,问:“你们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宫女们回答:“没站多久,大人,是否现在用膳?”

    怀瑾懵逼的点点头,让她们进来,宫女们把食物放好,安静有序的退了出去。

    夏福看了一眼菜色,点头:“太奢侈了。”

    六十多道菜,像是在吃自助餐似的。

    怀瑾坐下来,夹了一筷子青菜:“我现在价值五座城,他们当然得好吃好喝待我了。”

    享用完一顿早饭,怀瑾找了件素雅的男装穿上,带着夏福就准备出门。

    一开门,门口两个士兵就行礼,怀瑾问道:“张良先生住在王宫里吗?”

    其中一个士兵回答:“张良先生住在青竹殿。”

    怀瑾道:“带我过去找他。”

    两个士兵没有犹豫,一前一后守着,将他们两送到了青竹殿——这是燕王宫主殿后面的一座小殿,看来张良可真是受燕王信任。

    怀瑾带着夏福走进殿内,两个士兵就守在门口。

    怀瑾问殿内的宫女:“张景在这里吗?”

    那个宫女不认识她,眼神明显有些打量,待看到她身上衣服的刺绣,便恭敬回答道:“不巧,张景刚刚跟着张先生出去了。”

    怀瑾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宫女答道:“奴婢不知,大人要在此等候吗?”

    怀瑾想了一下,摇摇头,准备和夏福出去。刚转身,迎面一个蓝衣女子快步走进来,口中道:“子房在哪里呢?”

    怀瑾停下脚步,听见刚刚的宫女回答:“六公主,张先生出去了。”

    这蓝衣女子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然后看到怀瑾,好奇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怀瑾微微笑道:“我是太子燕丹的客人,来找张良先生有一些事情。”

    蓝衣女子甜甜一笑,让人想起凤梨的清甜,她道:“我是丹哥的妹妹,我叫燕妤,是燕王的六公主。子房是我未婚夫婿,不知你找他有什么事?”

    犹如一道闷雷在心口炸开,怀瑾仿佛有些没听懂:“未婚……夫婿?”

    燕妤不解她的神色:“是呀。”

    怀瑾渐渐回过神来,强自镇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公主何时与张先生定亲的?”

    燕妤道:“半年前呀……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怀瑾道:“公主国色天香,与张先生实乃金童玉女,我还有事,先走了。”

    燕妤在后面泛红了脸颊,怀瑾带着夏福快步走出去,夏福白了脸,看着怀瑾越来越破碎的表情,他担忧的喊了一句:“主子,没事吧?”

    怀瑾拉回心神,看着夏福:“我没事。”

    又看向那两个士兵:“走吧,带我们回去。”

    心里像是扎破了一个洞,鲜血涓涓往外冒,怀瑾闷的厉害,走得很慢。那两个士兵见她慢,也放缓了脚步。

    让我心伤至此,该怎么还回去呢?怀瑾心道。

    给我等着,绝不让你好过。

    眉头染上森寒,她的指甲几乎快把手心戳破。

    一步一步走回了自己居住的宫殿,出乎意料的是,张良和张景竟然在那里等着。

    两人回头看着她,怀瑾一步一步走过去,心底的毒蝎正在慢慢往外爬。

    “你们来我这里做什么?”

    夏福有些奇怪,刚刚主子还一副霜寒若雪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眼下竟然还能轻轻松松的笑出来?

    夏福担忧的看了张良一眼,然后给了张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而张景并不能意会到,只是坏笑着看过来,邀功似的挑挑眉。

    “阿景说他欠了你钱,我来替他还上。”张良不似昨晚的梳理淡漠,精致的五官虽没有什么表情,周身却散发着温和的气息。

    张良递过来一包金子,怀瑾灿烂一笑:“张先生,收着吧,这些东西我不在乎,秦王陛下送给我最廉价的花瓶,都比这些金子多。”

    张良的温柔被冻住,张景睁大了眼,兄长明明是来递台阶下的,怎么赵姮这个态度?

    “欠了人的东西就要还。”张良将那包金子扔给夏福,温雅君子此时却如数九寒天的冰窖一般,冷冷道:“既然那么在意你的秦王,何必跑出来?”

    怀瑾的心早已被刺得鲜血直流,这区区一句言语之伤,比起得知他定亲之痛,就如同蚂蚁咬了一口一样,她开怀至极:“那这就是我和秦王陛下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

    “赵怀瑾——”张良沉着眼睛,一字一句清晰的喊着她的名字,尾音拖的长长的,似是恨得咬牙切齿一样。

    怀瑾勾起一个挑衅的笑,回敬回去:“张良——”

    她鲜少叫张良的名,本该亲昵的叫着他字——子房,那是两个很简单、连在一起却韵味无穷的字。

    眼前,两人叫着对方的名字,却是对峙之势。

    看着张良似受伤似气愤似难过的眼睛,怀瑾的眼神一寸一寸的暗下去,心脏一缩一缩的疼。

    然而顾不上心疼,刚刚掉落一地的尊严此时全捡了起来,她看向张良:“我要单独跟你聊聊。”

    张良深呼一口气,点点头:“好。”

    就在她住的宫殿门口,进了殿关了门,两个士兵守在门口,张景夏福也被关在了外面。

    一进殿,里面寥落的几个宫女就恭敬有佳的对张良行礼,口中说着:“张先生好。”

    怀瑾对她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没有人动,她心道,明面上她是客人,实际上是个人质,不是自己的地盘就是支棱不起来。

    张良面无表情的轻声道:“都先出去。”

    宫女们立刻有序的离开,关门的声音都没发出一点,怀瑾忍不住笑了一声:“张公子在燕王宫真是好人缘,不知何处得了燕王青睐,整个燕王宫都是你在当家作主。”

    她这一派轻松调侃的语气很是熟悉,听出她语气中并无先前那么强烈的敌对了,张良冷峻的脸上含了浅浅的笑,温声道:“我帮燕王喜把一团散沙的燕国全部聚了起来,他自然倚重我。”

    怀瑾心中觉得好笑,刚刚在殿外,两人恨不得挤兑死对方,现在却是一幅故人重聚的脉脉温情,变脸变得可真快!张良竟然也变得如她一般,这可真是一件叫人惆怅的事情。

    张良见她出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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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什么话要跟我单独说。”

    怀瑾道:“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张良道:“你问吧。”

    怀瑾歪头想了想,捋了捋思绪,在想先从哪个问题问起。

    张良见她低着头的犹豫不决的模样,心中突然软得一塌糊涂,她那么聪慧的人,一定会理解自己的吧。

    真的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他恋恋不舍的看着怀瑾的眉眼,苦涩又欣喜。

    不出张良的所料,她的第一个问题是:“韩国国破之后,我等了你一年多,你为何一直没有来找我?”

    张良沉默着,有些踌躇不定,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那段时间过得什么日子,她……可会鄙夷自己?

    静了许久,他艰难的开口:“我父母……之后,我带着韩王孙离开了新郑,把追随我们张家的旧人和韩王孙安顿好之后,我在外游荡了很长时间。我那时候……很多事情想不明白,没有办法去面对你。”

    这就是不来找自己的理由,怀瑾发了会呆,然后讥讽:“看来那些时日你是去探究你的人生道理了,眼下看您的样子是已经探究明白,既明白了可也未见你来找我。”

    张良站在庭院里的树下,挺直的身子很是单薄,肩上像是压了万钧铁担一样。他知道自己的答案或许怀瑾听了会生气,但还是坦白直言道:“想明白之后,知道自己身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忠义两难全,只好先把你这头放下了。”

    “明白了。”怀瑾不住点点头,这理由和她当初猜的差不离。

    深深呼出一口气,怀瑾笑了一声,她不知道自怎么笑出来的,她听见自己轻快的声音从喉咙里跳出来:“我没有什么疑问了,把东西还给我吧。”

    张良面容僵住,怀瑾定定的看着他:“当年你我私定终身,你赠我的簪子我已经扔了,我给你的头发,请还给我。”

    张良的表情凛冽得可怕,他曾经是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

    怀瑾坦然的看着他,目光清澈又认真,见张良只是沉默的看着自己,她重复了一遍:“请把我的信物还给我。”

    他沉默着,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掉在哪里了,某日醉酒醒来,香囊已经不见。”

    怀瑾笑了笑,眯起眼睛看着天上云层射下来的暖光,身子却打了个冷颤,她说:“不见了?也好。从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日后你与燕国公主的婚宴,我便不来了,过去便当一笔勾销。”

    “你是因为这个?”张良的眼神突然有了颜色,他耐心道:“我与燕妤并无私情,不过是燕王怕我离开,才用她女儿作为拉拢,我早已道明我有未婚妻。我与燕妤的婚约,只是一重保障,待我完成了我的事,燕王也达成夙愿以后,这道婚约自会解除。”

    她不是言情小说里描述的那种痴情女子,男人犯了错回头解释两句就和对方抱头痛哭。

    张良或许对她有情,想着把自己的责任全部完成了再来找她,但是她不是两个甜枣就能哄好的人。

    也或许他自有他的难处,可是她却不准备谅解了。

    她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最爱的只有自己。

    “何必跟不相干的人解释这么多呢?”她笑吟吟的反问道。

    知她意已决,张良了解她,明白眼下多说无益。可是见她无所谓的模样,只觉心头空了一片,凉飕飕。

    他固执的说:“你不是不相干的人。”

    怀瑾笑道:“男人总是喜欢嘴上挂着深情,一到利益分明的时刻,计算的比谁都清楚。若我说不愿回秦国,你可会拦下燕王的信使?然后带着我远走高飞?你会吗?”

    见张良不说话,她嗤笑:“这里没有旁人,你如此黯然神伤的样子又做给谁看呢?张公子,我们的话已经说清楚了,你如果没事,就请出去吧。”

    “你恨我吗?”张良问她。

    怀瑾笑着摇摇头:“张公子于我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人,谈何爱恨呢?”

    不在意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她真是懂得如何诛心!

    张良看了她半晌,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夏福回来,看见她失了魂魄一样站在院子里,心中酸涩,这个背影孤寂得让人止不住的想叹息。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2章 骄子

    张景跟在大哥身后走着,刚刚进去时兄长还带着淡淡的温柔,出来时却面若冰霜。

    兄长沉默的在前面走,张景小心翼翼的在身后跟。

    这一刻,他感受到兄长那颗心再次变得又冷又硬,就像父母亲死后他第一次看见兄长的样子。

    他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兄长是个温文和煦的谦谦公子,他和自己说话就像春天的风一样温柔,就算是责备时,声音也轻得像湖面上掠过的羽毛。

    如今……

    如今的兄长,他的心开始变得冷硬,喜怒不形于色,像一座孤峰在天地间耸立着,坚强不可动摇的朝一个目标走去。

    他身上只有一处软弱,是那个叫赵姮的女人,可是刚刚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现在兄长一颗心忽然变得硬似磐石。

    “哥,你们怎么了?”张景虽然畏惧此刻的兄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张良似乎刚刚回过神来,良久,他平静的回答:“没有我们,我是我,她……是她。”

    张良陷入恍惚当中,好似一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站的那么高,跌下去就会粉身碎骨。为什么以前没觉得这么危险呢?

    大概是知道她还在,所以便觉得安心。

    可是如今她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撇清,张良突然感觉到了高处不胜寒。

    当年国破家亡,多少人指望着他:韩成兄妹俩、张家的众多门客、还有韩国遍布在七国的细作……每天醒来都有一大堆人一大堆事等着他,韩成日日念叨着让他忠心,早日复兴韩国。

    复兴韩国?

    若不是父亲逼他起誓,他不会选择韩成。

    那两个月,是噩梦一样的日子。

    他带着那么多人到了楚国,把他们安顿在一个小地方。东躲西藏、父母的亡故、还要忍受韩成的喋喋不休……他几乎不曾发疯。

    天之骄子,何曾过过这样的日子?

    最难过的,是父母的死去。

    他在新郑城外,死死的压抑着悲痛……后来他听说了刑场上的事,那个女子拦在父母面前,听到她和那群人争执的情形,他恨自己那一刻的无能为力,救不下父母、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

    不是没想过去找她,只是当时不敢,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

    安顿好韩成他们之后,他在各个国家游荡,一面将韩国还保留在外的细作们联络起来,另一面……他需要时间去来开解自己。

    需要接受自己的困境,也需要承认自己的失败,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易事。

    那伶仃的日子里,他孤身一人四处漂泊,颓废不堪。

    他曾在酒肆里喝得酩酊大醉、在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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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枯坐好几夜、那段日子他想她。

    想得心都疼了,可是不敢去找她。

    后来韩念来了,说秦赵交战,他知道姮儿一定去会去赵国。

    那时他突然清醒过来,姮儿一个女子,为了报仇隐忍八年吃尽苦头,姮儿尚能如此,何况他?

    渐渐想明白过来之后,他去了局势最乱的燕国,燕国的朝堂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燕王老迈根本管不了。他想办法见到燕王,获取了燕王的信任,用了半年的时间把燕国的政权归拢,然后成了燕王最信重的人。

    他不愿受官职,燕王怕他离开,只好提出嫁女。

    他言明自己已成婚,燕王却道:“事成之后,这婚约便作罢,不然先生在燕国行动多有不便。”

    他只能答应。

    他知道燕王要什么,燕王想要燕国成为第一大国,他允诺。燕王说会替他报仇、复国,他却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否认。

    他想的从来不是这些,他其实……没有怎么想着报仇,父母本可以逃离但他们依然回去赴死,这是他们的选择他无从干预。

    再者,找谁报仇呢?行刑的那两个人吗,他们听从上级的命令;还是那天在上面坐着的秦国将领?他们也只是听了国君的命令;或者是秦王嬴政,可他只是下令攻打韩国,连他的父母是谁嬴政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找谁报仇,也不知该怎么报仇,杀了嬴政?推翻秦国?

    或许平常人都会这么做,但他看的从来不止眼前这条小路。

    他的家人故国全都亡于战乱,这样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个,只有没有战乱的年代才不会有这样的痛苦。如何终止战乱?只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些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就算说了也没有人会明白,亦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或许姮儿会懂,可是……

    可是她如今已经不想再懂了。

    诸多误会,他们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张良从未想过他们会到这样的境地。

    刚刚姮儿站在他面前,漫不经心的随意,都叫他心如刀割。他很想把自己心里所有的重担全部告诉她,可是她不愿意再听,张口就是不相干的人,叫他如鲠在喉。

    他坚定不移的朝着心里的方向走去,可是现在的状况叫他突然急急止住了脚步,他突然发现,原来姮儿在自己心里,是和他努力想要达到的目标是一样重的。

    天秤开始倾斜了,他开始有些走不动路。

    不想失去,不愿失去……

    这一路脑子里乱糟糟的走回到住处,六公主燕妤正等在那里,看见他回来,满脸笑意的迎上来:“子房,你回来了,一大早去哪里了?”

    “不要唤我的字。”他再一次重申,可是燕妤没有半分不悦,只是说:“好啦好啦,我不这么叫了,你就不能多笑一笑,总是这么……不近人情。”

    “你有什么事吗?”他在矮桌边坐下。

    燕妤说:“我昨晚做梦梦见你了。”

    他不客气:“你的梦,跟我有什么关系,日后公主还是少来我的宫殿。”

    燕妤撒娇说:“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吗?”

    他说:“公主请回吧。”

    燕王用来笼络他的女人,若是来个不烦的就好了。

    燕妤仍然在娇怯怯的说着她的梦,张良一句没有听进去,他只觉得耳边一阵轰鸣,反复回响那句“无关紧要的人”。

    张良忽然一掌掀翻了桌子,冷冷的看着燕妤。

    燕妤涨红了脸,眼睛里盛满了眼泪,然后又羞又愧的跑出去了。

    “你也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他对张景说,张景欲言又止的看着他,磨磨蹭蹭的出去了。

    他独坐在廊下,用小炉子煮着水,泡茶。

    然后坐在那里,一杯接一杯的喝茶,喝了一上午,杯中再无一丝茶香,他静静地看了看炉子,火已经熄灭。

    突升的一股戾气,他狠狠的将杯子砸碎,手上被碎片扎了一手的血,受伤的还是那只手。

    张景听到动静赶进来,看见鲜血淋漓,被吓得有些呆了,慌忙上去给兄长止血。

    张良避让,淡淡道:“出去。”

    张景嗫嚅着:“可是在流血……”

    张良只是冷冷的再一次重复:“我让你出去。”

    张景站起来,慢慢往外退着,冷不防撞到了什么。回头一瞧,只看见视野中一个宽阔的胸膛,是那位叫庆卿的先生,他是太子燕丹的客卿。

    庆卿拍了拍张景的肩膀,张景问了声好,然后匆忙带上院子里的门出去了。

    “子房,你怎么了?”庆卿叹了口气,拿出一块帕子替他把手包扎好。

    张良对着庆卿向来是尊重的,敛了冷意,道:“一时任性,叫先生见笑了。”

    满院狼藉,喝茶的杯子都让他给摔碎了,见他神色不豫,庆卿找了块干净地坐下,道:“我就不喝茶了,我来有事寻你。”

    张良道:“是你有事寻我,还是太子有事寻我?”

    庆卿苦笑:“是太子殿下。”

    张良问道:“什么事?”

    庆卿道:“太子殿下听闻你让剧越将军在点兵,他有些担心,就派我来问一问。”

    张良道:“此去秦国的信使大约还有四日就能到,秦国的军马定会在十日内压境。”

    庆卿有些疑惑不解:“你就如此肯定?”

    张良淡淡道:“是。”

    庆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莫非两国要交战吗?不是说秦王愿用五座城池来换怀瑾?怎会交战?”

    张良道:“我原本并不打算把她交出去的。”

    庆卿吃了一惊,只听他继续道:“这是私事,说与先生你听也无妨,我一早知道她在黑山矿。本想让她在那里避一避风头,谁知道那个小什长坏了我的事,被太子殿下横插了一脚,叫田光大人直接把人带回了蓟城。”

    燕丹与张良一直有些道不明的敌对意味,庆卿这几个月已经隐隐感觉到了,只不过他是燕丹的客卿,而张良又是他曾经的学生,他夹在中间也是好生为难。

    默了半晌,庆卿意味深长道:“太子殿下终归是未来的储君,子房你突然得了燕王信重,他自然是有些不忿,他……都是一心为了燕国。”

    “他虽是太子殿下,手中却并无实权,一个日日在深宫中尽孝的人,竟然知道我让剧越在点兵。”张良平淡的几句话锋利至极:“燕王本就忌惮这个儿子,现在看来……”

    他说了一半,但庆卿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道:“于燕王父子而言,子房,你只是个外人。”

    张良缓缓道:“可燕王似乎,把他儿子当成了自己的敌人。”

    想起燕王与燕丹的互相猜忌,庆卿一时语滞,这样的对话自从张良来到燕国他们两已经说了无数次了。

    话锋一转,庆卿问:“那你现在是何打算,准备与秦国开战吗?怀瑾你准备怎么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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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良盯着他,庆卿也坦率的看回去,张良问:“你是以我的先生庆卿在问我,还是以太子门客的身份在问我?”

    前者的身份注定接下来的话只有他们俩知道,张良很是相信他的人品;若是后者,恐怕接下来只有两句客套。

    想了一瞬,对怀瑾的关怀竟是占了上风,庆卿坦然道:“我以庆先生的身份问你。”

    张良沉默了一会儿,眼里露出罕见的茫然,不过也只有一瞬,他道:“本来我准备将她送走,因此派人去游说了魏王,想让他在秦国出兵时,与燕国合击秦军。不过这样的代价很大,会死很多百姓和士兵,战争至少持续一年,但是这样一来会给燕国带来巨大的利益,也能暂时遏制秦国的野心。”

    看着张良,庆卿心中波涛起伏,曾经张良还是一个少年时,他就已经知道他的才华和胆识。

    如今少年长成,缜密的心思和算无遗策的筹谋,好像永远留有后手。燕丹也算是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可比之他简直是如孤狼见猛虎。

    庆卿道:“可听你话中意思,像是又有别的打算了。”

    张良点点头:“打这一仗,虽然获益极大,但是消耗太高,边关的百姓会苦不堪言。”

    庆卿心一惊:“所以……”

    张良倦怠的笑了一下,也仅仅只是弯了一下嘴角:“拿一个人换五座城池乃至更多,不是更划算吗?”

    庆卿讶然,脑中闪过无数片段,他苦笑道:“你要拿她去交换,她恐怕会恨你。”

    张良疲惫道:“恨就恨吧,反正,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是秦王的人吗?想来也很想回去,既然如此,就成全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心一乱,满盘皆输。

    第163章 货物

    可是他们两个……庆卿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导致张良换了心意。

    他记得,两人好几次喝酒,张良有些醉意的时候,便与自己说起怀瑾,那样深厚的情谊,张良竟要把她送到另一个男人那里?

    “你们发生了什么吗?”庆卿问道。

    张良闭上眼睛,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日子,怀瑾一步也没踏出过这座宫殿,头一次她觉得生活如此寥落。每日待在殿中,无所事事的发着呆。

    期间庆先生来过几次,似乎是想与她聊聊天,可是她都提不起精神,寥寥几句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张良和张景也都没有再来过她这里,夏福小心翼翼地陪着她,不敢再提张良一个字。

    某日黄昏,她突然来了一点兴致,让宫女拿来梯子。

    她搭着梯子爬上屋顶,坐在屋顶上看落日,看守的那两个士兵好一阵紧张,观察了半个时辰发现她只是坐在屋顶上一动不动,于是就由她去了。

    无论是在哪个地方,太阳都是东升西落,天上的云彩也总是变幻无常。

    她呆呆的坐在屋顶,沉默的望着天边。

    已经过去十多天了,听庆先生说,王翦将军已屯兵中山,她可能马上就要回秦国了。

    回到秦国,她该怎么说呢?

    说自己只是不小心走失了?

    嬴政那么聪明,他一定会猜到自己那些小心思的,会不会降罪啊?应该不会,毕竟自己都那么值钱了。怀瑾百无聊赖的看着太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心中空荡荡的。

    “主子,吃饭了。”夏福在下面喊道。

    “我不饿,你先吃吧。”怀瑾一动不动。

    下面忽然安静下来,一个男声道:“听说这几日贵客进食得少,可是饭食不如意?”

    却是太子燕丹,怀瑾意外的看过去,也不起身见礼:“太子怎么来了?”

    “明日秦国使者进宫,丹来告知一声,谁知到了这里听宫人们说这几日的饭菜动的少。丹恐怕是厨子不合公子口味,先告个罪。这几日丹实在忙的脱不开身,顾及不到这里。”

    一席话说得慢条斯理,尊重亲和,怀瑾顺着梯子爬下来,笑笑:“我这几日实在是没胃口,可能有些水土不服。”

    燕丹关切道:“可需要请医师?”

    怀瑾摇摇头:“没有这么娇贵。秦国的使者是谁?”

    燕丹道:“是秦国的国尉亲自前来,所以明日晚宴,你也需出席。”

    原来是老尉,怀瑾心头宽慰,她点点头:“知道了。”

    燕丹身旁的宫女端着一个木盘过来,燕丹接过递到怀瑾面前,看样式是一套精美的女装,燕丹道:“这是给你明日准备的衣服。”

    怀瑾愣住,道:“可这是女装。”

    燕丹突然笑的很古怪,他探究的看着怀瑾:“秦国使臣今日到的,一到驿馆便呈上了书信,秦王陛下在信上说……”

    怀瑾心里升腾出很不好的预感,心突突跳起来。

    燕丹行了一礼,道:“秦王说,希望他的使臣尉缭和他的夫人赵姮能被恭敬对待,若有任何怠慢,不止五座城池没有,秦国的铁骑也不在乎是否踏过边界。”

    嬴政真是……霸总范儿啊,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别人手里,说话这么不客气,不怕对方撕票吗?

    而且,夫人是什么鬼???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夫人了???

    怀瑾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燕丹倒是赔礼道:“先前不知你是女子,多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了。”

    说完拍拍手,门外十多个宫女鱼贯而入,站在怀瑾面前行礼,齐声道:“婢子见过赵夫人。”

    “我……我不是秦王的夫人……我……真的不是……”怀瑾嗫嚅道。

    燕丹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了然,换了称呼:“姑娘的意思是,和秦王还未行大礼?丹明白了。”

    他转头看向宫女们:“你们称赵姑娘即可。”

    “婢子们见过赵姑娘。”宫女们齐声说,怀瑾差点晕过去。

    “他什么意思啊?问都不问我就成了夫人了!”怀瑾在殿内发着脾气,夏福却抿嘴笑了起来,怀瑾看到,凶道:“你还笑!”

    夏福道:“主子郁郁多日,得亏陛下来这一手,你才又有了些生气。”

    怀瑾骤然沉默,夏福看着她的脸色,道:“世界上的好男儿有千万,张公子就让他过去吧,陛下……陛下他对你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嬴政是对她很好,可是……可是她不爱他。

    但是说实话,当她知道嬴政为了她割让五座城池,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但是再感动,那都不是爱。

    她出着神,只听夏福啊继续说:“不管去到哪里,主子以后总归是会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普通人,不如嫁给秦王陛下。在秦国至少是安全的,主子相熟的尉缭大人与甘罗大人也在那里。”

    “你是被收买了吧?”怀瑾无力的扶着额。

    夏福笑了笑,不再吭声了。

    第二天中午,燕丹派来的宫女们替她准备好洗澡水,要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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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沐浴,怀瑾再三强调要自己洗之后,宫女们才退出去。

    磨磨蹭蹭的洗完澡,宫女们过来给她穿衣服梳头发。

    燕丹送来的这件衣服,料子是贵重的一匹。鹅黄色的里衣贴身十分舒适,仿佛是蚕丝的,外面的深衣是米色的,有点接近黄色。

    衣服上有银线绣的图案,甚至腰带上都镶嵌着几颗小小的玉石。

    怀瑾任宫女们打扮着自己,她呆呆的坐在铜镜前,看见自己头上被扎了一个小包包,两边挂了四条坠子,银闪闪的。

    她想起,自己从来也没这么认真打扮过。

    眉毛画得更翠了,嘴上也点了红,镜子里的女人她的脸有点陌生,但是是极美的,跟上辈子自己的颜值也差不多了。想起上辈子,怀瑾悲哀的想到,自己已有些记不清她现代的脸是长什么样子了。

    “姑娘真美。”替她梳妆的宫女夸赞道。

    怀瑾牵了牵嘴角,干笑了两声。

    太阳刚落,燕丹就派人来请她了。夏福跟在身侧,后面一队宫人随着,前面两个宦官引路,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到了宴请使臣的宫殿了。

    怀瑾等在殿外,引路的宦官进去通报。

    怀瑾知道尉缭就在里面,心下有点焦急,恨不得马上就见到老尉。

    等了一会儿,殿内出来一人,却是燕丹。

    燕丹一看见她就愣了,回过神来就笑道:“姑娘扮男子毫无破绽,可丹没有想到姑娘穿回女子罗裙,竟如此貌美,难怪秦王陛下以城池相换,请随我来。”

    怀瑾跟上去,嘴里道:“太子殿下过誉了。”

    一走进殿,怀瑾立刻紧张了,妈的坐了一整殿人。燕王喜的两侧,矮桌一直延伸到了殿门口。

    所以她一踏进殿,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了,扛着这些似探究似好奇的目光,怀瑾硬着头皮往前走,高抬着头,一脸冷漠。

    姐就当走t台了!

    她看到燕王左手边的位置,张良与燕国公主坐在一起的模样,气又堵在了胸口。

    接着往下看,看见了尉缭和蒙恬坐在一起,遥遥一望,三人皆露出笑意。怀瑾心中一暖,冲那边点了点头,跟着燕丹走到了燕王右下手第一张桌子,燕丹带领着她坐下。

    尉缭和蒙恬就坐在对面,怀瑾深吸一口气,充满歉意的看了尉缭一眼。

    “姑娘可还好?”尉缭隔着中间的空地如是问道。

    怀瑾感激的看过去,幸好他没喊夫人,她点点头:“我一切都好。”

    燕王咳嗽了两声,抖擞着精神,道:“自赵姑娘进了燕王宫,我们一直是锦衣玉食的照顾着,尉缭大人见到,这下可放心了吧。”

    尉缭客气有礼:“承蒙燕国厚待,尉缭回去必会转达。”

    燕丹道:“赵姑娘就在此处,不知王翦将军何时撤军呢?”

    尉缭谦和一笑:“王翦将军屯军,不过是为了保护我等此行的安全,待我们平安返回秦国,自会撤军,太子殿下不必焦急。”

    顿了一下,尉缭继续说:“五座城池我已送到,宴会结束后赵姑娘我便带走了,秦王陛下心切,想我们早日归国。”

    “不妥——”

    “不必心急!”

    同时出口的两句话,前者是燕丹,后者是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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