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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漂亮极了

    五湖四海的番邦使臣, 万里奔波、不辞辛劳,来到都城长安朝见大周天子。他们新奇地打量着这座繁华的政治中心,有人风尘仆仆匆匆而来, 受了封赏又匆匆离去,有人对这座城市一见倾心, 决定永远扎根于此。

    大月王子走后, 朝中大臣终于歇了一口气,转头又匆匆忙忙操办起柔嘉公主晏妙年与戚小将军戚兰成的婚礼。

    他们成亲那天, 风和日丽, 万里无云。京城之中喜气洋洋,素来骄矜的公主殿下,像是浸润在蜜糖里的小女孩,迷迷糊糊、晕头转向,却在众人一声声取闹嬉笑中, 羞红了脸。

    洞房前望舒偷偷潜进新房,那漂亮的新娘子紧张得拽紧了衣袖。

    望舒给她递了些吃食,笑她太过拘谨。

    晏妙年却什么也吃不下, 手抖得完全失了平日的气焰。

    她问兰成母亲好不好相处,她问家中有什么忌讳, 她皱巴着小脸害怕日后生活不似婚前肆意。

    直到门外侍女通传,“公主殿下, 驸马爷快要过来啦。”

    望舒抽开了她紧握着的手,凑到她耳边, 说道:“晏妙年,勇敢些, 拿出你作为公主的气势和威严。”

    她点了点头, 整理好服饰, 重新盖上了红盖头。

    望舒走出去,小心翼翼掩上房门,转身抬头,却看见了晏希白。

    他目光迷离,好似在新房外站了许久。

    望舒走上去,笑着挽上他的手,“殿下,快走啦,莫要误了他们新婚夫妻的良辰吉日。”

    晏希白脸上、脖子上,皆晕染了潮红,他眼睛里好似氤氲着水光。他低头,笑着对望舒说:“我刚才灌了他好多酒。”

    望舒胆大包天,上手轻轻拍了拍太子殿下红扑扑的脸,“所以把自己灌醉啦?”

    忽然间,他紧紧抱住了望舒的腰肢,头埋在她的肩上,闷闷地说:“我就这一个妹妹。”

    望舒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嗯,他们会过得好好的啊。”

    他嗓音有些嘶哑,“小时候,柔嘉总喜欢黏着我这个兄长。可自从娘亲走后,她便越发少言寡语。我嘴笨,每次想与她说说话,她总是不耐烦急着赶我走。我悄悄送了她许多吃食珍宝,她明明知道却总是装作不在意,随手便拿去打发侍女。”

    “每逢她的生辰,我都会辞退夫子,想好好陪陪她,她却向父皇告状,说我偷懒不好好读书。”

    “可她又总是护在我身前。二皇子害我落水,染了一身风寒,她便张牙舞爪要欺负回去。父皇请来作法的老道士断言,说我活不过二十岁,她却先气哭了鼻子,扬言要把老妖道的胡须一根根扯下来。”

    望舒静静地听着,而戚兰成正往这边走来,还有一群闹哄哄装模作样说要闹洞房的世家郎君与女郎。

    望舒将他推开,喝醉酒的太子殿下,那一瞬间落了泪,有些受伤的看着望舒,好像埋怨她为何要拒绝他的亲昵。

    她轻声道:“好了殿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可以吗。”

    被别人看见可是要丢死人了。

    望舒牵着他的手快速离开,一路拐到了自己房中。

    府中正是热闹,大抵是不会在意忽然消失的两人。望舒讲他甩在床榻之上,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迷迷糊糊地问道:“这是哪里?”

    望舒躺在他身旁,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肆无忌惮抚上他漂亮的眉眼,“这儿是妖精洞,专挑你这种细皮嫩肉的书生,扒开了衣服生吃。”

    他纯真又无知的看着望舒,下一秒却反客为主,将她压在了身下,用那勾人的声音说道:“妖仙姐姐,可要吸点阳气?”

    望舒有些蠢蠢欲动,勾着他的脖子,小声道:“殿下总说自己嘴笨,可姐姐、姐姐的倒也叫得动人。”

    他修长的手指将望舒面庞勾勒成线,轻笑着说:“若你爱听,多叫几声又何妨。”

    她唇瓣轻启,晏希白眸光愈发深沉,埋头凑了过来,望舒却说:“快来夸夸你的妖仙姐姐究竟有多漂亮。”

    他未曾说话,伴之而来的却是一轮轮细腻而黏稠的吻……

    过了许久,他喘着粗气,神色迷离,有些明知故地问:“漂亮极了,够动听吗?”

    望舒闭上眼,双手捂住脸,她想,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晏希白将要离开之时,他垂眸低声道:“礼部这些日子正在筹办三书六礼,不出几日便会上门求亲。望舒,开弓没有回头路,这辈子,你可有想清楚?”

    望舒笑着,为他擦了擦脸上残留的脂粉,“开弓没有回头路,太子殿下,这辈子你是我的了。”

    “好。”

    纳采那天,父亲头一次这般真诚地笑着,他和颜悦色地吩咐,“望舒,快去沐浴焚香,随后与我出门接见使者。”

    望舒应了声,穿上得体的衣物,出来之时,在山上清修许久的娘亲也回来了,她温温柔柔地笑着,看见望舒之后也只是为她理正了衣襟,她说:“我儿长大了。”

    那一瞬间,她看见母亲鬓发上些许白发,泪意止不住上涌,阿娘搂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莫要让他人看了笑话。”

    望舒挂出了难看的微笑。

    使者持节来访,他照着礼制说:“奉制,作骊储宫,允归令德,率由旧章,使某纳采。”

    父亲恭恭敬敬回道:“臣某不敢辞。”

    随后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连几日,望舒故作娇羞地过了这些繁琐的礼节,她笑得温婉大方,她说话做事面面俱到,即便没有人敢说不是,因为她祖父是赫赫有名的河西节度使。

    可这一套流程下来及其劳累,晏希白破天荒偷偷潜入她的院中,碍于礼制,两人已经是许久未见。

    望舒有些好奇,笑着问他:“殿下是这么进来的?”

    他摸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翻、翻墙进来的。”

    望舒听到这话吓了一跳,她打量了一番晏希白,“殿下,可有伤到哪儿?”

    他支支吾吾回道:“并无大碍。暝烟护着,总不会出事的。”

    望舒听着名字有些熟悉,“是殿下的那个暗卫么?”

    “嗯,她很强,这段世间一直跟着望舒。”

    望舒有些诧异,“我倒是未曾发现。”

    随后又笑道:“你平日最为端庄有礼,怎么今天却做出这种荒唐事?”

    他有些丧气地说:“皇室在这桩婚事中一直站在主导面,强势得不容拒绝,诸多礼节我也无法到场,所以怕你会不满、会觉得劳累甚至……甚至想像柔嘉当初一般退缩,说出要退亲那种话。”

    望舒摇了摇头,上辈子两人兜兜转转极为艰难,这一世她既然认定了,又怎么会退缩呢。

    她笑道:“太子殿下若是怕我委屈,便再多添些聘礼,望舒出嫁,一定要风风光光,无人能及。”

    他牵着望舒的手,低头道:“是,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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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仪定在了来年开春。望舒才不要管什么男女大防,大周民风开放,婚前险些生子的男女都比比皆是。她仗着两人定下了婚事,光明正大要与他站在一块,二人常常幽会,耳鬓厮磨间格外亲昵。

    可是,这些日子,为什么总有人看她时,目光如此奇怪?

    那种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的,她能理解,毕竟她实在太有钱、太漂亮了,毕竟太子妃这种职位也是很多人想当的嘛。

    可是,为什么总有世家贵女甜甜的、眼中含着星星一般看向她,随后转身与旁人说道:“好配好配,甜死我了。”

    望舒一脸纳闷,谁和谁好配,她与晏希白么?

    嗷,她懂了,她会心一笑,转过头一脸赞许地看向那几个小娘子,差点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道:“真有眼光,没错我们是真的。”

    可真当她与晏希白定下婚事之后,那些小娘子却一脸幽怨,用一种“你是负心汉”的目光死死盯着望舒。

    这世界怎么了,她又做错了什么?

    望舒向她们走了过去,正想一问究竟,谁料竟被甩脸色,连与她说上一句话都不愿。

    望舒起初没太在意,只当她们是耍小脾气。

    直到那天,望舒兴致勃勃参加了一场宴会,看见花枝招展的小娘子围在金归叙周围,捏着嗓子安慰道:“叙郎,莫要伤心了,都怪那人不识好歹。”

    旁边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你有这般才华,又长得风神俊朗,何愁找不到大家闺秀。”

    金归叙叹了口气,有些颓废,摇头道:“我此生非她不娶,可我一无功名,二无权势,靠着祖上积德才有些许钱财傍身。唉,她不爱我也情有可原。”

    有人揪着手帕,嘤嘤哭道:“呜呜呜,人生自是有情痴……”

    “呜呜呜叙郎快些走出来吧。”

    望舒心想,莫不是他未能及第,娇娇表妹又弃他而去,才这般伤心。可这厮何时变得这般受欢迎,竟有这么多小娘子温言软语好生安慰。

    她本想着就此路过,不打扰他们谈论风月,谁料一声轻咳引来众人目光。

    金归叙一脸忧伤地看着她……

    第42章 你这个负心汉!

    这一瞬间场面有些诡异, 望舒绷直身体,毫无感情地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罢便穿过人群, 匆匆离去,尽管有几个漂亮女郎, 一直拧巴着柳叶细眉狠狠瞪着望舒。

    但她今日心情好, 不春不夏,不干不燥, 天朗气清, 万事皆无心计较。

    早早便向主人家辞别,执意骑上小红马,哼着小曲吹着醉人的轻风,一路往永兴坊去,要看看自己最新置办的私宅。

    意气风发的小女郎一股脑往那儿堆叠了高价宝, 金屋是用以藏娇——永兴坊离东宫近,得了空太子殿下便能过来与她喝上一盏清茗,谈笑间尽是快意。

    素娥不放心她的骑术, 一直在身旁跟着,她见望舒飘飘然如乘春风, 有些无奈地问道:“娘子,醴泉坊那套宅子空置许久, 可要卖出去?”

    望舒笑着说:“卖出去作甚,空着便空着吧。”

    素娥挠了挠头, 小声道:“娘子,这些天花销巨大, 快要没银子了。”

    望舒已经来到门前, 她一个跨步下了马, 有些欢快地蹦蹦跳跳走了进去,一会儿摸摸盆栽里的花,一会儿敲了敲作为观赏用的瓷瓶,又把卷着的古画拉开。

    她说道:“赚了银子便是用来快活的嘛。”

    她在桌案旁坐下,牵着素娥的手,歪头笑着看她,好像在看某个心爱的情郎。然而素娥是一个只会说实话的忠仆,“娘子,咋们手下那些酒楼铺子已经好几日没有盈利了。”

    望舒愣了一下,依旧笑道:“那些参加科举的书生已经离开京城,番邦来的使臣也都回去了。这一下子少了许多客人,也都正常啊,待到端午就热闹起来了。”

    素娥哭诉道:“不是啊,娘子,金家的商铺依旧客似云来,奴婢看他们守门的小厮都春风得意。”

    望舒凝眸,仔细一想,宽慰道:“那金归叙在殿试上出尽风头,圣人欲兴修水利、鼓励农耕,他却大谈要重商抑农,商业兴邦。如今在京城中也算得上是赫赫有名,难免吸引了些追捧之徒,奉他为生意经,人多点也是寻常。”

    “不是啊,我看进进出出购置香囊布料的都是些小娘子。”

    她未曾继续细想,只道:“好啦好啦,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赚得再多银子也掉不进我们口袋,你快去吩咐下人准备些吃食,我今日约了太子殿下,他来了没东西招待那怎么能行。”

    素娥见自家娘子这不成器的样子,无奈地回道:“娘子,这儿刚买不久,还没来得及聘请厨子。”

    望舒急着说:“那怎么能行,速去平康坊抓个厨子过来,啊不不不,来不及了,你让他们直接做好送过来吧。”

    “是,娘子。”素娥转身匆匆离去。

    望舒站起身来,四下打量。

    她站到云纹镂空香炉前,夹起沉香木块,添了进去,稍过了些许时辰,袅袅白烟升起。馥郁的香气袭来,浅尝后只觉富贵功名云烟过,一梦生死间。她不由想,晏希白应当会喜欢吧。即便望舒知道,他哪会在意这些,只要是望舒喜欢的,他都觉得欢愉至极。

    就着清甜的山泉,还有西湖龙井,她煮了壶热气滚滚的浓茶。望舒让人将埋在树下的桃花酿挖了出来,想得有些心痒,但回忆起他们二人醉酒的模样,脸就烧得火红。

    喝酒,确实容易误事,若情难自已便有辱斯文了。

    想着想着,晏希白便进来了。他作揖道:“娘子,某匆匆来迟,还望见谅。”

    望舒转身看去,只见他脸色有些病弱与憔悴,在看见望舒那一刻,眉眼间的阴郁才匆匆化去,化作了数不尽的柔情。他裹着一身雪色狐裘,好似白玉无瑕。

    望舒连忙上前问道:“殿下怎么大热天穿着狐裘,可是又病倒了?”

    他掩面轻咳,“春夏交接,一时不慎染了风寒,只怕给娘子过了病气,却又按捺不住想要过来看你。”

    他将狐裘脱下,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望舒叫侍女关了门窗,怕凉风吹来又伤了身体。

    她上前挽着晏希白的手,一路将他牵引到案桌上,她想拿起茶壶想给他倒上一盏茶,可透热的瓷壶烫得要死。刚碰上就立马缩了回去,嘟着嘴给自己呼气,差点泛出泪水。

    她觉得晏希白身上应该是凉飕飕的,便牵起了他的手,小心翼翼蹭着。

    晏希白有些错愕,随后解下腰间冷玉送到她的手里,轻声问道:“还好吗?”

    望舒摇了摇头,抬起手给他看,“都烫红了,不舒服。”

    他走出门外,对着侍卫问道:“有烫伤药吗?”

    小侍卫利索地从腰间解下,递给了晏希白,他小心翼翼给望舒涂着药,望舒看着他细长、冰凉的手指,心猿意马。

    上完药后,他拾起隔布为望舒倒了一盏茶,“还烫着,凉些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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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舒将茶盏推到他面前,“本来就是想倒给你的。”

    晏希白学着戏里的书生,折身作揖,浅笑道:“那有劳娘子了。”

    望舒趴在桌子上,噙着笑看向他,轻轻挑起他残落的一缕细发,“好一个玉面郎君。”

    他像是被呛到一般,一阵清咳,缓过气来红着脸说:“望舒,莫要寻我玩笑。”

    望舒反驳道:“我说的实话,哪开玩笑了?”

    晏希白无奈的任她胡闹。望舒见他身形清瘦,有些心酸,上辈子望舒一点一点,才逼着他养好的身体。这造的什么孽啊,生在帝王家,明明享不完的泼天富贵,惹的万人艳羡,谁知从娘胎中便一路被算计着长大,能活到现在又谈何容易。

    她从盘子中夹起一块糕点,凑到他面前,“殿下,这个好吃。”

    他有些羞涩地别过头,示意让她先放下,“望舒,我…我自己来。”

    望舒一脸伤心的看着他,“为什么要这般生疏。”

    他手足无措,连忙咬了一口糕点,掩面说道:“不想给你过了病气。”

    望舒放下筷子,又与他坐近些,“我身子硬朗,从小便没生过大病。”

    晏希白任由她靠在自己身上,望舒想起今日之事,小声地抱怨道:“京城中的小娘子,都好生奇怪。明明之前总是对我笑脸相迎,自从我与殿下定亲之后,眼神便奇奇怪怪了。”

    她扯着晏希白的耳朵,问道:“说,是不是你什么时候惹的风流债。”

    他连忙解释道:“没有,我…我只与望舒亲近。”

    望舒又说了许多最近发生的事,说着说着便有些伤感了,“殿下,定亲那日,我阿娘回来看我,我以为这辈子她都不要我了的。”

    “她与父亲和离之时,我未曾说过只言片语,我宁可她从此逍遥山野,也不愿成为她的累赘。”

    “她收拾包裹打算离开,我就在门外悄悄看着。”

    “她出来看见我的那一眼,便抱着我哭了,我最是受不得眼泪,便跟着她一块哭。”

    “我说,阿娘,能不能带我走,我以后不嫁人了,一辈子孝顺你。她把我推开,她说望舒,你要懂事啊。”

    她有些哽咽,继续说道:“她就这样躲进了终南山,她跟着那些道士断了情爱,从此六根清净,再也不回来看我一眼。我每次都想去看看我的阿娘,收拾东西的时候在犹豫,踏出大门那一刻也在犹豫,坐在马车上一路犹豫,来到山脚我便后悔,生了怯意,用尽平生力气都踏不出最后一步。”

    晏希白安慰着她说:“望舒何须害怕,她终归是你阿娘。”

    “可是殿下,止不住的,就像现在,我也不想哭啊,可我却……”

    晏希白拿起手帕替她抹干眼泪,她抽泣着说:“呜呜呜晏希白,我要你陪我去。”

    他柔声道:“好,端午便带望舒去与她阿娘相聚。”

    望舒噙着泪道:“丑女婿莫要害怕见外姑。”

    说罢她又后悔了,“这般漂亮又怎会丑呢。”

    望舒执意与晏希白亲近,第二日一觉醒来便跟着染了风寒,素娥还在自责:“都怪我昨日睡前忘了替娘子关上窗户。”

    望舒尴尬得不敢说话,心虚到一口闷了苦药。素娥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她笑嘻嘻地说道:“这天气不冷不热的,怪是让人厌烦。”

    素娥却没给她台阶下,“娘子以前最爱这种不冷不热的天气。”

    “呵呵,是么,许是你记错了。”

    望舒好不容易拾起事业心,想出去看看最近生意如何,却被一个小娘子拦住。

    她什么也没说,就怨恨的瞪着望舒,好像别人欠了她黄金万两。

    望舒挠着头,打破这尴尬的局面,小心翼翼开口问道:“娘子您哪位?”

    素娥在身旁小声嘟囔道:“刑部尚书家的幼女,因为身体孱弱极少出门。”

    望舒侧耳低头,“你怎么知道。”

    素娥说:“她以前是咱们酒楼的常客,我替跑堂的送过一次吃食。”

    她再次提点道:“花钱如流水,贼大方。”

    望舒呵呵的点了点头,花钱的都是大爷,她笑意盈盈问道:“娘子找我有何贵干?”

    她幽怨地问:“你当真要嫁给太子殿下?”

    望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应道:“是的,我与太子殿下两情相悦……”

    她忽然间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望舒手足无措走上去,急道:“你,你别哭啊,这大街上的我也没欺负你,有话好好说……”

    她羞恼地扔了望舒一脸手帕,“你这个负心汉呜呜呜——”

    望舒:“我不是,啊你谁啊,我们哪里见过吗?”

    第43章 退钱啊,王八蛋!

    小女郎站在望舒面前, 泣不成声地指责她薄情寡义,美人落泪犹如梨花带雨,那些个路人看客, 也纷纷过来凑了个热闹,或驻足停留, 或频频回头。

    望舒只道是一场误会, 也未生什么恶意。望舒无奈地上前一步,将小女郎搂入怀中, 她依旧提着水袖掩面抽泣, 又不想叫他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就势埋在了望舒胸前。

    望舒安慰道:“别哭啊,谁欺负你就欺负回去嘛。”

    结果她哭得更大声了。

    望舒问道:“你我二人素不相识,今日为何要管我叫负心汉?”

    小女郎喘着气,秀挺的鼻尖也哭得通红, “你怎可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叙郎?”

    一瞬间,望舒有些茫然,“叙郎, 这厮谁啊,与我何干?”

    她渐渐回忆起最近的种种不寻常, 随后怒气冲冲地问道:“你说的是金归叙那狗杂碎?”

    她幽怨地说:“不然呢,叙郎本就受了打击, 愈发颓靡不振,你又怎敢将他一颗真心踩入污泥呜呜呜……”

    望舒一把将小娘子推开, 还怜香惜玉作甚!她身子本就单薄,受不住太大力气, 一瞬间摇摇欲坠, 东倒西歪。

    “我与那金归叙堪堪见过几面, 每次都势同水火,相看两相厌,就差没直接打起来了。我要他真心何用,还怕惹了一身晦气!你又是从哪儿听来这些流言蜚语?”

    小娘子皱起秀气的眉头,她摇晃着望舒衣袖,娇声驳斥道:“不可能的,不是这样的,你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如此动人心扉,怎么可能是假的!”

    望舒觉得这小娘子病得不轻,却尽量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半哄着问道:“娘子,你也知道的,我尚未出嫁,又有未婚夫婿。这些事情关乎名节,又怎可乱开玩笑呢,我与那金归叙当真不熟,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蓄意传播这些谣言?”

    她支支吾吾地说:“京城的贵女圈中都传开了,大家都默认你们曾在一起,还…还有私印的话本和小册子。我真情实感想让你们好,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银子买限量话本,还有独家画册,平日里又时常支持你们二人事业,这怎么能是假的嘛!”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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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怀中掏出一本蓝皮书,递给了望舒,说道:“你看,这么多证据你要如何否认!”

    望舒拿了过来,正眼一瞧,封面是板板正正的大字:《论语》。撕开表面的一层书皮,里边还有字。望舒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难以启齿地念道:“掌上娇妻——他爱她的一百种证据。”

    而里面主人公分明就是望舒与金归叙。

    她有些生气,冷声问道:“谁在乱传这些东西?”

    “故意诋毁他人名声,被我抓到了通通扔进衙门叫他吃官司。”

    小娘子被吼了一声,委屈巴巴地说:“你这么凶作甚,我也是在宴会上偶然听到的,而且那日叙郎也分明未曾否认。”

    她又开始埋怨道:“叙郎说,他一直无法忘记,那日长街上,你带着狐狸面具,于万千人海中牵起了他的衣袖。”

    望舒有些无力地捂住耳朵,她靠在素娥身上,吩咐道:“叫春山好好查查,谁写的话本,谁散播的谣言。”

    “还有,把金归叙带过来,我要找他问话。”

    素娥将她搀扶稳了,低声回道:“是,娘子。”

    *

    望舒万万没有想到,金归叙竟然是被这样带过来的。

    一身劲装,英气十足的女侍卫,反手勾起金归叙的脖子,冷着脸一路将他拖至望舒面前。

    望舒有些惊讶,女侍卫作揖道:“在下瞑烟,奉太子殿下之命,为娘子行事。”

    她约摸与望舒一般年纪,却要比她这个重生之人还要来得沉稳。眉眼间戾气太重,好像随时都要拔剑杀人。

    对,她身上唯一让人觉得怪异的地方,便是腰间别了两把剑。有些重,却始终挺直着腰杆。

    她剑鞘一拐,金归叙就稳稳当当跪在了望舒面前。

    他抬头看向望舒,恶狠狠地说:“戚望舒,你这个毒妇究竟要做些什么!”

    暝烟抬起脚,狠狠踩在了他的肩膀上,往下使劲一压,不耐烦道:“老实点。”

    望舒懒洋洋靠在贵妃榻上,一身华服极为漂亮,金丝纹饰随着光影流动,夺目耀人。望舒见他万般挣扎却被死死压制,见他目光犯狠却无法正视望舒一眼。

    她抬起手便泼了金归叙一脸茶水,“这模样可真是惹人厌弃。”

    他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贱人,泼妇,你可知我父亲是谁?你可知当街抓人是犯法的!”

    “若叫我父亲明日上朝参你一本,你这劳什子太子妃也别想当了!”

    望舒漫不经心地笑道:“哟,是吗?好大的口气,当真以为你那老父亲会因为这样一个不孝子,去得罪戚家,去得罪太子殿下?”

    他嗤笑道:“戚望舒,你也别太得意,迟早有一天我要千倍百倍还回去。”

    这些狠话对望舒而言不过隔空挠痒,“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望舒走下床榻,来到他跟前,又换了一种语气 ,矫揉造作地问:“怎么,叙郎,不是情难自已吗?”

    说罢啪的一声甩了他一巴掌,金归叙狠狠地瞪着望舒,眼底皆是讥讽与憎恨。

    “哎呦呦,这么凶作甚,不是对我情根深种么?”

    他仰头笑道:“哈哈哈,你这毒妇无才无德,若不是戚家颇有声望,你祖父又劳苦功高,敢问京城中有哪个郎君瞧得上你?”

    “也就一张皮囊看得过去,可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望舒蹲下身子,与他平视 ,“可京城里的小娘子都在说,你爱我爱得无法自拔,我却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人,为了成为太子妃抛弃你这个深情的叙郎。”

    他冷哼一声,“鬼知道那群疯子在想什么,认定了我与你两情相悦,一个个使劲的往我家商铺砸钱。

    “我什么都没有承认,几句含糊不清的话,就让他们纷纷出来抱不平,这么有意思,陪他们演演这出情深的戏码,又有何妨?”

    望舒摇了摇头,好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为了这些蝇头小利,你也不嫌自己掉价。人人都说你在殿试之上大谈重商之道,是为万千人考虑,我也真当你是什么君子气节,到头来难掩商人本色,无才亦无德,说的应该是你才对。”

    “便是连容貌也不怎么样,令人作呕。”

    望舒转身,扬声道:“娘子们,可都听见了,我戚望舒一身清白,从未做过任何负心之事,与此人也是毫无瓜葛。”

    “劳请诸位回去之后,莫要再传我二人有何私情。不然,污蔑太子未婚妻的罪名,大家可担待不起。”

    乌泱泱的一群贵族女郎,纷纷从屏风背后走出,金归叙就在那一刻睁大了眼。说谎戏弄他人,终归是要付出代价,一瞬间得罪这么多大官之女,此后他的青云路便该止步于此了。

    这些女郎君,脸上一个比一个精彩,自小养在深闺,不食人间烟火,听了几折戏曲,看了些许话本,便觉得情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别人三言两语便教她们深信不疑。受了挑拨未曾细想便又要去讨一个公平正义,谁知这世上真心最易愚弄。

    可又能说些什么呢,谎言、欺骗,她们终究也是受害者罢了,冥冥之中成了他人刀剑。

    最后,却刺向了自己……

    她们这一刻定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心中那个情深不寿、为爱痴狂的叙郎就这样轻轻松松坍塌了,实际上这人肮脏、恶臭、一文不值。她们这些日子的情感也一并付诸东流,曾经一个个为他感到不值,为他鸣不平,如今看来却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刑部尚书家的小女郎恨铁不成钢地摇晃着金归叙的身体,“退钱啊,王八蛋!”

    其余花了钱的小娘子也终究愤怒抽刀,“还钱啊,死骗子!”

    咒骂也好,怨恨也好,望舒带着侍女匆匆走出了这个哄闹之地,可是光想着就觉得难受。莫名其妙被编排了一段情缘,还要被骂成是贪恋荣华富贵的负心汉,平白遭了这么多冷眼,还被人强行与一个猥琐至极的男人捆绑在一起。

    素娥问道:“娘子,可要拉那金归叙去报官。”

    望舒摇了摇头,“他也只是顺水推舟,说一些模模糊糊的话,惹得那些小娘子多想。真正的源头不在他那儿,报官也是罚些银子便匆匆了事。”

    随后望舒问道:“春山查的怎么样了,究竟是谁的预谋?”

    素娥答道:“此事牵连了许多贵族娘子,实在不方便问话。”

    “不是私印了话本和册子么?找几本样书,看看纸和墨是哪家的,找官府一窝端了。”

    “是,娘子。”

    望舒与晏希白再次见面之时,说起这事便感到委屈。“殿下,那金归叙当真是讨厌极了,光是看到那些臆想的话本画册,我便觉得晦气。若是我查处那背后之人,也定要叫他好看。”

    晏希白搂着望舒,有些不辨喜怒地说道:“这手段却是肮脏恶臭,未曾杀人放火,确实在膈应人。”

    “所以,望舒,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44章 永结同心锁

    “我还以为殿下会教我以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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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怨呢。”望舒半开玩笑地说道。

    她曾经无数次在内心描摹、揣度, 这位太子殿下究竟是什么性格。

    于百姓而言,他是一位宽厚明德、仁政爱民的储君。

    于圣人而言,他是一个知礼守节, 懂得进退的继承人。

    于百官而言,他不奸不佞, 不曲不直, 万事万物皆了然于胸,自有其度量。

    望舒曾经一度以为, 晏希白是芝兰玉树, 是君子如风,是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直到后来他坐拥江山、屹立在万人之上,才知,晏希白此人执拗得可怕, 认定的事情绝不放手,喜欢的人要一辈子喜欢。

    遭了打压也要疯狂报复……

    此时此刻,晏希白浅笑着, 在望舒耳畔轻声说:“君子有仇必报,十年不晚。”

    望舒行事嚣张, 惹了不少冤家,若教她生生咽下一口恶气, 必然是不可能的。

    素娥在门外说道:“娘子,事情查得有些眉目了, 可容许奴婢进来禀报。”

    她此时此刻正躺在晏希白身上,两人衣衫交缠, 颇为凌乱,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坐远, 晏希白却牢牢锁住她的手臂,耳鬓厮磨,磨磨唧唧地说:“让她再等会儿可好。”

    望舒瞪了他一眼,小声道:“要紧事呢,殿下。”

    素娥在门外等了许久,才听见望舒扬声道:“嗯,稍等,进来吧。”

    她推开房门,见二人正襟危坐,晏希白总是不自觉便要向望舒看去,她舒却偏过头规避着他的目光。

    “有什么事,说吧。”

    素娥答道:“娘子,春山说查到话本出处了。”

    说罢她将一封信件呈上,望舒正欲打开,晏希白便凑了过来,她轻咳一声,随后对素娥说:“若是无事,你便先出去吧。”

    “是,娘子。”她识趣的走了出去,顺便给里边二位关上了门。

    晏希白说:“看看里边儿写了什么。”

    他话是这么说,目光却依旧放在望舒身上,两人在一起好一段时日了,但这裹着蜜糖的蜂巢却越来越涨。

    望舒不禁想,再这样下去她便要耽于情爱,恨不得将他吃干抹净。

    两人磨蹭许久,才打开了信件。春山在信中说道,她一路追查问了许多娘子,她们平日里喜爱看些缠绵悱恻的话本,但碍于礼数,鲜少出门去那些市集坊市,都是打发手下侍女悄悄带回来。后来偶然间便看到了一本见闻录,说的是一对男女从相知到相爱的故事,而那位作者特意写道,书中之事皆是亲身见闻,觉得他们缠绵悱恻的爱情令人动容,按捺不住便写做了话本。

    后来他们通过谐音与故事背景推测出主人公便是望舒与金归叙,有人心血来潮写下了那本《他爱她的一百种证据》,传来传去,金归叙本人又含含糊糊故意引导,便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晏希白说道:“真是好一出算计,颇为新鲜。这般鬼才做起此等腌臜事,可惜了。”

    望舒不置可否,继续看信:“我去了那几个娘子常爱光顾的书肆,这些暗地里的生意凌乱如麻,为了省去麻烦都未曾互通名姓,问是从哪购进的书,也都一概不知,得了些许线索辗转多次又断了。”

    望舒戳了戳晏希白,“殿下,这可得好生整治了。”

    他歪头靠在望舒肩上,笑着回答她:“一切都听娘子的。”

    春山啰啰嗦嗦写了许多,还未曾到重点,晏希白这个男妖精却在一旁勾得她心猿意马。望舒气得将信件塞到他怀中,“我乏了,你来念给我听。”

    晏希白拾起信纸,他的声音缓缓响起,念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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