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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完结】(第2页/共2页)

的道理,可她就是害怕,他怕得直往陆深的怀里钻,将脸在他的怀里蹭了蹭,“我知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可我现在就是想要躲着他。”

    “我是不是很没有用?啊?”

    陆深垂眸看了一眼被他弄皱的前襟,以及她因为?惊惧而蹙起的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不要怕,本王陪你一起进宫。”

    今日这宫必须要进。

    王府的马车停在东华门便不能再进去,改为?乘坐轿辇,唯恐抬脚的宫人不稳当,陆深并未乘辇,而是走在一侧,以防有什么不妥。

    来接人的那个小太监,是个圆滑的性子,当即恭维道:“坊间传闻贤王殿下对贤王妃用?情?至深,我等从前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妃娘娘好福气。”

    谁说不是呢?

    沈书晴堪堪侧眸,想起男子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护在身后?,甚至为?了证明清白对自己下得了如此很狠手,虽有些疯,可在这个世上又还?有谁能为?她发疯呢?

    她眼眶一红,倏然有些哽咽,“爷,你其实不必这般小心!你难道不知累的吗?”

    陆深只微笑着将她落在轿辇之?外的衣摆掀上去,“你想吃甚么点心?除了樱桃煎还?有甚么?桂花糕可好?本王叫御膳房做好了送来。你少来宫里,不知道御膳房有个厨子,将这桂花糕做得出神入化,宫里大大小小的娘娘都很喜欢。”

    如今的波云诡谲,说给她听?只会叫她胆战心惊,没有那个必要。

    沈书晴见他避而不答也不强求,只是顺着他道;“好啊,王爷喜欢的,妾身一定也会喜欢。”

    幸儿玉坤宫离东华门并不远,两?刻钟后?,两?人便到了玉坤宫的宫门处,不知是不是错觉,沈书晴一进入宫殿,当中?迎过来的一个小宫女,似乎在对陆深使眼色,而陆深深邃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宫女身上一时片刻。

    两?人的视线交汇只在刹那间,却?没能逃过沈书晴的眼睛,她拉了拉陆深系在腰带上的靛青荷包,这里头装着她的青丝,分明才告诫过他不能再招惹人,而今竟然在她跟前眉来眼去,这还?了得,当即把着他臂踮起脚尖俯在他耳旁道,“你再看她一眼,我便要收回这个荷包。”

    陆深将她扯下来,低头至她耳畔,斥声道:“没个正形,你可还?记得自己要做母亲了?”

    沈书晴这才恹恹地扁着唇,正儿八经?地挽着陆深的手,往玉坤宫的正殿走去。

    陈映月也难得地从病榻起身,正坐在上首的罗汉榻上,她面色病白,正隔着唇重重咳嗽。

    陆深赶忙将一早准备好的雪绸面纱给沈书晴带上。

    两?人落座在下首最?末的位置,又带着面纱,是显而易见的避讳,可陈映月饼没有丝毫的不悦,还?赶紧叫工人看茶,上点心。

    茶是上好的明前龙井,点心是寻常的糕点,沈书晴一路过来也有些口渴了,便捧起茶杯要喝茶,陆深却?抢过她手中?的茶盏,“太医说了,你要少饮茶。”

    陈映月捧起茶盏翻了一个白眼,“怎么?贤王这是害怕本妃害贤王妃?”

    陆深淡淡扫向她,眼神却?十分缥缈,像是在看她,却?似乎又只是空茫地看着前方,唇角甚至还?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就好似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恩怨一般,“淑妃娘娘哪里的话,不过是她又有了身子,不得不小心仔细些。”

    竟然又怀上了,她怎这般好命呢,陈映月当初被陆深扔进青楼,早就被老鸨灌下了绝嗣药,今生?今世绝无可能怀上子嗣,是以听?见这个消息,她捏着杯盏的手皆在发抖,看向沈书晴的目光也似一条吐着杏子的毒舌,恨不能当场将她吃了。

    沈书晴吓得垂下头,当即捏了一把陆深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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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他为?何要故意激怒陈映月,陆深却?面不改色地扯下她的手,捏上她的掌心,这是两?人间常有的小动作?,是叫她稍安勿躁。

    沈书晴这才放下心来,左右他有自己的成算,她便不用?管了。

    正这时,御膳房陆深一早吩咐好的点心及汤羹便送了过来,樱桃煎、桂花糕,杏仁露,还?有几种不知名的糕点。

    经?过刚才那一茬,沈书晴有些明白,陆深今日这是防着陈映月,便也没了吃东西的心思,万一这御膳房的食物也被做了手脚,可怎办是好?

    这个时候,陆深却?端起了杏仁露,勺起半调羹,在唇边吹了几口气,才掀开面纱往沈书晴的嘴中?送去,“太医也说了,牛乳可以多?用?一些。”

    自两?人进入殿门以来,陆深的目光便紧追这沈书晴,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小意温柔,关怀备至,却?吝啬于递给陈映月一个眼风,而今更是在她面前秀起了恩爱。

    陈映月掩藏在袖子中?的手几要将帕子绞断,可她却?勉强地勾起了唇角,尽管那笑带着些惨淡的意味,吩咐宫女妙春道:“殿内怎地不点香?”

    陈映月捧起茶盏,慢慢撇去浮沫,接着啜茶的功夫,偷偷觑了陆深一眼,见他又捏起一块糕点喂给沈书晴,简直是钻心锥目,忙不迭收回视线,将狠厉的目光掩藏在低垂的眉眼之?下。

    陆深啊陆深,你我之?间走到如今这一步,全都是你自找的。

    你安息吧

    妙春听令后自去后边, 不几时?端着一个瑞兽青铜香炉出来,她?低垂着眉眼,没有人看清她?是何表情?, 她?将香炉放在厅堂中央。

    陈映月透过寥寥升起的白烟, 仿若看到了当初颍川陈家大门前, 那个跪在雨中的如玉公子,当时?她?猛然得知自己未婚夫是个断袖, 去找爷娘理论却?糊弄过去,几番打听方才知晓,原来爷娘是明?知而为之,便想着要靠自己去解了这桩婚事。

    陆深便是在这个时候, 闯入了她?的视线,他是她?的姐夫, 又权势滔天, 只要他肯帮忙,那她?的麻烦便很?容易可以解决, 起初她?纵然折服于他的芝兰玉树,可并未对他生出任何觊觎之心。

    只是想要脱离苦海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想法的呢, 陈映月闭上眼, 想起了那个夜里?,姐姐和姐夫在竹苑闹出的动静,她?本?就生得和五姐姐八分相像,在这以后的无数个日夜里?,皆会想起那个卧室里?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来。

    只不过, 在这个梦里?将五姐姐替换成了她?自己, 这个梦一做就是好久,直到那一日他送她?入青楼, 方才如梦初醒。他从?来对她?没有半分怜惜,哪怕当做替身也不曾,即便她?可以为他付出所?有,包括性命,可他却?对她?不屑一顾,从?来皆是不假辞色,还将她?送去那等下贱的地方。

    缕缕清香随着腾起的白烟窜出,是陌生而危险的味道,陈映月睁开眼,里?头却?是空洞无物的死寂,她?将目光落在那双与她?极为相似的眼上,“五姐姐,听说你?失忆了?”

    沈书晴尴尬地点了点头,她?找回记忆的事连陆深都?不曾告诉,自然不会告诉这个居心叵测的女子。

    陆深自喂她?吃了些糕点,便一直捏着她?的手,此刻感受到她?掌心的薄汗,目光一移至她?脸上,眼里?满是局促不安,是以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以示安抚。“别?怕,有本?王在。”

    两人的小?动作落入陈映月眼里?恁地刺眼,她?十分勉强地笑了笑,“姐姐不记得了不要紧。妹妹可以帮姐姐回忆回忆。”

    话音落,她?提眼觑向陆深,颇有些挑衅的意味,收到陆深一个暗含警告的目光,可事到如今陈映月还有甚么好怕的,“姐姐想必还不知晓,妹妹和姐夫的一些事呢。”

    虽则陆深心中无愧,但架不住自己妻子失忆了,对自己又没有多少?感情?在,他面上霎时?便浮现出了慌乱,冷声斥责陈映月,“淑妃慎言,本?王只当你?是妻妹,你?我之间能有甚么事?”

    陈映月得逞地扬起了下巴,咄咄逼人地注视着陆深那发狠的眼,“怎么,姐夫你?也有怕的时?候?我还当你?甚么也不怕呢?”

    而后转眸向沈书晴,粲然一笑,“五姐姐,你?呢,想要听吗?”

    沈书晴原本?是无所?谓的,两人一路走来,她?还有甚么信不过他的,只是她?有一事不解,“你?们两个的事,王爷已同我交代过,我没甚么好奇的,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何三翻四次要置我于死地?”

    从?前在颍川,因为陈映月同她?生得像,众多姊妹中,她?对她?照顾颇多,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总是先紧着她?,便是后来到了京城,也是但凡她?有要求,便没有不满足的时?候,沈书晴实在是想不通,为何她?多次皆想要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听倒是叫陆深松了一口气,可陈映月今日却?是下定了决心要说,“五姐姐,你?可能不记得邺城乡下的那一天,可我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三爷爷一口咬定是姐夫安排了那些水寇,她?被三爷爷甩了不知道多少?鞭子,全身血淋淋的,他跪在雨里?求你?相信她?,可是你?却?将他当做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走得头也不回。”

    “当时?他本?来就因为在水寇那天晚上救你?受了重伤,又被三爷爷一顿打,只剩下了一口气,而你?却?不相信他,甚至是不管他的死活。”

    “是我,当时?是我将他带回了颍川,是我请给他请大夫,是我救了他的性命!”

    沈书晴是记得那一日的事的,但当时?证据确凿,她?没办法原谅他,在后来的每一个日夜里?,即便偶尔想起,也尽量不去深想他那一日的遭遇,如今被陈映月赤,裸,裸地说出来,心中也是万分愧疚,当即偏开头,抹起泪来。

    这些事陆深难以启齿,从?来不曾告诉过沈书晴的,倒不是怕她?吃醋,而是觉得自己太卑微了开不了口,此刻伤口被人揭开,当即恼羞成怒斥责陈映月,“这不是你?害她?的理由?,况且本?王从?来没求你?救我,是本?王昏过去了,你?自己非要救的。”

    这是事实,陈映月无法辩驳,她?又提起另外一桩事来,“那么清流河的那个晚上呢,我同你?一条船从?郊外回城,快到城里?时?,你?对我说:‘只要我跳下去,你?便相信我喜欢你?。’,后来我跳下去了,你?却?不认账,还三翻四次不回我信。

    你?知道自从?那一夜,我就染上风寒,几日下不来床,那个时?候我就想啊,我可真?是贱啊,如此低声下气,如此地为你?付出,却?得不到你?哪怕一丁一点的回应。”

    说到后面,陈映月已是泪流满面,她?指着陆深的鼻子,泣声道:“你?但凡那一回不这般戏弄我,也不会有后来的事。”

    “我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你?的错!”

    “你?也不是小?孩子,自己做了作奸犯科的事,怎地还赖在了本?王身上?”

    “难不成是本?王叫你?去给你?姐的马车放了□□要杀她??又是本?王叫你?在本?王面前脱衣裳?还是说是本?王让你?将你?姐推下你?陈家的池塘想要害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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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深从?不以为自己做错了,“那日船是你?跳上来的,我不赶你?走,是因为你?是妻妹,而我说的那句话,也不过是想要你?知难而退,我对你?从?来没有半分心思。再者说,就算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

    他勾起一边唇角,好笑地说道;“这天底下喜欢本?王的女子多了,本?王就都?得有所?回应?”

    陆深此时?此刻只有愤懑,对于陈映月的满腔告白没有一丝动容,看得陈映月心如刀绞,她?颤着指尖指向陆深,“你?敢说你?对我没有一丁点的喜欢?”

    “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接受我的帮助?让我给你?赁屋子,让我给你?找大夫,甚至容许我给你?煎药?”

    陆深头痛扶额,“陈九娘,你?对本?王所?做的一切,本?王从?未有求于你?,皆是你?不顾本?王反对硬要为之,虽然被迫承了你?的恩,本?王是不是也作为回报,替你?写了信去退婚,若非你?后头要加害你?表姐,你?的婚事本?该在外祖生辰那个月便该退掉了。”

    虽则一早听陆深坦白过这件事,可还是不忍在继续听,沈书晴横着泪眼过去,看着眸底一片暗红的陈映月,“即便陆深当真?得罪了你?,可与我又有何干?你?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害我?”

    接连说了许多话,陈映月口干舌燥,猛然又咳嗽起来,他赶紧呷了口茶压下喉咙的痒意,笑得瘆人,“三爷爷的生辰宴,画师来给我们画画,你?这得了原本?,反倒是我们这些陈氏嫡女只得了复刻品。我得了风寒,你?随手拿来的礼物,便是一根我从?未吃过的百年山参,随意赠与我的发簪,竟是陈家族长的家传发簪。沈书晴,你?不是姓陈啊,你?这个外姓女,竟是处处要压我们一头,你?凭什么啊?”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陈映月也闭口不提,她?之所?以害沈书晴是因为嫉妒陆深对她?至死不渝的爱恋,她?日思夜想的男人,这个让她?卑微到泥土里?的男人却?将沈书晴当做神女一般顶礼膜拜,叫她?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怎咽的下这口气?

    沈书晴奄奄低下了脑袋,不知是信了没信,但陆深却?是半点没有信,只他也不好拆穿,见沈书晴整个人病恹恹的,便拉着她?往殿外走去,“走,我们回家去,别?再听她?疯言疯语。”

    见他们要走,陈映月笑得越发癫狂,“回家?”

    她?自罗汉榻上起身,歪歪斜斜地扭着步子向前,掀翻了放在殿中四方黄杨木几上的香炉,顿时?地上一片狼藉,却?都?不及她?满目的悲怆来得触目惊心,“你?们让我没了家,你?们还想回家?”

    “做梦!”

    她?望着宫殿冰裂纹地砖上,因为脱离香炉桎梏而燃得通红的香粉,笑得浑身发颤,那笑声仿若是从?修罗地狱发出,沉闷,悠远,哀怨,“沈书晴,本?妃不妨告诉你?,这香炉里?燃的是贵妃醉,是前朝宫廷的毒药,服用之人临死之前会闻到一股酒味,无药可解,你?们根本?走不出皇宫,本?宫要你?们陪本?妃一起下地狱。”

    “怎么办?”她?抚摸着肚皮,看向陆深的眼不住地往下落泪珠,“王爷,怎么办啊?我们孩儿还不见天日,这就要死了吗?”

    陆深冲他摇了摇头,他眼底的从?容叫沈书晴感到放心,沈书晴相信他,这个人总是会将一切办得妥妥当当,是以转过头恨恨地道:“你?今日叫我进宫,便是为了叫我同你?一起去死?为了让我死,你?竟然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你?到底图甚么啊? ”

    陈映月早在被陆深扔进青楼便存了死志,而后她?汲汲营营,以一个又一个的男人为跳板,也无非是为了今日拉着沈书晴一起下地狱,她?张着朱红的嘴唇,指着事到如今依旧漫不经心的陆深,“我要他记得对我的伤害,我要他后悔一辈子。”

    “我要他后悔当初如此欺我,我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因为他的错误而死去,我要他一辈子活在自责和痛苦当中。”

    她?如此歇斯底里?,陆深却?依旧淡定从?容,只揽上妻子的腰温柔地说着:“她?疯了,不必理会她?,我们走。”

    他是如此平静,以至于陈映月有着片刻失神,垂眸望着地砖上那已快燃透的香灰,难不成不曾加入贵妃醉?

    偏头向妙春瞪眼瞧去,“妙春,你?没有点我给你?的香?”

    却?这时?,肚腹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这是贵妃醉要发作了吗,为何没有那传闻中的一丝酒味,陈映月慢慢躺至地上,侧头去看殿门外还不曾离开的背影,却?只瞧见妙春狡黠的一笑。

    “娘娘,你?安息吧。”

    尽管腹内的绞痛阵阵传来,眼皮越来越沉重,陈映月还是陡然睁大了眼睛——陆深,到底还是玩不过你?,不过能死在你?手里?,何尝不是另一种圆满?

    闭眼之前陈映月只来得及捕捉到陆深那高大挺拔的背影,他靛青色祥云纹的蟒袍晃眼一看竟似是去岁在陈家大门口见过的那身,当时?她?才刚刚及笄,手中没有染过血,还是个干干净净的小?女孩,却?因为撞见了他,一切便往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溃散前,她?仿若记得去岁姐姐来颍川时?,初次见她?赠与她?的那支白玉簪,只可惜,她?让这只簪子亲手染满了她?的血。

    陆深啊陆深,我本?也是好女儿,是你?,是你?毁了我一辈子!

    却?说等两人离开皇宫,上了回王府的马车,陆深便捏起沈书晴的手在手中把玩,当沈书晴身子出现一股痒意正要收手之时?,他却?忽然将俊脸凑到她?的眼前,“我们瑶瑶,如今也会撒谎了?”

    沈书晴有些心虚地别?开脸,陆深却?捏着她?的下巴,叫她?正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起那些事的?”

    你不是替身

    沈书晴本来还不打算认账, 垂下睫毛,并不去看他,唇角却?不由得翘起?,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深抚上沈书晴的肚子, 对腹中的孩子说话, “孩儿,你告诉你娘亲, 你爹办案无数,她这点?小伎俩还不够看。”

    沈书晴想想也是,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又噘着嘴问他, “你从何时发现的?”

    陆深自她面上收回?手,与她并排坐在榻上, 抬手抚平靛青锦袍前襟的褶皱, 这才斜了?她一肚子一眼,“如不是你都想起?来?了?, 就方才陈映月那一通话,你只怕气得当场就小产了?。”

    失忆后的她不够爱他, 不够了?解他, 也不够相?信他,更?何况性子还是几年前的性子,更?加不谙世事,哪里经受得起?那些话。

    “失忆后的我这么可怕吗?”沈书晴倒是没什么自觉,“不就是任性了?一些吗?不就是不给你做衣裳吗?也不如何顺着你吗?”

    陆深委屈地扁了?扁嘴, 凑到?她耳边, 哑声道:“一开始还不给碰,亲也不给亲, 后来?还是又重新娶了?你一次,才叫我近身。”

    一席话说得沈书晴面红耳赤,握指成拳去锤他肩膀,嗔怪他:“你嫌弃我事多,所?以才会想要纳妾来?气我?”

    这属于是倒打一耙了?,陆深也不和他客气,当即挠起?了?她的痒痒肉来?,沈书晴哪里受得住,几下子就躺到?了?榻上,打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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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乱了?发丝,恰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缝隙调皮地落了?一缕至她的唇瓣上,格外殷红动人。

    陆深喉结一动,他捻开覆盖在他脸颊上的发丝,覆上了?他的薄唇,沈书晴却?将指腹竖在了?他的唇上,因问他:“你恨我吗?”

    陆看向她的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沈书晴眼里闪着泪花,她捧着他紧绷的下颌,郑重地问他:“当初在邺城,我不相?信你,害你受了?这么多伤。后来?又为了?自证清白,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你为了?受了?这么多伤,吃了?这么多苦,你恨过我吗?”

    陆深不是一个善于表露情绪的人,某些方面来?说他是一个情感内敛的人,从来?皆是做得多说的少?,此刻被沈书晴如此问得露骨,他楞在了?当场。

    偏生沈书晴还不打算放过他,“大?佛寺的事,你为何不同我说?你当时身受重伤,全身疼痛,没有力气,却?靠着吃五石散止痛,也要去为我冒险?为此险些被炸得粉身碎骨,虽然活了?下来?,却?是不得不靠五石散来?缓解脏腑的疼痛,以至于后来?五石散成瘾,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陆深当即偏开头一力否认,“五石散是因为之前在邺城的肩伤发作才开始用,并不是为了?你。而至于你说的大?佛寺甚么的,完全就是无稽之谈,没有这回?事。”

    沈书晴眼泪一下子就滚了?出来?,“你还想骗我,方才你在玉坤宫,分明就说过这件事。”

    陆深倒也回?想起?来?,登时懊悔不已,但还是不想承认,“你听错了?,没有这回?事,我说没有就没有。”

    如此丢脸的事情,他决计不会承认,干脆直接自坐榻上起?身,往榻下的兀子凳上坐去。

    这兀子凳是平常给红菱、碧心这些丫鬟做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坐在这个小凳子上,连腿脚都舒展不开,沈书晴看见是又好气,又好笑,笑着笑着又落泪起?来?,她抬手用衣袖去搵泪,“林墨都同我说过了?,你不就是看到?了?我和表兄抱在一起?吗?有必要这么忌讳?”

    她竟敢在他面前提李照玉,还敢提这件他永远不想提起?的事。

    陆深咬紧牙关,却?依旧不敢转过头去看她一眼,怕从她的眼里看到?不屑、嘲笑、甚至是鄙夷。

    你看,你为了?拼死拼活的时候,我在同旁人花前月下,可你即便是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你可真是可怜啊。

    可沈书晴今日却?打算彻底说开,她坐在榻上,弯下腰去抚上他头顶的青玉冠,青色看起?来?冷冷清清,却?又叫人感到?踏实,一如陆深这个人,“我只有那一回?和他抱过,还是因他在菩萨面前发誓,若是我愿意同他成婚,他便当遥儿当亲生儿子对待,也会一辈子只对我一个人好。你知道,要一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很不容易,我当时是被他感动了?,但也仅仅只有感动。”

    “我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的那个拥抱,只是因为感动,而不是因为爱。”

    关于大?佛寺的一切,陆深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一听只会觉得屈辱,是以他铁青着一张脸转过来?,牙关一松,“不要再?说了?”

    却?被女子俯身封住了?唇,与此同时她炙热的眼泪落在了?他的唇角,咸咸的的味道,叫陆深心里也是不好受,他擦过她的唇瓣,依旧执拗地偏开头。

    兀子凳矮,坐榻高,但他身量高,坐在上面,也就比沈书晴坐在榻上矮一些,沈书晴见他转过身去,干脆从背后拥住了?他,将低着的头埋在他的脖颈间,“我从头到?尾爱的都是你啊?你为何还要吃旁人的醋呢?”

    陆深原本?双手局促地交缠摩挲,闻言倒是互相?掐弄起?来?,正这时车帘被风吹起?,夕阳趁机洒了?进来?,陆深顺着光亮往外觑去,热闹的街市沐浴在金辉下,是那样的鲜活。

    只是,这样烟火气,他未必还能?够看到?,是以他转过头去,鼓足勇气反问她,“从头到?尾?你跟我之前,不是还有个甚么心上人?你还说他跟我长得像?不是还将我当做他的替身?”

    说这话时,陆深一瞬不瞬盯着沈书晴的小脸,深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就见女子移开眼并不敢去回?望他,只咬着唇要笑不笑,陆深善于察言观色,顿时又是窘迫又是惊喜,他捏上了?她的肩,因为情绪激动,甚至晃得她的身子微微发颤,“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当时你是为了?气我才说着这话对不对?实际上你根本?没有甚么心上人?”

    沈书晴都快被她摇散架了?,当即捂着肚子骂他,“你还说我没个正形,你这摇坏了?孩儿可怎办是好?”

    陆深一时也反应过来?,忙放开了?他的双肩,死死抿着唇,眼里满是不安,“你根本?没有心上人,我也不是谁的替身?对不对?”

    沈书晴甚少?见他这般无助与不安,又想起?这一年他为她吃的苦头,心下一软便点?了?点?头,“你的确不是谁的替身。”

    得到?肯定?回?答,陆深堵在心里许久许久的一口闷气终于散去,可他才放松的神经又被女子重新调起?,“但我给你做外室之前的确是有心上人的!”

    陆深好容易才擦干净尘埃的一颗心倏然又蒙上了?一层灰,深怕女子再?说出那个男子更?为详细的信息,果断抬起?手来?,“好了?,不用说了?,这是你在遇见本?王之前的事,本?王不是那等小气量的男人。”

    沈书晴发觉陆深变来?变去的脸色格外的鲜活,她不介意再?刺激他一番,是以她将右手撑在膝盖上,右脸贴在右手上,斜眼看他,翘起?的唇角带着几分嘲意,“可是怎么办呢?我现下还喜欢他呢!”

    “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陆深呼吸一窒,他万万没想到?,两人跋山涉水,历经各种磨难,她心里竟然还装得下别人,顿时原形毕露似地龇牙一笑,“他是谁?告诉我他是谁?”

    他眼里透着股子狠厉,甚至连呼出的气也粗重了?不少?,沈书晴没忍住笑了?出来?,“他该不会还想着找出他来?,然后杀了?他吧?”

    陆深放开咬紧的牙关,依旧是问:“他是谁?”

    沈书晴见他一脸的怨气,视线往下是他捏得吱吱作响的拳头,好似只要她一说出名字,下一刻就要用这拳头收拾他,这下子沈书晴半点?不敢玩笑了?,耷拉下脑袋老实交代?,“当初在报国寺,你不就是问过我,是不是从前就喜欢你。”

    “我当时就回?答了?你啊。”

    “我当时问你,‘你还记得三年前的花灯节吗?’”

    陆深是真的想不起?那个花灯节的任何事情,实际上那一年他刚接手刑部,忙得脚不沾地,每一日皆十分忙碌,每一天皆没有分别,实在是没有印象,直到?女子再?度提醒她,“花灯节那天,破庙里,你还记得你曾经在一个淫贼手里,救下过一个小女孩吗?”

    是的,他记得。

    那一日,他本?来?皆要下值了?,听闻一桩连环劫人案的头目出现在清河坊附近,当时清河坊正在举办盛大?的灯会,陆深便叫上了?些衙差过去逮人,后来?为了?找人,他与属下分散开来?,又听一个线人说那贼匪躲在一个破庙中,他当时急于求成,单枪匹马便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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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那个破庙。

    到?了?破庙门口,听见里头有小女孩的呼叫声,当即便提着长剑踢开了?那破庙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瘦削病白的男子正在对一个小女孩欲行不轨,他一剑甩过去刺死了?那个男子,不等他转过身,那男子的同党便跑了?,他该是要去追另一个贼犯的,毕竟这个案子他跟了?一个月,如今好容易破案在即,可她路过小女孩之时,看到?她泪流满面地抖动着身子,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将剑刃入鞘,捏着剑鞘,将剑柄递给她,“别怕,我带你回?家。”

    交代

    陆深摇头笑了笑, 这一笑不知庆幸她从前并没有?甚么心上人,还是在笑他自己闹了个嫉妒自己的大笑话,又或许两者都有?, 但那笑最终在瞧见那双小鹿般的清澈杏眸时, 倏然化为了泪意, 染红了他上扬的眼尾。

    当初破庙里那个小女孩,也是拥有?同样的一双眼?, 眼?前人便是那个小女孩,天意一般的相遇,果然造就了天定的良缘,只不过这一回他不再将剑柄伸向她, 而是无声向她张开了双臂。

    沈书?晴扑向了他的怀抱,彼此紧紧地相拥, 似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此刻不再需要说什么,任何言语这时皆显得苍白, 也不再需要身体的抚慰来证明什么,那只会是亵渎, 万物似停顿在了这一刻, 世间的颜色皆被眼前人的一颦一笑比了下?去,炙热的目光似电闪雷鸣勾缠着彼此交汇许多年的命运,彼此急促的呼吸述说着这些年两人跌宕起伏的故事,彼此胸腔里的心脏的律动得越发一致,不经意扬起的唇角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小确幸——兜兜转转, 他们都还在彼此身边, 可真是好啊。

    回到王府,天色已晚, 可又还不到摆晚膳的时候,沈书?晴便想着做一会儿针线,她许久未做有?些手生,得勤快些,才能?早日叫他穿上新衣裳,心里想着他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裳,那满足的感觉叫她噙起了一抹笑,沉浸在自己的喜悦里,连陆深悄悄走在他身边了,也不曾察觉。

    “想甚么呢?如此高兴?”

    沈书?晴抬眸觑他一眼?,自从两人说开,只觉得男人脸上多了一分意气风发,少了一丝冷漠,“妾身给王爷做衣裳呢。”

    说罢,将才绣了一根松树枝丫的绣品往他身上比划,“靛青色还是太过?沉稳了,妾身觉得爷还是穿青色,湖绿色好看,更显得年轻。”

    这话一说,可就不得了,陆深捏住了她的手腕,绣品落在了地上,沈书?晴视线随绣品落下?,“哎呀,你做甚么啊,别弄脏了。”

    陆深又逼近了一步,冷竹气息窜入鼻腔,沈书?晴蓦地心头一跳,再抬眸时面上已是云蒸霞蔚的一片红,雾蒙蒙的杏眸满是不解,直到他说了一句话,直叫她娇羞散去,笑得开怀。

    “甚么叫做显得年轻?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年轻了?你嫌本王老?了?”

    陆深去岁刚过?了二十二的生辰,翻了年便是二十三,照理?说也年轻,但架不住沈书?晴才十八的年纪,足足大了近五岁,也难怪陆深要介意了。

    沈书?晴反应过?来?,当即找补道:“妾身说错了,是妾身觉得靛青色太显老?,爷这般年岁,该是要穿和年纪匹配的青色,湖绿色这些浅色一些的才是,别年纪轻轻穿得个老?气横秋,平白叫人看上去大了不少。”

    陆深这才放过?他,只弯腰将绣品捡起来?,却并不给她,而是直接扔进了绣棚,“别绣了,给本王亲手下?厨做几个菜罢。”

    “今日也不是甚么大日子啊?”沈书?晴轻易不喜欢下?厨,可看见?陆深眉头越压越深,倒也没?有?拒绝,“好么,你想吃甚么菜?我去看下?厨房有?没?有?,没?有?便叫他们去外头现买。”

    现买只怕来?不及,陆深摆了摆手,“随便做几个菜就好,本王好久没?尝过?你的手艺,有?些想了。”

    沈书?晴提眼?看他,见?他神情?格外专注,心想不就是一顿饭,怎地这般郑重其事?

    不过?,她也不及多想,就被陆深督促去到了春华苑的小厨房,现成?的肉菜有?一只杀好的鸡,一条缸里游的鱼,还有?一小筐庄子今日送过?来?的圆萝卜、小白菜,并一块宁生记的火腿。

    沈书?晴从前在沈家做小姐,后头几年是吃过?一些苦的,当即便卷起袖管开始切菜备菜,陆深也不闲着,帮他将鱼杀了,又去点火起灶,不一会儿便将锅烧热了。

    沈书?晴将鱼煎至两面金黄后捞起,又下?了佐料至锅里翻炒,待加入清水烧开,再将煎过?的鱼放入,盖上锅盖时,陆深一身锦袍,坐在灶台前的兀子凳上添柴,发髻上沾了一根稻草,只觉得好笑,噘了噘嘴,“爷干嘛来?烧火啊?交给下?面的人不就好了?”

    陆深并不作声,只一如既往给灶膛里添柴,不多时灶台里便飘出香味来?,沈书?晴咽了咽口水,颇为有?些食指大动,可去看陆深却依旧一幅冷漠如霜的表情?,就好似他在意的从来?不是她的一口吃的,灶膛的火光跃动在他清俊的面上,倒是叫沈书?晴想起从前在邺城乡下?那间竹屋时,他也是这般替她生火,遂试探道:“我们爷似乎很是怀念在邺城乡下?的日子?”

    陆深这才提起眼?角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有?一眼?,又拿了根烧火棍去通火,片刻之后映照在他面上的火光更红了。

    沈书?晴看他如此沉浸于?此,开玩笑道:“若不然,等生下?孩儿过?后,我们再回去那大娘那里住上一段时日?”

    陆深这才张口回应了她,“那大娘已来?了金陵,邺城乡下?无人照看,也不知她那几间土坯房被雨吹打垮了没?有??”

    却原来?当初陆深得益于?大娘的帮助养了几日的身子,后来?回到颍川便叫林墨去打听她儿子的下?落,最?后还真给找着了,便安排进了黑骑军,再后来?组建抗击回纥的民兵队伍时,陆深有?意提携,便将他安插了进去,如今宁北军大胜归来?,那大娘的儿子已是个不大不小的将领。

    沈书?晴听之,心中也是一暖,这个男人啊,看起来?生人勿进,但其实心里有?这一杆称呢,谁对?她有?恩,绝不可能?不报,一如这个大娘,只不过?收留了他几日,便还了她儿子一片锦绣前程。但沈书?晴也明白,这个男人是个有?仇必报的,钟灵尚且还是他的表妹,惹到了他,一样的手下?不留情?,更不必说陈映月了。

    沈书?晴离开玉坤宫之时,并没?有?发现陈映月有?任何不妥,是以问:“你打算如何对?付陈映月?她看起来?不会善罢甘休。”

    陆深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草须,漫不经心道:“她啊?现下?只怕已经死了。”

    沈书?晴手中端着的碗突然掉在了地上,摔了一地的瓷片,以为她是为陈映月伤心,吓得陆深立马站起来?,将她拥入怀里,“她害你多次,上回在马场,陈家马车的疯马也是她的手笔,今日本王在宫里的人又传来?消息,她欲又要对?你下?手,本王这才不得不杀了她,先下?手为强。”

    “你要怪我可以,但能?不能?不要离开我?”沈书?晴心软,重亲情?,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母亲而愿意葬送一生幸福而去做人外室,他害怕即便陈映月罪恶滔天,她也不愿意她死。

    沈书?晴眼?泪倏然就滚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仿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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