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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 想起
◎“祝十七岁的楚盈,也祝二十二岁的楚盈。”◎
81
徐既思终于觉察有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初见楚盈会是躲避的态度。
为什么他每每提及过去, 她都是一副带刺的模样。
他忽然又想到,其实他们有好多次都接近要说起这些的。
刚重逢那段时间,他就有擦边提及过。
楚盈说他骗她, 可他怎么回忆也没有苗头,追问, 又得到一句“贵人多忘事”。
后来就被徐知宁的一通电话打断了。
甚至于前段时间集市上说清误会那会, 他也隐隐能意识到楚盈想说点什么。
徐既思紧紧盯着她, 很快又冷静下来。
毫无疑问, 他们之间横亘着一个巨大的误会。
“你没有收到我给你留的信,是吗?”
楚盈低埋着的头一僵,猛地抬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眸,眼里满是茫然,嗓音却又跟隐约发觉到什么般, 不自觉地轻颤了下:
“……信?”
她显然并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徐既思手指紧了紧, 指骨泛着白, 好几秒才缓慢松开:
“……走之前我给你留了信。”
“信里有联系方式, 我想把选择权交给你, 但你从未联系过我,我就以为……”
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以为,你是拒绝。”
楚盈僵在原地, 似乎连灵魂一瞬都被人抽走, 视线变得有些朦胧,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是说, ”她嗓音晦涩, 透彻的眸映出路灯下那人的身形, “当初, 你不是不告而别。”
徐既思紧紧抿着唇。
当初他因为母亲去世和徐卫辙吵架被关了整整一周,甚至连母亲的头七都没赶上,若不是恰逢母亲的青梅竹马崔叔回国,他根本没有逃出来的机会。
得知情况,崔叔愤怒难平,又听说他想去邬宁,便瞒着所有人将他送到了邬宁。
母亲生前和他说过,她是在成年那天意外发现的邬宁,第一次去时便发现那里环境很好,风景秀丽,民风朴素,原住民待人也热情,久而久之,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爱去邬宁散心。
可惜后来和徐卫辙结婚后,就没什么机会再来了。
他记得母亲还说,她埋了个什么东西在邬宁的后山的一个树洞里,当时他想追问,母亲却转移开了话题。
母亲江舒怡去世后,徐卫辙甚至没为妻子掉一滴眼泪,他只觉徐家恶心,被关在房间里的那一周,他想起了这些,才有了去邬宁的冲动。
在邬宁的那几个月,确实是他最轻松的一段时日。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躲不了多久的,徐卫辙想要知道他的踪迹轻而易举。
能让他待在邬宁三个月已经出乎他的意料。
后来果不其然,徐卫辙的人出现了。徐知宁也不知凑什么热闹,也跟了过来。
楚盈约她时,他就有预料,也想把这些事和她说清,所以他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这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提前从崔叔那得知了消息,徐卫辙吩咐不管用什么方式都得把他带回去。
他想了很多。
想如果他非要留下,以徐卫辙的性子,就连楚盈都难免受到牵连。
想他要是不回去,徐家产业最后还不知会落入谁手。
可当时徐卫辙手里产业有多少是当初和江家联姻得到的资源。
徐家的他不在意,母亲的,他不能白白拱手让人。
他知道,既然徐卫辙知道他在哪,那一定有人来踩过点了。
他不知道徐卫辙的人具体什么时候会来,所以他得避免跟楚盈有过多接触。
那天他提前将信塞进了她桌上的书里。
那本书是他不久前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放在桌上,很显眼,以他对楚盈的了解,她是一定看得见的。
却想不到,她没收到。
徐既思漆黑的眸又沉又复杂,视线定在楚盈显然还没回过神的怔茫小脸,喉间发紧。
楚盈没眨眼,直到眼睛变得干涩,她才回魂般愣愣地抬眼。
水眸撞进那双覆着担忧的沉沉瞳仁,楚盈迟钝地动了动唇:
“如果你当初就以为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重逢后还主动找她?
他那样高傲的一个人。
被人拒绝了,怎么还会和她纠缠?
楚盈倏然又记起,重逢这几个月来,她因为那些隔阂在他们之间的误会,拒绝过他不止一次。
甚至给过他数次闭门羹。
可高高在上的徐少爷,却一次又一次放下身段来找她求和。
楚盈指尖都开始发麻。
这个信息冲击着她的认知和回忆。
她从未想过,在徐既思的视角会是这样的。
一封没收到的信,竟然造就了这么大的误会。
……如果那时他对她也是真真切切有好感的。
那个再不愿去猜想的事实在此刻成了真。
楚盈一瞬恍惚。
——他们原来错过了这么多年。
徐既思再清楚不过楚盈未说完的那半句话是什么。
女孩发梢从贝雷帽边沿露出一尾翘起,飘落的雪花落在她披散的发尾和大衣,徐既思在她缥缈的目光下缓慢动了动,往她身前走了步,低低垂下睫,将她的大衣拢紧,又拂去她发间的雪。
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明以为被拒绝了,再见面时,却还是主动说了那句“好久不见”?
徐既思视线穿过她身后,落在不远处被雪轻压弯了的枝桠。风吹过,枝桠微晃,雪簌簌掉落。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穿越回五年前。
他就算再成熟,母亲去世时也不过刚刚十八。
所有人都只看得见他飞得高不高,出不出息,能不能继承家业,只有母亲在乎他累不累,苦不苦,是不是开心。
他冷静沉稳的性格和能力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的年纪,以至于忽视了,就是再铁壁铜墙的人,心也是软的。
也会有脆弱的时候。
而在他最脆弱却依旧紧紧维持着冷淡镇定假面的那几个月,有个女孩会在他发烧噩梦时慌忙闯进门陪他一天一夜。
也许那时候他就心动了。
刚离开那会,大约是第一次有这种陌生的情愫,他其实隐隐有过期待。
然而直至出了国也没得到楚盈的联系,他便想,楚盈应该是接受不了他的情况。
他回去后极有可能被徐卫辙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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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一切自由,徐卫辙不可能让他和楚盈有联系,他们就算都有意愿,也难日日联系。
所以他在信里写,如果她能接受,他会尽快达到父亲的要求,待慢慢接手家业,他有话语权了,要是那时她还愿意,他们可以交往。
他知道这种说法飘渺可笑,但确实是当时的他权衡利弊后能想到的最完美的解决办法。
周遭的一切环境都养就了他利益至上的思维,他很理性,做不出为了那点虚幻不实的,甚至自己都摸不清是真是假的一点点朦胧好感,和徐卫辙闹翻。
他也不相信有任何不牵扯利益的喜欢。
出国后还没得到楚盈的回应,他理所当然觉得在邬宁镇的这段时日只是人生里的一段插曲。
他这样的人,感情不是必需品。
意识到是被人拒绝的时候,心里确实有过一丝起伏,但很快他又平淡接受了。
没人有等他的义务。
或许是彼时年少还不懂喜欢,出国后他其实梦到过楚盈,那会他却只当自己是没习惯。毕竟过去三个月,这个女孩几乎日日黏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习惯的养成只要二十一天,何况是三个月呢。
他其实都知道,如果他真有强烈意愿,哪怕是在国外,他也可以想办法了解到楚盈的情况。
尽管在徐卫辙的监视下并不容易。
但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在国外的生活也很忙碌,他没有再多心思想这些事。
他把主动权交给楚盈,而楚盈拒绝了,他没有再想她的道理。
理智是这样说的。
然而不可控的是,他好像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某个时刻突然想起她。
那些记忆和细节清晰而无孔不入地钻进他每一个出神的时刻。
他会想起女孩每日兴致冲冲在他耳边分享自己在学校发生的趣事,会想起她坐在桌前边补作业边打瞌睡的迷糊小脸,也会想起她湿漉漉地躲在墙角,眼眶通红,却还要倔强地说自己只是摔了一跤。
他过去的十七年,生活好像都是灰调的。
被束缚着。一成不变,枯燥乏味。
直到十八岁这年,遇到了这样一个女孩。
她是彩色的。
后来她消失在他生活,日子好像又恢复了以往的循规蹈矩。
世界又变回了灰色。
彼时有太多因素让他没办法看清自己的心了。
他只当那一切都是“不习惯”。
他以为时间会让他忘却,会让他再习惯的。
可五年后,她又出现了。
他眼前又出现了那抹亮色。
他终于明白那句“人和人的缘分,不是一场不出门就能避开的雨”。
大约是他沉寂了太久,楚盈终于怔怔然回神。
她抬起长睫,眨着眼,对上他漆黑的,似是有些出神的眸。
楚盈极少见他出神。好像忆起什么往事,狭长凛冽的眉眼都柔和了。
透冽的瞳仁只映出她茫茫的脸,楚盈手指轻蜷:“徐——”
“你相信命中注定吗?”
他倏然出声。
人和人相遇的概率是0.00487,两个人能相识本来就已经是一件概率极小的事情。
在五年间毫无联系的情况下,他们兜兜转转竟然能再相逢。
他过去是不信的。
直到再见到她。
缺失的一角终于被重新填满,那些梦到她的日日夜夜都似冥冥注定。
原来恍恍间,他的喜欢已经那么深。
楚盈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徐既思顿了下,对上她清透的眸,唇角倏然柔和一弯。
他摇摇头:“没什么。”
现在你还在就够了-
后来是楚盈先接到了同事的电话,说是前面在外面玩嗨了,现在好像有点着凉了头疼,担心会感冒,问她在哪,有没有带药。
大家都知道楚盈心细,平时什么都有,遇见点什么事什么都下意识会先闪过她的身影。
楚盈有个小药盒,出门时确实会保险起见带在身上。
只是今天她也有些忘了有没有放进包里。
出来时锁了门,也没办法让同事自己进去找,寂静的雪夜,同事的声音清晰地传过电子钻进两人的耳中,楚盈眨眨眼,下意识看向徐既思。
徐既思顿了顿,无声地说了句回去吧。
楚盈抿抿唇,她其实还有些恍惚,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
从不可置信到缓慢接受这个事实,胸腔充盈着太多复杂情绪。
她有好多话想问,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错过就是错过,后悔没用,抱怨没用,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再聊也只是徒增委屈和难平。
好在现下他们说清。
楚盈随口胡诌了句在外拍照,现在就回来找一下。
同事忙声说谢,又告诉她自己的房间号。
楚盈记下,挂断了电话。
再抬头,还有些觉得亏欠似得:“你这么远赶过来,我还没办法跟你多待一会……”
“没关系,”徐既思敛着眸,轻柔地将她脸颊碎发捋至耳后,“我来不是为了让你陪我。”
只是想弥补一些遗憾。
五年前遗失的,重逢后错过的。
楚盈眨眨眼:“那我走啦?”
徐既思点头。
楚盈缓慢转身,刚偏一半,又转回头:“那你是现在又回去吗?”
徐既思一顿,又笑:“不然你给我安排一个房间?”
女孩摸摸鼻子,轻咳一声:“我们团建……你出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耳垂悄悄攀上一抹红。
她很快又佯装无事发生般:“那你路上小心点。”
徐既思:“好。”
楚盈手指摩挲着手机一角:“你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徐既思眼带笑意:“新年第一天,总得让我休息一天吧?”
不自觉松了口气,楚盈点点头,没一秒,又捕捉到他说的“新年第一天”,莫名有些心虚,女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瞟他一眼,又收回视线,磨蹭着开口:“那……我尽量也早点回来?”
明显从她转变的态度里觉察什么,徐既思不动声色:“你回来给我发消息就好。”
楚盈点点头,又想起来什么:
“你到家也要给我发消息。”
徐既思眉眼松弛开:“好。”
语罢又看了眼腕表,不想让她再为难,他主动道:“不是还要给同事找药吗?你回去吧。”
楚盈这才忙点头,丢下一句你也注意保暖,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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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拐角往回看,那人还站在路灯下,见她回过头,又朝她微微颔首。
楚盈低头,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
【你快回去休息吧】
他眼底是泛着青的,她想也能想到,他一定又很久没休息了。
那边很快回来消息:
【好】
楚盈这才回头又冲他摆摆手示意再见,往别墅小跑回去-
一场跨年叫大家都有些筋疲力尽,回去的路上,大家没再像昨天那会那么有精力,大多都还是瘫倒昏睡的状态,只有些碎碎的闲聊。
楚盈早上起来就见徐既思在凌晨三点的时候给她发了消息,说到家了。
甚至还给她附了张照片。
楚盈回了句早,到了车上后想起这回事,也给他拍了张照片,说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还没放下手机,坐她前面的女孩贴着车窗,忽然发现了什么似得回过头看她一眼。
目光落至她头顶。
“盈盈,你这帽子哪来的呀,昨天没见你戴诶。”
楚盈动作一顿,手指下意识抚过帽沿,这会,坐她旁边的女生又开了口:
“谁说的,昨天凌晨我还见盈盈戴了呢。”
开口说话的,正是凌晨打她电话的那个同事。
被她这样一说,前面的女孩倒是有些怀疑起自己的记忆来了:“难道是我记错了?”
“一开始没戴,”楚盈连忙解释,“后来下雪了,就从包里拿出来了,昨晚我拍照去了。”
这话半真半假,对方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想细纠什么,点点头:“这样啊。”
楚盈无声松了口气,重新靠回车背。
又将帽子摘下来,怔怔出神。
出门的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戴上了。
楚盈捏着柔软的帽子,又听见有人的手机里传来昨天他们一同倒计时的声音。
大概是在看昨天录的视频。
烟花摇曳升空炸开的声响和众人的欢呼声混杂,她听见旁边一圈人忽然又被这个视频勾起了回忆似得闲聊起来。
“我还没跨过这么有仪式感的年呢!”
“这烟花真好看,你别说,还挺会选的,这么大,跟我上回看的烟花秀规格都差不多了呢!”
“这烟花得多少钱啊?是我们a还是扬哥报销?”
大家又聊回最朴实无华的内容,话音落下后,一群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某个角落正在闭眼小憩的男人。
凌听扬显然没睡着。
众人的视线炽热得他闭着眼都能觉察出来。
他缓缓睁开眼,便看见半车的人都在盯着自己。
刚刚的聊天内容他都听见了,车内在这一刻默契又安静得只有车驶出山路的颠簸声。
在众人灼灼而期待的目光下。
凌听扬终于还是无奈叹了口气,没出声,只一摆手。
车内终于爆发出新年的第一声雀跃欢呼。
“哎,烟花谁买的?还挺有眼光。”
“李祺他们买的吧,烟花这环节不都是他们负责的。哎,李祺,你那烟花买的什么款式的?也推荐给我个呗,我女朋友过年那会生日,我也想给她一个惊喜。”
被叫李祺的男生正低头刷着手机,闻声应了句我把老板联系方式给你,正在列表翻找呢,又冒出来条来自别墅主人的消息。
【你好,你们已经离开了吗?我看你们没放完的烟花还没有带走】
李祺没反应过来:【烟花不是放完了吗?】
他是负责烟花这一部分流程的,别墅主人也是他在这里沟通,所以他干脆在来的时候就跟人说,让对方帮忙在跨年的时候放下烟花。
不想对面很快发过来一张照片。
雪地里几箱烟花都落了雪,完全是没放过的模样。
李祺头顶缓慢冒出一个问号。
他也这么发了出去。
李祺:【?】
李祺:【昨晚的烟花不是您帮忙放的吗?】
别墅主人:【啊?我没有啊】
别墅主人:【我昨晚错过了点,反应过来的时候看见烟花已经在放了,我还以为你们自己解决了】
李祺:“……”
见了鬼了。
“那昨晚的烟花是谁放的?”
他不自觉纳闷出声。
旁边有人凑过去问:“什么谁放的?”
“就是昨天的烟花,”他把手机递上前,“我之前跟别墅主人说让他帮忙点烟花,结果他今天说我们的烟花没放也没带走。”
他又放大对方发来的照片,数了数烟花礼炮的个数。
“一个没少,”他瞪大了眼,“真的见鬼了。”
“也就是昨天的烟花不是我们的?”
那边很快议论开来。
没人注意到,单独一人坐在窗边的女孩表情愣住了。
她蓦地想起徐既思发来的那条消息。
——“这次赶上了。”
这次赶上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来并不止是说五年前他们约好要一起过年。
还是说那天在金坞桥,他没能赶上的那场烟花秀。
那件事差点让他们彻底错过。
如果不是徐既思依旧在主动的话……
她甚至可能会永远误会他当初是不告而别。
楚盈一时有些不太敢想象,若是他们本就互有好感,还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误会最后变成陌生人,一辈子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干年后要有这样一天,她得知了这些阴差阳错,知道他们曾错过那么多次,会多难释怀。
曾经她是真的铁了心地想不要和他再有瓜葛。
鼻尖酸了酸,楚盈低头给那人发去消息:
【昨天的烟花,是你让人放的吗?】
那边许久才回消息:
【小林放的】
默认了。
楚盈小声吸了吸鼻子,打字:【你怎么让你的特助干这种事?】
大晚上的,天气又冷,还要陪着老板跑这么远,就为了给人放烟花。
徐既思没回复,倒是突然打来了电话。
楚盈吓了一跳,下意识四周飘了眼,大家都在叽叽喳喳聊天,没见着有人注意她,女孩才悄悄接了电话。
没称呼,只是暗示:“我还在车上。”
“我知道。”那头嗓音低磁倦懒,听上去像刚睡醒没多久,还带了些哑。
“你知道还打,”楚盈小声说,“发短信不行吗?”
“想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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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
那头没一点犹豫,低醇质感的声线跃然耳畔。
心脏倏地跳了下,又泛起细微的酥麻的痒,楚盈仿佛听见昨日的烟花在此刻脑海缓缓升空,女孩眨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回话,又听那头反问起她来了。
“什么叫,我怎么让我特助干‘这种事’?”
最后三个字被咬着重音,像是很在意她的描述似得。
“‘这种事’,是哪种事?”
声音冷懒,语调上扬,勾着尾音,羽毛似得在耳边轻拂。
楚盈感觉耳朵莫名开始发烫,一时还有些磕巴起来。
“就,”她把头往窗边埋了埋,手指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用简笔画了个小小的烟花,“大晚上的让人跟你跑这么远来放烟花这种私人的事,怎么还麻烦人家……还有上回,你让人来接我也是——”
“以前他就没日没夜地跟我到处出差到处飞。我给他发工资,配合我的行程就是他的工作日常。”
徐既思声线懒懒的,语调随意,楚盈从中听出一丝资本家的理所当然来,正想说点什么,又听他接着道:
“何况,我觉得比起给我安排行程做那些会议记录,他应该更喜欢接你下班和放烟花。”
他一顿,再补充:
“他一个月的工资,大概顶你好几个月的。”
楚盈:“……”
她就不该多说!
她该记得的,徐既思别的没有,就是钱多。给下属发工资自然不会抠搜到哪里去,而不管什么事,对方愿不愿意做的衡量标准,就只有钱给的到不到位。
给钱办事,天经地义,徐既思都是为了她做得这些,她计较这些,还显得她得了便宜还卖乖。
楚盈不出声了。
没听见她的回应,那头似是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话说得太直白了,又找补了句:“我没别的意思。”
“就是想你有时候可以自私点。”
楚盈贴在车窗的手指轻顿。
听见那头嗓音轻了些:“不要总是想别人付出了什么。”
“不管是谁,你不欠任何人。谁愿意对你好,为你付出,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都是他自愿的。”
“你不需要有任何压力。”
徐既思说得缓慢,楚盈隐隐记得徐既思之前也跟她讲过这句话。
下一刻,她听见他珍重又认真地说:
“有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值得他对你好。”
……
远处连绵的山愈变愈小。
景色不断后退着。
楚盈一动不动,只浓密的眼睫轻垂,在眼底覆下一片阴影。
她思绪有些飘开。
其实有人和她说过类似的话的。
就像凌听扬曾经和她说,“好的配音演员值得配更多的好作品让更多的人听见”,这是站在她的职业角度说的。
却似乎没有人和毫无标签的她说过这样的话。
没人对她说过,她值得。
她获得的一切善意和好意,没有任何附加值,只是单纯的,她值得。
心底毫无预兆忽地塌陷一块。
楚盈眨了下眼,一句谢谢刚要溢出个音节。
那头似是听出了她要说什么,精准地在她出声前开了口:“你知道我不想听什么。”
这句话情绪微妙,楚盈愣了愣,半晌只低低“噢”了声。
那边不明显地清了下嗓,声音比先前清冽了不少:“总之,有什么想说的,都来我面前说。”
这通电话最后是以徐既思一句不是很愉悦的“有个来电”结束的。
楚盈下意识猜测大约又是公司有什么事要忙碌,也没多打扰,回了句那你忙吧挂了电话。
又在短暂的游神后忽然想起来,他凌晨那会明明说今天要休息的。
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还是……
家里又有什么事?
总感觉有不太好的预感。
楚盈手指划着手机屏幕,不知不觉刷到徐知宁的头像,手指凝滞在空中好一会,点了进去。
两个小时前徐知宁给她发了句新年快乐,又给她发了张在游轮上的自拍,背后是绚丽的极光,空中绽放着巨大的烟花。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说自己现在在特罗姆瑟,这里特别漂亮,她已经玩了好几天。
难怪最近没给她发消息了。
楚盈醒来才看见,也回了句新年快乐,不忘夸她拍得好看,又让她玩得开心。
挪威跟这里有七个小时时差,徐知宁那会才跨年没多久,消息回得极快。
还是发的语音,背景挺吵的,有烟花声有听不懂的语言,徐知宁的声音跟风一块混杂在其中,说明年跟我哥一起过来跨年呀。
话里似乎默认了什么。
那会她一时也不知该回什么,又正好准备起床,等洗漱完就忘了回了。
所以现在记录结尾还是徐知宁的那句语音。
她现在应该玩得挺开心的,就不要发消息烦她了吧。
楚盈又放下了手机。
她没睡几个小时,还挺困的,徐既思有什么事自己自然会处理好,也不用她多担心……吧。
本来就晕车,楚盈闭了闭眼,想休息会。
没阖两秒,又没忍住睁开来看了眼手机。
思忖片刻,还是斟酌着给他发去了条消息:
【是公司什么事吗?】
没提家里的情况。
怕太过越界。
那边没有消息。
直到楚盈回到家,徐既思都没回,大概是真的在忙。
她有些闷闷地给他发去一条到家了的消息,又探到阳台边往隔壁扫了眼,总觉得那边的窗帘似乎已经很久没变过了,就连阳台里的物件都似乎没动过位置,让人怀疑房间的主人是不是一直就没回去过。
到底还是没休息好,楚盈随便点了餐外卖,吃完后就困意上头,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房间已经昏暗,只有半开的窗帘外倾泻着冷白的月光。
楚盈揉了揉太阳穴,缓慢开机着大脑,眼睛都是朦胧的,她眨了几下眼,好半晌才清醒过来,记起来什么,四处看了眼,从右侧摸到了手机。
屏幕亮起,看见徐既思在半个小时前回了消息:【抱歉,公司有些事务突然要处理,今天回不来了】
……
果然是不好的消息。
扫一眼右上角。
现在是晚上六点。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蔓延开,其实也没什么约定,不过就是口头一句回来见面,现在年关将至,大大小小的公司从上至下都忙得紧,何况徐既思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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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能理解。
只是还是会有些失望。
楚盈盯着屏幕,慢吞吞敲下一个“好”。
本以为也就一天,隔天总该回来。
不想徐既思在第二天又发来消息,说似乎是什么大项目出了点问题,要他亲自去谈,得出差一阵。
他回来过,是为了拿证件和收拾行李,可太晚了,是连夜的飞机,楚盈看见消息时,人已经到了西桐。
这一错过,就接近大半个月没再见面。
她跟徐既思的沟通只有短信和偶尔的电话联系。
频率也不高。
楚盈总觉得他们之间的相处情况不太对劲,又说不上来问题在哪。
她平时也得上班,也就顾不上琢磨太多。
直到一天周末,徐知宁约她一块去买新衣服过年。
她翻衣柜时,突然看见那顶棕色的贝雷帽。
想起半个月前回来时,她就有想问这顶帽子是不是徐知宁的,是不是要还给她。
谁会随身带帽子呢,她能想到的,只有可能接徐知宁的时候,她把帽子落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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