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霁楼有一箱子上品好墨,兼之他人又慷慨,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给好几个同窗送出了大礼,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里的众乐,其中就有这个周某。
此人年龄偏大,在书院中不声不响,属于老好人型,打扮朴素,用度节俭,没想到家里竟然颇为殷实,因见严霁楼所作所为,心中佩服,又得了上等好墨的便宜,兼之早就对杜庆那个草包不满,立刻顺应大势,全力以赴倒向严霁楼,只可惜严霁楼虽有出类拔萃之能,却绝无拉帮结派之意,面对周某的频频示好,依旧保持礼貌距离,这回自家孩子满月,他便极力邀请严霁楼来参加酒席,想借此拉近二人关系。
“感谢你能来参加犬子的满月礼。”
严霁楼听了这话,客气而又疏离地笑道:\"是谢谢周兄赏脸。\"
谈笑间,马车停在朱红大门前。
“到了!”姓周的跳下马车,站在前面等着扶严霁楼。
严霁楼笑起来,“周兄,严某手脚齐全,不用麻烦你。”
周某憨厚一笑。
严霁楼皱起眉头,他不喜与人接触,对方的越界,令他头疼。
幸好,门里婆子丫鬟涌出来,分散了这位周学兄的注意力,严霁楼迅速跳下马车。
两人朝里走,大厅里已经是高朋满座,丝竹绕梁。
酒过三巡,众人敬到他面前,他假意借身体不适,出门暂避。
走到一座石洞门前,听见两个婆子蹲在墙角嘀咕。
“哎呀,咱们把这东西扔哪儿去?”
“我是舍不得,你看这面料,这针脚,这绣工,哪个不是百里挑一!”
另一个试探的口气说:“要不,你把这拿回去给你小孙子用?”
“好主意,反正夫人也不要了,扔了也糟蹋了。”
无意介入他人私事,严霁楼正要离开,院内忽然涌出一群衣着光鲜的太太夫人们。
没有主家陪同,外客不便见内眷,严霁楼避到墙角的花架下。
只听见人群中心打扮华丽的贵妇说:“果真如此吗?”
贵妇身旁的女人,穿紫色长褙子,下身同色襦裙,皮肤微黑,一面挽着贵妇的臂膀,同时身子微微前倾,看起来像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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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训诫,又因为个子格外高大,刻意做出这样弓背呵腰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
女人满面陪笑道:“哎呀,其实也说不上来,人都是会变的,只是变好变坏就不知道了,毕竟当年那件事闹得太大了,差点连衙门里的人都惊动,别的不说,我就是可怜杜家小姐,您想想,大喜的日子,对一个女人来说多重要啊,被个手脚不干净的给搅合了,出了那么大丑,这辈子心里恐怕都留下阴影了……”
身后众人也都纷纷附和。
妇人眉头深蹙,“可是,我瞧见,那姑娘也不像是做那种事的人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想当年,我们还睡一张床呢,赃物搜出来之前,谁能想到偷东西的会是她。”
妇人半信半疑,“会不会是她家里太穷了,没办法?”
紫衣女人叹气,“唉,您就是太善良了,穷山恶水出刁民,您没和那些人打过交道,不知道那些人的秉性,您要是给他们一寸,他们就敢进一尺,你好心好意的,人家还把你当冤大头呢,干我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和这些人打交道,量衣裁体的事就不说了,一剪子两线头的鸡零狗碎,都能跟你掰扯几天,遇到这样的主顾,那真是头都大了。”
“对了,她是哪儿人啊?”妇人问。
“是白家镇倒淌河村的。”
“听说她才死了男人?”妇人叹息着问。
紫衣女人愣了一下,“对,我说这个人……邪门得很,前几年父母就死得挺突然的,这回男人又死了,反正不太吉利,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不是白说的。”
妇人点点头,“还是给她些钱吧,东西就不要了,也别让她白出力,我看她瘦的也怪可怜的。”
后面跟着的几个丫鬟忙不迭应了,很快就退下。
白家镇倒淌河村?
死了男人?
见那群人走远,严霁楼当即返回朝墙角瑟缩的两个婆子走去,“东西拿来。”
婆子见此人来者不善,也是怕自己私吞主人财物的事暴露,颤颤巍巍把东西递出去。
他一看,上面的绣法,还有那种熟悉的味道,都是来源于同一个人。
心中一沉。
掏出随身携带的给这场满月宴准备的贺礼,丢给婆子,旋即大步踏出周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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