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你留了钱,我长大了,我可以帮你找房子也可以照顾你。
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也想得到答案。
在狱中为什么拒绝探视?
为什么出来之后也一直联系不上呢?
当年的案子真像舒敏说的那样吗?
舒泉想要找到陈幻,不止是想照顾她,最是想当着她的面跟她说:
我相信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一直寻找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千言万语,舒泉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舒泉觉得自己很丢人。
陈幻懂她,陈幻不觉得她丢人。
芽芽就是这样的。重感情的人都爱哭。
以前舒泉也没少跟在她后面哭。
能够牵制陈幻脚步的唯一“武器”,就是她的眼泪。
为了缓解她的情绪,陈幻会摸摸她脑袋,抚她的后背,让她在自己怀里狠狠泄完一顿就好了。
陈幻还像以前一样,想要抱抱她,顺顺她的背。
还没将她囫囵抱住,胳膊就被人紧扣,往边上一撇。
“干嘛呢?”
林恃打断了陈幻的动作。
强势又警惕的脸倏然出现在陈幻面前,将舒泉挡得严严实实。
林恃回头问舒泉:“怎么哭了?她欺负你了?”
舒泉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眼妆都有点花,见林恃怒气正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拧着陈幻将她推开,立即抓住林恃,说:
“不是的,误会了,她是我一直在找的姐姐。”
林恃的手被舒泉双手紧紧握住,目光在两人的连接处停留了片刻后,狐疑地看向陈幻。
“……一直在找的姐姐?”
陈幻纯良地笑了笑,尴尬又不失礼貌。
没关系,随便误会,反正全世界的人都在误会她,也不差这一次。
难得酒吧。
酒吧还在准备开业,三个人就进来了。
电线杆老板的寸头染成了亮金色,看见今晚第一批客人入场,亲自过来点单。
林恃要了两杯酒和一瓶可乐。
将可乐放到舒泉面前时,林恃对陈幻说:“不好意思,这孩子之前被欺负的事让我记忆犹新,看到她哭反应有点过激。我向你道歉。”
陈幻挺在意“之前被欺负的事”,暗暗记下,对林恃淡笑道:
“没事,一场误会。芽芽性格是软了点,你们在一家公司,恃总你能这么照顾她,我挺放心的。”
舒泉无地自容地垂着头,“都是我的错……”
林恃注意到陈幻对她的称呼,“芽芽?”
陈幻说:“这是她小名。她小时候比现在还瘦,跟豆芽似的还不爱吃饭。姚老师,哦,就是她妈妈一直这么叫她。没想到都已经工作的人了,还一点肉都不长。你说,你有好好吃饭吗?”
最后那句“你有好好吃饭吗”并不是单纯的疑问,而是带着笑意和揶揄的反问。
舒泉从见着陈幻开始,眼睛耳朵和脸蛋就轮番泛红。
这会儿被她这么问,说话都不利索了。
“我,我有啊,有好好吃。”
“那还这么瘦。”
“我会多吃点的,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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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恃:“……”
舒泉在陈幻面前是不是太乖了一点?
而且这两人对起话来,自带一层看不见但存在感极强的屏障。
林恃这个“外人”被隔绝在外,根本插不了嘴。
林恃握着酒杯都忘了喝酒。
而且,舒泉性格是软,但也没现在这么软。
舒泉紧张起来什么样,她知道。
在众人面前发言或者演讲的时候,她的确会紧张。
但她会掩饰自己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镇定又专业。
《奇幻公路》这个项目林恃去现场看过两回,舒泉作为项目负责人协调、调度都算到位。有人磨洋工耽误进度,她还会提出批评。她成长得很快。
怎么到了陈幻面前,紧张成这样?
林恃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不对。
不是单纯的紧张,而是顺从。
舒泉特别顺从陈幻。
她知道陈幻的喜好,点酒又倒酒,还买了陈幻喜欢的零食。
舒泉:“恃总,你想吃点什么?”
林恃:“……我不喜欢吃零食。”
舒泉:“哦,好的。”
酒吧渐渐热闹起来,人一多,服务员又照顾不过来,舒泉亲自去跑了一趟,把零食拿回来,放到陈幻面前。
舒泉已经非常主动又周到地照顾所有人了。
可面对林恃的时候,那份客气又生疏的态度会被当事人轻易察觉。
舒泉了解陈幻的所有口味,但不知道林恃的。
她跟林恃还处于半生不熟的关系。
这份半生不熟,让林恃不爽。
可有什么办法,人家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
她呢?和舒泉认识还不到半年。
林恃面无表情地喝闷酒。
突然想到一件事。
在KTV玩的那晚,舒泉说自己初恋不是商初。
林恃看向陈幻。
懂了,这才是初恋。
……
通常情况下,那根小羽毛出现在裴醒的梦境时,是在天空中飘荡着。
裴醒站在地上,或者干脆躺平在地上看着它。
它永远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舞,裴醒能记下它所有丝状羽枝被风吹拂时的变化。
只要能看到它,即便只是遥远地眺望,裴醒都觉得心满意足。
但今天,小羽毛降落了。
小羽毛落下,变成毛毯般的一大片,盖在裴醒身上。
好舒服。
裴醒翻了个身,用力抱着它。
柔软温暖的感觉贴着她的肌肤,噩梦在周围虎视眈眈,却没能进犯。
小羽毛居然守护了她的睡眠。
……
裴醒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窗外的夕阳。
夕阳将一大朵云染上了血红,斜斜地切割着天际,将天空撕成了两种不同的颜色。
以前她只要一回到家,就会将窗帘拉上。
无论春秋,不管晴雨,一贯如此。
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夕阳。
没想到,挺好看的。
易织年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身上染了橘红,手里捧着一本书正在仔细地阅读。
她优雅地翘着腿,前后轻轻摇摆着。
书籍的名字叫《噩梦》。
作者名为“混沌”。
推荐语里写,这是一本恐怖小说。
小说里的主角能够看见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颜色,而他们的声音也会变得具象化。
有些像刀,有些像针,有些是子弹,能够轻易伤害主角。
易织年看得入迷,却不觉得恐怖。
这本书就像有种特殊的魔力,吸引着她不断往下翻。
要不是发现裴醒醒了,她可能会一口气将这本300多页的小说看完。
裴醒没戴眼镜,看窗外的夕阳是一整片的色块,看易织年轮廓也模模糊糊的。
这一觉睡得太舒服,以至于醒来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睡了多久,眼镜放在哪儿。
“你怎么还在啊……易织年。”
裴醒的声音恢复了不少,喉咙也不再像刀割一样痛,只是还有点没力气。
易织年将书放到一旁,说:“裴老师,你怎么一醒来就要赶我走?来,测一□□温。”
裴醒翻了个身,靠近床边。
易织年拿体温枪“滴”了一下,像位沉稳的大夫看着显示屏说:“嗯,已经降到37度了。裴老师,我这哪是送鸡粥啊,是给你送退烧的灵丹妙药来了。求求了,体温不要再反弹。”
裴醒说:“我的眼镜呢?”
易织年帮她把眼镜拿来,“裴老师你近视多少度?”
“五百度。”
“那摘了眼镜等于半瞎了。小时候学习太用功了么?”
裴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卡顿,随后淡笑道:
“可不么,成天被摁在书桌前学,刷题没刷到两眼发黑不许睡觉。”
易织年不信,“我可知道裴老师是上少年班的天才,天才不都是上课睡觉下课了疯玩,在书桌前刷题的都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易织年尬聊的本事高超,就算硬聊也能聊出别开生面的气氛。
说着说着,易织年好奇了起来。
“裴老师,你也有小时候么?”
裴醒戴上眼镜,“你这是什么问题,我能生下来就三十岁?”
“有点想象不到裴老师小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易织年心道,这暗示已经很不算暗示,得是明示了。
快点把相册拿出来,让我看看小裴醒有多可爱!
裴醒还真像没听懂,从床上起身,“那就别想象了。易织年,你怎么拿那本书看?”
易织年:“……”
裴老师,这话题转得太冷酷了。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生下来就三十岁。
易织年说:“我想等你起床看看情况,刷手机刷得眼睛疼,不想刷了。你这儿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整面的书墙,正好我好久没看纸质书了,想看着书等你醒。裴老师,你不会讨厌我吧?觉得我乱动你的书。如果你不喜欢这样,我向你道歉,保证下次再也不会了。”
这小机灵鬼,裴醒心想,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舍得责备她吗?
裴醒说:“书的存在意义就是给人阅读的。我只是好奇,为什么那么多书,你偏偏选择了这本。”
易织年说:“第一眼就看到了它。黑色的封面,还叫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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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吸引我。”
“吸引你?你不害怕吗?”
“我还挺喜欢这类故事的。”
“……没想到,小姑娘个子小小胆子挺大,敢看恐怖故事。”
易织年思索了片刻,说:“我是挺胆小的,但这不算恐怖故事啊。主角能看到别人的颜色,还能看将所有的声音具象化,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不是超能力吗?
这是超能力吗?
裴醒从来不这么认为。
小的时候,她第一次问妈妈,为什么3是黄色的。
妈妈第一反应就是带她看医生。
从医院回来,妈妈告诉她,这是病。
十一岁,裴醒跟她爸说,你的声音是藤蔓,你每说一句话,藤蔓就往墙上爬一点。一点点吞噬这个家。
她爸爸将测量仪砸在她脑袋上,说她和她妈一样,是怪物。
鲜血划过她的脸庞,顺着桌沿淌到地面上,她眼睛都没眨。
她对曾经背叛她的恋人说,你说谎的时候,玻璃上会起雾,肮脏的雾。
对方说,裴醒,你真他妈有病。
她曾经试图跟所有亲密关系、有可能进入亲密关系的人提及她的联觉症。
她说,你是粉色的。
对方说,我不喜欢粉色,裴醒,你多大了,还喜欢将人用颜色分类?很幼稚。
被这么一堵,后半句就没法说了。
后半句是“我很喜欢粉色”。
裴醒不喜欢回家,或者说,她不喜欢“家”这个概念。
因为家里的人会将她的手腕和桌腿锁在一起,让她读书,只是读书。
不在乎她的痛苦和疲倦,不在乎她眼里的世界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久而久之,她也不在乎这个家了。
“家”这个词让她害怕,又厌烦。
她不能理解什么叫“家”。
不过就是个容纳几个人的空间,一个阴冷的洞穴罢了。
每天放学,她都要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在外面游荡。
在还能去补习班的年代,她给自己报了无数的班,下课后继续去书店待着,看书,只是看书。
困了,就在书店的椅子上睡觉。
这个习惯一直跟随到她成年。
离开了父母,她买了自己的房子,依旧不喜欢这个空间。
她还是喜欢待在书店。
可今天,这冰冷的洞穴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害怕她,扬起漂亮的眉毛,对她说,“联觉症”是超能力。
眼里竟带着真实的钦慕之情。
这是裴醒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赞她的联觉症。
“易织年,晚上留下来吃饭吧。”裴醒不知不觉,拉了一下易织年的衣角,“我给你做饭。”
蓦然之间,她似乎明白了所谓“家”的概念。
“家”不是婚姻,不是房子,不是任何物质和欲望堆砌出来的空间。
而是心的归处。
此心安处是吾乡。
“家”因为易织年,难得有了温馨的意义。
她不再是躲藏在洞穴里的怪物。
易织年目光落在裴醒的指尖上,思索的情绪从她的眼底快速流转而过。
为什么裴老师不直接拉住她的手呢?
是因为担心被拒绝吗?
易织年将裴醒的手从自己的衣角撤开。
在裴醒的注视下,易织年直接用手捏住了裴醒的指尖,往掌心里拢。
温热的触感相连。
她甜甜一笑说:“好呀。”
作者有话说:
此心安处是吾乡——宋·苏轼《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
第64章
晚霞散尽,星垂苍穹。
易织年从裴醒家出来的时候,裴醒递给她一个小仓鼠图案的牛皮纸袋。
裴醒:“谢谢你今天来探望我,这是回礼。”
易织年还在回味裴醒做的那顿晚饭可真好吃,没想到还有回礼。
“回礼”倒是很符合裴醒恪守礼尚往来的社交准则。
易织年接过口袋,鼓鼓囊囊的,不太重,像是吃的。
易织年好奇,“我能现在就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
大概是纸袋太可爱,易织年将它打开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可爱的小仓鼠被撕破了。
果然是吃的。
还是她非常喜欢,又很难买到的小熊巧克力夹心饼干。
易织年捏着纸袋一点点的边缘,讶异道:
“裴老师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款饼干?”
“你喜欢吃啊?那正好了。”
裴醒嘴上是疑问句,笑容可一点都不带疑惑。
易织年怀疑,真能这么巧,正好送到她最喜欢的零食吗?
这款饼干真的很难买。
这些年来,易织年都是靠着亲朋好友的投喂才能隔三差五吃上几口。
退了烧的裴老师恢复了精明,笑得很狡猾。
易织年是比同龄人懂事儿,但人也单纯。
对于别人说的话,她的第一反应是倾向于相信的。
更何况裴醒怎么会知道她最喜欢吃这款饼干?
裴醒还真知道。
教易织年的那一年,裴醒发现这小姑娘心思单纯,没别的爱好,到了大学居然连恋爱都不谈,就是爱吃。
抽屉里成天塞满了吃的,听课再认真都不耽误她一边思考一边偷吃零食。
裴醒认真观察过。
其他零食易织年是随便吃一吃,有时候吃到不逞心的还会皱起小眉头。
只有偶尔出现的小熊饼干,能让她吃一块回味半天,格外珍惜。
应该就是她最喜欢吃的零食了。
后来裴醒偶尔会在机场免税店看到这款饼干。
外包装上憨厚可爱的粉色小熊,让她想起已经在人海离散的易织年。
到底有多好吃呢?
裴醒买回来尝了尝。
很甜,但不腻。
心情不好的时候捻一块放入嘴里,巧克力的丝滑口感和香甜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
高压中的情绪和来自外界的纷杂,会渐渐被这股香甜抚平。
很好吃。
易织年果然很会吃。
就算听不到易织年的声音,吃饼干的时候,也能回味小羽毛降落时带给她的平静。
这次易织年来得太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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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裴醒没有任何准备,幸好家里还剩下两袋饼干。
还是易织年最喜欢的巧克力口味。
希望易织年吃到她喜欢的零食,能像今天的裴醒一样,惬意,睡个好觉。
易织年肉眼可见地开心,笑起来眼睛弯曲的弧度都大了一点点。
易织年说:“那我就收下了啦,谢谢裴老师。这次的鸡粥还是不算请你吃饭,等你病彻底好了,我们再来顿真正的硬菜。”
裴醒含笑点头。
易织年坐入夏步青的车内,车门关了,她又将车窗放下来,探出脑袋说:
“裴老师,说好了要保持联系,可不许反悔。身体再不舒服记得跟我说,别硬撑。我有灵丹妙药!”
易织年很执着在“保持联系”这件事上。
在她看来,裴醒就像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
易织年说的灵丹妙药,是指她做的鸡粥。
裴醒确定,易织年的确有灵丹妙药。
灵丹妙药就是她本人。
“好。”裴醒的五官被夜晚的黑暗吞噬了一大半,看不太清她的神情,语气很平静,“保持联系。”.
从酒吧出来,三人沿着小路往山水澜桥社区的方向去。
回去的路上,林恃一直被工作电话纠缠,走在最后。
她一边和电话那头的人低语着,一边看前方的舒泉和陈幻并肩,从一盏盏路灯下穿过。
舒泉双手背在身后,脚步很慢。
陈幻看不见,但林恃瞧得一清二楚。
舒泉的手指在不安地卷曲,忐忑地勾连着。
舒泉说:“之前我有去接你,但是没等到人。你提前离开了。”
舒泉指的是去接陈幻出狱,但没接到人的那次。
没直说,因为她不确定那些名词会不会让陈幻产生不好的联想,回忆起让她不开心的往事。
和舒泉的谨慎相比,陈幻显得云淡风轻。
“在里面表现良好,就有提前出来的机会。我去年大概这时候出来的。”
“我一直都有去探视,每次都被你拒绝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呢?”
陈幻发现,舒泉说话的方式变得直接了一点。
要放在从前,太过为别人着想的舒泉想追问一件事,得绕着这个问题转好几圈,才会勉强从侧面含糊地提及。
陈幻欣慰地想,工作真是锻炼人,连这根小豆芽都成熟了。
陈幻当初并不是故意不见舒泉。
舒泉来探视的那段时间,是陈幻和红姐斗得最凶的时候。
她下手狠,红姐那帮人也特黑,拳脚无眼,陈幻经常受伤,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五官都变形了,她自己看着都别扭,更何况是胆小又心软的舒泉,肯定得把她吓哭。
就算见一面,舒泉跋山涉水的跑到大郊区来,折腾人不说,终究不过就是隔着玻璃看一眼,什么也做不了,回去之后还得日日夜夜地担心。
何必呢,犯不着。
这还不是陈幻最大的顾虑。
当初陈幻入狱实在太快太突然,根本没有时间容她规划后续的一切。
她将仅有的时间留给了白境虞。
当她决定那么做的时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见白境虞。
见白境虞最后一面。
这有可能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有谁会愿意等待三年?
还是等待一个污点。
大半夜她开着车到白境虞公司楼下,完成了那场不能直言的告别。
除了白境虞,她谁也没来得及见,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能留下。
陈幻封住了自己的嘴,放弃了大好的前途,将自己投身牢狱。
她心知肚明,舒敏不会跟家里人说明真相的,姚聆会以为自己倾尽所有帮助过的学生彻底辜负了她,为了那么点钱利益熏心、误入歧途,恐怕此生都不愿意再相见。
而舒泉,舒敏绝对会对她守口如瓶。
要是接受探视,被蒙在鼓里的舒泉肯定会追问当年的真相。
思来想去,还是不见面最好。
要是舒泉因此讨厌她,忘了她,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她这么想是一回事,可有些事终究和她所想背道而驰。
白境虞居然真的在等她,还是以女朋友的身份等待着。
这是陈幻从未想过的可能。
就算白境虞因为她突然的离开上了三年的火,缺失了安全感,却依旧接纳了她,还接纳了她的妹妹。
白境虞的心,比她冰冷的外表炙热多情。
舒泉也在等着她。
刚才舒泉跟她说,这三年来她有一笔雷打不动要存下来的钱,是为陈幻存的。就是怕陈幻出狱之后一时间生活没有着落,这笔钱可以救急。
她会帮陈幻租好房子,安顿下来,工作也可以慢慢找,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当初只会跟在她身后哭的小姑娘,周全地考虑好了所有物质帮助和精神安抚,成了一个可靠的成年人。
陈幻明白自己是幸运的。
走出高墙也有一年多的时间,起初她时不时还会梦见那扇钢质门。
最近繁忙的工作,以及鲜活的感情将她填满,有些日子没想起那段黑暗的岁月。
晚风肆意吹拂,将她的长发带起几丝,社区的灯火和夜跑的人,眼前种种正是自由的人间。
陈幻跟舒泉坦白道:“我在里面挺不像样的,怕你担心。”
舒泉猜到她会这样回答。
“你出来之后也没有联系我们。”
陈幻听她这么说,倒觉得奇怪。
“我有去以前的老房子找你们,但没找到,你们搬走了。我问了老邻居,没人知道你们搬到什么地方去。电话也打不通……”
说到最后半句,陈幻戛然而止。
她其实打通过一次姚老师的手机。
是舒敏接的,语气很厌烦,警告她不要再打来。
那时陈幻就明白了舒敏的打算。
舒敏想将那件事的真相永远埋葬。
不用陈幻说完,舒泉确认了。
一切如她所想。
舒敏这三年来匆忙又狠心地将陈幻从她们的生活中彻底剔除,心虚的做派已经非常明确。
猜测是一回事,真的被验证了又是另一回事。
舒泉感觉自己浑身都在轻颤。
“所以,不是你的错,你没有挪用资金,对吗?你是为了舒敏才……”
“不。”
陈幻眸色深深,不见没有喜怒,一字否定。
而后,想起了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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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她神色柔软了不少。
“不是为了舒敏。我是为了姚老师。”
母亲过世的那年,陈幻曾经看到过人生的尽头。
未来一片漆黑,脚下什么时候是万丈深渊都没法计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是姚聆不计付出,用尽全力将破碎的她拉了起来,没让她烂在泥地里。
教导她、鼓励她、疼爱她,让她又活出了个人样。
之后陈幻上了高中,还考上了顶尖的大学,赚到一点儿钱就想着报答姚聆。
姚聆对她太好,好到陈幻觉得即便将自己掏空,这辈子都不可能还得清这份沉甸甸的恩情。
直到惊慌失色的舒敏来找她,哭着求她,说自己知道错了真的错了,让陈幻救救她。
“我妈有多爱我,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陈幻……要是我出了事,她得多难过,别人会怎么说她,她的学生会怎么看她?她那么在乎名声,活不下去的,她肯定没法活的!我要是进去了,在那种地方也不行,肯定不行,我都没办法出来……帮帮我,陈幻,只有你能帮我……”
没出事前,舒敏说她妈有三个女儿,陈幻就是她亲姐。
终究还是不一样。
舒敏拉着她的衣服,跪在自己面前,言语错乱,哭得撕心裂肺。
面无表情的陈幻明白,报答姚老师的时候到了。
这份恩情,她有机会还了。她得还。
……
陈幻点到为止,舒泉听懂了。
原来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
陈幻说:“姚老师最近身体怎么样?”
她没主动说去探望姚聆。
通过舒敏这些年做的事能猜测到,她肯定没在姚聆面前说真话,甚至没说过好话。
不知真相的姚聆肯定会觉得她自甘堕落吧?有没有后悔过搭救她?
估计是不想见到她了。
舒泉则是因为母亲的病情一言难尽。
如果直接说她患病,怕陈幻会觉得是自己入狱导致。
事实上,舒敏也一直将妈妈的病因和陈幻挂钩,说是陈幻让妈妈太失望,刺激妈妈的大脑,才导致病情恶化。
舒泉说:“我准备在外面自己租房子,到时候会把妈接出来跟我住。她现在身体不是很好,到时候……你来看看她,亲自和她聊聊吧。”
“不是很好?她病了?”
“嗯,是阿尔茨海默症。她很早就有轻度的症状,你也记得吧?现在状态时好时坏的……回头你见到她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
“姚老师应该不会想见我的。”
“怎么可能!”舒泉着急道,“就算生病,她也从来没忘了你!她很想你的!”
说起姚聆,陈幻没出息地红了眼,咬着嘴唇重重地点头。
“好,只要她愿意见我,我当然想去看她……我,也很想她。”
走在后方的林恃一直被电话里的合作商纠缠,耳朵都要起茧了,对方还在没完没了车轱辘话。
林恃看陈幻和舒泉在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太小,这么安静的夜里喁喁细语只有她俩自己能听见。
舒泉全程侧着脸看陈幻,完全不看路。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舒泉没看到对方,差点撞上。
陈幻轻拉了她胳膊一下,将她往自己这侧带,这才避开了。
林恃:“……”
电话里的人又准备起草新一轮的车轱辘。
林恃忍无可忍,声音低沉得能杀人,“你已经说第六遍了。”
对方:“……”
感受再不挂断电话可能会被恃总连夜追杀,对方终于识趣地退下。
到了99号楼前,还有些恍惚的舒泉整理了一下情绪,说她最近借住在好朋友家里,就在这栋楼。
陈幻:“这么巧,我也住在这栋楼,807。”
舒泉:“啊?我好朋友家就在楼上。”
舒泉无法想象,寻找多时的人,居然一直和她在同一栋楼进进出出。
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遇到过。
舒泉感叹“命运弄人”的时候,见挂了电话的林恃走过来。
舒泉:“恃总。”
林恃瞥她。
行啊,和初恋说了一整路的话,声音都有点哑了,对她就简简单单两个字。
还是如此干瘪的问候。
林恃:“你们都住在这栋楼?”
“是的,真的好巧。”
舒泉双手交叠压在身前,这是一个不太自在的动作。
也对。
林恃很快反应过来了。
她又不住在这栋,舒泉这是在等待她离开,好跟初恋一块上楼。
那股从商初还在她眼前活蹦乱跳时,就经常会冒头的不爽感,又开始作祟。
林恃确定这份不爽没上脸。
“草莓兔的demo没问题,可以继续推进。那我先走了,你们聊。”
陈幻完全没察觉到林恃心情的变化,大大方方跟她说“回见”。
林恃走了两步,听到舒泉在喊她。
“恃总,等一下。”
林恃面无表情地回头。
舒泉跑上来的动作毫不犹豫,甚至有些急切。
人到了林恃面前,踌躇了半天,组织好了语言。
“要不是你,我和陈幻姐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遇。真的非常谢谢。住得这么近,有空一起吃饭吧?我给你做饭吃。嗯……如果到年年家聚餐的话我得先问问她方不方便。然后,我也要自己租房子了,到时候,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林恃安静地看着她,听她颠三倒四地说完,嘴角扬起一点笑意。
“舒泉,你这口齿又倒退了。”
舒泉:“……”
原本在别人面前已经不会紧张了。
面对林恃的时候,舌头还是容易打结。
林恃对自己不爽的缘由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爽归不爽,舒泉和找了这么久的姐姐重逢了,她就别像个不懂事的小孩在这儿给别人添堵了。
林恃说:“行啊,回头你们上我家来聚聚也行,听你安排。”
林恃的表情和语气其实一直都很平稳。
陈幻看不出来林恃情绪的变化,舒泉却能感受到她话与话间微妙的不同,察觉到她某一刻心情波动着。
舒泉点点头。
她不太确定林恃刚才为什么有点不高兴,不过这会儿确实不生气了。
林恃离开,舒泉和陈幻一起进电梯。
电梯就要关闭,有人跑了过来。
“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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