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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召回(第二更)
荣妃和胤祉惨白着脸色出了永和宫。
康熙不自在的干咳两声,看天?看地,就是不愿意?看向云珠,梁九功适时的回禀:“万岁爷,曹大人寄的密折到了。”康熙不动声色的点头,对?着云珠说道:“乾清宫里?来了折子,朕先过去了。”
说完,便不等云珠的反应,带着宫人离开。
望着康熙略显狼狈的背影,云珠抚摸着院子里?的菊花,似在和菊花呢喃着:“看,这就是帝王,任之前多么浓情蜜意?,人一走便抛之脑后,若没有胤祥还记着,又有谁还会为了章佳氏挣这份体面呢。”
日头愈发西斜,乌鸦飞过天?际,发出凄厉的叫声,也不知是不是为陷在深宫里?的那?些人而哭泣。
康熙回了乾清宫后,见到犹自跪着请罪的胤祥,好生抚慰了一番,又令魏珠将胤祥送回乾西五所,又赐了些上好药材安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无论是之前康熙的罚跪,还是后面的安抚,胤祥都只有受着的份,在康熙罚他?时,他?不能有怨,在康熙安抚时,他?也只能接受,至于对?于康熙连他?额娘的忌日都忘了,全然没有看出三阿哥在敏妃百日内剃头的事情,胤祥只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
但,康熙前后态度,变化过于明显,胤祥打听到康熙中?间只不过是去了趟永和宫,令小太监跑了趟腿后,胤祥很快便从两个?妹妹嘴中?,得知了发生在永和宫的那?场官司。
在他?额娘已经去了这么多时日后,德妃还愿意?为了她鸣不平,这份情,胤祥领了。
次日,胤祥从尚书房放了学后,拿着康熙赏赐的药材直奔永和宫。
“砰、砰、砰。”刚见到云珠,胤祥便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有感激,也有羞愧:“德额娘,这是皇阿玛给儿子赏赐的药材,儿子瞧着品质上佳,特献给额娘。”
说道最后,胤祥悄无声息的将称呼变了。
云珠手指一动,但安然的受了胤祥的礼,这头一磕,额娘一喊,胤祥和永和宫的关系,再也分不开了。
“你是个?懂事的。”云珠微微笑着:“万岁爷一直很倚重,你便安心当差,八公主和十公主,我会帮着顾着,你就放心吧。”
闻言,胤祥更又扎扎实实地磕了两个?头,他?是颇得康熙宠爱的阿哥,没有哪个?宫人敢怠慢他?,但他?一直担心,额娘去了后,两个?年幼的妹妹在宫中?如何是好,听见云珠的承诺,胤祥终于能放下心来,对?云珠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胤祥。”云珠顿了顿,声音仍然带着笑意?:“你是好孩子,就是太乖了,有些时候,受了委屈要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胤祥骤然抬头,看向云珠眼中?笑意?也遮掩不住的冷意?,他?倒吸一口冷气,瞬间变明了云珠的言下之意?。
但,这又何尝不是他?的想法?,三阿哥在他?额娘的孝期,公然剃头,全然不将他?额娘放在眼中?,这么多兄弟,包括太子,无一人如此行事,此种天?大的折辱,只关紧闭,无论如何都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之前是没有办法?,不得打落牙齿和血吞。此时德妃都已经指明了路,就算德妃也有自己的目的,但那?有如何呢,只要三阿哥能得到应有的惩罚,他?什么都愿意?做。
从永和宫出来的胤祥,直奔太子的毓庆宫而去。
胤礽坐在太子宝座上,望着脚下哭得涕泗横流的十三阿哥,若有所思。
自几?年前那?件事之后,十三旗帜分明的投入到太子麾下,为他?很是做了些事情,现在有事求到了自己面前,总得帮他?张目,让他?出了这口气才?行。
更何况。
太子摸着下巴上长出的胡须,心内琢磨着,老三一直擅长收买人心,在江南文人中?素有威望,在孝悌的名声上,甚至有压太子一头的意?思,这是为了什么,还当谁不知道。
但,太子这位置,也不是谁想要,就能拿走的,就该将老三的面皮撕开,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真面目。
太子冷漠地望着香炉上盘旋的青烟,冷笑出声。
太子再被康熙忌惮,也是最被康熙看中?的儿子,很快,云珠便听到消息,皇太子上折子弹劾三阿哥,为人子,不孝庶母,为人兄,不悌幼弟,此等人混迹于江南文人中?沽名钓誉,应当严惩。
接到太子奏折的康熙,对?于前面的弹劾,不置可否,直到看到后面,三阿哥在文人中?颇负盛名,很有清誉,神色突然严肃起来。
康熙多年帝王当来,最是知道文人那?根笔的作用,天?下文风十斗,江南独占八斗,康熙这么多年,几?下江南,除了巡视河道之外?,另一个?重要的目的便是向文人施恩,换取文人的臣服。
没有人比康熙更明白,在权势更迭中?,文人能起多大的作用。
太子上奏的折子中?,其他?事宜都可以不管,但胤祉和文人相交甚笃一事,不得不重视。
“魏珠。”康熙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给朕狠狠的查。”
连太子都知道的事情,康熙要查起来,更是轻而易举,很快,魏珠的密折便上了康熙的案头,里?面一行行的字,看在康熙眼里?,扭曲翻滚,直化成一把刀,击入康熙的眼中?。
只能说,太子所言,还是轻了,胤祉不仅和江南文人走得近,甚至有江南文人直接鼓动起来。
毕竟,从龙之功,谁不愿意?拥有,一旦赌对?,一个?家族的飞升就在眨眼之间,大阿哥的根基在行伍,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文人在他?们身边得不到多少好处,但若是性情平和,又爱文墨的三阿哥登基,文人的地位,将飞速上升。
康熙狠狠的闭上眼,大掌拍在桌案之上,手背上迸发的青筋昭显着他?的怒意?。
骤然发现,不止太子一人盯着他?手中?权力?的帝王,怒不可遏,急召大学士,令其拟旨:“三阿哥胤祉于敏妃百日之内剃头,不孝至极,令削去诚郡王之位,降为贝勒。”
圣旨到达胤祉手中?之时,墨痕未干。
这让正在郡王府里?闭门思过的胤祉,跌倒在地,侧福晋嘤嘤哭泣,福晋还强撑着力?气,令人将传旨的官员领去歇息。
“爷,这可如何是好。”人散去,福晋将已经慌了神的侧福晋们全赶回院子里?,这才?允许自己露出惊惶。
“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皇阿玛的儿子。”胤祉咬着牙:“太子仗着是储君,就爱指手画脚,成全他?的名声。”
诚郡王,不,现在是诚贝勒福晋,望着胤祉信誓旦旦的模样,也勉强放下心来。
被撸去郡王头衔的胤祉,在家中?闭门思过,已经将手头差事全部交出的胤祉,为了显示他?的诚心思过,听了门客的建议,每日将他?们召集,试图写?一份情真意?切的请罪书,让康熙看了动恻隐之心,收回成命。
而这种种行径被康熙看在眼中?,更是生气,倘若胤祉猜到了康熙发怒的原由,依旧和文人过从甚密,这是对?康熙的挑衅,但若胤祉什么也不知道,就更加蠢得让康熙难受。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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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气急的康熙,索性将胤祉放在一旁,将大阿哥胤褆重用起来,不仅让大阿哥代?父巡河,还在朝堂上几?次三番的夸赞大阿哥,这让朝臣本就灵活的心思,更加琢磨起来。
这,又何尝不是对?太子的警告。
太子弹劾胤祉,是觉得胤祉来势汹汹,对?他?威胁过大,康熙确实无法?容忍胤祉结交文人的行为,将他?按了下去,但不意?味着康熙就愿意?让太子在朝堂上舒服。
将大阿哥高高捧起,是康熙制衡手段的第一步。
接着,康熙又下旨,将远在黄河的胤禛和胤祚召回。
第182章 南巡
“额娘,儿子不孝,才回来。”胤祚亲昵地给云珠请安,胤禛沉默地?站在一旁,唯有从同样不平静的眼神中,才能看出他的激动。
云珠瞧着又是许久没见的两个儿子,眼泪不可抑制地?滴了下来,她笑中带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小于成龙大人于康熙三十九年的二月,病体难支,逝于任上,张鹏翮被任命为新?的河道总督,主管治河一事,胤禛和胤祚在于大人去世后,将河道上事情?稳住,又等到?张鹏翮上任,跟着新?的河道总督大半年,黄河治理已是初见成效。
正在这时,胤禛和胤祚接到了康熙召回的诏令。
京中事宜,云珠早已令人传给了胤禛,在接到?圣旨之时,胤禛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他拦住愤而?要上书的胤祚,平静地?将诸事和?张总督交接完毕,在张鹏翮的称赞中,与胤祚快马加鞭回了京城。
“额娘,皇阿玛在做些?什么。”到?了永和?宫中,胤祚彻底放松下来,在这个让他安心的环境中,压抑了一路的抱怨脱口而?出:“我?和?四哥在河上费了多少心力,眼见着有成果了,皇阿玛着一旨诏令,我?们这些?年白干,功劳全被别?人捡了。”
云珠轻斥:“万岁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岂是你能编排的。”
见着胤祚还是那般不服气的模样,云珠叹了口气,将事情?掰开?揉碎了分析:“你说说,你和?胤禛,两个阿哥,要那么大的功劳做什么,这几年你们在河道上做了什么,你皇阿玛记着呢。”
胤祚愤然站起:“额娘,凭什么不要这功劳,四哥这些?年在河道上,身先士卒,走破了多少双鞋,每逢有雨,吃不好睡不香,只求老天爷赏脸,别?将堤坝冲毁了去,为了将河治好,四哥看过的书没有一百本也有八十本了,我?们这么劳神费力的,凭什么不能要功劳。”
“四哥现在都还只是贝勒呢。”
“胤祚!”云珠还未想好如何安抚,胤禛沉沉的声音便?响起,胤祚向来最服这四哥,瞬间便?如同被拔了舌的鹌鹑,说不出话来。
“好了,胤祚你福晋给你生了个阿哥,你还没见过吧,快回去见见,别?在这儿闹我?了。”见着气氛凝重,云珠挥手?将胤祚叫了出去。
胤祯尚在尚书房中上课,塔娜也有在学着管家事宜,偌大的永和?宫正殿里,只余云珠和?胤禛两个正经主子。
宫殿深广,每天有日头就那么几个时候,云珠和?胤禛正对而?坐,日影早已散去,晦暗不明的天色中,云珠直直盯着胤禛的眼睛:“做好准备了吗?”
名为野心的火焰在胤禛眼中跳动,他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额娘,儿子绝不后悔。\"风起,凉意上涌,云珠打了个哆嗦,看着胤禛,同样坚定的说到?:“那边放手?去干吧。”
康熙三十九年的风中,好像都带着硝烟的气息,原本一直静谧流淌在冰下的暗潮汹涌,终于露出端倪。
康熙朝的夺嫡,从胤祉被降为贝勒这一刻开?始,再也阻止不住。
这一年,正好赶上皇太?后的六十寿诞,在隆重的庆祝过皇太?后的生日后,她一直娇宠在掌心的公主,雅利奇,也到?了出嫁的日子。
胤禛和?胤祚奉诏回了京城,立时便?入朝当差,甚至立时便?给了他们许多差事,一副圣眷正浓的模样,让胤禛和?胤祚连雅利奇的婚事,都腾不出太?多功夫关注。
当然,雅利奇作为皇太?后亲手?抚养的格格,又出于四妃之一德妃的膝下,有没有阿哥盯着,内务府都不敢怠慢。康熙三十九年,雅利奇被封为和?硕温宪公主,十里红妆下嫁佟国维之孙舜安颜。
尽管不是第一次嫁女,见着雅利奇越走越远的身影,云珠还是感到?浓浓的不舍,被回宫参加妹妹婚事的乌希那劝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一个个的,都大了。”对着乌希那担心的目光,云珠笑着摇摇头,岁月催人老,随着儿女的长大,云珠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时光的威力。
这份威力,康熙比云珠感受的更为明显。
是发梢渐渐增多的白发、眼角愈发明显的皱纹,还是是围猎时逐渐减少的精力,用餐时再不如年少时的胃口,亦或是印象中还是幼童的胤禟、胤礻我?也已经大婚,并即将成为人父。以上种种,无一不在告诉着康熙,他在变老这个事实。
圣人言五十知天命,康熙却?不愿意认这个命,他不愿意顺应着时间的进程,顺其?自然的老去,将权利平顺的交接,反而?将这份权利握得更加严实。
如若说以前皇太?子到?底还是大清帝国的储君,康熙对他的忌惮还隐于冰下,更多的是通过惩罚胤礽身旁服侍的人来敲打他,对于胤礽本人,康熙还有着浓浓的父子之情?。
到?此?时,康熙对太?子的忌惮便?已经明晃晃的露出水面,太?子已然入朝,但不仅不能如前朝太?子一般,处理政事,反而?战战兢兢,动辄得咎。
面对着喜怒无常的君父,太?子如坐针毡,惴惴不安,唯恐悬于头上的利剑突然掉下。
朝堂上风声鹤唳,大臣们人人自危,唯恐卷入这天家的夺嫡之争。
朝中气氛一日较一日的紧张,云珠久居深宫,也从康熙不同寻常的举动中,察觉到?了变动。
“南巡?”云珠就着外头的日光,细细地?缝着帕子,宫中日长,每日宫务处理完了,悠长的时间只能靠着做针线活打发,这么多年下来,云珠的针线活也能看得过去了,胤禛、胤祚和?乌希那家都有了下一代,看着小小软软的孩子,云珠满是怜爱,趁着天光正明,给几个孩子缝个小帕子。
正在这时候,康熙来了永和?宫,和?云珠说了他将要进行?第四次南巡的打算。
云珠放下手?中的快要缝完的帕子,盘算着出行?的事宜:“万岁爷,这次出行?是谁伴驾,臣妾好吩咐下去,提前做好准备。”
康熙却?反常的停住,许久没有言语。云珠心下一沉,康熙这被人惹到?的模样,也不知怒意会如何泄出。到?底和?康熙相处多年,不再如刚入宫一般谨小慎微,云珠想了想,笑着转开?话题:“万岁爷这是舍不得谁呢?”
云珠这番好似拈酸吃醋的话,让康熙暂时放下心中的阴霾,他笑着指着云珠:“都多大的人了,还计较这些?事情?。”说完,康熙随意的说到?:“带什么人你定就好,左右你们几个愿意去的,朕都带着,其?他人,你选几个行?事妥帖的就行?。”
“哼,说得好听,要是臣妾落下了哪个万岁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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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肉,万岁爷还不得找我?麻烦。”云珠和?康熙耍着花枪,试图分了康熙的心神。
然而?云珠的诸般努力,终究是白费。
在云珠折着手?指头算出伴驾之人后,康熙低低加了句:“这次,将太?子也带上。”
太?子!云珠心狠狠一跳。康熙对太?子的怀疑居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必须要寸步不离的带着太?子才能放下心来。
按照一般情?况,康熙出京巡查,太?子应当坐镇京中,倘若有个万一,太?子能迅速稳住局势,之前无论是亲征噶尔丹还是南巡,太?子无一例外都留守京中。
而?这次,康熙就连将太?子留在京中都放心不下了。
父子之间,相疑至此?。
这让云珠更加担心胤禛。
胤禛的野心,在外一直掩藏的很好。
这么多年下来,在康熙的刻意抬举下,大阿哥胤褆和?军中将领相交甚笃,八旗子弟马背上打天下,对孔武有力的直郡王心悦诚服,以直郡王为首的那些?人,成为在朝堂上能和?太?子一系相抗衡的力量。
原本康熙还想将胤祉也抬举起来,形成和?太?子、大阿哥相抗衡的第三股势力,三者互为犄角,彼此?制衡。但康熙发现胤祉和?文人走得实在太?近,实在太?听文人的那套,这种向文人妥协的做派,让康熙失望、愤怒,接着敏妃孝期剃头一事,将胤祉撸了下去。
急召胤禛和?胤祚回京,也是看在胤禛同母兄弟众多,几个阿哥便?是天然的势力,试图将胤禛树起来,奈何胤禛油盐不进,对太?子恭谨有加,无论康熙如何暗示,也只遵守着为人弟,为人臣的本份。
这份谨守本份,让康熙恼怒,但恼怒过后更多的却?是欣喜。对康熙而?言,再没有拥有一个谨慎本份的儿子更好的事了,更别?提这儿子本事还不低,不管给他交代什么差事,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
在暗示了几次,胤禛不接茬后,康熙将目光投向了更幼的阿哥,成婚没几年的八阿哥胤禩,入了他的眼。没多久,八阿哥便?传出了礼贤下士、温润如玉的好名声,对胤祉失望的那些?文人,转而?投向胤禩的府邸。
在南巡启程前,云珠特特又将胤禛招来,再三强调:“一定要稳住。”
胤禛深以为然的点?头,现如今胤褆和?胤禩跳得再高,也不过就是康熙牵制太?子的刀罢了,还要摊上一个不敬储君的名头,康熙尽管在慢慢老去,但精神矍然,寿数眼见着还有很长,按着太?子如今疯狂的模样,他们的皇阿玛,总有一日会忍不住,亲自出手?对付太?子的。
就只看,太?子什么时候,才会让康熙彻底忍无可忍。
还不到?时候,要忍耐。胤禛这样告诉着自己,将心中熊熊燃烧的火焰熄灭。
没想到?,这个时机,比胤禛意料的来得更早一些?。
第183章 生病
康熙的?第四次南巡,在康熙四十一的深冬开始了。
许是康熙还念着最后的那点父子亲情,几经斟酌,除了太子之外,随行皇子还添上了胤禛和胤祥,留着胤禔留在京中。
此时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外面滴水成?冰,马车内四角都放着燃烧的旺旺的?炭火,又用厚重的皮毛将马车严严实实包住,云珠才觉着身上暖和起来。
“娘娘。”秋菊将茶壶从炭火炉子上拿起,沸水刚从壶嘴倾倒而?出,到了杯中,瞬间便冷了下来,茶叶都很是勉强才能冲泡开来。
云珠从留出一道?缝隙通风的?窗户往外看去,只见农田里早已上冻,树枝上残叶已落尽,冬日凛冽的?风吹来,带来尖利的?呼啸之声。
缩在暖兜里的?手瑟缩一下,云珠才接过茶杯,原本滚烫的?热水,在这?一倒一递间,已然变得温热。
云珠揉着坐的?酸疼的?腰:“万岁爷今年这?南巡时间,实在过于冷了。”黄河都已经上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这?次康熙点了胤禛随驾,这?寒冷的?冬日,云珠本不打算出来的?。
“再?等等,到了南边就暖和了。”秋菊又将一盘子萨其马端出,让云珠缓解一路走来的?疲惫。
“给万岁爷和太子都送去一份,再?将胤禛和胤祥叫来。”云珠瞧着外面越发阴沉的?天色,赶忙吩咐下去。
“额娘。”马车厚重的?门帘被大?力掀开,胤禛和胤祥街道?云珠的?传话后,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阿哥们?为了展示对骑射的?擅长?,饶是?寒冬腊月的?,也没有坐在马车里,而?是?骑马护卫在车架两?旁。饶是?已经戴上了厚重的?熊皮帽子和手套,在冷风里跑马一天,眼皮上都结出了厚厚的?一层霜。
“快进来暖和暖和。”云珠心疼地?将两?人叫进来,亲手结果他们?解下的?斗篷、帽子、手帕,又见着他们?仰头灌下整杯热茶后,才找了个话题:“还有多久能到地?方?”
胤禛估摸了一下距离:“额娘,这?儿离德州没几里地?了,快要到了。”
见着胤禛通红的?指节,云珠吩咐道?:“既然没多久了,你们?就别出去了,等到行宫安顿下来,再?去和你们?皇阿玛请安。”
按着前些日子的?日程,康熙下旨不许劳民伤财,他每到一地?,都是?直奔行宫而?去,等安顿妥当了,再?召见当地?的?知县、总兵等人。
“是?。”胤禛和胤祥恭声应允,又伸手取了个萨其马,补充流失的?热量。
云珠笑盈盈地?望着。
任外面寒风再?呼啸,这?不大?的?马车里,却是?其乐融融。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走着,偶有颠簸,却也没能打断这?份母子温情。
走着走着,马车停下了步伐,一路行来,云珠并未听见街市的?热闹之声,并不似到了行宫,她疑惑地?掀开门帘:“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云珠眼睛由于惊诧,骤然睁大?,失了声音。
“额娘,发生何事?”胤禛和胤祥本来跟在云珠的?身后,见着她顿住身形,忙躬着身子走了上来,以守卫的?姿态将云珠护在身后。
顶在前头的?胤禛和胤祥同样愣住了。
只见在城墙前方,自?发迎驾的?乡老们?密密麻麻的?站成?一排。鲁地?为圣人故里,当地?人最是?讲究礼法规矩,尽管康熙的?圣驾不是?第一次经过,每一次,当地?破局名望的?乡贤们?,都会自?发的?在城墙外恭迎。
云珠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场面了。
但与以前每一次不同的?是?,这?次乡贤们?在对康熙请过安后,又齐齐跪下,向大?清帝国的?继承人,皇太子胤礽恭敬行礼,甚至由于这?是?第一次见到皇太子,乡老的?态度不由更加热切一些,对着太子行的?礼,也只交康熙轻上一星半点。
而?这?,正是?让云珠和胤禛、胤祥愣住的?原因。
皇家父子之间隐晦的?斗争、忌惮,依然披着那份父慈子孝的?面具,出了京城,那份暗潮汹涌并不被人得知,山东诸人见太子礼贤下士的?模样,不由交口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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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贺康熙后继有人。
但,这?份恭贺,在康熙看来,与挑衅无异。
见着山东诸人对太子拥护的?模样,康熙笑意微顿,骤然冷下的?眼眸在太子身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扬起笑意,亲热的?接见着这?些懋老们?。
只是?晚上,云珠隐隐听说,康熙将太子叫去书房,很是?训斥了一番。
当天,太子便高热不退。
云珠在行宫里刚安顿好,便收到了太子病重的?消息。
“令随驾太医为皇太子诊治,告诉他们?,务必上心。”云珠抬起眼皮,迅速吩咐着,随即又让秋菊将随行的?药材翻出:“太医那边未必带了多少趁手的?药材,将我们?带着的?药材全部送去太子那里,以太子的?安危为第一要务。”
尽管太子那儿不缺药,在物质上胤礽享受了全天下的?供养,许多东西康熙都舍不得用,全送去了毓庆宫。
秋菊领命而?去,被迎面而?来的?寒风吹得打了个趔趄,又站直身子,逆着风艰难地?往前而?去。
到底是?大?清朝的?太子,谁也不敢怠慢了去,太医们?用最快的?速度围到了太子的?床前,只见白日里还精神熠熠,打马奔行的?太子,正烧的?脸色通红,嘴唇干裂,满头满脸都是?虚汗。
能够伴驾的?太医,医术自?是?太医院的?佼佼者,几人商讨过后,认为太子是?偶感风邪,熬上几贴退热药便可。
听着秋菊的?回?话,云珠也放下心来,太子现在还不能倒,现如今朝中大?阿哥和太子斗得正凶,一旦太子倒下,其他兄弟都没有一争之力,唯有大?阿哥,能从中得到许多好处。
得到太医回?禀的?康熙,同样也放下心来。
对于胤礽,康熙的?感情是?复杂的?,无论长?大?成?人的?皇太子,对他的?皇位造成?的?多大?威胁,但不可否认,胤礽是?唯一由康熙亲手抚养长?大?的?阿哥,康熙对胤礽也有过恨不得将天下所有珍宝全捧到他面前的?时候,甚至在日常用度上,太子比康熙更为豪奢。
康熙对太子的?忌惮是?真的?,对他的?父爱,也是?真的?。骤然听见太子重病,康熙的?担心,半点也做不了假。
然而?,这?次紫禁城里最顶尖太医的?诊断,终究是?出了差错。
一碗又一碗的?药被太子喝下,但早该退烧的?太子,却病得更重,太医们?日夜守在太子榻前,却没有一个能拿出一个有效的?方子。
这?让康熙不得不停止了南巡的?步伐,在德州住了许多天。
“太子身子到底怎么样?”康熙携雷霆之怒而?来,这?是?太子自?生病后,康熙第一次前来探视,他没有管跪了一地?的?太医宫人,只瞧见躺在卧榻上,愈发憔悴的?太子。
这?一瞬间,眼前那长?大?成?人的?太子,和小时候病了直往康熙怀里缩的?孩子重叠,康熙慈父心肠顿起,目露凶光的?看着太医。
直面帝王之威,太医们?饶是?久经风雨,也两?股战战,害怕不已。
为首的?太医,抖着声音,连话都说不出来。
“皇阿玛。”胤禛暗叹口气,走上两?步,顶在太医身前,躬身回?话。
胤禛胡子拉碴,眼圈青黑,一身衣裳皱皱巴巴的?,全然没有面圣该有的?恭敬。但康熙阴沉的?脸色,却突然变好了一些:“朕听说了,这?几日你和胤祥一直守着太子,你们?兄弟做的?不错。”
康熙骨子里就是?这?么的?矛盾,他可以忌惮所有的?儿子,但他却喜爱见着儿子们?兄友弟恭的?模样;他可以对太子百般打压,将其他儿子在朝堂上扶持起来,但他又要求那些儿子对太子谨守君臣之礼。
胤禛这?几日都在太子的?榻前寸步不离,对于太子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他也知道?为何太医不敢回?话,毕竟,从脉象来看,太子病得不算严重,然而?这?么多药灌下,太子却依然高热不退,这?在帝王严重,只会觉得是?太医无能。
胤禛拦在太医前方,顶着他们?感激的?眼神,口齿清晰地?交代了太子的?情况,最后重重跪下,深深叩首:“皇阿玛,太子之病,恐是?水土不服之症,或许,令京中送来太子熟悉事物,才能治愈。”
康熙凶狠地?望向胤禛,胤禛的?言下之意,康熙听明白了,这?也是?太医们?一直不敢说的?一件事情,为何太子长?时间高热不退,药石无效,不过是?太子这?是?心病罢了。
太子这?病,纯纯就是?被吓出来的?。
山东诸人对太子的?夸奖,每一句,每一声,在太子耳中,都是?催命符。
夜间,康熙将服侍宫人全部挥退,独坐在桌案前,他用布满血色的?眸子地?盯着从京中加急送来的?折子,里面的?字却一个也没能入他的?眼,白日里胤礽的?模样,胤禛的?话语,不断的?在他脑海中交织,身为人父的?情感,与身为帝王的?冷酷在斗争,康熙一时想着山东诸人对太子的?交口称赞,一时又想着幼年时太子依赖的?模样,左右挣扎着,一时不能决断。
这?种?挣扎,对乾纲独断的?康熙而?言,已经许久没有遇到。
“万岁爷,德妃娘娘求见。”正在这?时,梁九功在外间低声传话。
康熙将手中的?折子扔下,叹出口浊气,几步走出书房,温和问道?:“天儿这?么冷,怎么大?晚上过来了?”
说着,感受着云珠冰冷的?手,眉头微微皱起,将云珠拉到暖阁。
云珠从秋菊手中接过食盒,将其中的?鸡汤端出,金色的?鸡汤已经撇去浮油,看着便让人食欲大?震,更别提康熙自?回?来后便独坐在书房之中,水米未尽。
鸡汤入腹的?同时,康熙听到云珠说到:“臣妾听说胤禛白日里惹了万岁爷生气,特特替他请罪。”
第184章 索额图
“请罪?”呵,康熙冷笑出声,在?胤禛大着胆子说了那句话后?,满室寂静,康熙铁青着脸,拂袖而去?,只剩下胤祥不知所措地望着胤禛,却只见到胤禛沉静的眼眸。
康熙目光沉沉,意味不明的看向云珠。
食盒中的汤碗被层层包裹着,热得烫手,云珠将?汤碗拿出的瞬间,白皙的恍若透明的指尖瞬间被烫到,露出颓靡的红色。
康熙捏住云珠的指尖,轻轻揉着,终是软了心肠,他和云珠对视着,轻声安慰:“胤禛的事,你便别操心了,朕会处理好?的。”
寒风将?窗户吹得砰砰作响,正如同云珠紧张跳动的心,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着:“胤禛大?了,主意?也大?了,但到底是我费尽心血养大?的孩子,我还记得他小时候举着小手喊额娘的情景,又怎么会不操心呢?”
云珠的这番话,看?似在?给胤禛开脱,却让康熙同样也想起了幼年时太子对他依赖的模样,父子之情压制了帝王的暴戾以及怀疑。
“朕知道了,放心吧。”康熙拍了拍云珠的手,给了她?承诺。
得到定心丸的云珠,终于放下心来,凭着她?对康熙的了解,这话说出,不仅胤禛的事在?他那儿翻篇,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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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有了生机,。
果然,翌日,天还没亮,康熙派出去?的人便冒着严寒,快马加鞭往京中赶去?。
“万岁爷?”被康熙下旨动静闹醒的云珠,不满的往被子里缩进去?。
前一日夜间本就歇得晚,康熙一整晚还翻来覆去?的,连带着云珠也没能睡踏实,直到天光将?明,才模糊着睡去?。
“没事,朕令人将?索额图召来,你接着睡便可。”康熙隔着被子拍了拍云珠的背,安抚两句。
索额图!
这个名字,云珠再如何不涉朝政,对于这皇太子的舅舅,赫舍里家最?有出息的人,太子最?忠心的支持者,也听过大?名。
随着这些年康熙和太子关系越发微妙,索额图在?朝中已经处于赋闲状态,在?康熙的考量下,太子与索额图的相见机会,越来越少?。
这一次居然会将?索额图召来,康熙对太子,是真的心软了,就只希望,太子能把握住他皇阿玛这份难得的心悲悯。
然而,康熙的这片慈父之心,到底还是被辜负了。
云珠听闻,索额图昼夜不停,快马加鞭奔赴德州,刚从昏睡中醒来的太子,死死抓住索额图的手,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大?声喊道:“舅父救我,皇阿玛要杀我。”
即使索额图立时便将?伺候的下人都?赶了出去?,但也于事无补,这番话连云珠都?能听见,更?别说康熙了。
在?将?下人挥退后?,不知索额图和太子说了些什么,太子的精神一日好?过一日,病情也开始好?转。
然而,康熙周身的寒意?,却一日重似一日。
太子到底还是慌了手脚,在?宫人们退下后?,他忙不迭的将?这些日子的事情向?索额图倾泄而出,犹如握着救命稻草一般望着索额图,只求他这英明睿智的舅父能给他指出一条活路。
索额图沉思许久,谨慎地打量过四周之后?,他布满皱纹的眼睛精光四射,他走近几?步,靠在?太子的耳旁,低声说到:“事已至此,太子何不取万岁而自立。”
“自立!”惊呼声响起,随后?太子脱口而出,随后?警醒地环视四周,见四下空旷,并无他人,这才放下心来,倒在?榻上,惊恐不已。
索额图声音依旧低低的:“太子爷还请想想卫太子,父已疑子,还请您先下手为强。”
太子惊疑不定地望着索额图,终究没有给出准话,犹豫着不敢决定。
然而,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康熙,行宫里看?似空旷的地方,也全是康熙的眼线,太子和索额图的对话,没多久就被呈到了康熙的案前。
念着太子没有赞同,康熙暂时压抑住了暴怒,他冷冷等着,看?太子何时会将?索额图揭发。
康熙的等待,以失望告终,等了好?几?日后?,太子那儿还是毫无动静,康熙并未等到那封弹劾索额图的奏折,太子奢侈,任性,暴戾,甚至宠爱小太监,在?康熙看?来,都?不算大?事,将?那些带坏太子的人都?处置了便罢,但这次,太子竟然疑心他会弑子,甚至听到索额图进言的谋逆大?事,也毫无反应,太子这番行为,一再的消磨着康熙对他的父子之情,暴怒的康熙当?即决定停止此次南巡,携“重病”的皇太子回京。
云珠不知内情,但她?足够了解康熙,收到康熙的吩咐后?,云珠缄口不言,当?即便吩咐宫人,立时收拾行李,并给胤禛和胤祥传信,让他们两人这段时间务必老老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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