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两鬓微霜的宫女眼睫颤动,想到那两人过往难以清算的恩恩怨怨,低声叹息道:“只是恐怕也不会好过。”
大殿内安静非常,听得见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
李怀疏:“殿下不是为除奸佞而来?我已在此,动手罢。”
她不知沈令仪方位,只是朝前迈出一步,唇间带出释怀淡然的笑,赴死对她来说像是种解脱。
“他方才说你以命保他?”
“既是帝师,自当如此。”
沈令仪稍稍一顿,意味不明地笑了起来,连声称赞道:“很好。”
是了,我也曾是她的老师,突逢乱局却不保她,反而向先帝献上祸国的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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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迫使她被驱逐出京。
眼睫在白布上刮过几个来回,李怀疏双手在衣袖中轻轻握起,她缓过心中绞痛,诚恳道:“我对不起你,施加重刑或是就地处死,要如何讨还,悉听尊便。”
一时缄默无言,她明白沈令仪这是应了的意思,知根知底,她们从来便是这样的关系。
欠她太多,迟早要还,躲不过也不想躲。
李怀疏才将不知如何自处的心放下,可再倾耳时又听见了不知什么物事叩击桌案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清脆,但又似乎很有些分量,是……那人脱下了甲胄?
短暂清明的一瞬间,李怀疏忽然意识到沈令仪将要付诸实施的“讨还”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她很快转身,辨不清来路去向也管不了那许多,疾步想要远离这个地方。
她因动用了玄眼而罹患眼盲,十天半月左右才能慢慢恢复视力,如今听觉变得尤其敏锐,耳后脚步声渐渐逼近,她呼吸微滞,忽而转身朝右,却哪晓得前头是一根朱红梁柱。
沈令仪不费吹灰之力地追上,将李怀疏从梁柱跟前揪住,笔直往后拖去,一把按在了地上。
几步之外便是先帝供案,她力道之大带出一阵劲风,吹灭了几盏烛火,剩下的也忽明忽暗了好一会儿。
肩背毫无缓冲地磕到坚硬冰凉的地面,李怀疏痛得闷哼一声,乌纱帽跌落在旁,影影绰绰的烛光映照出惨白面色。
她生得异常白皙,适才奔逃时也不知擦碰到了哪儿,侧颈间留下一小团淡粉痕迹,瞧着就好比骤雨摧残桃花,在风中抖落一地春意,是凌乱破碎之美。
沈令仪单膝跪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有几分怜惜地伸手抚过她眉间,轻声笑道:“不是说还债么?你想寻死?”
明知不是寻死是找不到路,这人仍煞有介事地问她,一如从前的恶劣。
“你大可囚我杀我,不必想方设法□□我。”
李怀疏呼吸紊乱,几次挣扎起身都因力气悬殊被再次摁倒,只得一把握住对方想要往她腰间摸索而去的手。
“□□?”沈令仪细细品味一番这个词,语气沉了下去,“多年前我与你去端州查案也曾有过一段,你喜欢紧紧握住我的手臂,如今例行云雨对你而言便成了□□?”
供案上摆着卸下的一副臂甲,用意不言而喻。
李怀疏听出她有几分伤心,也后知后觉她的体贴,然而此时除了逃离以外别无所想,于是趁着对方分神的间隙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没站稳就趔趔趄趄地往外迈开步伐。
充作灵堂的大殿何等庄严肃穆,先帝灵前,国丧未除,她竟要对她做这样的事——是她做得出来的事,却没想过她真要对自己这么做,李怀疏只消想想都恨不得晕死过去!
——“咚”的一声闷响。
没逃走,也没晕死,倒是自己将自己绊了一跤。
“去哪里?”
“如你所愿将你下狱,或是在这里,即便是众目睽睽的朝堂之上,我要做的事要讨的债都没什么区别。从今往后,从明日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哪里也去不了了。”
沈令仪轻轻叹息几声,不明白李怀疏为何总要自讨苦吃,她起身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跌倒在眼前的人横抱起来,口吻竟难得有些温柔:“腿软了还要跑,我会吃了你不成?”
陷于沈令仪寥寥数语为她编织的恐惧中,李怀疏惊得浑身发抖,恍惚之间,竟还不忘将滑落一半的衣肩给理了上去,紧咬牙关,又是一副宁死不从的倔强模样。
“我有时也会忘了你其实还比我小那么几岁,赵郡李氏究竟是什么门风,教出你这么个年纪轻轻油盐不进的人来。”
沈令仪将她轻手轻脚地放在地上,这次没再给她任何机会,干脆利落地卸下她腰间蹀躞带,这上面吊鱼袋系环佩,叮铃哐啷一堆东西,走路时却不许发出声音来,哪一样不是约束朝臣仪表的物件,眼下却被用来绑缚她。
羞愤难堪,李怀疏呼吸几如潮起潮落,她的双手被反束在后,已无多少主动的余地,却仍不愿就范,抗拒时无意将鹅白的颈项送往前去,便被沈令仪轻柔地吻了一下。
她骤然睁眼,白布后的眼神被这个吻轻而易举碾碎,沈令仪在亲吻中专注地听素来冷静自若的人是如何银牙咬碎彻底崩溃。
“殿下……沈令仪……放过我……”
沈令仪盯着她,气息不匀地问道:“你当真愿意被我放过么?”
“抗旨拒婚是为了谁?清白之臣却甘为千夫所指,又是为了谁?”
“世家名门之后当光耀门楣,百官之首当为表率,颠倒阴阳之事自然做不得——如此,究竟是哪个身份阻你对我表述心意?”
沈令仪貌似温和地笑了一声:“我不知,你也不说。”
“没关系。”
她捧住李怀疏想要后退的脸,边吻边道:“不敬先辈的不孝子孙我做得,与栋梁之臣但行苟且的淫君我也做得,中书令还有什么别的顾虑么?”
李怀疏已听不大清沈令仪说些什么,诗书万卷没教过她如何纾解情潮,她起初咬牙去忍,忍不住了便落泪,渐渐放下了已无意义的抵抗,深陷在这场久违的潮腻中,到最后,失仪的叫声回响在空旷的灵堂。
思绪迷乱,脑中回忆自顾自地翻过多少旧年头,她与她碎叶城相识,长安重聚首,端州一晌贪欢,又是五年别离,到得如今就好像一场她甘之如饴的梦。
更漏滴残,后半夜雪渐停。
沈令仪拥着身下人尽欢,却不晓得她苦苦谋来的这个人中了一种名叫拢香的奇毒,一月内必定毒发身亡,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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