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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凭阑记》60-70

    第三十一回(上)

    【兄弟既翕和乐且耽】

    却说蒋铭三个与陆青分手, 取道向南,径直奔江宁而来。每日早发晚歇,多赶出一个时辰路程。因念允中不惯长时骑乘,到下?一处城镇, 又给他雇了一辆车子。

    天气?寒冷, 蒋铭一路担心允中生病。不?料允中经了这长时间行走?, 身子强健了许多, 气?也壮了,吃的香睡得?着, 一路竟没耽搁, 赶在冬至前一天晚上到了家。

    这夜守冬,都睡的迟, 兄弟俩拜见了父母,将宋州事情大略禀过。家中上下?都相见了,俱皆欢喜。次日一早,蒋毅率三个儿子拜了家祠,让他俩歇着去。俩人放倒头大睡, 三四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日无事, 兄弟俩来上房同父母吃了饭。饭毕四人在次间书房里围炉吃茶。听?两个讲路上经过。就说起?那日下?雨桥坏, 几人徒步过河的情形。

    蒋铭道:“朴臣在前头探路,云姑娘和桂枝乘马,我和李劲牵着马趟河,三弟也跟我们一样儿?…那水冰冷的, 刺骨透心凉!过河时候我就寻思, 他可千万别病了, 结果后来还真病了,车子到了也没走?成, 又耽搁了一天。”

    白氏道:“是云姑娘给诊治的吧?”

    允中笑答:“是。幸好有?云姐姐在,心里不?慌,喝了一剂汤药,出了一身汗,就好了。”向蒋铭道:“生病也不?是因为趟河。我觉着是头一天,咱们玩的太晚了,吹了冷风,加上吃的烤肉半生不?熟的,又不?消化,积在肚里了。”

    蒋铭道:“那也是,”笑向爹娘道:“他怕耽搁路程,还张罗要走?呢,我一摸额头滚烫,怎么敢让他走??好在有?云姑娘,大家心里有?底。”

    白氏道:“那是不?敢,要是赶在荒郊野外,连个村店也没有?,再病厉害了,可是了不?得?。”

    对蒋毅道:“中儿?这次回来,人瘦了些,也晒黑了,精神却好,我看他好像长高?了,也比前结实了。还是老爷说的是,早该让他出去历练历练。”

    蒋毅“嗯”了一声:“女孩儿?家也就罢了,男孩子不?能太娇惯,出去走?走?,摔打摔打,也长一长阳刚之?气?!总待在家里,丫头婆子伺候着,不?知世间辛苦,如何成人?就是他自己,也须经些风雨,才觉日子过得?有?意思。”

    允中道:“爹说的是,我走?了这一路,长了不?少见识,自觉比以前心胸开阔了,身上也有?力气?了,”看一眼?蒋铭,笑说:“就是辛苦二哥,一路照应云姐姐她们,还要为我操心。”

    白氏心疼地看了看蒋铭,嘴上却说:“他做哥哥的,照顾你还不?是该的。”蒋毅也看蒋铭,微微笑了,接话道:“虽是应该,他兄弟之?间有?礼有?让,这样才好。”

    蒋铭笑说道:“刚开始他说要去,我心里是真不?愿意,就怕路上给我找事儿?!后来到路上,看他还行!吃住都跟我们一样,也不?挑拣,行动也跟得?上,不?像在家时候,干个什么裹手裹脚,羞羞答答,跟个丫头似的。”

    允中正拿火钳拨弄炉中炭火,先听?他夸赞自己,还在笑,听?到后面一句,不?觉把笑容收了。皱眉道:“二哥又说,我啥时候那样儿?了?”

    蒋铭道:“在家你不?一直那样儿?么?好讨爹娘疼你!”向白氏道:“他在外头可皮实了,根本不?用人经管。这回娘可是知道了,以后少疼他些罢。倒是我,替这么多人挑着愁担子,又要照管人,又要照管钱,又要管车马,真个是辛苦。娘,你看看我这胳膊,都瘦了一圈!这些日子我们不?在家,您老人家一定天天念叨他,也不?知念叨我几句……”

    撸袖口?给母亲瞧,被白氏拍了一把,笑道:“你快行了!瞧你这没出息,还吃弟弟的醋呢。想必我们不?在跟前,你辖治着他,不?定怎么欺负他呢!”

    蒋铭叫屈道:“娘又说,我什么时候敢欺负他了,反是他,倚仗爹娘疼他,也不?听?我的话!”

    允中道:“这可冤枉,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坐下?来,向白氏道:“娘说的是,在外头,爹娘不?在跟前,我是没奈何了。不?过,二哥也不?敢十分欺负我,他怕我回来告状,恐怕爹娘骂他…”说的蒋毅也笑了。

    白氏道:“你们就一直赶路,风景好的地方,也没停下?玩玩去?”

    蒋毅哼笑一声:“那还用问??有?他和陆青两个,耐得?住才怪了!”

    蒋铭陪笑说:“什么都瞒不?过爹。”便说起?那日去东岭山上游玩的情景,说允中还作了首诗,叫他念来听?了。

    说道:“山上还有?一家古寺,叫做宝华寺,是唐开元年间建造的,我和三弟陪云姑娘去逛了逛,进了香。李劲和陆青没去,往林子里打猎去了,竟叫他俩打到了一头鹿!当天晚上,我们几个就在店里烤鹿肉,吃酒,听?唱,别提多快活了!”

    只说这些,寺里遇到梁寅阻门一节,以及打猎争斗一节,都略去了不?提。

    白氏道:“这亲家小哥也是好玩耍淘气?的,你们赶路的人,逛逛景物也罢了,还去打猎,万一遇到蛇虫猛兽,伤着了,可怎么好?”

    蒋铭笑道:“娘放一百个心罢,我都先问?过了,确保安全才去的。他俩开始只说去耍子,没想真能打着东西。后来我们还是汇合一起?下?山的。”

    蒋毅沉吟道:“李劲没少出门,行事稳妥的,陆青也是乡村长大,他俩在一块倒不?用担心。只是云贞女孩儿?家,出门在外,还是应该谨慎些,少要抛头露面为好,免得?招惹闲话是非。再说,女孩子爬山过岭,体力也不?及男人。”

    蒋铭心里实指望爹娘夸赞云贞,却听?这几句,就有?点儿?紧张,忙应道:“爹说的是,”陪笑说:“她俩改了男装去的,路上也没遇着什么人。”

    允中在旁笑说:“爹爹不?知,云姐姐和她那随身丫头,俩人登山比我走?的还快,着急起?来,我还有?些跟不?上哩。”

    白氏点头道:“她行医的人,一定经常在外头行走?,身体自然强健。”向丈夫道:“我看太公好像不?大在意这些,想来也是对咱家放心的故。”蒋毅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蒋铭笑道:“诶呀,不?说我都忘了!娘猜猜,我们这趟路上见着谁了?”

    白氏:“你这话问?的,我怎么能猜着,遇见谁了?”

    蒋铭:“那年三弟房里有?个丫头,叫采蘋的,娘还记得?不??”

    白氏略想了想:“怎么不?记得?,你们见到她了,在哪儿?见的?这丫头,该是嫁人了吧。”

    允中道:“说起?来可巧,我们第一天晚上住店,刚好就投到了她家店里。”

    白氏点头:“原来她夫家是开客店的。这么说,丫头日子过的还不?错了。这样才好,那时打发她出去,虽说是她不?好,可是毕竟在咱家待了二三年,我这心里还有?些过不?去,担心她没个好结果。”

    允中道:“母亲放心。她现在好的很,做了客店掌柜大娘子,穿的戴的甚是光鲜,也有?孩儿?了,身边也有?人使唤,看样子,她男人很会做生意,对她也不?错。”

    蒋铭忽然冷笑了一声:“她那个男人,精的跟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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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何止是会做生意,简直会的都不?耐烦了!”白氏疑道:“这话怎么说?”

    蒋铭就将?在唐庄客店遇到两个骗子做局,兜售假古董的事,丽嘉前前后后讲了一遍。白氏骇然道:“可是不?得?了,竟还有?这等的事!”

    允中向蒋铭道:“骗子自是骗子,他是开店的,又不?关他的事,哥怎么说,他做生意做的不?耐烦了?”

    白氏笑嗔道:“你这孩子!骗子在他店里骗人,就算不?关他的事,以后事发了,还能不?连累他的?”

    允中恍然道:“可不?是!幸好咱们给拆穿了,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他就晓得?了。”

    蒋铭又冷笑一声:“你忘了?那会儿?没人买假货,他还要出钱买呢!”

    允中:“所?以说,他也是个好心人,要不?遇着是咱们,也差点被那两个骗了,还不?知道呢。”

    蒋铭盯着允中端详了一会儿?,长叹一声道:“我的傻兄弟哎,说你什么好呢。”

    蒋毅在旁失笑道:“中儿?经事儿?少,没往深处想,自然不?明白,你多教教他也罢了,又奚落他做什么。”

    允中呆了一呆,闷着头想想,想通了,难为情道:“我知道了,那两个骗子不?可能是第一次,既是同一个地方人,他一定知情的,他说想要买那只鼎,也是故意的,说现银不?够,差三十两银子,咱们要是帮衬,就上了他当了。”

    蒋铭道:“这才是啦!那骗子借他的地方使诈,能不?给他钱的?所?以我说,他会做生意会的不?耐烦了,什么钱都敢赚,不?定啥时候,就把自己赚进牢里去了!”

    允中难过道:“要是他犯了事,采蘋可怎么办?二哥既想到了,怎么也不?说说他。”

    蒋铭:“我又没拿到实证,怎么说?说了他也不?承认。那会儿?我拿话敲打他了,他听?的明明白白,有?没往心里去,看他自己造化了。人心见利忘害,只要有?钱赚,怕也难改。这也是采蘋的命,再说了,那丫头说不?定也早知道,都是一伙的呢!”

    正说着,忽听?门口?小丫头报说:“大少爷来了。”挑起?帘子,蒋钰走?了进来。蒋铭和允中都站起?身来。

    蒋毅看见大儿?子,脸上就多了笑容,问?他:“你忙完了?”蒋钰笑道:“是。刚要走?,遇到一个送人情的来,才打发了。不?知父亲找我什么事?”

    蒋毅:“也没什么事。那会儿?他俩过来,看你有?空没,有?空一起?吃饭,没空就罢了。”

    蒋钰往父亲身边椅上坐了,兄弟俩也落了座。海棠上茶来。蒋钰向白氏道:“才刚兰芝也到门口?,听?说母亲在这边说话,她就回去了,过一会儿?再来。”

    白氏道:“她来必是有?事,正好,我也有?事找她呢。”命荷花:“去请你少奶奶回来,我这就过来了。”起?身跟蒋毅打个招呼,吩咐海棠好生伺候,自去了。

    这厢蒋钰问?:“二弟说什么呢?刚听?见好像在说采蘋,怎么,你们见着她了?我这两日忙,还没顾上问?李劲,不?知你们路上怎样。”蒋铭笑道:“正说这个呢!”将?前话又与蒋钰讲了一遍,又说起?张均家,周坚白家,这里那里的事。

    蒋钰问?道:“听?说老鸦山那边闹匪,你们路过时遇到什么没?”

    蒋铭和允中不?觉相互看了看。蒋铭笑道:“遇到了。不?但?遇到,还和山贼打了一架。”

    蒋毅和蒋钰都吃一惊。蒋钰道:“怎么,打劫你们了?”蒋铭:“那倒没,”看了看蒋毅:“响马打劫官军饷银,我们正赶在跟前,上去帮了把手,夺回了银鞘。”

    蒋钰:“有?这样的事,怎么回来时不?说!”蒋铭道:“每次要说,看母亲在,我怕吓着了,就没说。”遂将?路上帮助曾建打退山贼的经过说了。

    蒋钰皱眉道:“既是饷银,自有?官军押解追讨,你们赶路的百姓,跟解官又不?相识,平白的上去援手,也忒冒失了。”

    蒋铭陪笑道:“头天晚上住在一家店里,跟那解官认识了,说了几句话,所?以知道底里。那天早上前后脚出发,我们本来在坡上作壁上观的,眼?看着响马把银鞘劫走?,解官受了伤,过来求援,我们才去的。”

    蒋钰道:“虽是这样,刀枪无眼?,是开玩笑的么?他饷银就是丢了,自然有?人追剿,你们要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以后不?可这么冒失。”

    蒋铭收了笑,应道:“是。我知道了。”允中在旁听?着这些话,触着心里鬼胎,就把脸儿?黄了。

    蒋钰又问?:“都谁上前了?你,陆青,李劲也去了?”

    蒋铭回道:“李劲要去,没让他去,教他留在原地,护着云姑娘和三弟了,就我和陆青去的。”

    蒋钰道:“敢劫官饷的贼,这么大胆,想必有?些能为。”

    蒋铭笑说道:“那些响马看似厉害,其实没什么本事,我和朴臣一冲上去就打散了,都跑了。”说毕偷眼?看了看父亲,只看蒋毅板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蒋钰舒了一口?气?:“这还好,看来就是寻常山贼,一时大胆起?意。是这拨官军太不?像样了。”看向父亲笑了:“不?管怎样,他们助官军杀贼,自己毫发无损,总是做了件好事。”

    蒋毅沉着脸,看了蒋铭一眼?:“这样反而不?好!他俩得?了这次成功,还以为天下?的盗匪贼兵都这个样儿?,往后还不?越发胆大了,再遇到这等事,不?更得?耀武扬威一番?”

    问?蒋铭:“跟那解官认识了,怎么认识的?他怎么知道你俩会武艺?”

    几句话问?着关键处,问?的蒋铭脸儿?也黄了。只得?把头一天晚上林栋醉酒闹事的经过讲了一遍,没敢说冒犯女孩子的话,只说喝醉了故意找茬,李劲才出手的,如此?这般,道:“怕结下?仇怨,所?以留着分寸的,就同他们认识了。”

    第三十一回(下)

    【之子于归宜家宜室】

    蒋毅脸色缓和了些, 说:“这也罢了。我还当你们无事强出?头,炫耀武功。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不但是你自己,陆青万一出?个差错,怎么?跟你大嫂家交代?还有云贞, 中儿, 护他们平安无事, 才是你此行的职责。你们这?个年纪, 最忌讳的就?是狂,傲, 一狂一傲, 就容易妄!会些本领,觉得自己厉害了, 也不管当为不当为,可?为不可?为,就?要轻举妄动。你不知这世上,有本事的人多着呢。我不是教你胆小怕事,是要你懂得自重。遇到事情不要一时头脑发热, 就?往前冲, 动刀动枪的事, 稍不留神就关系人命,这?是天?大的事,年轻人要知畏惧!”

    蒋铭听说,心里虽是不以为然, 一声不敢言语。蒋毅又道:“这事儿, 别在你母亲跟前说, 免得又让她?忧心。”兄弟俩齐声应道:“是。”

    蒋钰见?他俩吃了几句教训,都蔫了。笑道:“这?李劲干什么?的, 也没劝着点儿?看我回头找他算账!”

    蒋毅“哼”了一声:“上令下行,这?能怪李劲么??”

    蒋铭苦笑道:“大哥可?别,李劲劝了,是我没听进去,再说,”看看父亲脸色,低声道:“再说当时事情来得急,顾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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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好好商量。”

    蒋钰道:“总是有惊无险。你让李劲护着云姑娘他们,也是顾虑周全。”

    向蒋毅笑说:“二弟三弟这?趟差事,办的也算圆满,父亲应该给?他俩记上一功,赏些什么?才好。”

    蒋毅看着眼前三个儿子,俱各神?采飘逸,俊秀不俗,一时心中颇为自得。和颜向蒋铭道:“你自己说吧,想要点什么??”

    蒋铭陪着笑道:“儿子做的分内事,做的好是应该的,不敢讨赏。”蒋毅笑了,又问允中:“中儿你说呢?”

    允中心里有事,正自忐忑,见?父亲问他,不觉站起身来。道:“我都没做什么?,在路上…只给?二哥添麻烦了,爹爹不责怪就?好,哪里还有,还有讨赏的分儿。”

    蒋毅见?他现出?些许惶惧之色,不由微微皱眉,说:“坐下吧。”

    允中坐下,觉出?父亲面色不悦,心里不安,就?把头低了。蒋钰笑道:“三弟小心翼翼的这?样,让不知道的人看见?,不知是讨赏,倒像是要挨罚的。”

    蒋毅听说笑了,看看允中,又看看蒋铭,叹一口?气道:“他们两个性?情,要是匀一匀就?好了。”父子四人又说些别话,暂且不表。

    却说白氏出?来,正见?兰芝和蒋锦一同走来,奇道:“你俩约好的?今儿可?凑得齐,全家人都在这?儿了。”

    蒋锦笑说:“没约好,刚还说呢,既是全家要聚,别人不管,可?不能把我落下了。”兰芝看着小姑,眼里带笑说:“妹妹说的是。”

    蒋锦听出?些取笑的意思,不由脸上红了,叫道:“大嫂——”

    娘儿三个进屋里坐着。丫头瑞香拨弄炉里炭火,加了一块炭,盖上炉盖,罩上熏笼。荷花倒茶来,白氏使?个眼色,荷花便带着瑞香出?去了。

    白氏道:“你两个来的正好,正有个事,要与你们商量。”因说道:“我这?房里,海棠和荷花都大了,都该聘嫁了。海棠的爹娘前一阵来求说,要赎她?去嫁人,人家都给?她?说好了,我答应了,也不要她?身价,过几天?就?叫她?回去。这?荷花,却有些麻烦。”

    蒋锦道:“我记得荷花比海棠还大,爹娘都没了,她?是卖倒的死契,以往这?样,不是指配家人小厮就?行么??”

    白氏道:“荷花今年都二十一了,爹娘是没了,可?她?还有个哥哥。去年我就?说,叫她?家去,由她?哥哥聘嫁,还不好么??她?说什么?都不愿去,哭哭啼啼,把我这?心揉搓的,不知怎么?才好。”

    原来这?荷花十二岁进府,一直在白氏身边服侍。她?哥与她?不是一个娘生?的,混账不成人,整日吃酒赌钱不干正事。知道蒋府待下人恩宽,去年上门来求,要赎了妹子回去。

    白氏不知就?里,对荷花说了,丫头死活不肯出?去,在白氏跟前哭诉了一场,说她?哥只认钱,出?去了,不知要把她?卖到哪里去,宁可?由着白氏给?她?安排个结果,生?死无怨。

    蒋锦叹息了一回,道:“这?事容易,交给?大嫂就?好了,母亲不用跟我说。”兰芝问:“母亲可?是有什么?主张了么??”

    白氏就?笑了,商量语气说道:“这?事我寻思也快半年了。那会儿生?病,没顾上与你们说,后来他兄弟俩又出?门,我也没心思说。我是想着,如今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比从前,老爷身边没个细心的人服侍,荷花在咱家这?么?多年,看着长大的,要是放在老爷身边,倒是个合适的……我心里也不定准,叫你俩来参谋参谋,看怎么?样?”

    俩人都不言语,半晌,蒋锦道:“要说大户人家,三房四妾的也多,像爹爹这?样,这?么?多年,房里没个别人,倒是少见?的。只是…”看了看兰芝:“只是这?件事,我看母亲倒不必问我俩,应该先问哥哥们,看他们怎么?想才是。”

    白氏向兰芝道:“先不说含光,这?事儿你怎么?想,尽可?与我说说。”

    兰芝陪笑道:“这?是母亲做主的事,媳妇怎么?好插言。要说荷花这?丫头,自家出?身,知根知底,性?子温柔和顺,行事沉重大方,长相也算是好的了,放在老爷房里,倒是个合适的人。”

    白氏点头,喜道:“你看也是吧!既这?么?着,你回去问问含光的意思,若没什么?,就?把这?事定了罢。”

    兰芝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应道:“媳妇知道了,我晚上就?跟他说。”

    白氏又问:“你过来是有什么?事么??”兰芝笑说道:“本来是有事的,母亲说了这?件事,我就?没事了。”

    白氏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蒋锦在旁笑道:“难道大嫂说的事,也与荷花有关?难不成…”不住眼盯着兰芝看,“难不成,大哥大嫂也想要荷花么??”

    兰芝一怔,接着笑了:“那倒不是,是另有个人,也想要她?。”

    白氏便问:“是哪个也想要荷花?”

    兰芝道:“是咱家武卫桥药铺的掌柜焦四,要给?他小儿子寻一房媳妇,前两天?求了含光,说是相中荷花了,想求太太施恩,嫁过去就?做平头夫妻。既是母亲做主把她?留下,就?叫焦四别处寻去也罢了!”

    白氏笑道:“前一阵我还发愁,看家里那些小子,要么?模样不好,要么?年岁不对,要么?品格差些,看来看去,竟找不到个般配的。不想临到了,还这?等‘一家女,百家求’的。”

    兰芝道:“母亲心慈,才这?么?操心。咱家出?来的丫头,比寻常人家的姑娘还体面知礼,外头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得呢。”

    蒋锦在一旁沉吟不语,忽问:“这?件事,母亲跟爹爹说过了么??”白氏道:“还没说。我想这?事先问问你大哥,然后再与你父亲提。”

    蒋锦又想了想,道:“既是还没定准,依我说,大嫂先别回了焦掌柜,等定准了再回也不迟。”白氏点头:“也行,反正就?这?一两天?的事。”

    说毕,兰芝告辞回房去了。

    蒋锦见?大嫂走了,就?从袖中拿出?一个红绫汗巾包,打开来,见?是一个精巧的紫檀木盒子,打开盒,里头是一只碧莹莹的翡翠镯。

    母女俩笑着互看了看,白氏道:“就?是这?个?”蒋锦点点头:“嗯。”

    白氏拿起镯子,对着光瞧了又瞧,喜道:“这?翠水头恁好,是头等的了,有银钱也难买到的。”嘱咐女儿:“这?等贵重的东西,千万仔细着些,可?不要碰坏了。”

    蒋锦抿嘴笑道:“母亲也忒小心了。二哥就?这?么?一路带过来,也没见?碰坏了。”

    白氏笑了,低声道:“那张均信上怎么?说?”

    蒋锦道:“说是他母亲家传的,原打算等我去了,再送给?我,这?次二哥去,就?托他捎过来了。”

    白氏又问:“他跟你赔罪了没?”

    蒋锦不语,少顷点了点头。却说道:“我不信他的!以后的事,还得以后看,空口?白话怎么?做的数!”

    白氏道:“你这?么?想也有理?。不管怎样,他送了这?个来,到底能见?一番诚意。”顿了顿,又道:“听你二哥说,他还是好的,再说了,就?凭咱们家,等你过去,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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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敢委屈了你!”

    蒋锦低头不语。半晌,抬头看看母亲,眼里含笑说:“二哥说,当时要他带这?个手镯来,他不肯,说,‘带回去了,要是我家小妹不收,这?么?远的,难道我再给?你送回来?’好说歹说,求了他多时,二哥才带上了。”

    白氏噗嗤儿一下笑了:“你二哥那还用说!就?数他最会整治人了,还不知怎么?难为人家了呢。”

    忽听外头小丫头报道:“三少爷来了。”允中进来,叫了声“母亲”,看蒋锦笑道:“姐姐也在,你们看什么?呢?”

    蒋锦将盒子收了,笑答:“没看什么?。”

    允中走过来坐下:“姐还不告诉我,不告诉我也知道!”

    白氏问他:“你们散了?”允中:“散了,我先过来跟母亲通报一声。”

    白氏知道这?是蒋毅要过来,怕兰芝还在,彼此不便,所以叫允中先来看看。便道:“说了这?么?长时间话,你父亲想是倦了,你们都去吧。”

    允中和蒋锦一同从上房出?来。蒋锦道:“三弟,过几天?我想去奉先寺烧香,还是秋天?许下的愿心,你陪我去吧。”

    允中:“哪天??车马安排了么??”蒋锦:“想二十四那天?去。还没跟外头说。”允中应了:“那回头我跟大哥说,安排车子,到时陪姐姐去。”蒋锦笑道:“好,那就?辛苦你了。”允中:“姐还跟我说这?话。”各自去了。

    却说蒋钰回屋,见?兰芝在炕上坐着,斜倚着枕头,一手在怀里抱个手炉,一手撑在炕桌上,眯着眼睛打瞌睡。便说:“要睡怎不好好躺下睡,就?这?么?睡着了,当心着凉。”

    兰芝坐直身笑道:“我就?略歇一会儿,何曾睡了。”

    蒋钰:“荷花的事,你跟母亲说了没?怎样了?”

    兰芝:“不怎样。”

    蒋钰笑道:“怎地是不怎样?”

    兰芝轻轻叹了口?气,三言两句,就?把白氏要给?蒋毅纳妾的事说了:“就?是这?样。按礼儿说,这?事我不好插言,太太自己做主也罢了,现下让我问你的意思。”

    蒋钰沉吟道:“这?事父亲知不知道?”

    兰芝道:“太太说还没跟老爷提。也不知是真的没说,还是已经说了,老爷要问你的意思,所以说没说。要是说已经跟老爷说了,还怎么?问你呢?”她?话里连着一串“说”“没说”的,逗得两个人都笑了。

    蒋钰思忖了片刻:“我料着,这?事儿还没跟父亲说,只是母亲自己的意思。”又想了想:“我能说什么?呢?”也叹了口?气:“你就?回,说我做儿子的,凡事遵从父亲的意思,他老人家高兴怎样就?怎样,不必问我。”

    兰芝听了这?话,低下头抿了抿嘴唇,没言语。

    蒋钰便问:“你是怎么?想的?”

    兰芝道:“我怎么?想,也只跟你说说罢了,老爷要纳个身边人,原是应该的,谁能说什么??只是…只是禥儿都这?么?大了,要是以后,荷花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这?…”看着丈夫,不说下去了。

    蒋钰不觉也想了想,笑了,坐过来拍抚妻子肩膀,安慰说:“你放心吧,这?事还不一定怎样呢!我也不瞒你,就?在今春,还有人给?父亲送过一个侍妾,看都没看,就?叫原路退回去了。我看这?次也不见?得成。你给?母亲说,请她?早些跟父亲说了这?事,成不成的,焦四这?头儿还等着回话呢。”

    兰芝听丈夫这?么?说,心里就?松快了。笑道:“还有这?样的事,我竟不知道!到你家真是开了眼了。听说过送金送银、送布送米的,还没听说过有送小老婆的。”

    蒋钰笑道:“这?有什么?稀奇?就?跟送个下人使?女一样,寻常事罢了。”

    兰芝盯着丈夫看,含笑问:“既是寻常事,有没有人给?你送过?”

    蒋钰做出?一副出?神?的样子,皱了皱眉,沉吟道:“这?也怪了,还真是没有!他们一定是知道咱家大少奶奶厉害,想送不敢送,知道就?是送了,我也不敢要的!”

    兰芝笑嗔道:“好啊你!原来你还想要…”举拳头过来敲他,被蒋钰笑着一把抱住了。

    次日兰芝到上房请安,就?把蒋钰的话告诉了:“含光说,请母亲跟父亲早些定准了这?件事,他好给?焦四回话。”于是当晚白氏就?跟蒋毅说了,并说荷花已是愿意。

    蒋毅一听,皱眉道:“她?一个丫头,自身不能做主,愿意不愿意的,能怎么?着?我要纳妾,早就?纳了,还等到这?时?要是没儿子,为了嗣续之计,也是说不得。如今孙子都四五岁了,年纪一大把,平白的,耽误人家女孩儿做什么??”说的白氏闭口?无言。

    于是白氏找来兰芝一起,将荷花叫到跟前,说了焦家求亲的事。荷花反有点儿懵,半晌不知所措。

    兰芝笑道:“焦家那小官儿,大少爷看过的,生?的样貌周正,说话做事也灵透。你过去,做的是平头夫妻。听说他县学里念过书,你嫁过去了,说不定还有大福享呢。”

    白氏道:“大福不大福的,倒也不稀罕他,只要他是个老实本分的,一心一计跟你过日子就?好了。回头叫大少爷跟他说,荷花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就?与我的女儿也差不多,要是在他家受委屈,我可?是不依。”

    那荷花得了意外之喜,心内着实感激,眼泪扑簌簌直滚下来。

    遂给?丫头打点妆奁,赶在春节前送去焦家成了亲,小两口?儿年纪相当,你敬我让,和睦美?满,此是后话不提。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三十二回(上)

    【武衙内情牵行院】

    却说蒋铭三人回到金陵, 将凤栖山之行全部瞒下了。这蒋铭素来有主意,思虑又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早都放得定定的, 旁人谁看得出?李劲自然都听他的, 也自若无其事?。

    只?有允中心怀忐忑, 坐卧不宁。那天听了老?爹一番教训, 自思道:“连帮助官军夺饷银还怪冒险,何况人命大事?, 要是说出来?, 家里不得翻天?”只得缄口不语,况且两次事?他都不曾亲眼看见, 时间一长,渐渐也就不去想了。

    那蒋钰虽是精细,却因他们把凤栖山一段全抹了,想不到此。况且冬节过后,生意人事?来?往, 铺子对账关账, 忙得不了。只?抽个空, 把李劲叫来略问了问。哪里想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瞒了天大一笔账在里头!

    这一日,武继明着人送请帖,说马怀德要回溧水去?。这一去?就等年后再来?了, 便做个小东, 邀兄弟俩去?水帕巷吃酒。怕他们找不着地方, 派小厮到府门?接着,一路相?陪着走来?。

    进了水帕巷, 七拐八拐,来?在一个不打眼的小门?楼跟前。小厮敲门?,应声开了,一个青衣小帽的伙计引二人进来?。

    只?见前面一间是两破三的厅,静悄悄的,一丝动静也没。边上一个小门?洞,走入里去?,却是个花园子,台榭湖山,竹石花木,虽是冬季,仍然幽深有致,一条碎石铺就的小路曲曲折折,迤逦向前。

    走了多时,看见几间河房,绿窗朱户,修竹掩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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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怀德正在河边凭着栏杆,脸上笑眯眯的,和一个穿翠色袄的小优说话。那小优生的五短身材,面如傅粉,唇若涂朱,一双十指尖尖的手,牵在马怀德手里。

    见他俩来?了,怀德撇下小优,大笑着过来?,与他二人拍肩搭背打招呼。萧纯上和武继明听见动静,从房里迎了出来?,众人相?让进屋,叙礼,落座。

    二人打量这屋子,甚是宽敞明亮,地平上置着大铜炉,炉里焰焰烧着炭火。紧靠里墙一条边起着膝头高的地炕,上面摆着一排辛夷、玉簪、瑞香等花木,枝叶盈翠,春意盎然。再看两边壁上,一壁挂着名?人写就的篆隶条幅,一壁是四扇吊屏,绘着兰荷菊梅四季小景。几案上摆设各式玩器,当中尺来?高的一樽鎏金万寿鼎,熏着龙涎兰麝,那香烟就从龟鹿鹤的口里袅袅地飘散出来?。

    蒋铭笑道:“继明,你怎么?找着这地儿的!倒是有点?儿意思。从前打这条巷子路过,只?当人家家里,不想别有洞天。今儿亏的有人领着,不然这拐弯抹角的……也就是继明兄,这金陵城里,哪里有好玩的、好乐的,就没个你不知道的!”

    允中道:“这就是冬天冷,若不然打开窗子,对着秦淮河,一边吃酒,一边看景,何等风雅?继明哥怎么?早不带我们来??”

    武继明满脸是笑,说:“我也是才?知道没多时,他这地方原是住宅,开了还不上一年哩。”

    蒋铭道:“怪不得,院里不止这一处地方迎客吧?”

    继明道:“还有几处。中间都用景致隔断了,来?客不碰面的。主家不愿公开,新客得有人引见才?接呢,我来?了几遭了,都没见着主人,只?见到一个姓钱的管家。听说主家从前也是士族大户,如今没落了,不得已才?做这个营生。谁知真的假的,只?看他这陈设,倒还不俗。”

    瞅着蒋铭,意味颇深地笑:“他这儿除了吃酒,还有好地方消遣哩,改天我陪承影兄去?瞧瞧?”

    蒋铭会意,笑道:“好啊,那可好极了!就改天罢,今儿就我一个人,去?做什么?呢?”言罢两人哈哈大笑。

    允中在旁听得明白?,连连摇头道:“你们呀,可真是…叫我不好说的。”萧纯上和马怀德都只?是笑。

    原来?这一处,便是时下专供有钱官宦宴饮行乐的私家酒馆。因他地方隐秘僻静,营造的富丽雅致,很投一类士大夫喜好:一些不好在外头说的私密话,大可约到这儿来?,没人打扰。朝廷法?度不许官员出入行院狎妓,却可以把娼妓带出来?供唱清玩。就有那为官做吏的,悄悄把心爱的人儿带来?,园里设有私密房舍,以供两情欢好,春风一度,至于有没有那以色行贿的勾当,就不得而知了。因他择客,价钱比外头酒楼高出一倍不止。

    众人喝了杯茶,聊几句闲话。店家端上各色肴馔,一时酒泛金波,汤陈桃浪,堆满桌台。菜品饭食亦无非鹅鸭鱼脍,细巧果?酥点?心,与外头酒楼不见奇异,家什却都是金银器皿,华丽辉煌。当下你敬我让,推杯换盏,吃了几巡。

    马怀德叫了两个唱的陪酒,一个女的名?唤葛银儿,另一个就是刚才?小优,名?叫葛来?官,二人是一家院儿里的,那葛银儿也罢了,独来?官一段风流标致,装扮起来?,寻常女孩儿也比不过。马怀德自两月前见着他,就动了怜香惜玉之情,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银钱。

    先?叫来?官唱了一曲《佳节好事?近》,端的是喉音婉转,余声绕梁,唱毕命他席上递了一圈酒,底下坐了。然后叫银儿席前弹奏琵琶助兴。

    怀德道:“二哥去?应天走了两三个月,可想死我们了!怎么?,这一路上,可遇着什么?新闻没?”

    蒋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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