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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为什么鹿溪不在。◎
然而刚要打开车门,他的右手被鹿溪用力拉住了。
李向晚回头,看到鹿溪通红的眼眶。
“车里更安全。”她声音带着颤抖,还有些李向晚都能察觉到的不确定:“你会因为不在车内而受伤。”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总不由自主地往后瞟,神色紧张又害怕,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鹿溪是真的很害怕,那种感觉就像是有把利剑悬在后脖的正上方,随时会落下。有时候让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结局,而是未知的等待。
她控制不住地想,一次次进入循环的李向晚也是吗?他害怕过吗?也像她一样害怕吗?
鹿溪的脸色非常糟糕,这让李向晚很担心她的状态。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他仍然认为鹿溪的话荒诞可笑,他还是决定先跟着她的思维走:“既然会发生爆炸,我们为什么不提前离开?”
“你会受伤。”鹿溪重复:“而我在车里,因为安全气囊的保护,所以没事。”
李向晚接受鹿溪的回答,在心底假设如果鹿溪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他们该如何逃离这场灾难。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个问题。
“我们都逃出去了吗?”他冷静地问。
这个问题让鹿溪的大脑短暂得空了一瞬,脸色随之变得更白。
李向晚在很多时候都很自我。因为自我,导致他对其他人的话语或者情绪,总表现出相较于普通人更迟钝的反应。
但这一刻,他敏锐且准确地意识到:“我没有?”
“她们说你没有。”鹿溪诚实回答。
欺骗隐瞒都没用。
就如同李向晚来大楼里救她,从未向她隐瞒过结局。
“但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她肯定地说。
李向晚觉得鹿溪的回答有些奇怪,只是他没有深究。
出口就在不远处,这段距离在畅通无阻的情况下,步行时长大约是五分钟。只是在现在的状况下,五分钟远远不够。不少路段都被出事车辆挡住,五分钟肯定无法安全抵达出口。
“你刚才说,二次爆炸发生在离第一次爆炸后不久?具体是多久?”他问鹿溪。
“十分钟左右?我只是猜测。”鹿溪解释:“太久了,我的记忆可能不准确。”
“我们为什么没能一起出去?”李向晚问:“因为时间不够吗?”
这次鹿溪没有直接回答,她有些自责得移开了视线,才说:“因为我想救一个小女孩。”
李向晚淡淡看着她,没有表现出很意外的样子,隔了几秒,他继续问:“如果这次遇到,你还会救吗?”
鹿溪短暂地沉默。
李向晚在等她的回答,余光看到背后金光一闪。他在电光石火之间意识到什么,第一时间就想去保护鹿溪,却被身上的安全带扯了下。
接着就是一阵巨响。
很痛。
这是李向晚找回感知后的第一个反应。
但正如鹿溪所言,只是痛而已,他们并没有受伤。
他解开安全带,摇了摇鹿溪:“小溪。”
鹿溪很快睁开眼睛,她在原位愣怔了一瞬,立即就想翻身去看李向晚,却和李向晚一样被安全带扯了回去。
她轻声呼痛,边解安全带边问:“你有没有事?受伤了没?”
“没有。”李向晚沉沉看着她,像是这才真的相信了鹿溪的说法:“我们现在跑吗?”
李向晚在此刻仍旧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镇定和理智。但鹿溪觉得他一直这样,他的大脑里似乎住着个机器人,时刻严谨且精密得计算着利弊。
鹿溪应了声,率先去开车门。车门因为变形,她用了几次力才打开。然而她站稳后发现李向晚竟正在朝她这边走。
她忙道:“别来了,我们赶紧跑。”
李向晚没有听她的话,等她快步走到他身边,才一起往隧道外跑。
和记忆中的场景一样,到处都是受灾车辆,还有昏迷的,哀嚎的,逃窜的人。
背后的油罐车冒着浓浓黑烟,那些烟雾仿佛是死神的利爪,顺着冗长的隧道快速爬向她们,企图缠住他们的脚踝,然后拉入黑暗之中。
这次李向晚跑得很快,他快速在杂乱的路况中分析出最快捷通畅的那一条路。
在即将抵达出口时,他莫名松了口气,回头等待落后几步的鹿溪。
也几乎在同时,鹿溪听到了那声嘶声力竭的:“楠楠!”
鹿溪脚步一顿,和李向晚隔空对视。
“我……”
“快!”
他们几乎同时说。
鹿溪心领神会,跑到女孩身边,没向楠楠妈妈进行自我介绍,取而代之的是直接抱起楠楠就开始实施海姆拉客急救。
楠楠妈妈对此毫无防备,茫然得怔了片刻,才激动得扑上去打算扯回自己的女儿。
李向晚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淡淡解释:“她经过专业的培训。”
楠楠妈妈提心吊胆得紧盯鹿溪手里的女儿,直到那颗红色的小糖从楠楠的喉咙里掉出来。
鹿溪把女孩还给她的妈妈,在母女俩相拥而泣的同时,松了口气看向李向晚。
黑烟已经弥漫到她们的脚边,几乎把她们包围。
“快走吧。”她说。
如机器人一般理智,从未感情用事的李向晚,在这一刻莫名产生了一股强烈的冲动。也许是冥冥之中感应到什么,他花了几秒好好地将鹿溪端详了一遍。
她的发型在刚才的奔跑和急救中乱成一乱,脸色也很糟糕。原本为了出游而精心挑选的长裙不知何时划破了一块,滑稽得坠在脚边。
可李向晚仍旧觉得她很好看,反正在他的眼里,鹿溪一直天下第一好看。
“我们快走。”鹿溪焦急地催促。
李向晚点点头,压下在这种时刻拥抱鹿溪的不合时宜的冲动,继续为她们开道。
鹿溪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她全心全意都在关注身后的动静,唯恐突发意外。
幸好由于行动迅捷,他们安全抵达隧道口。隧道口站着很多死里逃生的人,有人因死里逃生而相拥而泣,还有热心人士大声疾呼,让里面的人不要走,快点跑。
连环的变故让鹿溪始终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直到这一刻才终于松了口气,她对李向晚笑了下,刚想对他说“没事了”,周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紧随而至的便是一声地动山摇的爆炸声。
鹿溪被震得一缩,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仿佛置身在深水之中。
她想去抓李向晚的手,却突然感到一股灼热强烈的气流猛得推到她的背上,将她推向李向晚。
鹿溪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是下意识张开双臂,把惊惶失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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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晚抱进怀里——
李向晚一直认为人与人之间不需要频繁的紧密的相处,只在必要时联系就行,这才是最合理且舒服的生活状态。
当然他也不需要和任何人维持稳定的关系,因为没有一段关系是恒久稳定的。
它们脆弱易碎,且难以挽留。
决定要离开的人一定会离开。
殷切讨好没用,努力付出也没用,大哭大闹更没用。
李向晚在不懂事的时候,都试过。
更何况,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诚然很多人带着宠爱出生,但上帝没有把这份幸运平等得分给每一个人。
他绝对不是唯一那个得不到的人。
少时的李向晚经常这么安慰开导自己。
再长大一些,经历过很多家庭变故的李向晚,又觉得可能他的人生可能就是跟幸运无关。
但他不在乎。
可后来李向晚还是改变了这个透露着太多不理智的悲观的想法。
在鹿溪分他一半热红薯的时候,在鹿溪红着眼睛照顾他的时候,在鹿溪虽然被坏脾气的他气个半死,却还是气鼓鼓回来他身边的时候。
在很多很多拥有鹿溪的时候,李向晚都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反之亦然。
李向晚同样需要鹿溪。
他前所未有地执着地想要留住这段关系。
接近深夜的十一点半,李向晚从昏迷中醒来,他的意识仍旧不太清晰,视野也不够开阔,看什么都朦胧不清。
但他的确睁眼了。
“老大!”一个声音立刻自右后方传来。
李向晚皱了皱眉头,没能从声音上辨认出它的主人。
接着一张悲喜交加的脸出现在他的上方。
李向晚的瞳孔短暂涣散了几秒,又重新聚焦,看到肿着双眼的苏艺。
他刚想动,听到枕头上方传来机器“滴嘟滴嘟”的警报声。
苏艺连忙按了下他的手臂说:“不要动,还不能动。”
于是李向晚听话得不再动了。
他觉得很困很想睡,正想闭上眼睛,又听到苏艺小声地说:“放心吧,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在医院住几天。你有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李向晚视线很不清明,表情同样茫然。
苏艺解释:“我们没在你的档案里看到紧急联系人的信息,所以只能等你醒了问你。”
李向晚带着氧气鼻息管,此刻他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静了片刻,他开口回答:“没有。”
苏艺愣愣:“高中的时候……”
“没有。”李向晚用沙哑的嗓音,平静冷淡地重复一遍。
连续两次开口,让他的意识比之前清醒,他扫了一圈狭窄的病房,问苏艺:“鹿溪呢?”
苏艺却突兀得转过脸看向门外,闪烁其词:“刚刚徐鹏也在,他去买水了。”
好在李向晚没有计较,也没追问。他重新沉默下来,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在病房里,为什么鹿溪不在。
可恶的大脑此刻一动也不肯动,就这么麻木得堵着,宛若塞满了棉花。
而苏艺在灯光微弱的病房里,对着门外怔忡了半天,突然泪流满面地看向李向晚。
“老大,”她努力控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你听了之后千万不要激动。”
可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先捂着脸哭出声来,之后她几次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都因为哽咽而无法正常发音。
李向晚一直安静地等着,直到苏艺终于长呼一口气,完整地说:
“小溪没了。”
李向晚尚未来得及感受此刻的情绪,便觉得浑身一凉,接着床头的报警器开始疯狂叫嚣。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二十二章
◎“我很想她。”◎
那晚的李向晚又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的抢救,莫名的大出血差点要走他的命。
徐鹏得知情况后,鲜少得疾言厉色地训斥苏艺:“你为什么告诉他?不能等一等吗?等他好点再告诉不行吗?”
苏艺哭得很厉害,她即内疚又悲痛:“可他问我了,他醒来就在找小溪。”
徐鹏还想再说,胸口剧烈翻滚的气息让他半个音节都发不出来,最后伸手抱住了苏艺。
李向晚第二天傍晚才苏醒,苏艺和徐鹏仍旧陪在他的身边。
他清醒的时候,两人正在床尾安静得吃外卖,连对话都很小声。
李向晚睁眼没多久,徐鹏就注意到了他,连忙放下外卖盒走到他身边,关心地问:“醒了吗?”
李向晚眨了下眼睛。
徐鹏看上去也很憔悴,胡子拉碴的,不知道几天没刮了。看到李向晚给了反应,他立刻朝他扯了个很勉强的笑:“你还在禁食,如果觉得渴,我可以用棉签沾点水润润你的唇。”
李向晚还是想问鹿溪,但他很快记起苏艺的话,于是沉默下来。
在李向晚沉默的时间里,徐鹏始终在他的床头边陪伴,以防他有任何的需要。幸好因为体力不足,李向晚没几分钟又睡了过去。
待李向晚再好一点,他就请苏艺和徐鹏帮忙请了个护工,没再让他们继续陪护。他试过给他们发个红包答谢,但被苏艺表情难看得拒绝了。
李向晚直到度过浑浑噩噩的重伤时期,才慢慢回忆起二次爆炸发生的时候紧紧抱着自己的鹿溪。
他很想她。
可惜一直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鹿溪,大家都明显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所有关于鹿溪的话题。
李向晚在出院后一个星期,就神色如常得回到公司上班。
苏艺经常偷偷观察他,徐鹏也总在休息的时间拉他一起吃饭,或者厚着脸皮去他家蹭饭。
她们都想以陪伴的模式和李向晚一起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不过李向晚看上去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差别,仍旧沉默寡言,仍旧面无表情。
因为住院,他错过了鹿溪在老家的葬礼。李向晚问过徐鹏,得知答案后,就再也没有提起过鹿溪。
大家没有提起她,他也没有。
好像失去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被渐渐抚平。
苏艺在私底下和徐鹏说到鹿溪,终于不再哽咽。她还自以为是地和徐鹏说:“老大看上去好多了。”
只是这样又过了大半个月,在某次被徐鹏强行拉到他家聚餐的周末。喝了点酒的李向晚毫无征兆突然提到了她:“小溪说得对。”
苏艺和徐鹏同时停下动作,见了鬼般对视一眼,然后同时看向低着头的李向晚。
“不是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必须有利索图。”他一字不落地重复鹿溪曾经说过的话,用淡漠的没有声调的语气。
原本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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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登时鸦雀无声。
李向晚竟在这个时候笑了,他对着面前的半杯酒点点头,对他们说:“谢谢你们。”
徐鹏愣了一瞬,忙道:“朋友之间说这个。”
李向晚仍垂着眼眸,以一副叙事的口吻平淡地讲:“其实我以前不喜欢社交。看电影,逛街,聚餐,还有毫无意义的团建,在我眼里都是浪费时间,为此还跟鹿溪闹过几次不愉快。”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就掀起眼帘带笑看了眼另外两人:“是不是很无语?”
“没有没有。”徐鹏连连摆手:“性格不同嘛,正常的。”
“但是如果不是因为小溪,你们还会在医院陪我那么久吗?”他叹口气:“不会吧。不是小溪带着我融入你们的朋友圈,我到现在和你们也不过是有点熟悉的同事而已吧?”
没有人反驳。
苏艺嗓子眼发紧,眼圈跟着泛红,赶紧灌了一大口面前的啤酒。
李向晚跟着干了杯子里的酒,仿佛撑了好久的劲陡然松懈,露出委屈又难过的表情:“我很想她。”
自这个晚上之后,李向晚变得更加寡言。好在似乎也不完全是消极的改变,他不再冷漠孤僻,不再暴躁易怒,会接受同事朋友的帮助,也会试着理解他人。
接近年关,公司放假在即。徐鹏打算带苏艺回家见父母,和李向晚提起这事时,他突然问:“你和鹿溪是同乡?”
徐鹏自然地点头:“嗯,她是我高中学妹。”
“你认识她父母吗?”
徐鹏愣怔,又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我可以去打听一下。”
李向晚说谢谢。
“你过年回家吗?”徐鹏问。
“不回。”他在手机上打了会儿字,然后抬头:“如果你打听到了,麻烦通知我,我想趁放假期间去看看小溪。”
徐鹏性格热情大方,从高中起就有很多好友,打听到鹿溪的信息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他把墓园地址发给李向晚后没几分钟,李向晚就回复了谢谢。
徐鹏犹豫再三,问他:【要不要我们和你一起去看小溪?】
李向晚回复:【不用,谢谢。】
他又问:【如果你来看小溪,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家住几天。】
李向晚还是回复:【不用,谢谢。】
徐鹏不知道李向晚什么时候动身去的他们家乡,只是当他年后终于抽出时间和苏艺一起前往墓园时,竟在墓园外的凉亭里看到了李向晚。
他们看不出他是刚到,还是已经从山上下来。
李向晚穿了件深色的长款棉袄,孤身一人站在亭子的一角,整个人又瘦又高。
听到徐鹏喊他的名字,他收回望着山间的视线,从棉袄口袋里伸出戴着暖黄色手套的左手,朝他们挥了挥。
“你刚到吗?”走近之后,徐鹏问。
李向晚摇头:“不是。”
“那你要走了吗?”
李向晚还是摇头。
徐鹏弄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知所措得看了眼苏艺。
苏艺邀请他:“我们打算去看小溪,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李向晚思考片刻,说:“行。”
她们三人一起沿着墓园的台阶往上爬。李向晚在最前方熟门熟路地领路,徐鹏问一句,他便答一句,没有特别沉默,也不显得难过。
鹿溪的墓碑前放了不少鲜花水果。苏艺找了个空位放下鲜花,退后一步和墓碑上的照片对视,隔了好久说:”小溪,我们来看你。”
照片里的鹿溪笑盈盈的。
苏艺和徐鹏没有在那里待太久,三人一起下山,还是李向晚带路。
徐鹏的心情不如上山时沉重,话也比之前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问李向晚:“你来多久了?”
“早上来的。”
“刚才怎么在下面亭子里?等车吗?”
李向晚说:“不是。小溪的妈妈来了,我就避避。”
徐鹏不解:“为什么?”
“她妈妈不喜欢我。”
徐鹏和苏艺同时顿了顿脚步,听李向晚用平常的语气继续说:“上次和她妈妈见过,在小溪面前。她妈妈觉得是因为我,小溪才会出事,情绪很激动。”
“她可能还需要点时间。”苏艺试图安慰他。
“嗯。”李向晚应了声:“所以我避着点。”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徐鹏岔开话题:“给我这东道主一个机会?”
李向晚没什么犹豫,就说:“好。”
那个午餐的账单,李向晚提前付了。然后他在徐鹏的盛情邀请之下,去他家坐了会儿。出发前,他态度强硬得去超市买了很多礼品,才肯进门。
徐鹏家的氛围特别好,徐鹏的妈妈看上去对苏艺非常满意,言辞间能看出她对苏艺的偏袒。
得知李向晚就是出事女生的男朋友,徐鹏的妈妈露出难过的表情,还为此落下眼泪。
她说为人父母最能理解这种痛苦,光是听听就难以接受。她让李向晚节哀,说他还年轻,不需要在一件事上过不去,逝去的人也不希望看到亲友为她难过。
李向晚安静礼貌地听完徐鹏妈妈的安慰,扯了个笑,说:“谢谢。”
徐鹏眼见气氛要冷下来,赶紧打趣:“向晚在我们公司很受欢迎的!多少人排着队都追不上,最后被小溪拿下,好多小妹妹都不服气呢!”
苏艺也附和:“是啊,大家还打趣说小溪捡到宝了。”
李向晚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始犯轴,他固执地想去纠正他们话语里的错误:“是我追求的鹿溪。”
徐鹏被他说得一愣,茫然得“啊”了声。
气氛还是不肯避免得变得沉默僵硬。
徐鹏的妈妈本来还打算留李向晚吃晚饭,但李向晚拒绝了。徐鹏提出送他去酒店,同样被他拒绝。
他只好送他下楼,看着李向晚一个人慢慢朝小区门口走,打心底里觉得深色真的是个孤单的颜色。然后他看到李向晚拿出放在口袋里的手,那里戴着双暖洋洋的淡黄色手套。
徐鹏再见到李向晚,是在开春复工之后。他早早就在工位上敲打键盘,脖子上不同寻常地戴着条奶黄色的粗线围巾。
时间沿着既定轨迹滴答滴答继续往前走,它从不为任何人停留。
李向晚在终于能脱掉围巾和手套的某一天,关上门打算去上班时,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个奇怪的类似水影幕布的画面。
它只有成人身高的大小,但大约有一米宽。
那里流光溢彩,如真如幻。
画面里鹿溪在锁门,门上挂着一个可爱的黄色小鸭子。而她穿着件鹅黄色的毛衣,脑袋上盖着一个毛茸茸的大帽子,好像很怕冷的样子。
李向晚想起鹿溪的确很怕冷。每年冬天,她都把自己裹得像个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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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她只有在很偶尔的时候,才会不畏寒冷穿上漂亮的小裙子,像那次出行一样。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触碰了它一下,然后下一刻,他来到了鹿溪的身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二十三章
◎“我是李向晚。”◎
“鹿溪?”李向晚脱口而出她的名字。
鹿溪锁门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在看清他后露出更加茫然的神色:“请问你是?”
李向晚也被问得一愣,他盯着鹿溪看了半晌,说:“我是李向晚。”
鹿溪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奇怪地皱了下眉,很快又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之前出了场车祸,记忆出了些问题。”
“记忆出了些问题。”李向晚重复她的话:“是都忘了吗?”
鹿溪摇摇头:“不是,忘了些关于我男朋友的事情。”
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笑的,好像失去记忆这件事没有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失去男朋友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没有关系。
李向晚垂眸:“你都忘了?”
鹿溪有些抱歉:“也不是全部都忘了,但我好像的确记不起你。”
刚才还带笑的人,现在不笑了。
李向晚觉得大概是他的态度吓到了她,所以他很刻意地放缓面部的表情,同时也放低声音问:“为什么忘记了?”
“医生说是心因性失忆,车祸导致的,然后……”鹿溪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也因为接受不了男朋友在事故中……”
她没有说下去,又冲他笑了笑,但这次李向晚发现,她的笑很淡很浅,不阳光也不开心。
李向晚安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鹿溪,他在这一刻很想伸手抱抱她。
但是好像不能。
他只能说:“我很抱歉。”
“没关系啦!”鹿溪低头整理背包,把家门钥匙放进侧边口袋里:“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不好意思,我得去赶地铁。”
“没有。”李向晚的目光一直放在她的身上:“我来和你打个招呼。”
估计是这个奇怪的答案出乎意料,鹿溪的笑容变得不自然,僵硬地停顿了几秒,她指指楼梯:“那我先撤了?”
“嗯。”
鹿溪往楼梯走了几步,又退回来,问:“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李向晚温和地看着她:“我住在楼上。”
鹿溪了然得“哦”了声:“这次我记住啦!不会再忘记了。”
她信誓旦旦地保证。
李向晚被她夸张的语气逗得轻笑出声,有些难过又开心地说:“谢谢。”
鹿溪离开后,李向晚在熟悉的门前站了很久,直到所在地光线突变。
他抬头,发现门上的黄色小鸭子不见了。
几乎是下一刻,他的手机开始频繁震动。
他接通电话,徐鹏焦灼的声音顺着听筒撞进他的耳道:“靠!你电话怎么回事?怎么打不通?你今天怎么还没到?模型试跑出错啦!你赶紧来救救我们呀!”
李向晚的耳根都在发麻,不清楚是被徐鹏的声音炸的,还是被刚刚那段意外给惊的。
愣了很久,他听到自己回答:“我很快就到。”
可怜徐鹏以为自己请到了救兵,谁知救兵比他状态更差,一段数据错误连篇,离谱到徐鹏怀疑李向晚被夺舍了。
“你没事吧?”
在李向晚接连几次出现连徐鹏都不能容忍的低级错误后,徐鹏憋不住发出了疑问。
李向晚同样觉得自己不在状态,疲惫地捏了下眉心:“给我十分钟,我去洗个脸。”
徐鹏看了看李向晚干干净净的小白脸,茫然点头,嘴上还是劝:“如果不舒服回家休息吧?我再和小陈试试。”
“不用,模型下午就要用。给我几分钟就好。”
徐鹏没再劝。
李向晚只是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早上发生的事情。
他想知道那是真实的发生了,还是幻觉。
【人会因为太思念一个人产生幻觉吗?】
他在浏览器里输入以上文字。
跳出不少答案:
【幻觉的产生原因:幻觉可以在高烧、癫痫、思觉失调、施用致幻剂等状态下产生。主要因素是神经传导物质多巴胺与血清素分泌异常造成,人人都有产生幻觉激素的生理机制……】
李向晚跳过这一条,看向下一条:
【幻觉是指自己因为某些原因,产生类似第六感的感觉,而且是自己虚拟的感觉……】
跳过。
【幻觉不是视觉错误,像电视里那样,能幻觉看到思念的人,那是电视为了……】
再跳过。
【出现幻觉看到思念的人,请不要忽视,立刻进行心理咨询,咨询电话……】
李向晚深吸一口气,关掉整个页面。
他空坐在电脑前,试想了很多种可能,最后觉得不管是哪种,他都能接受。
他期待和鹿溪的下一次见面。
李向晚保持着这份期待,直到他的面前再次出现那个奇怪的场景。
他正在丢垃圾的路上,旧楼的楼梯又窄又脏,还有股不通风的霉味。在离下一层还有几个阶梯距离的时候,他的面前毫无征兆出现了突变的画面。
李向晚几乎是毫不犹豫便伸手触碰了、那块东西。接着原本安静的楼道上方,传来下楼的脚步声。
李向晚顺着阶梯抬头,看到穿着黄色居家衣的鹿溪。
同时她也发现了他,面带惊喜地打招呼:“李向晚!”
在李向晚愣神的功夫,她又骄傲地说:“你看,我就说我会记得你。”
于是李向晚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也去丢垃圾?”
李向晚“嗯”了声,站在原地等鹿溪走近。
鹿溪还是很爱笑,只是笑容仍旧很淡。
她的上衣有个毛茸茸的大帽子,挂在脑袋后头,随着她的动作耸动,看上去非常柔软。
“我后来再也没有见过你。”她走到他身边,需要抬头才能和他对视。
李向晚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说:“有点忙。”
“哦。”鹿溪点点头,和他并肩走了会儿,突兀地问:“你心情好点了吗?”
李向晚被问得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你上次看起来不太好。”鹿溪有点不好意思:“感觉都快哭了。”
李向晚没有说话。
鹿溪偷偷观察着他的神色,小声说:“所以我陪你多说了一会儿话。但我也赶着去上班,没有太多时间。”
李向晚温和地对她笑:“你总是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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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夸奖。”她完全接受这个从小听到大的夸赞,但她的开心似乎只维持了几秒,又因为什么心事而变得平静:“也就这个优点了。”
“你呢?好点了吗?”李向晚关心。
鹿溪不解。
“关于记忆的事情。”
“哦,这个呀。”她低头继续往下走:“还没有。我的心理医生尝试过几次治疗,但是效果都不太理想。他说大概是我潜意识还是抵触吧。”
“恢复记忆的治疗吗?”
“也不是只是这方面的,主要还是针对心理上面的问题。”
她们一起走出楼道。
外面基本已经进入黑夜,只留天边挂着几道暗红色的云彩。
李向晚很介意地问:“你很难过吗?”
鹿溪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晚霞上,看上去比刚才更低落:“应该是的吧,不然怎么会选择忘记呢。医生说这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现。”
“晚霞真好看。”她笑眯眯感叹。
李向晚自然地接过鹿溪手里的垃圾袋,跟着看了会儿晚霞。
他仍旧寡言少语,行为上却表现出一股不想离开的样子。
“你要走走吗?”鹿溪突然问。
李向晚收回视线,像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邀请他一起散步。
“我们以前不熟?”鹿溪疑惑地问:“我以为我们很熟,因为每次看到你,我都会觉得很亲切又开心。”
李向晚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鹿溪把他的沉默误解成默认,又开始露出抱歉的表情:“我让你为难了吗?”
“没有。”李向晚直接否认:“你想在小区散步,还是去后面的公园?”
鹿溪思考了会儿,给出建议:“想去再远一点的美食街买杯奶茶,可以吗?”
李向晚毫不犹豫地答应。
“我们以前真的不熟?”
“熟的。”
鹿溪点点头,没有多想,只说:“可我好像和七楼的邻居都不熟。”
“可能是你忘记了。”
鹿溪傻傻地想了会儿,还是觉得不太对:“但是我看到她们,都没有像看到你时这么亲切。”
李向晚难得地笑了:“说明我们关系更好。”
“那你也认识我的男朋友吗?”鹿溪猝不及防地问。
李向晚一顿,良久,才低低应了声:“嗯。”
“他叫什么名字?”
李向晚不由自主完全停下脚步,认真看着鹿溪的脸,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没人告诉你他的名字。”
“嗯。”鹿溪和他对视了几秒就移开视线,看向车流:“刚开始的时候会提,为了刺激我恢复记忆,但因为我每次会有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所以大家都默认不提了。”
李向晚说不上现在什么心情,但绝对不是好的。
“等你的心理医生觉得可以的时候,再说吧。”他这么做决定。
“好吧……”鹿溪无可奈何地接受,掩饰不住自心底涌出的失望:“有时候觉得挺无力的,不管怎么努力都找不到记忆的感觉。”
“不要难过。”李向晚安慰。
鹿溪叹口气:“我就是偶尔会想,人去世之后会不会真的有灵魂。如果有,那他知道我为了保护自己而忘了他,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很难过?”
“不会。”李向晚对她笑了下:“就是会有一点难过。”
鹿溪被他笑得一怔,忙移开视线继续看车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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