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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供的《错嫁良缘》40-50

    金陵

    宝船过了长江, 进入外秦淮河,就是金陵城的地界了。

    金陵自古繁华,是六朝金粉之地,战国时楚威王在石头城建金陵邑, 金陵由此得名。此后东吴大帝孙权将都城由武昌迁往秣陵, 改名建业,金陵才第一次成为帝王洲治之所在。永嘉之乱后, 汉人士族衣冠南渡, 琅琊王司马睿在丞相王导的辅佐下定都建康,历经宋齐梁陈四朝, 金陵因此被称为“六朝故都”。

    昔年太.祖爷定都金陵,靖难之后, 考虑到北部边防的需要, 成祖将都城迁往北平,金陵成了留都, 又称南京,虽然失去了政治中心的地位,却是东南财赋之重地,又扼守水运要道,衣冠文物甲于天下。

    秦淮河从金陵城南贯穿而过, 东起通济门,西至三山门,绵延十余里长, 便是著名的十里秦淮了。

    宝船从西水关进入内秦淮河,在东水关码头停泊, 此时岸边早已等候一批南京官员。

    当初成祖迁都北京时,在南京留下一套和北京一模一样的政府班子, 除去内阁外,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五军都督府都有,只不过北京管的是实事,南京的官员除参赞机务的兵部尚书、管漕运赋税的户部右侍郎还能掌些实权外,其余官位大多形同虚设,在这里当官的大部分是些仕途失意之人,南京官场也成了官员们戏称的退休养老之所。

    扶风王携王妃回乡省亲,南京地面上但凡是能来的官都来了,各自穿戴好官帽公服,一早就来到码头接驾。

    今日阳光甚好,秦淮河上波光潋滟,从甲板上隔江望去,岸上一片朱紫,冠盖云集,加上那些侍卫、衙役、乐班、舞班,手持旌旗、金瓜、罗伞、黄扇等卤簿仪仗,将偌大一个东关码头挤得几乎没落脚之地。

    宝船靠岸后,守备太监刘筌麻利地上前托着怀钰右臂,襄城伯朱旭落后一步,只得扶住他左手,两位大人小心翼翼地将怀钰扶下浮桥,仿佛他是个易碎的花瓶。

    等候在岸边的官员们立刻跪下,像事先演练过无数遍一样,整齐地山呼殿下千岁,王妃千岁。

    沈葭没见过这等大世面,险些吓一跳,在北京城里还没有成为王妃的自觉,到了自己家门口,才真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错觉了。

    怀钰却似见惯这等场面,只淡淡说了句“平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众官员平身后,南京礼部尚书上前,将怀钰引到一乘十六人抬杏黄大暖轿前,恭请怀钰和沈葭上轿,他们在馆舍已备好接风宴。

    沈葭一听,从怀钰背后探出头问:“什么馆舍?我们不是要回家吗?”

    礼部尚书呵呵笑道:“启禀王妃,按照礼制,亲王驾幸留都,要居于行在,待择定良辰吉日后,才可随王妃归府省亲。”

    行在就是南京的紫禁城,自成祖迁都后,宫城便空下来了,只派了些太监留守。

    沈葭一听,犹如晴天霹雳。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回家,没想到进了金陵城还能过家门而不入,要随怀钰去住什么皇宫。

    沈葭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拉着怀钰的袖子道:“怀钰,我要回家的,要不你自己去宫里住?”

    众官员:“……”

    怀钰斜她一眼,道:“一起回。”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殿下……”

    怀钰看着他问:“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

    礼部尚书登时急得满头冷汗,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众官员大气也不敢出,心说这么任性的吗,咱们专程起个大早来到码头迎驾,一上午没水米打牙,结果因为王妃一句话,你说不去就不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最后还是老成持重的襄城伯出来打圆场:“那请王爷、王妃上轿,我等在轿旁护送。”

    怀钰看一眼那十六抬大轿,似乎有些嫌弃,转头问沈葭:“你家里派人来接了没?”

    谢家三日前便收到谢翊的信件,知道他们今日会抵达金陵,所以一早也派了人来接,只不过扶风王驾幸留都,百官迎候,闲杂人等都被赶去码头外了,由禁军将士拦着,谢家的人也在里头。

    怀钰命他们把谢家的人放了进来,沈葭一看见那人,就高兴地喊了声“汪伯”。

    汪伯是谢宅的管家,从小看着沈葭长大,三年不见,昔日的小女孩摇身一变成了王妃,汪伯不由得有些拘谨:“哎……王妃,不敢不敢。”

    他拿不准是不是要给沈葭下跪行礼,沈葭却亲亲热热地挽着他的胳膊凑了上来:“汪伯,我好想你啊,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一点也没变老,外祖母身体还好吗?我们的车在哪儿?”

    谢家派来的是辆青盖大马车,足够容纳十余人,谢翊、沈茹、陈适先行上车,怀钰被观潮扶上车的时候,众官员的表情像天塌地陷一样。

    沈葭心说你们也太夸张了,她家的马车也不差好不好,难不成还委屈了他?

    马车启动,众官员和侍卫们举着卤簿仪仗徒步跟上,乐班舞班也开始鼓瑟吹笙。

    怀钰手伸出窗外挥了挥,叫停奏乐,道:“别跟着了,都回去罢。”

    众官员愕然,脚步齐齐一停,目送那辆马车消失在视线里,精心准备的接驾仪式就这样潦草地落下帷幕。

    沈葭掀起帘子,朝后看了一眼,看见那些人稀稀拉拉地开始回去,忽然觉得当官也挺累的,一上午不吃不喝,站在河岸上吹冷风,好不容易接着人,又没讨到好。

    沈葭放下帘子,望向对面的怀钰,发现他闭着眼,神情似有些疲惫。

    沈葭心念一动,心想他是不是也厌恶这些繁文缛节?亲王出行,排场是够了,但每天要应付这么多人,每到一个地方,就乌泱泱地跪倒一片人,每次都要说一声“平身”,也会很累罢?

    “看什么?”

    怀钰睁开眼,目光径直向她射来,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空。

    “没看什么。”

    沈葭慌乱地移开视线,不是在睡觉吗?怎么她一看就知道,这么警觉,属鹰的?-

    谢家坐落在乌衣巷内,是条百年老巷,曾经是东吴石头城驻军的营地,因为守军将士多穿乌衣,故以此得名。东晋时,这里曾是王、谢两大士族的聚居地,出过东晋名臣王导、谢安,以及著名的书法大家王羲之、王献之父子、山水派诗人谢灵运,因此唐朝刘禹锡曾有诗言: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朱雀桥就在武定桥和镇淮桥之间,横跨内秦淮河,距离乌衣巷不远。

    永宁年间时,乌衣巷有所衰落,地价下降,沈葭的外曾祖父抓准良机,趁机用极低的价格一举购下,就在王谢故居的旧址上建起谢宅来。

    乌衣巷大致呈南北走向,谢宅横跨东西两条长街,二宅相连,中间只隔着一条青砖窄巷,对开二门,沈葭的外曾祖父占了西街,对街让给他的兄弟住,从此东西二宅便分开来,街西是本家,街东是旁支,为以示区分,外人一般叫作“东府”和“西府”。

    因为通往正门的巷子太窄,马车挤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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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只能在巷口停下。

    沈葭下车后,转身去扶怀钰。

    怀钰立在车辕上,垂眼道:“怎么不去扶你的陈公子?”

    说罢也不用她扶,自己下了车。

    沈葭:“……”

    沈葭摸摸鼻子,心道又来了,自从银屏山脱险后,怀钰就跟她置了一路的气,沈葭找他搭话,他要么不理她,要么说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酸话,沈葭真不知道一个男人的气性怎么能这么长。

    被他一刺,沈葭也上火了,在陈适下马车时,还真托着他的肘,虚扶了一把。

    陈适受宠若惊:“多谢。”

    “不客气。”

    沈葭转头去看怀钰,却只看到一个背影,他拄着拐走远了。

    沈葭忽然就有点泄气。

    马车里又低头走出一人,她下意识抬手去扶,却是谢翊。

    谢翊看见伸到眼皮子底下的手,颇觉讶异:“看来是沾了某人的光了,平日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的主儿,竟然知道扶我这老人家了?”

    说完便准备伸出手,享受外甥女的贴心服务,却搭了个空。

    谢翊:“???”

    沈葭转身走得头也不回,留给他一个无情的后脑勺。

    谢老夫人得知外孙女即将抵家,从昨晚开始就激动得睡不着,一大早地出门在巷子里等,连累东府一帮侄子侄孙、侄媳、侄孙媳也陪着,站得腿脚发酸。

    眼见大中午的人还没到,老夫人也乏了,东府的当家主母王氏便力劝她先回去歇着,喝口茶,让小厮在巷口候着,远远看到人影后,麻溜回来报信就行了。

    谁知一行人进了正厅,屁股刚落座,一个小厮就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嘴里喊道:“来了!来了!”

    一行人霍地起身,谢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出去。

    众女眷急忙跟上。

    刚出正门,与沈葭撞个正着。

    沈葭见着门口那身穿玄色比甲的银发老妇人,眼泪一下就忍不住了,扑进老太太怀里,哭着大喊道:“外祖母!”

    “珠儿!珠儿!我的心肝肉儿!你可算回来了!”

    谢老夫人也搂着她大哭起来。

    祖孙俩抱头痛哭,自延和二十二年沈葭搭船北上,她们已有三年未见,这三年,老夫人每每想到疼爱的外孙女,都要心疼地掉眼泪,生怕她在外受欺负。

    二人哭了好些时候,才被王氏一干女眷好言劝住,还是先进去再说,总不能晾着远道而来的客人。

    谢老夫人一经提醒,登时容光焕发,目光投向沈葭身后的两名青年男子,都是一样的高大挺拔,丰神俊朗,左边的书卷气一些,一看就是个读书人,再往右边一瞧,老眼顿时一亮。

    乖乖观世音菩萨,世上竟有如此俊俏的郎君,与谢翊相比也差不离了,只不过,腋下怎么拄着拐?

    谢老夫人想了想,迎上前去,理所当然地执起陈适的手,笑得慈祥和蔼:“这位便是老身的外孙女婿罢,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一旁的怀钰:“……”

    “不是!”沈葭臊得面红耳赤,扶着自己外祖母道,“不是他,外祖母,这个才是。”

    “啊?”

    谢老夫人仔细打量怀钰一眼,有些糊涂:“这个才是?”

    众人纷纷埋下头去,不敢看这尴尬的一幕,连八面玲珑的王氏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外孙女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老太太还认错了外孙女婿。

    观潮和辛夷、杜若几个眼观鼻鼻观心,偷瞥着怀钰越来越沉的面容,在心底拼命祈祷:别发火!千万别发火!

    出乎意料地,怀钰没发火,而是规规矩矩向谢老夫人行了个小辈的礼,道:“老夫人好,晚辈姓怀名钰,是珠珠的夫君。”

    谢老夫人干笑着道:“好……好,长得真是一表人才。”

    “……”

    众人抓狂地想,就不能换个词吗?您老刚刚夸过别人一表人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翊这时出面道:“都进去罢。”

    谢老夫人迟疑:“可是……”

    王氏生怕老太太又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急忙打断道:“先进去罢,进去再说!客人们远道而来,肯定渴了!那个谁!快去沏茶!点心也备上!”

    众人纷纷附和,将老太太簇拥在中间,一窝蜂地进了西府正门。

    “珠儿……”

    谢老夫人回头张望,寻外孙女。

    “外祖母,我在这儿呢。”

    沈葭走上前去,搀扶住她。

    谢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小声问:“你怎么找了个瘸子做夫婿?你舅舅不是说,你嫁了个王爷?是个瘸腿王爷?”

    沈葭小声回答:“外祖母,他不瘸,他那腿是为我断的,大夫说了,养十天半个月就好了。”

    “哦,那就好。”

    谢老夫人落下去一半的心,又为自己开脱:“可不是我老眼昏花认错人,你不是一向青睐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吗?方才我打量左边那人才是你会喜欢的,怎么去了趟北京,连看人的眼光都变了?”

    “……”

    沈葭简直欲哭无泪,心道外祖母你快别说了,就怀钰那个耳朵,你说得再小声他也听得见啊。

    家宴

    谢宅黛瓦粉墙, 光是看外面极其低调,只开了个容二人进出的小门,门环镶了青玉,门口蹲着两只大石狮子, 门上悬着匾额, 书曰:风月无边。

    听说是王右军的真迹,不懂行的人见了, 还道是个寻常人家, 进去才知别有洞天。

    绕过一堵青石大影壁,谢宅内古树蓊郁, 水石相映,亭台楼阁样样俱全, 是典型的江南古典园林。

    当年谢家曾祖购下王谢故宅后, 又经过了谢柔的亲手设计与改造,谢柔除去是个叱咤东南四省的女商贾外, 还是个造园名家,北京的沈园就出自她手,金陵的谢氏祖宅经她一手打造,比沈园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厅堂之轩敞富丽, 园林之清雅卓绝、湖石假山之古怪嶙峋,令人叹为观止,使谢宅一跃成为金陵名园, 其中西府以听雨阁、枇杷园、海棠坞、参商馆、快雪时晴轩冠绝一时。

    谢柔喜莳花弄草,百花中尤其钟爱山茶, 她生前曾搜罗数百种山茶珍品,精心培植在南花房内, 其中以一株宝珠山茶最为名贵,因为山茶又名曼陀罗,久而久之,这南花房有了个别名,叫曼陀罗花馆,也是谢宅一绝。

    怀钰一路分花拂柳走来,只觉得园中步步精妙,令人目不暇接,难怪有人说,谢家是金陵当地的土皇帝,这等繁花似锦的富贵温柔乡,只怕是皇帝也无福消受。

    众人到得一处三层飞檐阁楼,便进去暂歇。

    此楼名曰秋月楼,是谢宅的主体建筑,面阔五间,内分三进,正厅以隔扇分为东西两间鸳鸯厅,南北皆为落地黄杨木雕隔扇门,北面临水,可观荷花池和赏鱼,室内家具陈设华丽,东西摆着两溜儿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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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紫檀木圈椅,常用作议事之处和宴集宾客之所。

    众人在一楼花厅品过茶,用过些许点心,又叙了会儿话,便各自回院少歇,待晚间家宴时再聚。

    沈葭领着怀钰回了自己的院落。

    她的小院在谢宅东南角,傍水临山,旁边就是她娘生前居住的参商馆,是整个西府院落风水最好的一处。

    院名“浣花小筑”,门上有一副楹联,上曰:疏影横斜水清浅,下言:暗香浮动月黄昏。

    是为“暗香疏影”。

    小院内搭了秋千,还有一个紫藤花架,有几只花猫在假山石上蹲着,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新来的人。

    沈葭一进院落,就“花花”“奴奴”“小黑”“小白”地叫开了,原来这些猫都是当年那只胖狸猫的后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兴致勃勃地跟怀钰说着哪只猫叫什么名字,怀钰却显得心不在焉。

    沈葭意识到后,就停下讲述,问他:“怀钰,你怎么了?腿疼吗?”

    怀钰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没说话,拄着拐进屋去了-

    晚上的接风家宴就在秋月楼举行。

    大户人家治席都是男女分开,男人们在正厅吃酒,女眷们则在侧厅摆上十来席,西府这边人丁寥落,谢柔早逝,传下来的只有沈葭这一脉。

    相比起来,东府那边就瓜瓞绵绵了,沈葭外祖父的同宗兄弟就有三个,各自娶妻纳妾,又生下无数嫡庶孩儿,沈葭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就有二十多个,最大的已经娶妻生子,最小的还在乳母怀里吃奶。

    开席前,沈葭一一跟长辈们见礼问好,问到最后两个时,却是两张年轻的生脸,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生得美艳绝伦,她不知是哪个表哥又娶了媳妇儿,一下拿不准该叫什么。

    表舅母王氏见她愣着,便笑道:“这两位你不认识,是你外祖母给你舅舅新添的两位佳人,你就叫她们怡红姐姐、快绿姐姐便行了。”

    两位女孩儿红着脸向沈葭福了一礼。

    沈葭一头雾水:“啊?舅舅要纳妾啦?”

    上首的谢老夫人赶紧道:“你舅舅还不知道,别对他说。”

    沈葭于是知道,这又是外祖母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宴席开始,谢老夫人让沈葭紧紧挨着她坐,下首便是王氏的幼女,闺名谢澜,比沈葭大一岁,也是个顽劣异常的,众多表姐妹里,沈葭自幼与她一同玩耍,关系最为交好。

    当下表姐妹二人咬着耳朵说话,谢澜佯装生气道:“好你个珠珠,去了趟京师,就将你我的誓言抛到九霄云外去啦。”

    沈葭问:“什么誓言?”

    谢澜瞪她一眼:“就知道你记不住,你忘了,咱们说好不嫁人的,我还在这顽抗呢,你转头就嫁给王爷,做别人的王妃去啦。”

    沈葭一摸鼻尖,心说原来是这个誓言。

    当年谢柔二十八岁才出嫁,轰动了整个南京城,沈葭和谢澜因为崇拜她,便也立志终身不嫁,在家做个无忧无虑的老姑娘。

    谢澜眼珠一转,忽然改变口风:“不过,你那夫君长得俊,你嫁给他也情有可原,反观你庶姐那位夫君,就很一般了,话说她怎么身边连位侍女也不带?穿戴得也那样寒酸。”

    沈葭皱眉:“你不要那样说她。”

    谢澜奇道:“你怎么还为她说话?你不是一向讨厌这位庶姐的吗?要不是她娘,堂姑也不会……”

    沈葭打断:“她娘是她娘,她是她。”

    她向沈茹的方向望去,只见沈茹坐在末席,身后也无人伺候,一副落落寡合、心事重重的模样。

    沈葭心中一刺,想起自己当年回到北京,跟沈如海、孙氏同桌吃饭时,也是这副融入不进去的样子,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而自己是个多余的人。

    沈葭放下杯箸,附在外祖母耳边说了句什么。

    谢老夫人先是疑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

    沈葭起身走到末席,对沈茹说:“跟我坐一起罢。”

    沈茹满脸意外地看着她。

    沈葭不容拒绝地拉起她,走到上首,在她和谢澜之间加了个凳子坐下。

    王氏等女眷都知道当年是沈茹的母亲将谢柔逼回江南,也知道老太太很不待见这个仇人的女儿,所以特意冷落她,没想到沈葭会作出这种举动。

    王氏是一贯见风使舵的,见老太太没反对,也就对沈茹和颜悦色起来,笑着问她饭菜可还吃得惯,住在什么院落,吃的穿的一应物事有什么缺的就跟她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茹低眉顺眼地一一答了,态度谦逊,进退有度,挑不出什么错处。

    王氏见她身边没个婢女伺候,便将自己一个叫“喜儿”的二等丫鬟拨给了她。

    众人正说着笑着,外间的谢翊领着怀钰进来敬酒了。

    这下家宴的气氛掀起了高潮,俗谚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晌午时大家就对这位姑爷充满了兴趣,外加怀钰长得俊,唇若涂脂,面若敷粉,众人见了无有不喜欢的,就连未出阁的小姑娘们也悄悄拉着乳母的衣摆,躲在背后探出头偷看。

    谢澜笑着打趣沈葭:“你夫君认亲来了。”

    沈葭大窘,知道自己再待下去,肯定逃不了被众人调侃的命运,便借着更衣的借口逃之夭夭。

    这边厢丫鬟们打起水晶帘子,怀钰跟在谢翊后头进来了,一个轩然霞举少年郎,一个如切如磋有匪君子,站在一起,倒像是两兄弟。

    谢翊执着酒壶,先走到谢老夫人席前,斟了杯酒。

    怀钰叫声“外祖母”,敬了一杯。

    谢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很给面子地将酒喝了。

    谢翊又走到王氏面前,继续斟酒,介绍一句:“这是你大舅母。”

    怀钰就叫一声“大舅母”,随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惹得众女眷纷纷调笑他。

    怀钰面色涨红,连脖颈、耳垂都渗着淡淡的粉,也不知是酒喝多了醉意上涌,还是单纯地不好意思。

    当酒依次敬到末席,怡红、快绿两位姑娘慌慌张张站起身,红着脸叫了声“七爷”。

    谢翊斟酒的动作一滞,转头望向上首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假装和王氏说话,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

    怀钰还等着他介绍这是哪门亲戚,忽然没声了,不免疑惑地望去。

    谢翊收回视线,道:“这二位不用认,走罢。”-

    外头三更天已过,谢老夫人到底已年老,身子撑不住乏,先回兰桂堂安歇了,几个年幼的小辈也困得眨巴眼,被乳母在臂弯里哄睡。

    王氏便让人撤了席,各自回去洗漱歇息,外间大老爷们儿还在划拳吃酒,猜枚行令,争吵声、起哄声、劝酒声嘈杂在一起,闹得不亦乐乎。

    沈葭要走时,王氏叫住她,替她系起斗篷,知道她有夜盲的毛病,点了两个仆妇替她路上掌灯,细心嘱咐她拣亮堂点儿的地方走。

    沈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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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应了。

    到了浣花小筑,辛夷送走两位嬷嬷,回身时,见沈葭正蹲着逗猫,扭头冲她说:“你把行李铺盖收拾一下,咱们去兰桂堂睡。”

    辛夷一愣:“不在这儿睡啊?”

    沈葭点点头:“我要同外祖母睡。”

    辛夷脚步没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葭摸着猫,见她半天还待在原地,不由问道:“怎么还不去?”

    辛夷犹豫道:“王妃,这不大好罢,您去了兰桂堂,小王爷怎么办……”

    沈葭闻言来气了,放下猫起身道:“什么怎么办?怀钰他没我就不能睡了?我许久没见外祖母了,同她睡几晚怎么了?我没去京城前,也是夜夜同外祖母睡的。辛夷,你到底是哪边的?怎么老是帮着他说话?我告诉你,在北京,他是王爷,我是王妃,但到了这金陵城,我是小姐,他是姑爷,你把称呼喊对了再说话!”

    辛夷哪能料到自己一句话,能引来她这么大火气,其实她也是一番苦心,刚成亲没多久就分房睡,这要是传出去,还不知会引来多少闲言碎语。

    辛夷也不敢辩驳,说了句“是,小姐”,转身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沈葭抱着猫坐在秋千上,心烦意乱,她很少对侍女发火,尤其辛夷还是一同长大的,情分自与旁人不同,可方才不知怎么就没控制住脾气。

    她确实是有意与怀钰分居,也不单纯是想念外祖母的缘故。

    这一路上,因为条件所限,她与怀钰同床共枕数次,开始时她紧张防备,生怕怀钰对她做出什么,可怀钰还真遵守了他的君子约定,尽管憋得脑门绽青筋,也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反倒是沈葭逐渐放下戒心,睡得四仰八叉,清晨醒来,她保管在怀钰怀里窝着,脑袋枕在他胸膛上,一手抱着他脖颈,一条腿架在他腰上。

    沈葭疑心是怀钰故意将她摆成这个姿势,还特意在两人中间塞个枕头,划分出楚河汉界,不过没什么用,到了第二天,她照样躺在怀钰怀里醒来,而怀钰被她挤去床边,差一点就要摔下去。

    久而久之,沈葭竟然逐渐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怀钰的身子很暖,像个火炉,大冬天的抱着睡很舒服,沈葭每天起床都面色红润,丝毫不会被冷到。

    沈葭未出嫁前,是习惯有丫头守夜的,因为她夜里容易口渴,需要人伺候,成婚后,辛夷和杜若就不便进房了,伺候她的人换成了怀钰。

    沈葭夜里渴醒时,往往是睡眼还没睁开,唇边就喂过来一杯茶,喝完,怀钰还会细心地擦掉她唇边的茶渍,将她的脑袋轻轻放回枕头上。

    怀钰起反应时,她也会感知到,初时羞得不行,也怕得不行,赶紧闭上眼装睡,而现在,她竟然也会被怀钰传染到,他滚烫的身子仿佛让她也着了火。

    怀钰实在忍不住时,会从牙关中逸出一丝难耐的呻.吟,沈葭听到后,耳根通红,却又有种心痒难耐的感觉,像有只猫爪在心里挠。

    “奴奴,我到底是怎么了?”

    沈葭捏了捏猫爪上的肉垫,愁眉苦脸地问道。

    黑猫蜷在她膝盖上,“喵”了一声,悠闲地舔起了爪子。

    就在这时,院门“砰”地一声,被人撞开,从外面直挺挺地倒进来一个人。

    黑猫惊得炸毛,从沈葭膝上跳下去。

    那人从地上缓缓抬起头,原来是喝醉的怀钰,宴席上,他被沈葭的几位表兄抓着灌了不少酒,醉得不分东西,观潮去推门时没扶住,他便一头摔在门槛上。

    “殿下!你没事罢?”

    观潮吓得心惊肉跳,急忙去扶。

    沈葭也跳下秋千,跑来察看情形,焦急地问:“是不是摔着脑袋了?”

    怀钰从地上爬起来,说:“我没事。”

    他打发走观潮,扶着门站起来,低头看着沈葭,双颊都是酒意蒸腾出来的红晕,一向明亮的双眸,此刻也泛着一点朦胧水汽。

    “沈葭,你……”

    他迟疑地开口,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什么?”

    沈葭疑惑地望着他,觉得他今日怪怪的。

    怀钰吞了吞唾沫,仿佛有些紧张,手握成拳,道:“我……”

    话刚起了个头,却见辛夷从里屋走出来,手中拎着个竹箱,边走边道:“小姐,我只拣了几件你常穿的衣裳,锦被缎褥的话,老夫人那边肯定帮你预备好了,咱们便不带了罢……”

    话未说完,抬头见到怀钰,顿时吃了一惊:“王……姑、姑爷。”

    怀钰的脸色沉下去,扭头问沈葭:“你要去哪儿?”

    “兰桂堂,”沈葭道,“我去同我外祖母睡。”

    “……”

    怀钰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冰水,酒意霎时就醒了,他咬着牙,气出一声冷笑:“好,好,你就这般……”

    说到一半,他又将话尾掐了,冷冷甩下一声:“随你。”

    他进了屋,辛夷手足无措地看着沈葭:“小姐,我不知道姑爷回来了……”

    沈葭道:“没事,我们走罢。”

    主仆二人走后不久,怀钰又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廊下石阶上,拐杖放去一旁。

    黑猫从假山后冒出脑袋,好奇地盯着他。

    怀钰记得沈葭说过这只猫的名字,想了想,冲猫招手:“奴奴,过来。”

    黑猫灵性十足,仿佛听得懂自己的名字,竟真的迈着猫步走了过来,在怀钰身周嗅了嗅,似乎是判断出这人没有恶意,便跳上他的膝盖,盘着身子开始舔毛。

    怀钰挠着猫下巴,修长的手指从黑猫颈下柔软的毛发穿过,他抬头望着夜空,今夜无星,只有一轮孤月。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喜欢姓陈的小白脸,但你能不能,也喜欢我一下……”

    这是今天他纠结一整日,没能对沈葭说出口的话。

    祭母

    昔年太.祖定都金陵, 他驾崩后,就葬在了城东北的钟山上。

    钟山又名紫金山,因其山顶有紫金色云彩缭绕之缘故,山有三座主峰, 形似巨龙盘踞, 是南京龙脉之所在。

    怀钰作为太.祖子孙,不可能来南京一趟不拜谒祖陵, 等钦天监那边择定吉日后, 他就在一群官员的陪同下,带着沈葭上钟山祭拜孝陵了。

    谒陵的时候, 又是一套繁复礼节,折腾下来已是下午, 人都累得两眼昏花。

    钟山附近六朝遗迹不少, 有灵谷寺、鸡鸣寺、玄武湖、观象台,怀钰兴致不高, 只领着沈葭去鸡鸣寺上了三炷香,就打道回府了。

    第二日,他们又在谢翊的带领下去祭拜谢柔。

    钟山是帝王陵寝,山上除葬着太.祖外,还有东吴孙权墓, 以及国朝定鼎之初,陪同太.祖爷打天下的几位勋贵武臣。

    为了避免风水被破坏,钟山方圆十几里的范围内都是不允许有平民墓葬的, 就是有也要被迁走,所以南京城里的人家一般将祖坟定在城南, 大致是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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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的牛首山一带,近一点的便是长干桥南的聚宝山。

    聚宝山不高, 之所以叫这个名,大抵是因为山顶呈平台状,形似聚宝盆,由此得名,也有人说,是因为山上分布较多细玛瑙石,便称之为“聚宝”,说法不一而同。

    此山还有个雅致的别名,叫雨花台,相传梁武帝时,有高僧曾在此设坛讲经,结果感念上苍,落花如雨,岳飞便曾在此痛击金兵,因为这两个典故,南京文人春日踏青时也惯爱来此处。

    聚宝山分为二岗,东岗种植梅花,称为梅岗,西岗俗称石子岗,谢家的祖坟便在这里,沈葭的母亲也葬于此处。

    谢柔的陵墓由汉白玉石砌成,墓穴微隆,莹澈无暇,墓前很干净,摆放着花卉和瓜果糕点,可见谢家时常派人来打扫。

    谢翊将枯萎的花朵清理出去,放上他新带来的一篮子大理白茶,天下山茶优良者皆出自云南,世人谓之“滇茶”,这篮白茶就是谢翊挖空心思从大理移植过来的精品,经过南花房花匠的悉心培育,前几日才开了一簇花,就被他剪了下来,花瓣数重,洁白如雪,上面还沾着晶莹露珠。

    谢翊拂去墓碑上的一片落叶,声音放得很轻,唯恐惊扰了亡魂:“姐,珠珠出嫁了,带她的夫君来看你。”

    沈葭上前跪下,怀钰跪在她身侧,递给她三根点燃的线香。

    二人齐头下拜,磕了三个响头,将香插进香炉里,等他们起身,沈茹和陈适也上前跪拜,照样磕了三个头。

    祭拜完,谢翊让他们先行离开。

    沈葭也不多说,带着几人下山,走出老远,怀钰问她:“你舅舅怎么不跟我们一道走?”

    沈葭见怪不怪:“他每次祭拜完,都要在我娘坟前待一会儿。”

    众人闻言,纷纷驻足,回头朝山岗上望去。

    只见谢翊依旧立在坟前,一袭深蓝直裰,勾勒出清瘦身形,背影无端有几分萧索之意,他的指尖缓慢抚过墓碑上的石刻,脚边的火盆里还烧着纸钱,风一吹,火星四散,灰烬飘在风里。

    沈茹缓缓收回视线,眼底多了丝情绪波动。

    陈适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有些不解,接着看见她的眼神落在怀钰身上,登时了然冷笑,转头对沈葭道:“二小姐,我们直接回去吗?”

    “啊?”

    沈葭的反应慢了半拍,主要是突然觉得陈适的笑容有点阴冷,不像他平时的气质。

    陈适似乎是察觉到了,及时地调整好了表情,笑得愈发温和:“今日天气不错,就这么回去的话,难免辜负这样好的辰光。听闻金陵是六朝古都,处处都是名胜古迹,二小姐生于此地,想必是个金陵通了,不如带我们几个外地人游览一番?”

    “啊……好啊好啊。”

    沈葭正有此意,她得意地朝怀钰看去,心说你成日待在紫禁城里头,想必也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今日就让本小姐带着你逛一逛金陵,开开凡眼,让你晓得我们金陵是多么繁华热闹,连神仙都想来住的地方。

    然而她这一望,却只望见个后脑勺。

    怀钰拄着拐杖,走得头也不回。

    沈葭:“……”

    沈葭赶紧追上去,喊道:“怀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腿不要啦?”

    怀钰听见这话,虽没停下来,却是放慢了步速。

    沈葭在他身后问:“怀钰,你跟我们一起去么?”

    怀钰想也不想地道:“不去。”

    “为什么?”

    “我腿疼!”

    到了山脚,沈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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