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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扎双环髻的小侍女蹲在一盆水仙花前,神情专注地给那水仙花茎裹红纸的时候,忽然意识到, 从眼下前推一年?,她也在差不多?的时候, 赴一场类似居心不良的宴。

    她偏头:“去岁这时候, 我第一次见侯爷,也是在这里。”

    裴行阙正低头看?花,他身上穿着方清槐给他做的衣裳, 养过几个月, 身量丰盈回来?, 总算撑得起原来?的腰身。方清槐选的衣料颜色深, 花纹用金线, 正衬裴行阙眉眼锋利、鼻梁高挑的长相, 叫他显出几分昳丽来?, 脸上的病色也淡去三分。

    晨起的时候梁和滟起得晚, 看?他穿戴的样子, 还有点?稀罕,啧啧两声, 他转过头来?看?她,语气有点?不太确定:“是很不好看?吗?”

    “怎么会,很好看?。”

    梁和滟打量着, 手指摩挲下巴:“难得见侯爷这样子, 很新奇。”

    裴行阙笑了声,接她话茬:“我只担心?太难看?, 到时长公主真要给县主赐一门?新婚事,县主会答应。”

    这是还记得那天她随口说的那茬, 梁和滟只觉得他在讲玩笑,笑两声,不搭理?,平平淡淡掠过,她心?里还是不高兴,为那食肆的事情。

    梁和滟只觉得苦闷。

    裴行阙听见她适才说的话,抬头看?过来?,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不是这时候。”

    的确是差上几天但具体哪天,梁和滟一时半会儿?算不太出来?,想他算得还怪仔细,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说两句话,略开怀一点?,又想起那个被砸得破破烂烂的招牌,遂再次开始苦闷。

    这情绪没持续多?久,梁韶光府里的人来?招呼他们,态度是一反常态的热络,热情到叫人有点?发慌。梁和滟觉得不太妙,脸色还是淡淡的,只眼神戒备,那内侍笑眯眯的,面白无须,一副富态样子:“殿下讲了,这一遭因为请了许多?未出嫁的姑娘们,因此是男女分席,县主请随我来?。”

    梁和滟偏了偏头:“殿下这里,什么时候多?得这个讲究?”

    她语气闲淡,话却?讲得不太好听,那内侍脸上的笑有点?兜不住,唇向下一垂,又狠狠抬起,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古怪神情:“县主玩笑了,请吧,别叫殿下等太急了——我们殿下今日请了戏班子来?,到时候热闹得很呢。”

    又笑盈盈说:“今日太子殿下也来?呢,此刻已经在男宾那边落座了,县主与侯爷来?得已经不够早,可别再耽误了。”

    梁和滟更觉得奇怪,和裴行阙对视一眼,他也微微皱眉。

    但此刻的境况,两个人之?间似乎是不得不低头,梁和滟捏了捏手指:“既如此,侯爷别饮太多?酒,原本身体就还未修养好,别饮酒过量,又病倒了。”

    顿一顿,她笑:“我怕被灌太多?酒,侯爷到时候记得来?看?一看?我,别叫我出太大丑。”

    裴行阙答应着,低头,给她整了整/风吹乱的衣领。

    然后两个人被领着走?向不同的方向,裴行阙回头,看?她背影高挑清瘦,一步步往席间走?去。

    他只觉得心?口突突一跳。

    另一头,梁韶光和梁行谨在讲话。

    透过轻薄的帘幕,几声戏腔缠绵悱恻地传到人耳边,梁行谨撑着头,手指打着拍子,眼看?着梁韶光,有点?不太耐烦:“小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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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我来?看?戏,还真是为了看?戏?”

    梁韶光轻轻一笑。

    “怎么,这戏不好看?吗?这戏班子架子大,我花好大一番心?力才把人凑齐——”

    正说着,外头人通传,梁和滟来?了。

    梁行谨眼皮动了动,缠着佛珠的那只手轻捻,语气淡下来?,带着笑:“小姑姑还请了她来?,那必然是真的有好戏可以看?,对着侄儿?,就不要卖关子了。”

    梁韶光笑一声,摆摆手,嫌他太心?急,眼注视着外面,慢条斯理?的:“你前些?时候不是还愁滟滟的肚子没动静么?怎么,这才几天,就忘了这事情了?”

    梁行谨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了然的笑:“小姑姑选中谁来?成这好事?”

    梁韶光不语,似笑非笑的,眼看?着外面,艳红的唇微抿:“且等着吧,今天咱们看?看?好戏。”

    另一头,梁和滟正饮茶,她面前桌上摆着盆水仙花,装在白瓷缸子里,水仙花梗上已经匝好了红纸①,红白相衬,洁白花瓣簇拥着一捧嫩黄金盏,香得呛人。

    梁韶光还没现身,梁和滟的性子不太好,又与几位大人物相与得不太好,这事儿?人尽皆知,因此她虽然在那里坐着,但也没什么人敢去跟她搭茬讲话。

    梁和滟垂着眼,拨弄那一盏水仙花。

    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很能自得其乐,半点?不觉尴尬无措,尤其还有戏可听,腔调婉转,更加有趣。

    不多?时,梁韶光也出来?,坐在上首,笑眯眯地支着手臂,跟她讲话:“听闻滟滟你那食肆被砸了?怎么样,修缮好了没?”

    “还没。”

    梁和滟听见这话,手臂撑起,寡淡至极地笑了一声,梁韶光不太容易觉得尴尬,手指搭在唇上,托着下颌,眼眉弯弯的:“哎呦,又不是缺你吃喝了,你嫁给定北侯,每月百十千的俸禄发着,你这孩子,还总想着抛头露面地出去做生意,图什么?”

    “要我说,这次不妨就把那门?面抛开算了,不必去管顾了。”

    梁和滟垂着眼,不讲话,眉目锋利、五官秾丽的面容掩在素淡的水仙花影里,像裹着那花梗的一页红纸,素淡里脱胎出一张明艳脸颊。

    若她生得再柔弱些?,线条温和些?,那低眉做这样神态的时候,就会像乖乖听训的小孩子,可她偏偏满脸不驯之?色,哪怕眼眉低下去,也叫人觉得她一身反骨,长满尖刺。梁韶光看?着她久久不答话的样子,笑意渐冷,手里的茶杯轻轻一拨,抬了抬手,叫人上酒菜。

    梁和滟有上次那补汤的教训,这一次谨慎许多?,茶杯碗筷只是略略碰一碰唇,只是做做样子,并没吃进?去。

    “既然是赏水仙,那总不能单吃喝,本宫得了个新鲜玩法,很有意趣,也叫大家看?一看?。”

    她话落,屋里落下厚重帘幕,除却?戏台上依旧供着灯火,依旧还不受干扰地唱着,其余地方都黑下去。有几个人没来?得及放下手里杯子,找不清地方,杯盏落放,泼在裙子上,哎呦声一片,闹出好大的动静,梁和滟的裙子也被波及,不知谁的杯子打翻了,泼了水在她身上。

    这场景太熟悉,她一下子想起一年?前,裴行阙被弄脏了衣裳,叫人逼着换作女子装束的样子。

    她眉头蹙起,低头伸手握住湿漉漉的裙摆,沥沥绞干的时候,听见此起彼伏的低呼声,抬头,就见几个侍女捧着几个银碗来?,内里盛水,几朵金盏水仙花浮在水面,花蕊星星点?点?地燃着灯火,仿佛中元时节放的小花灯②。

    那灯火映在打磨光滑的碗壁上,光辉灿灿,亮得晃眼,一人桌上搁一碗,暗夜里烧灼着一点?光彩,映得各人面颊都朦朦胧胧的,意境十足。

    梁和滟抓着裙摆,低头嗅了嗅,只觉得这水仙点?着了,香得更呛。

    “呀,和这小灯比起来?,寻常灯具,倒都俗套了呢,还是殿下有想头。”

    梁韶光似笑非笑的:“道听途说来?的法子,卖弄来?给你们看?看?罢了,倒夸得我怪脸红的。”

    说着,又看?向梁和滟:“滟滟怎么不讲话了?”

    梁和滟要开口,却?觉得头脑晕乎乎的,她撑着额头,脸色有点?发白,眼掠过满桌饭菜,最后落到那一盆水仙花上,她心?里咯噔一下,恍然明白过来?。

    再抬头,梁韶光的脸映在那渐次暗下去的光里,眉眼逐渐匿于火光照不见的地方,只剩下艳红的唇映着火光,一点?点?弯起。

    那唇张合着,发出讶异的声音:“咦,滟滟,你脸色怎么这样差?是不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哪里不舒服?”

    梁和滟瞥过去,在场的人神色都无恙,只她身侧坐着的一位夫人,脸色也有点?发白,撑着额头,正慢慢揉着太阳穴,只是似乎没她这样严重。

    她恨不得推翻手头的水仙花。

    “无事,多?谢殿下关怀。”

    梁和滟咬着侧颊的肉,一直到唇齿间都有血腥气息了,头依旧晕,倒没什么别的状况,她盯着眼前那盏逐渐黯淡下去,要燃尽的水仙花:“这花香气太浓,熏得有些?头晕罢了。”

    满屋子人都附庸风雅,她一出口,却?叫上头的梁韶光脸色有些?挂不住,一时间,周匝都静下去,连戏腔婉转的调子仿佛都有一瞬的滞涩。

    梁韶光却?没恼:“哎呀,逞强什么,我见你都没怎么动筷子,一定是哪里不舒服,小姑姑这里多?的是可供休憩的房子,你若不舒服,就去歇一歇嘛,不要把自己当成外人。”

    她的唇抿起,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水仙花灯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暗下去,终于连那笑也彻底隐匿在暗处,彻底看?不见了。

    梁和滟汗涔涔地低头,看?自己桌上的水仙花灯。

    里面的水仙花已经燃尽了,才被烟熏火燎的花瓣飘飘摇摇地坠入水里,她眼前一黑,仿佛自己也被一双手拉入水里。

    第34章

    梁和滟并没那次喝下补药后的燥热难安, 她?神智甚至是?相当清醒的,只?是?手脚酸软,困倦发晕。

    她?抬手, 随手从?发间拔下一支发簪,狠狠刺向自己掌心。鲜血流出来, 十指连心, 剧烈的疼痛叫她?一瞬清明,她?晃晃头,晓得此刻谁都指望不上, 于是?深吸一口气?, 猛地发力, 滚落到地上。

    手臂受击, 被撞得一阵子发麻, 然后就是?剧烈的疼痛。她深吸着气, 胸口隐隐作痛, 喉咙仿佛被人扼住, 叫她?有?点喘不过气?, 梁和滟低低骂了一声市井脏话,把那簪子更深地刺入掌心。

    她?试探着要站起来, 但实在没有?力气?,听着外面脚步声,梁和滟又发狠刺了自己一次, 手臂有?了一点感觉, 她复原一点力气,手撑着地, 滚进床底。

    她?藏在那里,尽力压抑着呼吸, 不叫自?己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来人步子很急,杂着几声询问:“殿下确定这样万无一失?我想着,还是?留几个人,在门边看?着,不然到时候……”

    “留人在门口,未免也显得太刻意,也会把殿下拉到这事情里来,到时候万一东窗事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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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不好伸手袒护你?,她?嗅了那药,浑身都?软绵绵,你?还制不住他?怎么,周公子不愿意为殿下做这事情吗?”

    “怎会…怎会,姑姑放心……”

    话落,梁和滟听见砰的一声,门陡然锁死。

    那脚步声绕过屏风,一下一下,慢慢向?床榻走过来,然后,一双鞋子出现在她?眼前。

    精致,富贵,金线锁边,鞋底厚软,鞋尖鞋尾却发硬,踩在地上踏踏有?声,是?那些纨绔子弟常穿的样式。

    梁和滟紧绷着,手里的簪子握得越来越紧。那双鞋子不安地在地上敲着鞋尖,委在地上的帷幔被撩起,梁和滟听见一声低骂和翻检东西的声音,她?牙关紧咬,眼盯着那双鞋,看?他在屋里走来走去,在找她?。

    片刻后,那双鞋在床边再次停下。

    “去哪里了?”

    来人试探地跪下,撑在地上,手伸进床底,摸索着,梁和滟往里侧了侧身子,不叫他碰到自?己,但那人还不甘心,整个人几乎跪趴在地上,一张熟悉且陌生的脸出现在床榻与地面的缝隙间,两双眼对视,周贺看?着梁和滟,露出个笑,叫人恶心:“县主?今日怎么狼狈成这样子?”

    下一刻,他发出一声尖叫。

    梁和滟手里的簪子准确无误地刺在他伸来抓她?的手上,她?用?的力气?很大,大到不可思?议,抬起的手臂猛地撞上床板,砰的一声,若非这里面太狭窄,她?一定会把周贺的手掌钉穿。

    “你?敢动我。”

    梁和滟咬牙切齿地出声,紧握着手里的簪子,鲜血从?她?指缝间断续流出,染红了大半个掌面,周贺的脸因为疼痛而狰狞,他趴在地上,身子往床下探,一边低低骂着难听至极的脏话,一边伸出手去扯梁和滟,要把她?从?床底拽出来。

    梁和滟手里的簪子毫不留情,簪尾的花纹硌着掌心的伤口,叫她?能够保持清醒,而她?手指紧握簪子,在周贺探进大半个身子要来抓她?的时候一下一下狠狠刺出去,把他手臂划出许多伤口,直到他手臂伸进来,抓住她?手腕。

    他攥在梁和滟适才从?床上滚落时候摔伤的地方,梁和滟疼到脱力,紧握的簪子从?手里落下,她?咬着牙:“周贺,你?今晚敢碰我,我就叫你?晓得什么是?生不如死。”

    “我当然晓得县主?的厉害,只?是?今天已?经到了这样,我还不如先将错就错,不然我到时候既没吃着肉,又要挨揍,岂不是?很亏?”

    周匝环境嘈杂,梁和滟什么也听不清,只?听见周贺低低笑。

    他用?力地拖拽着她?,把她?从?床下拽出来,梁和滟抬着没被攥住的手去砸他,但那药熏得她?四肢发软,手抬起,落下却没力气?。

    周贺躲开,又一只?手抓住她?,两个人几乎是?撕打在一起,床边挂着的床幔被扯落,大红轻纱的质地,搭在梁和滟头上,她?被缠绕着,眼前一片红,看?不清,被轻易地扼住长发。

    她?被制住,不能轻动。

    周贺的笑低沉,腻人,叫她?恶心。

    “楚地婚仪,新嫁娘披红盖头,由新郎挑开,才算礼成。”

    隔着那层轻纱,梁和滟看?见他凑近:“我当初没为县主?却扇,此刻为县主?挑开盖头,也算我们两个大婚一场了,嗯?”

    梁和滟不语,空着的那手在暗地里摸索到发间的另一支簪子,紧握在手里,掩在袖里,在周贺即将把她?身上披着的轻纱掀起的时候,她?猛地抬手,准确无误地往他眼上插去。

    “啊!”

    簪子还没触及到他眼球,一声惨叫声猝然响起。

    梁和滟鬓发散乱,衣服也被挣得乱七八糟,她?狼狈地抬头,就见周贺的颈上掐着一只?手,骨节分明,用?力到发白,手背上青筋凸起,用?力的时候,咔咔作响,不晓得是?他手指响,还是?周贺的颈骨在响。

    梁和滟动作略一滞,下一刻,她?毫不手软地抬手刺下,更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那簪子深深刺进去,鲜血顺着周贺脸颊流下来,他手抬起,捂着脸拼命挣扎,扼着他颈子的手指却分毫未动,顺着那手臂,梁和滟抬头看?去,裴行阙手指一点点收紧。

    然后猝然一松,把周贺狠狠踹到一边,三两步走到她?身前。

    他不看?在一边哭嚎的周贺,只?定定望向?她?,语气?担忧至极,尽可能放得柔和地轻问:“还好吗?哪里受了伤,给我看?看?,他伤到了你?哪里?疼不疼,流血了吗?”

    一连串问题问着,他语气?逐渐绷不住,带出一点惶然无措的慌乱。

    梁和滟摇头,紧绷的气?息松下来,手抬起,握住他衣袖,隔着这一层红纱,在一片混乱和惨叫声里看?向?他。

    “我没事,就是?没力气?。”

    她?轻轻讲着,身子微晃。

    而裴行阙抬手,要为她?掀开那轻纱。

    他没为她?却扇,是?她?自?己拿下的,若非必要,他们连那杯敷衍至极的交杯酒也不会同饮。

    若说?有?哪一刻,他们之间最接近履行婚仪的样子,便就是?眼下,这极尽荒唐、落拓的一幕。

    红纱被掀起,甩在一边,裴行阙指尖搭在她?脸上,微凉,他擦去那上面的一点灰尘,小心翼翼:“我在这里,没有?事。”

    楚地婚仪,新嫁娘披红盖头,由新郎挑开,才算礼成。

    不晓得怎么的,梁和滟心里极突兀、极不合时宜地一动。

    转瞬即逝的慌乱一息,乱到她?抓不住、想不透。

    周贺还在嚎,叫她?心烦,她?皱起眉头,随手抓住一方枕巾,团起来,跌跌撞撞地要站起来,去堵他嘴。

    裴行阙已?经把人掐着脖子拎了过来:“别叫他碰到你?,太脏。”

    他说?着,手里寒光一闪。

    梁和滟垂眸,是?把匕首,正要出鞘。

    “别杀他!”

    别在这里杀他。

    梁和滟身子微微有?点晃,神色却清明,她?满脸戾气?地抬头,靠近被堵住嘴的周贺,扯下还插在他眼眶里的发簪,鲜血泼出来,她?抬手,抹去,手指因为脱力而微颤,神色却坚毅至极,不见半点惧色。因为还站不起来,只?勉强坐着,仰头,她?目光冷寒地盯着周贺。

    裴行阙低头,空着的那只?手搭在她?肩上,扶住她?,语气?温和:“放心,我不在这里杀他——为他脏了我的衣服,不值得。”

    他原本就不准备在这里杀周贺。

    他怕弄脏了自?己的衣服——他有?些后悔,怎么今日偏偏穿了方清槐给他做的这件。上面有?梁和滟绣的一叶竹子,他不想叫血弄脏一分一毫。

    梁和滟不语,她?死死盯着周贺,看?他恨得要扑过来撕咬自?己的样子。

    她?脸上没一丝惧色,冷得像结冻的冰雪。

    下一刻,她?拔出裴行阙袖中的匕首。

    新仇旧恨叠在一起,一桩桩一件件,都?叫梁和滟想要了他的命。但不能是?在这里,梁韶光的公主?府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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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筛子,在她?这里杀人,到时候尸体不好处理,而倘若出了人命,那事情就闹得太大,他们不能轻易走脱,反而沾上一身腥。

    她?不能在这里杀了他。

    只?是?迟早有?一日,她?要周贺的命。

    她?恨得咬牙,紧紧抓着裴行阙手臂,手里的匕首狠狠插下去,凿在周贺的两腿间,被塞得满嘴的周贺发出一声闷闷的叫,脸上尽是?痛不欲生的神色,他挣扎两下,头一歪,晕了过去。

    梁和滟拔出那匕首。

    沾一点淡淡的血色。

    她?浑身脱了力,再握不住什么,手一松,整个人也软软地滑脱。

    裴行阙揽住她?,语气?低沉:“没事了,没事了,我带县主?回家。”

    梁和滟仰着头,哼一声,一整个右臂都?疼得难受,她?从?没像这一刻这么想方清槐和父亲,想念那个会柔声哄她?的阿娘,还有?总挡在她?前面的父亲。

    日子怎么会变成这幅模样?

    她?有?点绝望地仰仰头,第一次恨得眼里发酸,但哭不出来,她?从?来缺眼泪,少得近乎绝情。

    裴行阙把她?抱起,听见她?低低呓语:“不回家,阿娘看?见会担心,我们回侯府去吧。”

    第35章

    梁和滟的手臂伤得不轻, 高高肿起,淤血胀出大?片青紫,还有一些长长短短的擦伤痕迹, 万幸是没有伤到?骨头,包扎好后栓一根白纱布吊在脖颈, 另一只手没受影响, 还能?自如地拨算盘、拿账本。

    只是同侧腿上也摔得不轻,踩在地上腿就疼,绿芽和芳郊当时被留在府里没同去, 见裴行阙抱着梁和滟回?来, 吓得魂飞魄散。

    等解开衣服给她细细查看了, 魂魄又飞散了一回?, 绿芽眼又红了, 一边哭一边给她擦药油, 梁和滟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她揉得疼醒了, 一睁眼对着双哭得红肿的眼, 差点疑心自己要死了。

    这次的事情跟她讲了怕阿娘总会知道, 因?此连她俩也都瞒着,只她和裴行阙晓得这事情。

    她神色如常, 没有受惊的样子?,裴行阙守了好几夜,见她没有惊厥噩梦, 才放下一点心。

    “侯爷该庆幸我没惊厥噩梦, 不然?我真噩梦,抬手把你眼珠子?也攮瞎, 你该怎么办?”

    梁和滟挂着手臂,漫不经心跟他讲笑话。

    那?一簪子?刺下去, 她刺得问心无愧,也不太担心会吓到?裴行阙,叫他觉得自己太残忍冷血,那?合该是周贺欠她的。

    只是裴行阙这么面色如常,还是叫她有点始料未及,反而有点好奇他怎么想?的。

    在她预料和印象里,男人们?对这样的事情,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裴行阙坐一边,专心致志剥橘子?,他晓得她对吃食有点洁癖,因?此小心翼翼,只把皮扒开,不去碰里面的瓤,剥好了放在盘子?里,和别的吃食一起堆她床头,语气淡淡:“县主想?刺哪只眼?我提前准备好,听见动静就凑上来,到?时候不叫你落空。”

    这个玩笑话就接得有点瘆人了,梁和滟摸了摸手臂,笑一声,盖过?去:“周家?和长公主府没来人吗?说来楚使也许多天没动静了。”

    裴行阙垂着眼,继续剥橘子?,若无其事的语气:“大?约他们?理亏,所以一直也没来兴师问罪——楚使来这里,总是有正事要办,不见得就专是为?我来的。”

    梁和滟不觉得是这样,但裴行阙要避而不谈,她也懒得刨根问底,捏了片橘子?吃,尝一口,酸得要皱眉。

    裴行阙瞥见了,伸手叫她吐出来,又拿茶水,要她漱口。

    “我摔伤了胳膊,又不是要死了,没有那?么虚弱。”

    梁和滟瞥一眼他干干净净的手掌,愣是把那?酸极的橘子?咽下去了,水倒是喝了,清过?口,抿了抿唇:“真酸。”

    裴行阙笑,伸手捏过?那?个橘子?,尝了尝,面不改色的摇了摇头:“的确有点酸,是我不好,不太会挑水果,县主尝尝这个呢?”

    他递来个新橘子?,梁和滟尝了,这个是甜的,他点点头,默默把那?个她尝过?一口的酸橘子?一整个儿吃完了,仿佛吃不出有多酸一样。

    “侯爷日日在这里守着我,没别的事情忙了吗?”

    这话讲出来,她就觉得不太好听的样子?,裴行阙没恼,专心致志给她剥核桃:“是有一点事情,但不太要紧,县主嫌我烦吗?不太想?看见我的话,我先出去一阵子?,叫你清静清静,好不好?”

    这个话别人讲,就有点阴阳怪气的嫌疑,但裴行阙说得真心实意,眼神温和地注视着她,正儿八经在征求她意见。

    梁和滟吃了瓣橘子?,看着那?眼神,有点不太忍心。

    “侯爷的事情放在那?里,到?底悬着心,先去忙罢,我有些事儿要问问芳郊和绿芽,侯爷方?不方?便?把她们?叫来?”

    她的食肆最近正修缮,她这两天不方?便?下床走路,但是看不见,总挂心。

    裴行阙脸上没一点恼色,点点头,笑着讲好,然?后把东西放在她手能?碰到?的地方?,整整齐齐摆好了,站起身去叫人。

    芳郊出去了,绿芽倒是还在,很快进来,三两步走到?梁和滟床边:“娘子?!”

    她这段时间见着梁和滟都这个反应,梁和滟撑一撑头,裴行阙抿唇笑:“麻烦绿芽姑娘照顾县主了,我去半点事情,可能?要晚些才能?回?来。”

    绿芽点头,说好。

    裴行阙出门?去了,梁和滟叹了口气,捏着衣服,慢慢问了她一些门?面修缮的事情,半晌,她撑着头,又问:“这里头,长公主府或周家?,来人了吗?”

    她头几天被那?药影响,大?半时间都在睡,醒着的时候也昏昏沉沉,实在有点不问世事的意思,适才裴行阙讲的话,她又有点不信,觉得梁韶光和周贺不可能?按捺着不动。

    “来是来了,只是不晓得侯爷跟他们?讲了什么,气势汹汹地来,又满脸怒色地走了,倒是一直没有出什么事情。”

    梁和滟皱了皱眉,凑得离绿芽很近,低声:“你觉不觉得,侯爷近来有些怪?”

    “怪?”

    绿芽眨着眼,想?了想?,半晌,摇摇头:“这倒没有,怎么了,娘子?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吗?”

    梁和滟也不晓得该怎么讲,只是总觉得似乎自裴行阙得知他幼弟的死讯后,他就变得有点不太对劲儿起来,但她从前对裴行阙关注得实在不多,因?此眼下要说究竟哪里怪,又讲不清楚。

    天色渐渐暗下去。

    长公主府里,梁韶光脸色寡淡,听人跟她禀报事宜,侍女埋着头,讷讷说着:“那?…那?间屋子?,已经清理过?了,都按殿下吩咐的,家?具铺设,地板窗台,一应都更换了。”

    “嗯。”

    她淡淡嗯一声,捏着茶杯的手指却用力到?指节发白,近侍的女官小心翼翼地抬头:“殿下……”

    下一刻,咣当?一声,那?茶杯被砸碎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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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

    梁韶光的脸冷得像冰:“裴行阙和梁和滟这两个人,哪里来的本事和胆量,在我府里做这样的事情?!”

    她的人是在柜子?里发现了昏死过?去的周贺,他被五花大?绑,囫囵地团进去,眼里还正流着血,狼狈不堪。

    他伤成什么样子?,她才不在意,她只嫌弄脏了她屋子?,恼得厉害。原本心气就够不顺,梁行谨酒醒后,晓得那?事儿没成,还明里暗里讽刺她一顿后,当?着一群侍奉人的面拂袖而去,更叫梁韶光心里不忿,颜面大?失——她原本安排得好好的,谁叫他贪杯醉酒,没拖住裴行阙?!

    她还从没这样翻过?船,吩咐人去定北侯府兴师问罪,那?裴行阙却还敢对她的人大?放厥词,一通威胁之语。

    梁韶光从来倚仗权势,自视甚高,被人把脸面踩得这样狠,还是第一次!

    她脸色铁青,听着外面低低的啜泣声,更恼火,抄起一个美人觚又扔出去:“叫外头周家?人别烦我,怎么,他们?家?多了一个废人还不够,想?再添几个?!”

    这就是叫她更恼火的事情了,梁和滟和裴行阙把周贺折腾得够呛,周家?那?群废物堂而皇之去兴师问罪不成,反过?来找她哭喊撒泼。

    她把手指捏得咔咔作响,心里恨得厉害。

    外头人声很快消弭,她被女官抚着脊背,顺着气息,脸色依旧发青,恨得厉害。

    “他们?两个,莫不是仗着楚使来了,就觉得能?拖家?带口回?楚国,做皇帝、娘娘去了吧?”

    她脸色冷淡发狠,手指抓着桌面,低语:“做梦!”

    梁韶光站起身,甩着袖子?,在屋里走着,要把这事儿捋出个头绪来,比如梁行谨酒量不差,怎么偏偏那?时候喝醉了酒,以至于没拖住裴行阙的步子?,叫他能?恰好闯进去,找到?梁和滟。

    再比如他们?两个人,一个病秧子?,一个中了药,竟然?还能?趁着众人宴饮,从她府里安然?无恙地出去?!

    “不对,哪里不对……”

    她琢磨着,眉头越皱越紧。

    梁韶光还没想?明白的时候,一个女官步履匆匆进来:“殿下,殿下!周贺死了!”

    最后一个茶盏被扔在地上,摔得粉碎。

    天光暗绝,月色隐匿,黑浓一片。

    第36章

    裴行阙慢条斯理抬手, 擦匕首上?的血。

    帕子是借了旁人的,擦过了,他捏起?一角:“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被问及的暗卫瞠目结舌半晌, 最后连连摇头:“怎么敢劳殿下,您若还有用, 留着就好。”

    裴行阙笑了笑, 讲多谢。

    上?一遭非议梁和滟的暗卫把唇抿了许多遍,咬了好几次牙,最后还是没忍住, 低低道:“殿下, 恕臣下直言, 此刻杀这一位周公子, 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裴行阙嗯一声, 抬起?头, 漫不经心看向他, 笑意温和:“嗯。”

    “若只?是为?了县主的事情, 也实在有些……。”

    那暗卫见他脸色尚好, 唇略一动?,慢慢吐出一句话来, 裴行阙歪了歪头,手里的匕首在桌面轻轻一敲:“你记不记得,你们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 我跟你讲过什么?”

    讲过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讲这话的暗卫后知后觉想?起?, 那时候裴行阙语气轻淡,慢悠悠跟他讲, “你再多讲她一个字的坏话,我就把你的脖子划断。”

    如一句玩笑。

    却叫人忍不住当真。

    裴行阙偏头, 咳一声,他停药许久,但咳嗽起?来,牵扯着从前旧伤,还是会隐隐作痛。

    那暗卫其实还是不信裴行阙会真的杀了他,毕竟他一个落魄皇子,能否真的回?国?还是未知之数,为?了一个女人,杀了自己,得罪了他外?祖一家,实在得不偿失。

    然而,他刚刚才见过裴行阙杀人。

    他唇动?一动?,良久,不出声。

    裴行阙则看向一侧静默的庄子。

    周贺自从出过那事情后,就闭门不出,且脾气暴躁,身?边人都不见,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打打砸砸。

    这一日是个例外?,他在周家太吵嚷,他父亲周至晓得他没了什么利用价值,叫人把他送去庄子静养。

    偌大无垠的院子里,侍奉的人去打瞌睡了,裴行阙旁若无人地?推门进去,极轻巧地?避过扔来的青瓷瓶子,似笑非笑的:“周公子瞎了一只?眼,看东西是不太清楚了。我站在这里,却扔不准,果然是个废物。”

    周贺自暗处抬头,看他。

    “疯子,你个疯子!你和梁和滟,你们两个都是疯子!”

    眼神怨毒,手却哆嗦着,不敢扑上?来。

    显然是对?那日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再后来的事情,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裴行阙下手很干脆,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先敲断他手臂,又砸了他小腿,他大略摸索着,找到梁和滟受伤的地?方,加重了数倍地?还在周贺身?上?,然后径直抬刀,割断他脖颈。

    鲜血泼洒。

    “你们既然一定要跟来,就帮我去长公主府,送样东西吧。”

    万籁俱寂,声音消弭,裴行阙抬起?头,悬着手温和询问:“方便借我块帕子擦一擦手吗?”

    仿佛适才只?是剖了一条鱼,杀了一只?鸡。

    此刻,他把那匕首敲在桌面,偏头,慢悠悠用同样的语气询问:“你还要继续讲下去吗?”

    那暗卫满肚子腹诽怨言,对?上?他温和的脸,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讲下去,只?是一口?气卡在喉咙里,憋屈得很。

    裴行阙看他不讲话了,笑笑,把那匕首按回?袖子里,慢悠悠转身?,往回?走。

    他走得远到听不见了的时候,周家庄子上?爆发出一声尖叫。

    这尖叫声一直波及到寂寂多时的京兆府,京兆尹原本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也要匆忙换上?官袍,勒上?玉带,匆匆忙忙往周家跑。

    梁韶光脸色难看至极:“这事情是裴行阙做的,还是楚国?那群人?”

    “周三公子得罪的是明?成县主,楚使犯不着为?她出头,去动?这手。”

    “可……”

    可裴行阙哪里来的这本事?

    他一个休养多时的病秧子,说两句话就要咳嗽,哪里来的悄无声息出入周家庄子,手刃周贺还不为?人所知的能耐?

    近侍低声:“外?头有人,送来了一样东西,是一盏酒,叫人看了,里头加了那日用在县主身?上?的药,人喝了,便晕晕乎乎,仿佛醉了一般……”

    梁韶光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酒量一向很好的梁行谨,那日薄饮两杯,就酩酊大醉的事情。

    “那日,太子的酒,是定北侯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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