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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敢惹,要是再生个惹不起的,这家里可就……哎呀来娣,你哪儿疼,快跟大夫说。”

    秦艽当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疼!

    幸好副主任脾气好,让她先省省力气,拿自己当年在地窝子生娃的事情鼓励秦艽,现在俩孩子都牛高马大身强体壮,一顿比他们爸还能吃……很快,听着别人的故事,秦艽的情绪也放松很多。

    “家属,先给产妇买点吃的来。”

    小贺赶紧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问该买什么,有没有什么要求,说话都带点结巴,哪里还有平时的冷静。

    “你家属倒是挺稳重,比其他家属都冷静,平时心理素质就挺强的吧?”

    秦艽心说可不是嘛,平时可不就是稳如老狗。

    等吃下点东西,秦艽忽然又想上厕所,上完厕所又想喝水,喝了水又想睡觉……就在各种日常活动中穿插着阵痛,秦艽终于捱到了天亮。

    天亮之后整个病区都活泛起来,有新生儿“哇哇”哭声,产妇说话声,家属打开水来回走动声,护士推着治疗车滚动的“咕噜”声,敲针水瓶的脆响声……于是,就在这络绎不绝的各种声音里,秦艽感觉自己肚子疼得更密了。

    好巧不巧,今天还遇到十几名医科大的实习生,有男有女,全都跟着副主任进了产房。

    秦艽自己就是医务工作者,除了一开始有点尴尬,等肚子一疼就啥也顾不上了,要看就看呗,总比她虽说当过医生但没进过妇产科的强。

    医学嘛,总要有人付出“牺牲”的。

    而且,她发现一个规律,人一多,肚子就越疼,副主任检查一下说已经开到八指了,胎位也转得非常正,可以做准备工作了。

    “你这孩子,还真喜欢热闹。”

    秦艽忍着疼痛,擦冷汗,“喜欢听声音,啥样的声音都喜欢。”

    “那耳朵可真灵,以后能当音乐家,据说这唱歌好的,听力也十分了得,耳廓长得跟其他人不一样呢。”

    ……

    知道她们是故意用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转移注意力,秦艽很感激她们,疼中抽闲摸了摸肚子,崽崽啊,你可一定要跟妈妈一起努力啊。

    门外的贺连生,却是觉得时间从没如此漫长过,他也不敢走远,就在门口站着,紧紧盯着产房门,一旦有护士出来就要问一下5床产妇怎么样,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还没生”。

    贺连生觉得这种感觉挺奇怪的,他明明不喜欢小孩,甚至可以说厌恶,但十个月的等待中,看着妻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很奇妙,生命的奇妙,以及他居然期待一个小生命,这种感觉也足够奇妙和温馨。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贺连生感觉自己腿都有点发麻的时候,产房门忽然“哗啦”一声打开,一名小护士出来报喜:“5床的家属,5床生啦,可终于生了,刚出肚子还没剪脐带呢一脚就把咱主任的眼镜给踹飞了,咋那么大力气哟。”

    “产妇怎么样?”

    “来娣咋样,没事吧?”

    一老一小异口同声,压根没想起要问孩子的事。

    “大人孩子都好,大人太累了,需要先休息观察两个小时。”

    秦桂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来娣平安无事,信女回家就吃素两月,为……”

    小护士“噗嗤”一乐,“你们都不关心关心孩子?”

    秦桂花眼睛一亮,“是儿子吧?刚出生就那么大力气,肯定是男娃,以前我瞅着就是个会生儿子的肚子,肯定是个八斤重的大胖小子!哎呀咱老秦家算是有小老爷们啦,就是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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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两年的素我也值啊!”

    护士有点紧张,看了看产妇丈夫,小声道,“是……是闺女,七斤二两。”

    秦桂花嘴角一耷拉。

    贺连生的嘴角却慢慢翘起来,“谢谢。”

    护士心说,这丈夫还不错,“婆婆”嘛,不满意都写脸上了,难怪人家说嫁人要找个开明的婆家。

    “诶护士等等,她是5号床,叫秦艽,你真没看错,真是个闺女,会不会是抱错了?”

    “没错,产妇就叫秦艽。”

    “可,可我找人看过,那就该是个儿子啊,咋一夜之间就变闺女了呢……”

    护士白她一眼,走了。

    贺连生的心情,也很复杂。

    紧张,如临大敌的紧张。整个孕期,他都严格遵守小秦同志的约法三章,尽量早回家,尽量陪着去医院检查,按照要求一字不落的做婴儿床,尽量配合做胎教,虽然他并不觉得一个受精卵能听见或者听懂什么。

    可那时候他对这个孩子是没什么期待的,更没想过出生后该怎么面对她。

    可现在,这个听不懂什么话的受精卵,变成了一个真实的小人儿,来到这个世界,他觉得自己没能力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天塌了的秦桂花,见他神色比自己还奇怪,“怎么了小贺,别是吓傻了吧?快来瞅瞅你闺女,白胖着呢!”

    洗干净的小孩,包上事先准备好的小包被,被抱出来。

    血缘这东西,真的很奇怪,这年代没有什么四维,怀着的时候压根不知道孩子长啥样,可第一眼看见,他们就是能认出来,眼前这个皱巴巴红通通的脸上还裹着胎脂的小东西,就是秦艽的孩子。

    明明她鼻子眼睛嘴巴都跟其他小孩一样,毫无特色,但血缘,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来。

    “来,爸爸抱抱。”

    就那么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小团,贺连生不敢伸手。

    护士安慰:“没事儿,新生儿没那么脆弱,抱一下没关系的。”

    孩子已经递到跟前,男人的手颤抖起来,想伸出去,却又像被铁链锁住一般,伸不出去。

    还是秦桂花反应快,母狮子似的,一把接过来,“像,真像……”又哭又笑。

    小护士一脸懵逼,这老太太咋回事,刚才听说是闺女一副天塌了不活了的架势,咋现在又笑上了呢?

    很快,孩子被抱走,贺连生搓了搓麻木的脸,“奶奶先在这里等着小秦同志,我去打饭。”

    “去吧去吧,来娣喜欢吃羊肉,看有没羊肉汤,不放葱花就行。”

    孕期她一直拦着不让吃,现在生了,那就不必拘泥于那些老一辈的规矩了,用来娣的话说,这都是蛋白质,专门补充营养的。得营养充足,才有足够的奶水,那小屁豆子一看就是个能吃的!

    还在产房观察的小秦大夫还不知道,她没出去,她奶奶就给孩子取名小屁豆子了……

    因为病床紧张,秦艽的身体素质也很好,观察两天之后,她就主动要求出院了。

    主要是吧,崽崽的耳朵很灵,有一丁点声音就要醒来凑热闹……是的,那是真凑热闹,但凡有说话声,打开水声,洗脚声,她就睁开乌溜溜还带水肿的眼睛,四下里打量。

    要不是自己亲自生的,秦艽都怀疑,这怕不是个穿越崽崽?

    而对声音敏感的坏处就是,她生了个十足十的睡渣。别人家月子里的新生儿,那是除了吃喝拉撒没什么需求的,她这个一听见声音就睁眼瞅,瞅一圈再闭上眼睛,刚举着小拳拳准备入睡,又听见别的声音,小眼睛又开始滴溜转……一天一夜,她的睡眠时间要多碎就有多碎。

    就连妇产科两位主任都说,她们从医几十年从没见过对声音这么敏感的新生儿。

    建议她们干脆回家,或者找个安静的环境,不然睡眠不好不利于新生儿各器官发育。

    住招待所虽然也有声音,但至少没这么嘈杂,先住几天等秦艽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又再回冷河镇呗。

    幸好当时他们是打算住一段时间的,带的东西也都不少,现在正好派上用场。“咱把床铺软和一点,被子别用那床薄的,省得冻坏小屁豆子。”

    秦艽满头黑线,这才几天,她已经听了几十遍“小屁豆子”了。

    “别瞪我,谁让你嘴馋吃那么多豆子,现在好了吧,生了个小屁豆子……”话未说完,小屁豆子果然“噗噗”几下,顿时自己把自己吓醒,好奇的东张西望。

    那小屁崩的,有力极了,怪不得是刚出生就能把医生眼镜踹飞的小家伙。

    一直在旁边帮不上忙的贺连生,终于第一次打破沉默,“好。”

    秦艽一想到自己这无敌可爱无敌聪明的闺女要被“小屁豆子”这样的小名伴随一生,顿时就不乐意了:“我可说好啊,小名可以叫豆豆,你们都叫豆豆,不许再叫什么屁豆子的。”

    老太太念叨两句,“豆豆也还行,但你瞅着吧,以后肯定是个小屁豆子。”

    秦艽:“……”

    回到冷河镇是半个月后,确保大人孩子都没事了。

    一路上小贺开得很慢,中途也经常停车休息,秦艽其实没啥,是他和奶奶一直担心会不会颠到她啥的,其实现在的路况就跟城市道路一样平稳,小豆豆一上车就呼呼大睡。

    车子刚开到家属区门口,爱兰和秦盼、李玉华、老钱等人已经等候多时,刚停下就七嘴八舌问生产情况,争先恐后来看孩子。

    小豆豆自然也醒了,就睁着大眼睛东张西望,虽然她的视力依然啥也看不清,但大家伙都夸聪明机灵啥的。

    老母亲嘴上:也不知道从哪儿看出来的。

    老母亲内心:欣然笑纳。

    等看孩子的一走,他们屋里就多出来小山一样吃的喝的,除了鸡蛋红糖麦乳精,居然连活的老母鸡也有两三只,他们也没注意,不知道是谁拎来的。

    秦桂花正愁这个点儿上黑市买不到鸡,当即拎起一只就杀,再加点药田里产的党参,鸡汤都是甜的。

    月子餐就是要少食多餐,秦艽深刻吸取“小屁豆子”的教训,再好吃的东西也不敢一次性吃太多,喝点汤再吃几口青菜,等肚子空了又再喝半碗,然后多喝温开水,这样奶水就不愁了。

    坐月子的时间是挺难熬的,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偶尔想看书还要被全家人口诛笔伐,时不时还要跟奶奶斗智斗勇,主题包括但不仅限于“小孩就要睡福气满满大扁头”“不喝补汤哪里有奶水”“小宝宝不脏不用洗澡”“喝黄连水才能去胎毒”

    ………之类的经验悖论。

    秦艽算是知道为啥有些儿媳妇跟婆婆会干架了,要再不出月子,她跟自己亲奶奶都要闹掰了!

    除了乱吃乱喝她不同意,并坚决抵抗到底,至于剃胎发这种小事她也懒得争了。于是,在出月子这天,原本一头黝黑胎发的小豆豆,被太奶奶剃成了小光头!

    “哎哟,你看咱们小屁豆子一点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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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哭不闹呢。”

    “以后新长出来的头发啊,肯定又黑又亮,比你妈的还好。”

    “诶你轻点儿,别把我乖宝弄伤咯……”

    老母亲秦艽就在她指挥下,艰难的胆战心惊的完成了这一仪式。

    本来,按照老家的习俗,出月子还要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的,但在这边条件有限,厂里也没人开这先河,秦艽就没搞,只是把大姐叫回家吃了一顿。

    “满月照咱就不折腾孩子了,等满百天或者周岁,你们去相馆里照几张,给孩子爷爷奶奶大伯寄去。”秦桂花安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贺,以为他是因为插不上话而失落。

    秦艽眸光微动。

    果然,小贺的脸色变了变,“不用。”

    “哪有爷爷奶奶不想娃娃的,到时候多照两张,我给你二姐也寄两张。”说着,秦桂花又开始每天乐此不疲的教他抱孩子。

    但奇怪的是,这个孙女婿干啥都厉害,学啥都快,偏偏抱孩子却怎么也不敢,逼急了他是能伸手,但抖成那样她也不敢把孩子递过去啊。

    “行了奶,他整天洗尿布也够累的。”

    是的,这老小子虽然依然没迈过心里那道关卡,但小豆豆的尿布每一张都是他亲手洗的,正反面都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印子,哪怕是一个线头都要小心的剪掉。

    “可惜他过几天要去出差,等回来的时候,豆豆都长大了吧。”

    “噗嗤……小贺就去几天,能长多大。”

    小贺挠了挠后脑勺,“这一个多月,我就感觉她一天一个样。”

    从刚出生的皱巴巴,到能睁眼东张西望,现在大眼睛能随着声音转来转去,就连哼唧声都不一样了呢。

    “咋不一样?”

    “刚开始像小猫,中旬像大猫,现在像个孩子。”

    秦艽被他一本正经的形容逗得哈哈大笑,“敢情你闺女是属猫的啊?”

    第34章 “怀孕”的少女

    秦艽的产假很短, 这年头产假都很短,等小豆豆会抬头的时候,秦艽不得不回到工作岗位上。

    估计是体质问题, 她没多少母乳。

    以前秦桂花就一直念叨自己年轻时候没奶, 二姐友娣也说善勇的时候没多少,当时秦艽以为是那个年代营养不良,可到自己身上,她才发现,明明自己吃得不少,营养也跟得上,心情也很愉悦,但就是少得可怜……

    作为新手妈妈,刚开始她也很愧疚, 觉得自己白长这么胖,可等她中药喝了,手法用了, 还是没效的时候, 她不得不承认, 这东西就是个玄学!

    于是,不到三个月,豆豆就不得不断母乳了。

    好在老贺早就上省城买来奶粉, 她也愿意吃,咕唧咕唧一顿能喝不少,看着她一天比一天白白胖胖的,秦艽才稍微放心一些。

    回到工作岗位上, 首要任务就是种药——开辟出来的荒地总这么闲着不是办法, 再闲一年又要长草了, 秦艽这次打算主动出击。

    夜里正睡得香甜,整个家属区连狗吠声都听不见的时候,秦家外屋的房门被拍响。

    “谁啊?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秦桂花年纪大,睡眠浅,也是去年天天开荒累麻了才能稍微睡得沉些,最近闲下来又不好睡了,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呢,被惊醒心里老大不乐意。

    “小秦,是我。”

    “来了,稍等。”秦艽一面摸着黑,窸窸窣窣穿衣服,一面下床。

    “去干啥,这大半夜的。”秦桂花听见声音,也披着衣服过来。

    “昨天说好的,今儿要去省城一趟,昨晚回来晚,忘记跟奶说了。”

    秦桂花这才放心,又交代两句,把豆豆包裹得严严实实,抱到自己那边屋里,整个过程小家伙都没醒,还呼呼的呢,时不时吧唧两下小嘴巴,奶呼呼的。

    秦艽迅速刷牙,又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不舍的亲了白白嫩嫩的豆豆小脸蛋一口,再一口,终于是狠狠心,一出门就钻进一辆绿色的吉普车里。

    “主任真早。”家里没闹钟,她也不知道现在几点。

    “主要是咱们今天要回来就得早点出发,现在是夜里三点,你可以在车上靠会儿。”

    从冷河镇到省城,直线距离只有二百多公里,可问题是现在还没有后世那光滑平整又直溜的高速公路,现在的公路都是土路,还得避开流动沙漠和河流、山体、巨石,绕来绕去少说也有四百公里,再加上坑坑洼洼车速提不起来,最快也要开六个小时才能到。

    想到这一路还漫长着,秦艽也不客气,直接倒头打瞌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大亮,太阳照在车窗上,居然是早上九点多了。留下司机看着车子,俩人来到省城制药厂,拿着进药单子先去找销售科主任聊会天,陪着笑脸一点一点苍蝇腿似的要到批条,再去财务室交钱,拿到出库单才能去仓库领药……忙完都十二点了。

    “中饭咱就随便吃点吧,万一还要在外面待两天,要办的事还多,花钱地方更多。”钱福生有点难为情地开口,看着司机和小秦搬药累得满头大汗。

    他的老腰昨天刚受伤,弯个腰都疼得龇牙咧嘴,所以俩年轻人不让他帮忙。

    “没事儿,咱们听领导的。”司机小张抹一把额头亮晶晶的汗珠子,露出一口大白牙。

    秦艽虽然也馋外面的吃食,但也知道因公出差不能搞特殊化。谁知到了国营饭店才发现,她理解的“随便吃点”是随便点两菜一汤,而钱福生说的“随便吃点”则是两碗面和两个馒头。

    是的,面是小张和她一人一碗,有两颗红烧牛肉粒,劲道极了,那肉味馋得人直咽口水。

    馒头,则是他吃,明明是舍不得花用公费,还硬要说自己想吃馒头。

    秦艽忽然觉得,自己这面有点吃不下了。大家都只知道钱主任每两个月要出来进药,却不知道他每次进药都是凌晨三点出发,来了做小伏低说好话,喝开水啃馒头,完了回去还要落人埋怨,数落他总是进不到紧缺药……

    多朴实的干部啊!

    “中药种苗刚才我问卢主任了,他们厂里也没有。”钱主任大口大口的啃馒头,仿佛在品尝什么人间美味,“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只听说中药材利润不高,他们不搞这个。”

    秦艽自然知道,现在西药最赚钱,尤其是进口药合资药,那都是几倍的赚,中成药还能多少赚点,纯中药材却只能赚点皮毛,勉强维持生计而已。“主任,不如咱们去中药厂问问?”

    石兰省中药厂就在不远处,吃完俩人马不停蹄赶过去,门卫见他们穿着普通,不让进,“你们哪个单位的?”

    钱福生连忙掏出工作证和介绍信,“同志你看,我们是来买药的。”

    门卫看是边远地区来的,斜着眼睛把工作证看了又看,半天才放他们进去,“销售科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

    秦艽跟上去,果然在那里找到挂着销售科牌子的办公室,只有一名小干事,听说是来买药的,就让他们等,具体等到啥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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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才是能主事的,小干事也没个准话,一会儿干脆端着茶杯串门去了。

    秦艽还好,毕竟自己只是小医生,在缺医少药的年代,药厂就是大爷,但钱主任怎么说也是第一代军垦战士,在厂里大小也是个主任,在这儿居然连水都喝不上一口,脸色着实有点难看。

    她起身,往自己随身带的水壶里灌点开水。她今天带的是绿色军用水壶,圆圆扁扁的,上面还有个盖子稍微大点,平时能当水杯用,“来主任,喝点水吧。”

    钱福生此时也顾不上客气,四百多公里出来,一路又晒又渴,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几杯水下肚,心里那股火气终于平息下去,“小秦啊,产假刚结束就让你跟着我跑,你看你来这两年,尽让你干苦活累活了,你会不会后悔来我们厂?”

    秦艽摇头,“家园是建设出来的,咱们龙国人适应自然并改造自然的能力是无穷大的。”要不怎么说基建狂魔种植狂魔呢。

    钱福生讷讷的张了张嘴,“是啊,家园是建设出来的。”脑海里也不由得想起建国初期他们这批老军垦人的热血年代,那时候谁能想到荒草不生的戈壁滩能被改造成如今的良田万亩?那时候他们一个干馍都要分成两天来吃,连烧出来的开水都跟马尿一个颜色,可依然不妨碍他们热爱这片土地。

    秦艽以前只在老军垦人的只言片语里听过,此时也来了兴致,问他们屯垦戍边的故事,这一聊起来就聊了两个多小时,一名穿着干部装的男人终于姗姗来迟。

    “等久了吧两位,外面有个会,听说你们是来买药的?”这是省中药厂的销售科主任龙文,看着颇有两分斯文,说话也很客气。

    秦艽连忙将介绍信和证件递上去,作自我介绍。

    “原来是冷河镇来的,两位一路辛苦,快坐快坐。”

    秦艽可不敢松口气,觉得这个龙主任比较好说话就麻痹大意,很多时候越是这种表面好说话的,越是事儿精,笑面虎。

    坐了三个小时冷板凳的钱福生可不敢坐,先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盒牡丹递过去,双手给他划开一根火柴,客气一番。

    有香烟的催化,龙文在办公桌后的靠椅坐下,终于主动问起来:“贵单位都需要些什么饮片呢?”

    “主任您好,我们是想买,但不是饮片。”秦艽站起来。

    龙文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不买饮片,难道是买成药?他们可没有。

    “我们也不是买成药,是想买几样中药种子和秧苗,想着贵单位是全省最大的中药销售公司,就冒昧来咨询一下。”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秦艽长得好看,说话也客客气气的,龙文还真不好直接拒绝,“需要哪几种?”

    秦艽和钱福生对视一眼,没拒绝就是有戏!

    “是这样的,我们单位在冷河镇,龙主任见多识广应该也有听说,目前咱们冷河镇一共五万多居民,但只有两个卫生室,很多常用药都没有,总依赖西药也不行,咱们钱主任就想着能不能自力更生种点中药材,这样也能缓解一下缺医少药的境况……”巴拉巴拉。

    龙文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那边的气候条件不比省城这边,我们估摸着只能种出枸杞、大枣、黄芩、丹参和厚朴这几样,但因为组方配伍嘛,我们也需要其它几十味常用中药,到时候肯定也是从您这边进货的。”

    “还有使君子。”钱主任补充,他记着小秦说过要是用得好,这味药比宝塔糖还好使,刚才为了求点宝塔糖,他可是豁出老脸的,结果也才求到两袋,真想骂娘。

    龙文点点头,但面露难色:“有点难办啊……”

    钱福生见此,连忙递上两瓶老年份的西凤酒,说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想请他吃顿便饭,边吃边聊。

    龙文笑呵呵接过东西,这才满口答应,又亲自给他们倒了两杯茶,让他们在办公室等一会儿,他还有点事情,正说着门口过来一个小干事,“龙主任,有您电话。”

    他一走,秦艽就跟钱福生小声交谈起来,照这个架势,没一口拒绝,只说“难办”,还同意出去吃饭,那只要在饭桌上使点力,应该就能成……嗯,东西,肯定是要送的,这龙文的嘴巴已经被养刁了,刚才她发现,一般干部抽的牡丹烟他眉毛都不动一下,看来是司空见惯了。

    她也想不到,在这个淳朴的年代,医药行业却是最难淳朴的,上辈子她有时候还责怪钱福生这主任不尽责,卫生所不是缺这个药就是短那个药,现在看来他已经在尽最大努力了,好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为了点药品求爷爷告奶奶,自己出差都舍不得吃碗面,为了求人却要下馆子。

    只要进了国营饭店,点几个好菜,他们这趟出差的经费就用光了,要是遇上好酒的领导,再来两瓶酒,半个月工资就泡汤了!

    俩人正说着,龙文急匆匆进来,拿起靠椅上的外套,“对不住两位,吃饭咱们改天,今天家里有事,先失陪了。”

    钱福生:啊?就这?

    秦艽:啊?就这?说好的两瓶西凤酒敲门砖呢,敢情是先露出条门缝,让他们高兴高兴!

    钱福生虽然失望,但东西都送了,没有要回来的道理,只能强颜欢笑,起身送他,看着人家背影唉声叹气,“唉,没想到啊,买中药种苗比西药还难。”

    “咱们现在要买的是种苗,跟饮片还不一样,刚才他没说没有,那应该是有办法能拿到的,要不咱们再等等?”看着急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即使是装的,他们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当真有事看,不然刚才的冷板凳和做小伏低以及两瓶西凤酒就白浪费了。

    钱福生叹气,“来都来了,肯定只能等呗。”

    秦艽是个急性子,“不行,所长您先等着我得去看看。”

    说着一溜烟儿出门,顺着龙文出去的方向找过去,果然在大门口亲眼看着他上了一辆黑色小汽车。

    看来,还真不是敷衍他们。

    秦艽现在又饿又累,还很想豆豆,平时自己虽然上班,但中午回家吃饭,还能顺带哄睡,今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她习不习惯,能不能自己睡觉?

    她没养育过别的孩子,不知道别的孩子什么样,但她感觉豆豆是很好带的小孩,能睡整觉,不爱哭闹,随便一逗就咯吱笑,谁抱都不认生。

    越是这么想,她越是想孩子,秦艽决定今天把所有事情搞定,早早回家。转回头跟钱主任耳语几句,钱主任听得连连点头,坐上车子就往铁路小区而去。

    刚才聊天的时候,龙文隐约说过他住在铁路小区,而刚才也说是要回家,家里出急事,他们开得慢一些,到铁路小区门口,正好能看见龙文的小轿车屁股。

    “真能行?”老钱还是有点拿不准。

    “试试看吧,大不了就当白跑一趟,损失不大。”

    俩人下车,看着车子开进小区,停在一栋居民楼下,秦艽躲在一棵小树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楼门。

    很快,人声嘈杂起来,她音乐听见龙文暴躁的怒吼声,“我问你是谁?”

    “怎么回事?!”

    “我跟你妈的脸面都没了,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啊,你怎么这么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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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艽听不见有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其中还夹杂着好几个女人的哭声,有的是嚎啕大哭,有的是低声抽泣,显然都是在压抑着,一副不想被邻居听见的样子。

    幸好龙家在一楼,秦艽躲在他们家阳台外一棵大树后,不然都听不见动静。

    龙家的吵闹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一群人簇拥着一个穿厚衣服的年轻女孩走出楼门,龙文先出来探风,确保外面没人才让她们扶着那女孩上车。

    秦艽一直躲着,自然是看见了的,这么热的天,那女孩却穿着一件厚棉袄,哭哭啼啼,脸色蜡黄,而扶着她的看年纪是她母亲和奶奶,也在哭哭啼啼,一副天塌了的模样。

    秦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她敏锐地发现一个异常——女孩的肚子,似乎有点大得不正常!

    女孩的胳膊和腿都很纤细,按理来说肚子也应该平坦才对,但她一反常态穿厚衣服,上车时候弯腰,衣服下摆掀起,秦艽忽然看见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莫非是——怀孕了?!

    再一联想到龙文接到电话就黑了脸,到家那几声怒吼,以及家里女性长辈的表情,秦艽心里有了一个猜想。

    但这种事关系到女孩名声,在未经证实之前她也不好说,只是看着他们远去的小轿车,有点出神。

    “你也看见了吧?嘿,我就说嘛,龙家这闺女不对劲。”忽然,从四面八方涌出一堆老大娘们,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我早就发现了,前几天我还说她是不是长胖了,昨天我还看见她蹲在小花园边上哇哇吐呢。”

    “哪是长胖,分明是怀了外头哪个小子的种。”

    也有大娘觉得纳闷:“我看娇娇这孩子平时挺规矩啊,也没见跟谁走得近,学习成绩还好,怎么忽然怀孕呢?”

    “谁说不是,以前咱们大院里谁不夸她啊,要学坏也不是一下就学坏的吧?”

    于是又有人说,她记得半个月前见过龙娇娇一次,那时候肚子还很平坦,即使真怀孕,也没有短短半个月就长这么大的。

    秦艽自己刚结束孕期,深有体会,就是她孕后期那两三个月,也没这么快,刚才龙娇娇的肚子,看着就像四个多月显怀的样子。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走到小区门口。

    老钱迎上来,“怎么样,打听清楚没?”

    本来,秦艽一开始的计划是,龙文那边路子走不通,那就来找龙家老人试试,把卫生所目前的困境跟他们说一下,看能不能博取同情,顺便看看他们家里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诸如体力活,打扫卫生啥的,刷点好感,多来几次,龙文说不定会对他们改观。

    在他们一穷二白的时候,可没清高的资本。

    可现在看来,似乎行不通了。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等下个月再出来。”老钱垂头丧气。

    秦艽摇头,开荒出来的土地不能再等了,一秒都不能多等,“咱们再等等看。”

    她总觉得,龙娇娇不是怀孕。

    第35章 钟教授

    果然, 秦艽预料得没错,等到太阳落山,龙家一家子又回来了, 但脸色却很古怪。

    不是痛苦, 也不是羞赧,但却看着更郁闷的样子。

    秦艽和老钱眼看着他们回到家,赶紧去商店花高价买了两斤软糯适合老年人吃的糕点,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上门。

    敲了半天,门里的声音小了些,似乎是有人问“是谁”,老钱硬着头皮说是白天找龙主任办事的。

    龙文来开门,看见他俩,还挺意外, 老钱干笑着说是来附近办事,看见龙经理的车,就想着来拜访一下。

    龙文压下心事, 让他们进门。

    屋里, 龙家人神色恹恹的, 但还算客气,给他们倒水。龙娇娇则不在客厅,卧室的门关着。

    老钱心理素质没秦艽这厚脸皮强, 实在是尬聊不出什么话来,只能在一旁不停的喝水,秦艽本来就拥有丰富的与中老年妇女相处的经验,没多会儿就把龙家老太太和龙文的爱人哄开心不少。

    眼看着时机成熟, 她忽然来了一句:“刚才我们走到楼底下, 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对不住了, 老大娘们,这锅只能你们背了。

    果然,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难以言说的顾忌,顿时让龙家人脸色一变,“她们胡说,我孙女(闺女)压根不是怀孕!”

    情急之下忙着否认,倒把一直遮掩的事情道破了。老钱都佩服秦艽的勇气,这种时候居然还敢诈人家。

    当然,他是赞成小秦做法的,像她自己说的,纵然有私心,想得到龙文的帮助,但她作为医者的责任心,也不能让她眼睁睁看着一个花季少女被人嚼舌根。

    秦艽装作很好奇的样子,“我也觉着不是,虽然我没见过你们家闺女,但龙主任这么正直无私两袖清风的好领导,教的闺女肯定没问题。”

    顺便把龙家家风夸了一遍,龙家老太太听得熨帖极了。

    “不过,说来也奇怪,我以前跟着我师父学医的时候,听他讲过一件怪事,说是民国年间,他在浙江一带行医,有一次遇到一个女校的女学生被学校开除,说是她肚子大起来,学校怀疑她是不守女德,违背校规啥的,那女学生才十五六岁吧。”

    龙家人脸色不太好,这不就是他们家娇娇接下来的“下场”吗?

    倒是龙老太太虽然焦虑孙女的事,但难免有点好奇,“哦?后来呢,怎么说?”

    “学校里的人都说,那女学生吃不下东西,整天恶心干呕,吃啥吐啥,没几天肚子就大起来,所以学校一点也没怀疑,觉得她就是怀孕了,但学生家长找到我师父,他老人家给把了脉,却一口咬定不是怀孕。”

    龙家所有人坐直了身子,“果真?”

    “真的,我师父说他们要是不信,可以去海城的教会医院看看,果真那边的机器一检查,压根不是怀孕,纯粹以讹传讹。”

    龙老太太面上露出喜色,他们家娇娇可不就是这样吗?所有人都说她怀孕了,一定是作风不检点,可娇娇天天晚上跟她睡一个被窝,怎么可能不检点?她孙女最乖巧最听话的,打死她也不信。

    这不,下午去了医院检查,人家医生也说了不是怀孕,她孙女身体好好的,但具体为什么她肚子会大起来,为什么吃不下东西还干呕,却谁也说不清。

    要是能检查出来是啥毛病还好,对症下药就行,最怕就是这种啥毛病不知道,但孙女就是不舒服,这肚子万一越来越大怎么办?那真是□□里的黄泥,不是屎也是屎了!

    “我师父他老人家厉害,只给那女孩开了一杯饮料,第二天,女孩肚子就小下去了。”

    所有龙家人,眼睛发亮,饮料?那可吃不坏啊。

    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坏肚子,拉肚子而已。

    龙文犹豫片刻,他不是傻子,短短接触也能看出来,这个小秦同志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说起这个“故事”。

    “秦大夫,烦请跟我来一下。”

    他直接将人带进闺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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