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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真相
霜降, 天寒。
城墙之下,大军整装待发,城里城外围满了送军出?征的百姓队伍, 一个个提篮挎兜, 箪食壶浆。
老母亲送儿子出?征, 泪眼婆娑;媳妇送丈夫出?征,欲语还休;老父亲送孩子出征, 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拍拍儿子的肩膀。
温轲一身盔甲全副武装,拍拍身下的黑马,叹道:“老伙计,我?家?乖乖不省心, 今天可就没人送咱们咯。”
老黑马十分通人性,他将头蹭了?蹭温轲的脑袋,一副安慰他的样子。温轲闷声一笑,“你倒会是比我?那乖乖省心一些, 希望回来见?到她时?, 她不会还生?我?的气?。”
谢蔚尘提着一个食盒向他走了?过来, 闻言也劝慰道:“师父,您放心吧,怜儿现在还小, 记不得这些的。”
温轲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他再清楚不过, 温怜可?不比一般的小姑娘,一旦心里有刺了?, 不管过了?多久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余光看到他剃得盒子, “你父母给的?”
“嗯。”谢蔚尘偏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食盒藏在身后, “我?都给他们说了?别来送了?,就算来送也别给我?带东西,他们就是不听。”
他如今正血气?方刚,少年的不羁和叛逆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心扑在奋勇杀敌的一腔热血中。他这个年纪,最怕被人说离不开父母。
可?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还是上战场?没到那个位置,自然是体会不到。温轲什么也没说,只是遥遥望向城楼之上,看着谢蔚尘的父母,朝他们点头示意。
一切准备就绪,他正打算上马时?,忽然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动作一顿,四处张望。
谢蔚尘看他动作奇怪,疑道:“师父,你怎么了??”
温轲觉得自己晃了?神,低声摇摇头,“没什么。”
刚才,他居然听见?了?温怜的声音。可?昨晚他就已经和婀吉丽娜商量好了?,为了?防止温怜追着他哭,一早就把她哄睡,不让她知道。
可?刚上了?马,那句“出?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温怜那声哭着喊得“爹爹”,一直在耳边回绕,搅得他心慌意乱。
谢蔚尘忍不住提醒:“师父?”
温轲皱眉:“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谢蔚尘一愣:“什么声音?谁的声音?”
温轲自嘲摇摇头,看来果真只是自己的幻听,他摆了?摆缰绳,正准备沉声喊出?发,就看到前方一人飞快地跑向他。
“报——太子殿下携温小姐到——”
温轲浑身一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就已经先下了?马。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穿过人群向他冲来,那一身如火的红衣,在清一色铁骑之间十分鲜活,惊起一圈涟漪。
“爹爹!爹爹!”
那张小脸儿上挂着泪,一个猛子扎进?入温轲的怀抱。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温轲却觉得自己似乎是要哭了?。他强忍着泪意,抱紧了?怀里的小人儿,怜爱地抚了?抚她的头。
“你怎么来了?,你娘呢?”
“娘让后面那个哥哥带我?过来,她说她在家?里等你。”温怜的脸贴在冰冷的铠甲上,冰的生?疼,但她却不愿放开。
她虽被宠得有些娇横,但却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跟着温轲去?漠北。她红着眼圈拿出?怀里的包子,一边掉眼泪一边哽咽:
“娘说你早上走得早,还没吃早饭,让我?一起带过来,里面是你最喜欢的虾仁馅。”
“爹,我?不闹了?,你早点回来,我?和娘都等着你。”
周围士兵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红了?眼圈,不忍再继续看下去?。战事无情,任谁也无可?奈何。
贺玄渊慢慢地走上前来,与马上的谢蔚尘遥遥对视。这一回,难得两人没有剑拔弩张。
相视片刻,贺玄渊捏了?捏袖子,朝着谢蔚尘僵硬道:“表哥,一路小心。”
谢蔚尘:“……”
这是第一次,贺玄渊没有被人按着头逼着叫谢蔚尘“表哥”,谢蔚尘心里顿时?有些复杂。
贺玄渊见?他不言,接着道:“姑姑那边,我?会常去?照看,表哥放心。”
谢蔚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城楼上的父母,心里忽地一动,像是被戳中了?什么,他凝视片刻,翻身下马,按照礼数向他行礼,沉声道:“多谢表弟。”
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以往两人是如何的针锋相对。
“哈哈哈哈,你们终于解除心结了?,也不枉我?这段时?间一番苦心了?。”温轲叼着包子,抱着温怜笑着走到他们身边。
“都是亲兄弟,干什么闹成之前那个样子。你们一个是我?外?甥,一个是我?徒弟,以后可?得好好相处。”
贺玄渊和谢蔚尘面面相觑,一阵无言。
“好啦,怜儿你先让你蔚尘哥哥抱一会儿,我?跟你表哥说点儿事儿。”温轲将温怜递给谢蔚尘,而?后拉着贺玄渊走到了?角落。
瞧着贺玄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温轲目光有些担忧。今早,婀吉丽娜突然告诉他那小黑瓶中的毒药似乎是少了?一些,联想到贺玄渊之前的异样,温轲瞬间就明白了?。
温轲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小子,知不知道我?把你单独拎过来干什么?”
他们夫妇一向喜欢“动手?动脚”,贺玄渊已经习惯了?,他垂眸摇摇头:“不知道。”
真是死腰子嘴硬,温轲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好笑。他蹲下身子仰头看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谁教你这么干的?”
贺玄渊浑身一僵,头垂得更低了?。
他本想等温轲出?征后便对温心绵下毒,事情计划的很好,温轲一走,如果连太医都查不出?,这药便死无对证了?,但没想到却还是被发现温轲了?。
“舅舅,”贺玄渊嘴唇微颤,他抬头望向温轲,眼里满是惶恐和无措,“我?好怕。”
从未流过泪的眼睛如今正眼泪汪汪地看着温轲,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昨天,我?看到那个疯子亲手?把一个已经怀孕八个月的妃子推到水里,我?看着她在水里不断挣扎,却还是被那个疯子把头按在水里……舅舅,书上说恶人有恶报,真的有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轲轻叹了?一声,温心绵做的孽又何止这些?他一脸复杂地揉揉他的脑袋,“你还太小了?,不该接触这些的。善恶终有报,有时?候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听舅舅的,以后若是那个疯子再对你下药,你就将药泼在她脸上。等你以后长大了?,就把她丢到冷宫里去?,让他自生?自灭。”
“但至少你现在,千万不能?做出?这种事情,你是太子,若是日后东窗事发,你这便是大逆不道,无数人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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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你,知道吗?”
贺玄渊擦干眼泪,点点头:“好,我?听舅舅的。”
温轲目色沉沉地拍拍他的肩,“等我?回来。”
他偏头看着被谢蔚尘逗得笑得正开心的温怜,“你妹妹性格调皮,以后就交给你了?,你代我?好好照顾她。”
贺玄渊:“舅舅放心,我?会把怜儿当做是我?的亲妹妹,绝不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温轲欣慰一笑,“好孩子,等舅舅回来,再带你骑马!”
……
回程的路上,温怜一直很安静,与之前贺玄渊所见?的完全是两个样。
她不说话,贺玄渊自然也不会开口,两人就这么一直僵着。
忽然,温怜突然停下脚步。
贺玄渊怕她跌倒,一直走在她的身后,见?状也停下了?脚步,轻声问:“怎么了??”
温怜闷闷道:“走不动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贺玄渊骑马带她过来的,但是温轲走的时?候没收了?他的马,说他技术还不过关。贺玄渊只好带着温怜走回去?。
从城门到镇国公府确实不近,贺玄渊有些发愁,送行的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附近也没个马车。
温怜瞧他不说话,又闷着继续说,“以前,都是我?爹抱着我?走的。”
贺玄渊:“……”
原来是想让他抱着她走。
贺玄渊知晓她正伤心,于是也愿意将就她,走上前轻声道:“那我?也抱着你?”
温怜上下嫌弃地打量他,不过九岁的贺玄渊神身量并不高,勉强抱着她怕是有些为难,“不说我?爹,你还没蔚尘哥哥高,肯定抱不动我?。”
贺玄渊:“……”
贺玄渊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身为太子,依旧是有几分自己的傲气?,脾气?并不好。
“我?现在还太小,现在抱你是有几分吃力?。”贺玄渊一本正经地为她解释,“等我?长大了?,肯定就能?抱动你了?。”
温怜看着弱不禁风,甚至有些瘦骨嶙峋的贺玄渊,摇摇头扬声道:“我?不信。”
“你长得就和我?们家?院子里种的麻杆一样,我?才不相信呢!”
贺玄渊心里忽地有些冒火,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说温怜娇横了?,以前他还并未觉得,现在两人相处下来,这小姑娘气?人确实有一套。
看在刚刚他承诺的那句话份上,贺玄渊压下心头的不满,“那你想怎么办?”
温怜仿佛没看到他在生?气?,自顾自在贺玄渊身边转了?一圈,忽地拍了?下手?掌,笑道:“虽然你不能?抱我?,但是你可?以背我?!”
贺玄渊:“……”
从未背过人的贺玄渊,只好忍气?吞声地担任起了?暂时?驮夫。
若是温怜安安静静还好,他虽体力?一般,但也能?勉强送她回去?。只是温怜……她明显不是能?静下来的小姑娘。
贺玄渊觉得,自己仿佛背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他从没背过人,因此不敢抓紧了?,可?温怜的闹腾,让他不由?得用了?些力?,生?怕她掉了?下去?。
不过走了?一小节,贺玄渊便有些崩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然,一双小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小姑娘用力?不知分寸,贺玄渊差点儿被她勒得喘不过来气?。
“哥哥,你为什么和我?爹长得这么像?”温怜趴在他的肩上,闷闷道。
贺玄渊:“你先把手?挪开。”
温怜:“哦。”
她后知后觉地把手?挪开,百无聊赖地盯着贺玄渊的后脑勺,冷不丁道:“哥哥,你是不是我?爹的私生?子?”
她曾听府里的小人小声讨论过,说贺玄渊长得简直像是温轲的亲生?儿子,若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定会将贺玄渊当作是温轲的私生?子。
不过她人小鬼大,也没将话听全,就听了?一嘴“私生?子”。
贺玄渊刚被她松开脖颈,舒畅地吸了?一口气?,听到温怜的话,一时?岔了?气?,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贺玄渊忍不住将人放下来,好不容易平息了?喘息,蹲下身看着她,神情肃然:“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这段时?间,他虽然和温轲常去?清野原,但日渐天寒,温轲并没有带温怜去?。
因此,他和温怜见?面次数并不多,在加上小孩儿天生?善忘,温怜忘记了?他确实很正常。但……也不知道是谁在她面前遭这种谣!
温怜不懂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严肃,贺玄渊一蹲下来,温怜离得他更近了?,忍不住凑近仔细地看着他,自顾自道:“倒也不是那么像,我?爹爹的眼睛比你的大,嘴唇比你的厚。”
贺玄渊:“……你有没有听到我?问的话?”
小孩儿本就这一出?那一出?的,温怜懵懂地看着他,“什么话?”
贺玄渊:“……”
他从没有与五六岁的小孩儿相处过,不过依温怜的这个样子,贺玄渊觉得她甚至连“私生?子”三个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事实也确实如贺玄渊所猜,温怜是真的不懂,她只是想和贺玄渊找话说而?已。
贺玄渊轻叹一声,“你上学了?吗?”
温怜摇摇头,“没有,娘说我?不是汉人,所以可?以不用学。”
贺玄渊一愣,“不是汉人?你怎么不是汉人?”
温怜:“我?娘说了?,等我?爹回来了?,我?们就一起回龟兹。”
贺玄渊如遭雷劈,有些不可?置信。可?细想之下,忽地就有些明白了?。
这些年,温轲常年征战、屡建奇功,镇国公府已经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了?。此外?,随着周帝成了?皇帝,他和温轲之间就战事问题的分歧越来越大,温轲性子直,常常在朝堂之上与周帝针锋相对。
若是这次温轲凯旋归来,那他的威信便会更上一层楼,周帝本就心存芥蒂,势必将其看作是眼中钉肉中刺。
十年才感受到人间的温情,却不想如今竟要再次失去?,贺玄渊心里仿佛空了?一块,露出?了?一个角。
温轲走了?,那他就再没有亲人了?。如果没有感受过温情的滋味,那以往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倒也能?勉强过去?,可?温轲的出?现,仿若一轮太阳,让他仿佛重活了?一次。
可?如今,这轮太阳也要走了?……他的世界,将会再次暗无天日。
忽然,眉头被一只软乎乎的小手?拂上,贺玄渊一愣。
“不要皱眉。”温怜紫灰色的眼眸天真却认真地望着他,轻轻地为他抚平蹙起的眉头,“我?爹也总是这样皱眉,我?娘说了?,这样不好。”
贺玄渊轻轻笑了?笑,重新将她背起来,低声道:“走吧。”
……
没有了?温轲的镇国公府,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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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失去?他的魅力?,古朴得仿佛融化在了?时?间里。
车外?停着一辆陌生?的马车,贺玄渊怕婀吉丽娜问他毒药的事情,准备将人送到门口便离开,然而?门外?的护卫却无影无踪。
“哥哥,你把我?放下来吧。”温怜在贺玄渊身上动了?动,“到家?了?,我?去?找我?娘。”
看着她跌跌撞撞的背影,贺玄渊赶紧追了?上去?,府里面池子、水井这些坑坑洼洼的地方不少,贺玄渊生?怕她出?什么意外?。
然而?温怜虽然腿短,但跑得飞快,拐了?几下,贺玄渊就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奇怪的是,府里的下人也不见?了?,贺玄渊实在不放心,开始到处找温怜。
他对镇国公府并不熟悉,走了?两圈他就有些迷路了?。就在这时?,忽然前方传来一声碎瓷的声音。
贺玄渊心里一紧,生?怕是温怜这瓷器将温怜划伤了?,赶紧上前。
然而?刚走了?几步,就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碎片落地的声音,言辞甚为激烈,似乎实在吵架。
贺玄渊心里一愣,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屋内,婀吉丽娜气?愤地将手?中的花瓶砸在周帝的脚边,指着他厉声骂道:“无耻,做你娘的春秋大梦!给我?滚!”
周帝不怒反笑,好不容易盼到温轲离开,他怎么肯放弃现在这个机会,他毫不在意地向前走一步,不料婀吉丽娜再次将桌上的瓷杯砸在他的脚下。
“我?警告你,别再继续往前走了?!”
周帝闻言,倒还真的停下了?脚步。他看着眼前十分生?气?的女?人,眼里逐渐浮上一层痴迷:“瞧你,连生?气?都这么美。”
“温轲这一走,谁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来?你一个人,难道不寂寞吗?”
“我?是大周的皇帝,你跟着我?有什么不好?你们龟兹国一向是我?大周的友好邻邦,当初你和亲,本就该嫁给我?。”
婀吉丽娜厌恶地瞪他一眼,“我?嫁给轲哥才不是和亲,当初在龟兹时?,我?和轲哥便是一见?钟情,我?父皇那个条件,只不过是我?想出?来的借口。”
周帝原本来笑的脸,陡然僵住了?。
他皮笑肉不笑地阴□□:“所以,你一早就知道只有温轲可?以娶你,是吗?”
婀吉丽娜高傲地挺起脖颈,不屑道:“那是自然!”
“哈哈哈哈,好哇。”周帝脸上彻底没了?笑意,“原来,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那你为什么当初要跳舞给我?看?”
婀吉丽娜矢口否认:“才不是跳给你,是专门跳给轲哥的,是你自己没眼色非要跟上来。”
周帝的脸顿时?阴沉地能?滴出?水来,沉沉地看着她:“就连你父王也不敢如此对我?说话,你就不怕吗?”
“怕什么!”婀吉丽娜不屑一笑,“如今轲哥正出?征漠北,难不成你准备让漠北铁骑长驱直入大周不成?”
“我?劝你赶紧滚,看在你是大周皇帝的份上,我?还能?当做你今日没来。”
听着屋内传来的争吵,贺玄渊仿佛被一双手?卡住了?脖子,一时?之间无法呼吸。
指尖深深地陷入手?腹之内,伸出?淡淡地血迹,然而?贺玄渊却仿佛被人吸干了?灵魂,一脸呆滞。
忽然之间,身后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贺玄渊猛地醒了?过来。
是温怜!
绝不不能?让她看到这些!
贺玄渊看了?看前方,立刻向后走去?,在拐角处,温怜一个猛子扎到了?他的身上。
贺玄渊蹲下身子,一把将温怜抱起来,毫不犹豫地向远处走去?。温怜猛地被人抱起,先是懵逼了?一瞬,而?后不安又难受地摆了?摆身子。
“别动。”贺玄渊抱紧她,将头埋在她的小肩上,嘶哑着声音道:“你娘累了?,正在睡觉,你别过去?吵她。”
闻言,温怜果然安静了?。
忽然,她感觉肩上落了?一滴水,她伸出?手?看看天。
温怜奇怪地看着太阳:“哥哥,晴天也会下雨吗?”
“会的。”
自此之后,贺玄渊再未去?过镇国公府。
……
腊月二十,大雪纷飞。
镇国公温轲阵亡,举国哀痛,自他牺牲的消息传来之后,镇国公每日都有人前往祭拜。
而?今日,是他头七结束的日子,往日那些祭拜的人,也陆陆续续地不再来了?。
望着满天的飞雪,贺玄渊伸出?手?接住飘落手?心的雪花。那个给了?他温暖的舅舅,那个爱懂不懂就揉他脑袋的舅舅,就跟落在手?心的雪花一般。
转瞬间,消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寒风刺骨,一阵阵往车里灌,贺玄渊从车窗外?收回手?,正打算关上车窗,忽地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
清晨的路上,寥无人烟,那架马车与他擦肩而?过,寒风鼓鼓,扬起了?对方车帘微微一角。
望着马车内熟悉的人影,贺玄渊顿时?脸色大变。
“快些,再快些!”
马车在雪地里飞驰,到了?镇国公府,马车才刚停下,贺玄渊便跳下了?车,直直地朝府里奔去?。
“温夫人在哪儿?”贺玄渊抓住府里的侍女?,神色紧张,气?喘吁吁。
侍女?没见?过他,但见?他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便小心招呼道:“夫人在小姐的房间,顺着这条石子路一直走下去?就是了?。”
下了?一夜的雪,将这条细细窄窄的石子路彻底埋了?起来,只能?仅仅看出?几个石头冒尖,贺玄渊拒绝了?侍女?的带路,一个人一脚深一脚浅地顺小路走下去?。
寒风冷得紧,吹得两边的竹子瑟瑟作响。靠的越近,贺玄渊的心跳的越快,他在心里小声祈祷,祈祷最坏的情况不要发生?。
温怜的院子,亦是被白雪覆盖,静寂无声。
贺玄渊小心翼翼地进?门,之间温怜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是有些冷,脸色冻得雪白。
他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被子后,开始四处寻找婀吉丽娜的身影。一墙之隔的书房内,似乎闪过一丝灯光。
贺玄渊一愣,轻轻地敲了?一声门,屋里忽然发出?一道钝响,仿佛是什么掉在了?地上。
贺玄渊心里一紧,赶紧推开门。
只见?婀吉丽娜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头发散落在地,衣衫有些凌乱。贺玄渊生?于幽暗的深宫之中,一瞬间他便明白了?。
“畜生?!”贺玄渊目眦欲裂,飞快地脱下自己的披风,赶紧上前盖到婀吉丽娜的身上,将她扶到床上。
“舅妈,舅妈!”贺玄渊焦急地摇晃她的身体,言语竟有些哽咽,“舅妈,你快醒醒,我?来了?。”
即使只是随意地一瞥,也能?看到她身上的伤痕,贺玄渊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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抖地用被子裹紧她,呼唤道:“舅妈,舅妈,你醒醒,怜儿还在睡觉,等你去?叫她呢。”
一声“怜儿”,婀吉丽娜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看见?了?哭得不能?自已的贺玄渊,她先愣了?一下,而?后颤抖地伸出?手?,擦了?擦他的眼泪。
“别哭。”婀吉丽娜气?若游丝道。
“舅妈,我?去?杀了?他!我?去?杀了?他!”贺玄渊抓着她的手?,眼圈猩红,“上次的毒药我?还没用,我?去?为你杀了?他!”
婀吉丽娜摇摇头,眼角也渗出?一滴泪。
“你舅舅出?征那日,你是不是也看到了??”她抽出?手?,轻轻地、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一双本已绝望的眼睛,忽然发出?了?一缕欣慰的光。
“我?还以为你不高兴,所以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们。”
贺玄渊痛苦地闭上眼睛,“没有,我?只是……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舅妈和怜儿,那个畜生?他……”
“我?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的儿子呜呜呜……”自从与温轲相认后,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他是温轲的孩子,该有多好。
他会有一个勇武温和的父亲,一个美丽善良的母亲,一个娇憨却又有些可?爱的妹妹……如果,如果他是他们的孩子该有多好,可?偏偏……他不是。
婀吉丽娜揉揉他的脑袋,轻叹道:“好孩子,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你的舅母,也算是你的母亲了?。”
她坐起身来,忍不住将哭得颤抖地贺玄渊抱进?怀里,像哄温怜一样哄着他,“不要做傻事,他是你的父皇,拥有至上权利、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你斗不过他的。”
“别担心,舅母会想办法和你妹妹逃走的。”
见?婀吉丽娜依然坚强,贺玄渊擦了?擦眼泪,望着婀吉丽娜坚定道:“我?帮你们!”
婀吉丽娜勉强笑了?笑,“好,你先去?看看妹妹,我?先收拾一下。”
温怜似乎睡得并不安稳,一张小脸上眉头紧皱。贺玄渊看她脸色依旧泛白,为她加了?一床被子。
贺玄渊:“舅母,你们什么时?候动身?京内的警卫现在都由?杜将军负责,他的小儿子杜衡你也认识,是我?伴读,我?提前安排好。”
婀吉丽娜为温怜掖好被角,“越快越好吧。”
贺玄渊:“那就今晚!晚上的时?候,我?来接你们!如果没看到我?,千万不要出?门!”
婀吉丽娜点点头:“好!”
忽然,院外?传来一道尖锐的叫喊。
“屋里面那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这一声叫骂,贺玄渊再熟悉不过,他曾听了?整整十年。看着贺玄渊神情有异,婀吉丽娜轻声道:“怎么了??”
贺玄渊默然地看向她,忍住心里的悲愤:“是我?的母后。”
婀吉丽娜顿了?顿,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这儿守着妹妹就行了?,千万不要出?来。”
“不管听到什么,你都不要出?来。”
纵使从未见?过温心绵,但同为女?人,婀吉丽娜十分清楚,若是她见?到唯一的儿子站在自己这边,那事情就会更加麻烦。
开门前,婀吉丽娜忽然心里闪过一丝阴影,她忽地回头,对着紧紧盯着她的贺玄渊道:“不要出?来,护着妹妹。”
“妹妹,以后就交给你了?。”
房门紧紧被关上,贺玄渊忽然看见?温怜的床头,竟有一把小匕首。他抽出?锋利的匕首,划了?划之间,顿时?有血珠渗出?。他搬了?个小凳子,瞪着眼睛守在门前,像是一个小门神。
不管是谁,是都休想进?门半步!
大风忽起,将门外?的声音吹得七零八碎,模模糊糊。贺玄渊紧紧捏着匕首,长时?间地捏着,甚至连手?都麻木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大门被打开了?。
贺玄渊一个激灵,扬声道:“舅母,您——”
随后,他浑身僵住了?。
温心绵意外?地看着贺玄渊,眯起眼睛危险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贺玄渊喃喃地张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终于恢复了?几分意识,声音嘶哑:“我?舅母呢?”
“舅母?”温心绵怪叫一声,冷哼道:“你居然敢叫那个贱人舅母?”
“要叫,你就跟着她一起到下面去?叫好了?!好了?,我?现在要办正事儿,赶紧给我?滚!”
贺玄渊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再看看门外?,大雪之下,似乎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与天地融合在一起。
他目眦欲裂,抬起匕首指着温心绵,有些崩溃:“你杀了?我?的舅母?”
“你还我?的舅母!我?要杀了?你!”
说着,他提起匕首直直地向温心绵戳了?过去?,周围侍女?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抓住贺玄渊的手?,更是有不少太监护在温心绵的身前。
温心绵眯起眼睛看着贺玄渊,脸色铁青:“你为了?那个贱人,居然要杀我??”
“来人呐,那个贱人的杂种在哪儿?!给我?拖上来,一起扔到井里面,让她们母女?俩用一条轮回路。”
“住手?!”贺玄渊看着向床边走去?的太监宫女?,突然把匕首对着自己的喉咙,他绝然地望着温心绵:“你敢让她多走一步,我?就刺进?去?一寸。”
温心绵冷笑一声,“你敢威胁我??”
她朝着那些人太监宫女?,嗤笑一声:“你们继续去?,我?还不相信,他就真敢刺进?去?了?!”
宫女?太监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去?啊!”温心绵突然发火,朝着他们厉声道:“给我?把那个小贱人也扔到井里去?!”
然而?他们刚走一步,就有宫女?惊呼。
“太子殿下!您不要——”
匕首,已经刺进?去?一小节,血珠立刻顺着脖颈往下流,染红了?纯白的内衬,像是一大片雪梅。
温心绵死死地盯着贺玄渊,气?得咬牙切齿:“那个贱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护着这个小贱人?”
“我?就不信了?,你敢真敢为了?她杀了?你自己!你们继续去?!”
下一瞬,匕首又进?了?一分,顿时?,血流如注,浓重的血腥味儿在小小的卧房弥漫。
“呵呵呵,可?以,真是可?以哈哈哈!”温心绵笑得癫狂,看着门外?地上的人影,狠厉道:“走,回宫!”
望着温心绵等人离去?的身影,贺玄渊用力?地按住脖子上的伤口,而?后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却忽地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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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初晴, 屋檐的滴水如线穿成的珠子落下,滴答滴答闷闷作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内,弥漫着苦涩而浓郁的药香。
李太?医轻叹一声, 心痛地看?了床上之人一眼, 而后将她的手轻轻地放进被褥里。
他回头看?向身后之人, 正?打算开口,却发现他坐在桌前?竟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只不过?那紧皱的眉头,召显着他似乎正?经历一场难捱的梦魇。
嘴的周围已经隐隐有了胡茬,眼底的乌青似乎也是住下了,久久不散。
已经是第六天了, 柳青轻叹一声,自温怜昏迷之后,贺玄渊除了上朝之外,几乎守着温怜寸步不离。
就算是铁人, 也该熬不动了。
他放轻了脚步, 准备先去熬药, 刚走到门口便被贺玄渊叫住了,那声音十?分低沉,仔细听还带了些嘶哑。
“柳太?医, 怜儿?怎么样了?”
贺玄渊疲惫地按了按眉头, 才刚醒来, 一双眼又紧紧地盯着床上的温怜,目色是说不出的深沉。
柳青一顿, 上前?道:“回陛下, 温小姐她如?今脉象平稳,身体已无大碍, 静静休养即可。”
贺玄渊心里松了一口气,看?着温怜依旧苍白的脸,低声问:“都六天了,那她什么时候才能?醒?”
听贺玄渊这样问,柳青愣了一下。
虽然之前?温怜怒急攻心吐血,十?分严重的样子,但是却并未伤及根本,只是看?着有些唬人而已。按理来说,温怜应该早就醒来,但是……
但是整整六天,她连一丝要?醒的动静也没,柳青皱着眉头看?了看?床上的温怜,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陛下,此前?温小姐身体就十?分虚弱,如?今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虽然身体已经痊愈,但是这心伤……心伤最是难愈,老臣也不知道温小姐何时才能?醒。”
说完,他想起来之前?柳叶儿?对他的嘱托,抬头看?了看?贺玄渊的神色,试探道:“陛下,您政务繁忙,一个人照顾温小姐实属不便,其他人又不通医道,不妨让我的孙女来照顾温小姐?”
“不必了。”贺玄渊一口回绝,他冷冷的看?了一眼柳青,“柳太?医,上次柳叶儿?将怜儿?私自带出宫的事情我不追究,但不代表我就放任她。”
“您老回去告诉她,别想着再将怜儿?带走。”
柳青默然,佝偻着腰深深地点头,“是。”
房门悄然闭合,贺玄渊起身走到温怜床边,定?定?地注视着温怜恬静的睡颜。
这几日他日日夜夜都守在这里,就是怕温怜醒来之后会做傻事。当?年的那些事,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藏起来不告诉她,再将她送的远远的远离这片土地,她就会一辈子无忧无虑。
可不想,她终究是知道了这一切,还是一那样惨烈的方式。
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或许早在周帝让他接温怜进宫的时候,他就应该站出来拒绝;或许早在他察觉出周帝对温怜心存不轨之时,就应该带着她一起前?往漠北……
这一切,终究还是他的错,若不是他当?初的自以为是,以为靠着军功得?到了权势就足以保护温怜,就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他的父母害死了温怜的父母,而他如?今也害了她……
“怜儿?,你快醒来好?不好?。”
“那个疯女人,我已经将她锁到了皇陵里,一辈子都出不来,你再也不用害怕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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