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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依赖于他并非坏事,他也愿意成为她能抓紧的浮木。可比起这样时?时?悬于深潭,心难安的境地,他更想让她从这困境里脱身?出来。

    微不可闻的叹息声而?起。

    苏涿光抚着她的面庞,明显察觉,即便处于熟睡,她仍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

    难以想象,若届时?他离开,徒留乔时?怜一人,她会如何。

    第44章 44 、偶遇(修)

    是日, 天欲雪,薄雾迷蒙,远山明灭。

    “时怜, 瞧瞧这个,正衬你。”

    京中某商铺处, 周姝嫣然笑?着,从琳琅中挑得一朱红耳坠, 在?乔时怜鬓边比划着。

    此?间?愈冷, 周姝见得?乔时怜已是裹着绒袄,加之天光晦暗,更显其肤上无甚血色。故她知乔时怜平日喜着浅淡素雅的配饰,亦挑了这朱红与之相配。

    “我很?喜欢。”乔时怜对镜瞧着,满目欢喜。

    近来周姝带她于京中闲逛,倒是让她忆及年少时无忧无虑的日子, 总让她忍不住感慨, 要是早些能识周姝为友,便再好不过。

    许是因为方杳杳之死,让她总冒出这样的念头。方杳杳的死, 三暗卫处理得?很?干净,方家人?没能查到什么痕迹,亦因为丑事不敢张扬,只得?认了?她是因失节自尽, 草草了?事。

    乔时怜望着为她挑选首饰的周姝, 一时出了?神。虽是周姝闭口不提, 乔时怜也在?为储妃选拔一事思忖着。按正常仪程, 明?年三月便是周姝最后的时机。

    她近日闲暇,托昭月公主打听到宫中之事。太子仍无心?选储妃, 皇后为此?事险些急出了?心?病,太子这才让步,定了?几家侧妃候选。昭月告知,这内定的名录未有周姝,也让乔时怜暗自松了?口气。

    此?番周姝尚是让商铺老板打包收盒之际,忽瞥见不远处一熟悉面容步近。

    那眉目张扬,锦缎华服,赫然是为太子秦朔。

    周姝当即凝住了?笑?意,她不动声色地把乔时怜挡在?身后。

    在?九暮山行宫那一夜交心?后,周姝便知乔时怜对秦朔心?生嫌恶,不愿多见。偏偏秦朔对乔时怜还?有旧情,中秋宴赏会时,她便留意到秦朔总是盯着苏家的席位。今此?在?外,她自然要护着乔时怜。

    近来此?等情形已不止发生一次,周姝总是能在?各种场合遇到秦朔,她也觉得?莫名其妙。幸而每次她都能不着痕迹地把乔时怜藏住,秦朔见着了?她,也没有上前打交道的意思,径自无视了?她离开了?。

    若说偶然一次还?能以巧合来解释,但这巧合过多,让周姝觉得?这其中定有问题。

    不巧的是,乔时怜虽是身形纤细,但她今日穿得?实在?太过于厚,绒袄之外还?系有披风,单凭不惧冷、穿得?单薄的周姝,是没法把乔时怜完全遮住的。

    果不其然,少顷,周姝见秦朔带着近卫走近。

    乔时怜这一间?隙,正为周姝选着几件首饰,晃眼见着跟前有一魁拔身影逼近,待看清来者?,她蓦地一惊。

    秦朔怎会来此??依她对秦朔的了?解,他向来不会出现在?此?等民间?商铺。

    值此?人?多之际,秦朔亦身着便服,二女不便行礼,乔时怜只觉自己的手被周姝拉住,把她护在?了?其后。

    “时怜。”秦朔目光顿时变得?灼热。

    周姝侧过头对乔时怜提议:“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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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姝觉得?奇怪。按太子的性情,要是知晓她身侧有乔时怜,前几次定不会轻易回去,可直到这次才发现乔时怜,说明?这几次“巧合”相遇,太子也是不知情的。

    秦朔拦住了?欲离的二女,笑?意不达眼底,“正逢天寒,秦某请二位姑娘去不远处的醉荫楼喝杯热茶,如何?”

    他刻意放大了?声量,让街中一众听见了?他自称的“秦某”,随即百姓们偷眼看着秦朔一身贵气行头,皆纷纷绕道而行。秦是为大晟国?姓,如此?一来,谁人?不知他是皇室贵胄?哪怕二女在?街中言之有男子纠缠她们,其余人?也会自认惹不起,不敢相帮。

    西风正要上前,被乔时怜拉住。

    她深知,秦朔敢于街中自报身份,便是铁了?心?不让她和周姝离开。西风身为她的暗卫,身份地位远不及秦朔,贸然抗拒秦朔只会吃瘪。

    随后乔时怜发觉跟在?身后的东风北风二人?早已悄然离去,转念间?,她应了?秦朔之言,“请。”

    周姝当即会意,“时怜…你…”

    她深知,乔时怜是为了?帮她留下太子。

    乔时怜暗暗向周姝点头,以示无碍。她心?想,周姝若非因为她,在?此?街中遇着了?秦朔,本是有着接近太子的好时机,当下却顾虑着她不愿与秦朔会面而主动选择放弃。

    在?争取储妃一位上,若有太子本人?的意愿,周姝这条路会好走很?多。毕竟像皇后这样处于深宫之人?,周姝很?难接触到,更?遑论?圣上。

    如今她倒是不怕秦朔,这众目睽睽下,又有周姝与西风在?旁,秦朔也难以对她做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那日在?妙善寺下的木屋,方杳杳对秦朔提议,让秦朔登基后强占乔时怜为妃,且更?有着暗害苏涿光的意味。

    乔时怜一想到便觉恶寒不已。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而一味躲避秦朔不见得?是个好办法,只会让秦朔对她念念不忘。索性,她不如想方设法撮合秦朔与周姝,让他断去念想。

    黄昏欲晚,天添凛寒。

    此?番秦朔步于前,他的近卫随在?二女身后,怎么瞧着都是一副以防她们逃跑的模样。西风满脸不爽地抱臂跟着,若非乔时怜不时安抚,只怕她已憋不住胸中怒火。

    及入醉荫楼内,秦朔邀二女就座。

    秦朔目光未移开过乔时怜身上半分,“时怜…”

    乔时怜更?正着他所唤:“殿下,我已嫁入将军府。按礼,您需唤臣女苏少夫人?。”

    秦朔脸色变得?难看,接着他缓和了?面,作平常色,“时怜,孤与你一道长?大,相识相知十年。孤把你当做孤的妹妹,这称呼,疏远了?。”

    乔时怜与周姝听罢,强忍住怪异感。

    当做妹妹?他对乔时怜的心?思昭然若揭,谁信?

    乔时怜置若未闻,侧过身对周姝道:“阿姝,过几日京中会来一戏班子,是你上次同我提的那个,我想你定会喜欢。”

    话?落,她捏了?捏周姝的手示意。

    秦朔接过话?,“孤也去。”

    周姝笑?道:“姝竟不知,殿下也喜欢听戏。”

    秦朔有意无意地瞄了?眼乔时怜,“孤当然喜欢。”

    周姝只是觉得?如今太子像是变了?个人?。那向来傲然万物,不可一世的秦朔,态度陡然转了?个十八弯。她不知如何形容,若非要说,便是像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野犬,变成了?在?乔时怜面前摇尾的狗。

    当然,为着小命,她是不会把她对秦朔的看法说出来的。只是念头一旦生起,周姝就难甩掉这想法了?,看着秦朔越觉越像。

    尤其是秦朔未再在?乔时怜跟前作情深,反是侃侃而谈,耐心?听着二女闲聊,不时插言搭话?。

    若非知晓秦朔居心?,只怕周姝还?真以为他是来请她们喝茶聊天的。

    半道秦朔临时离去,周姝忍不住附耳对乔时怜言,“时怜,不瞒你说,最近我总能遇着太子,这事我觉得?不是巧合。”

    乔时怜点头,唤来了?候在?外面的暗卫,“东风。”

    东风已趁此?时辰查明?回来,他垂面禀道:“回少夫人?,此?举正如周姑娘所料,是有人?刻意为之。”

    乔时怜问:“是何人??”

    东风:“属下观察到,附近有中宫的人?。”

    乔时怜心?下明?了?,她执起周姝的手,“阿姝,这可是好时机。中宫有意,你可要抓紧了?。”

    看来上次中秋宴赏会争得?的机会并未白费。论?家世与品行,周姝在?储妃选拔一事上本就占据优势。

    周姝点点头,她本就在?皇宫里安插了?人?手,不时在?皇后面前对自己美言。只是眼下横亘着太子的意愿,她才没什么把握。

    乔时怜谨慎地环顾四周后,把手里密笺塞入周姝袖中,小心?藏好,压低声道:“阿姝,这是太子的喜好与忌讳,连着往后半年的行迹安排亦巨细无遗。之前我知你也在?这上面做了?不少功夫,但百密一疏,我也只是比旁人?多了?解几分,若是能帮上你,便再好不过。”

    她心?想,前世也未算白活,至少在?有些事上,她还?能依着前世回忆,摸清楚发展的轨迹。只是她自己已经?由改变嫁入了?将军府,没法循着这曾经?历过的年月,去知晓自己将面临什么。

    “时怜…”周姝一时只觉鼻尖微酸。

    她其实有想过完全不借助太子,自己去争得?储妃之位。可乔时怜却愿意为她,不顾太子与其前嫌,做到这等地步。

    周姝忆及前几日,她得?西风传话?,说乔时怜邀约她于城中茶楼。至后才觉,是苏涿光假借乔时怜之名,约她会面。

    她本是疑惑之至,此?后在?苏涿光的解释里,才知北方战事牵连的不仅是周家,连苏涿光亦有可能赴西北。

    故苏涿光相托,想让周姝近日代他多照看乔时怜,加以陪伴。只因大夫言,乔时怜思虑过重,心?有郁结,不宜多添烦思,他担心?届时乔时怜难以接受他将要离京的消息,才早作准备。

    周姝暗暗为乔时怜高?兴,看来这苏少将军也非是冷情之人?,待乔时怜细心?备至,极其用心?。

    她从前因储妃之位,欲夺得?太子秦朔而对乔时怜生出愧疚,如今见得?乔时怜另有归宿,又是段好姻缘,她亦安下了?心?-

    至初雪挽起,点点霰散。

    夜临时,长?街人?影寥落。

    乔时怜同周姝交代完毕后,趁着太子还?未归,从醉荫楼悄然离了?去。却是在?她方踏出烛火通明?时,恰见一抹白影候在?阑珊里。

    那人?正是苏涿光。

    她见此?,不知觉地加紧了?步子,欣然至苏涿光跟前,“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涿光垂目盯着她,那眼波明?明?如月,笑?起来极为勾人?。

    苏涿光未答,只是瞥了?眼醉荫楼,没由头地来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近来不喜蔷薇香露,喜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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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配以浅茉莉香,常去明?月阁,心?情好时会点荷露……”

    “打住!”

    乔时怜遽然通红着面,这分明?是她写给周姝的有关太子的喜好,没想到不知何时被苏涿光发觉,还?一字不落地把这复述了?出来。

    如今落得?这等尴尬境地,她不免头晕目眩,旋即双眼一阖,往他怀里软软倒去,“我头好晕,好像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苏涿光目光幽深,平然面上瞧不出喜怒,他问道:“只允你写,不允我念吗?”

    “你…你你……”乔时怜睁开眼,一时语塞。

    “你吃醋了?!”她恨声说道。

    苏涿光对此?未置否,他兀自躬身把她抱起:“至少,他抱不到。”

    她只觉身上一轻,自己已被圈在?那有力臂膀里。她下意识埋着面容,又见天边昏昏未央。

    “下雪了?。”

    乔时怜望着渐密雪影,碎玉之声拂过耳畔。她抬眼,那飞白覆过他的眉发,染就茫茫。她不知为何挪不开眼来,只觉纷扬雪里,这张面容恍若云间?不可及的清寒雪色,但她偏偏抓住了?。

    苏涿光闻言加快了?步子,“那快些回家。”

    乔时怜仍在?发怔。

    她觉得?这短短半载与苏涿光的一切像是做梦。她嫁给苏涿光已是有三月,明?明?半年多之前,他们还?是不相熟的陌生人?。

    乔时怜想,当初确实是她借着苏涿光喜欢她,想要躲避东宫就嫁给了?他,可如今自己居然习惯了?同他共处于一道屋檐下,甚至是短短一榻间?。

    她晃眼瞧着满天雪色,忽有些茫然。

    她真的是与他各取所需,才这般心?安地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发妻吗?

    乔时怜一时给不出答案。她抬眼看着苏涿光,他无需动声色,她便能在?这彼此?交织的呼吸里,寻得?落实处。

    心?头微动间?,她扬起面,鬼使神差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光洁脖颈凑近,轻咬了?下去。

    第45章 45 、初雪(小修)

    红梅白雪, 暗香掠影。

    此?间?一道身影抱着玉软花柔,步子迅疾。

    那颈处被风雪吹得微凉,倏忽遭逢着她温热的唇与轻咬的齿, 苏涿光霎时顿住了步。

    细雪随之驻足,赴往二人之间?。

    乔时怜挪开唇畔时, 望着他的目光欣然:“是真的。”

    苏涿光仍觉那颈间?温度未散,“什么是真的?”

    那处微痒得似小猫伸爪挠过?, 偏又勾着他的心底, 蓄意引着他的欲念。

    乔时怜定?定?看?着他,答言:“你。”

    这半载如梦似幻是真,抱着她的人是真,吻上去?触及之处也是真。

    闻及此?,苏涿光垂面吻住她的唇,混着方消融的雪, 逐而炙热。他甚至稍以加重, 让她在这深切里愈发相信他的存在。

    无可否认,她早就沉溺于?他的一切。可终究她是利用他来寻得安身,还?是在这段关?系里, 生出了别的情感?

    乔时怜觉得迷惘。

    她究竟对苏涿光是怎样的心思?因利用而心怀愧疚?还?是因习惯而心生依赖?

    或是那呼之欲出的猜测——她对苏涿光动了情。

    她…喜欢他?

    她是喜欢他的吗?

    乔时怜第一次慎重思及此?问。

    思忖之时,及窒息难忍,乔时怜喉间?低低发出音来,这是她惯常所用的求饶信号。

    她只是觉得在这被他抱起的姿势里, 如此?深拥而吻, 很快就没了力气?。

    苏涿光应声仰起了脸, 却没有再?度吻下来的意思。

    照常而言, 他向来会在她“求饶”之后,让她短歇须臾, 然后又再?侵占而来,如此?反复。

    但眼下苏涿光只顾着往前走着,她唯见他冷厉的轮廓线,被雪夜抹得昏沉。

    乔时怜略有不满地往他怀里蹭了蹭,“你…你怎么不亲我了?”

    她惯于?他在她面前时,异于?平常冷漠的炽烈。

    苏涿光答道:“是你不想要了。”

    乔时怜反驳:“我没有!”

    苏涿光瞄了眼她略鼓的杏腮,“你昨夜不是这样?”

    昨夜尤花殢雪,她因受不住,便发出如此?断续之音以示求饶,偏逢他欲壑难填,这样娇柔细音更加让他难止,久久才歇。此?后沐浴,她通红着面,又得他在湢室里没能忍住,水雾缭绕里,她觉得她浑身都要熟透了。

    彼时她小声骂了他许久,话中尽是他下流云云。

    乔时怜蓦地语塞,“那,那…那是你太欺负我了!”

    这人简直就是一匹恶狼,不对…应是饿狼,在她面前永远不知餍足。

    苏涿光一本正经:“欺负你什么?”

    乔时怜嗔道:“…欺负我没有你下流。”

    他是明知故问吧?

    苏涿光敛下目,向她示意其颈间?,“那刚刚谁咬的我?”

    乔时怜望天,假作不知,“不知道。有这件事吗?”

    苏涿光:“……”

    “乔姑娘,你这样是耍赖。”

    乔时怜不服气?,“苏少将军,我是小女子,不是正人君子。”

    耍耍赖怎么了?

    苏涿光若有所思:“照你所说,我也不是正人君子。”

    她骂他的时候振振有词,委实也不是正人君子会有的形容。

    乔时怜低声嘟囔着:“那你怎么还?不亲我?”

    也许他再?多吻她几?次,她便能明晰自己的心意?

    足音踏过?软雪的窸窣里,他跃身翻进了将军府院内。她只觉他把自己放了下来,冷香拂落,夹杂梅香隐隐。

    檐下亭台,烛火乱,她倚坐在雕栏边,被他欺身往下吻住了唇。

    风摇枝影,雪声尤沉。

    守在院内的东风与北风听闻有人翻墙而入的动静,以为进了贼,皆警然往亭台赶来,甚至拔出了随身的剑刃。

    能在不惊动满府侍卫的情况下入院,此?人来头不简单。

    俩暗卫还?未及动手,半道被一直跟着乔苏二人的西风拦下。

    “嘘!”西风赶忙做着噤声的手势,“是少将军和少夫人。”

    东风为之瞠目:“这…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少将军…不走正门。”

    北风心领神会,收刃入鞘,“我的建议是,尽快离开这里。”

    斑驳雪影里,交缠的身影融落几?许冷意。

    及苏涿光察觉她颈间?愈凉,始才放开她,将其披风拢好。

    乔时怜逐而回过?神,忆及方才他抱着她越墙而归的行径,“你怎么回家还?翻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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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做贼一样。”

    苏涿光理着被她抓得凌乱的衣襟:“是你太急。”

    言下之意,是她急着想要他吻她,所以才从墙处翻入,未绕至府门回。

    乔时怜:“?”

    她霎时绯红着脸,“我,我……”

    但见苏涿光目光幽深,她阖上眼,一不做二不休认了此?事,“我急。”

    她是急着想要确认自己的心思。

    他捻着衣的指尖一顿,抬眼望着她被他抚得散乱的云鬓,因他而羞着的粉面,还?有水泽尚未干的唇畔,无处不显露出她的惑人之力。他觉得,她真是喜欢考验他的耐性。

    及回卧房,苏涿光为她收拾着今日去?商铺买的东西,却发觉她妆柜里的口脂比以前多了几?番。

    苏涿光回过?头问她,“是喜欢这个?”

    若喜欢,日后可以给她多买些。

    乔时怜瞄了眼那些铁皮小盒,“这,这个…我想着现下是冬日了。”

    “嗯?”苏涿光不解,这二者?有何关?联?

    乔时怜盯着他那道薄唇,“我见你嘴唇干干的,就买了好些。”

    那些口脂无色无味,只是湿润护养之用。

    苏涿光沉吟道:“我不用这个。”

    他向来不在意这些,也不习惯去?护养。从前在西北条件艰苦时,皮肤多处皲裂,他都不当回事。更何况,他一个将门出身的男人,无需这般金贵。

    “谁,谁说要给你用了?”

    乔时怜微恼地瞪着他,转眼已?是给自己唇处均匀涂上口脂,踮起脚亲在了他唇畔,“这样不就可以了……”

    感受到兰息忽近,唇上覆着她的柔软,他不得不承认,他并不厌烦那口脂。

    她起身时,秋波般的眼眨着,定?定?看?着他的唇,似是觉得新?奇,“看?样子还?不错。”

    苏涿光不由?得问:“请问乔姑娘,你打算要给我用多少次?”

    一道提醒着她,是隔三差五还?是每日?若是每日,隔几?个时辰还?是就一次?

    乔时怜思忖半刻,面容抿开一抹笑,“冬天结束前,早晚至少一次!怎么样?”

    “嗯,好。”苏涿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应声时,他忽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冬日若能长些,更好-

    夜下窗白,雪大如昼。

    乔时怜窝在厚厚锦衾里,听着屏风外渐而嚣然的雪声。

    临睡之际,她忽侧过?头问着枕边人,“苏涿光,为什么我们上次得来的太子玉佩,未起作用?”

    她想,在妙善寺下偷情此?等丑事若被皇室知悉,哪怕不会外传,秦朔也断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甚至还?在京城闲逛。

    苏涿光答道:“兴许季怀安有他自己的想法吧。如何用,什么时候用,用在何处,他向来把握得清楚。”

    乔时怜从被窝里摸索着他的手,将之抱在怀里,踌躇着问他,“你不介意我曾经和太子…”

    她还?从未问过?他对于?她和太子之间?的看?法,毕竟当初京中盛传,她与太子佳偶天成?,感情至深。今日他因自己写的关?于?太子喜好吃了醋,保不准以后还?会生出什么别的想法。

    他顺势搂过?她不足一握的腰,不以为意,“为何介意?你嫁的人是我。”

    乔时怜挪身向他贴近了些,靠在他肩头,“我记得我还?小时,爹爹时常带我至宫宴上。照我娘的话来说,就是我爹特别喜欢我,恨不得昭告天下,告诉一众,他有个这样软糯可爱的女儿。”

    她忆道:“那会儿就有好多名门子弟主动和我搭话,但都被我哥哥挡了回去?。唯独太子,哥哥不敢挡他。所以自那时,我便和太子相识相熟。之后的事,也就是京中盛传的那些…直至我看?清他的真面目,想要逃离他身边。”

    她确实在感情方面尚是懵懂。好似一切都是顺其自然,以往她身边之人唯有秦朔一人,秦朔待她好,她亦理所应当回应着秦朔。

    这也是她会对苏涿光的感情心怀迷茫的缘由?。

    苏涿光亦待她极好,所以她也回以相应的报答,借着夫妻这一层关?系,行着她从前根本不敢想的亲密举止。

    苏涿光忽问:“那之后你为何这般笃定?地选了我?”

    乔时怜为之一怔。

    她自是不敢把那前世做鬼一事告知,只得真假掺半地胡诌,“我…我做过?一个梦,那个梦里我蒙冤至死,下场凄凉,连尸首也被抛于?荒野,只有你给我收了尸,让我入土为安。”

    但迟迟未得苏涿光回音,她又续道:“或许这就是慧禅大师所说机缘呢,你看?,我没有选错人。”

    苏涿光未回话,只是在反复想着她简言道出的梦是何等模样。

    她一直在强调着,她做过?一个噩梦,那噩梦时时缠身,也是她不安的来源。

    “如果我在你梦里,定?会想方设法护你周全。”苏涿光良久才道。

    他偏过?头去?看?时,才发觉微黄灯火里,她已?抱着他的手臂,沉沉睡了去?。

    苏涿光腾出另只手,抚着她的面容尽寸。

    他想,若真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最后只能为她收尸,他不知自己会怎样。

    自七岁那年,他在漫天黄沙里,亲眼目睹生母死于?那一箭,他便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害怕生死了。

    征战这些年,西北军营里死于?战争之人无数,有与他关?系密切,止于?死去?那一年的;也有今日同他打了照面,翌日便成?亡魂的;更有四暗卫中的南风,为斩断敌方精锐自毁而亡。

    他惯看?这些,是一早便知,入了军营生死便不再?由?着自己,所以他无谓悲恸。哪怕有一日,殉身者?是他自己,他亦坦然接受。在西北军营里,每位士兵都有留下自己的遗书,独独他的遗书是一片空白。

    如今他问着自己,若有一日,死的人是乔时怜,他还?能持有以往那样冷情无谓的心性吗?

    他想起那时在九暮山南崖,他从刺客手下救出乔时怜后,没对蒙在衣袍里略有抗议的乔时怜说,其实当时他俯身抱起她,几?乎是出自本能。

    他很想确认她活着。

    这样的确认,用眼看?,用耳听,都不及将她拥入怀里真实,就像那日在落霞山回程的马车里一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体温,她无意识揪着他肩处衣衫的小动作,还?有…她会因此?同他碎碎念的吵闹声。

    屋外雪愈重,折枝声不歇。

    苏涿光蓦地明彻,自己这些年不怕生死,是因为未再?拥有什么。

    自母亲之死,他抗拒着世间?万物,漠视一切。

    他幸而从人间?霜雪得来一盏灯,他便注定?会害怕这盏灯被风雪浇灭。

    思及此?,苏涿光目光越发凛然。

    他会在离京前,把她的一切皆安置妥当。

    第46章 46 、喜欢(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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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中雪霁时, 宫里迎来了年尾宴。

    是日?,神宵绛阙,阶柳庭花下, 数道身形缓步其间,不?时传来柔声?细言, 抖落枝间残雪。

    衣香鬓影里,被簇拥的乔时怜从容应着各人, 其身侧周姝搂着她的胳膊, 于一众女眷里笑语声?渐。

    她不时仍有几分怔神。

    不?知为何,乔时怜觉得近日?苏涿光很是繁忙,连着下朝回府的时辰亦愈晚。只是她纠结着心中疑惑不?得解,未过多留意。

    及女眷们散去,乔时怜问周姝:“阿姝,你可知怎样才算喜欢?”

    周姝沉思半刻, “兴许就是…瞧着那枝头的雪, 既想把它拥入怀里,又怕它快消融了?。简而言之,就是你想要他, 又怕失去他。”

    她亦是不?懂情之一字,奈何家中有个?多情的二哥,始才从他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闻言,乔时怜喃喃重复着:“想要他, 又怕失去他……”

    这么想来, 她确实想要他。

    她想要在天地浮沉里牢牢抓紧他, 想要切实感受他的存在, 想要他的回应。

    可她也怕失去他。会怕他不?再喜欢她,会怕他死, 更怕他弃她而去。

    她好?像真的是喜欢他的。

    少?顷,周姝低声?在她耳畔道:“时怜,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乔时怜回过神,“是关于你和太子的进展吗?”

    周姝眸光微漾,“昨日?我照着你给我的密笺,去落霞山的碧灵池闲晃,果然遇着了?太子。却不?想太子为摘得难见的寒莲,失足跌入了?池中,恰逢他所着衣衫烦琐,落水时缠住了?脚,被我救了?起来。”

    乔时怜知,前世秦朔便为她摘莲不?慎落水。那时是因他欲与她说情话,又知她面薄,就屏退了?左右,始才有如此狼狈一幕。至于这一世为何亦如此,她便不?得而知了?。

    周姝续道:“因是救命之恩,太子如何也得答谢我一番。方才皇后娘娘的女官还来找我,说宴后想见我呢。”

    乔时怜不?禁为之生喜,如此看来,周姝之事十拿九稳,所欠缺的,唯剩一个?良好?的时机,待赐婚的圣旨一下-

    宫宴一隅,冷松深青处,苏涿光负手而立。

    苏涿光瞥了?眼从廊下步来的季琛,后者面带郁色,神情萎靡。季琛不?时抬手揉着后颈,似是没能睡好?。

    苏涿光问季琛:“玉佩呢?”

    依他对季琛的了?解,季琛于正事上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沓。太子近来未得任何动静,应是季琛在呈交玉佩上出了?问题。

    季琛凝了?面色,他往前稍稍倾首,对苏涿光低声?道:“我正要跟你说此事呢,玉佩不?见了?。”

    苏涿光漫不?经心地道:“被你吃了??”

    季琛白了?苏涿光一眼,“浮白,你安慰我两句会死吗?”

    苏涿光面不?改色,“哦,你堂堂季怀安,也有失手的时候。”

    季琛:“……”

    “这事没法聊了?!”

    这苏浮白怎么还记仇着上次中秋宴赏会里,他指其调侃言“堂堂苏少?将军”这句式?如今这回旋镖扎至自己身上,季琛只恨自己那时非要同苏浮白逞言。

    苏涿光见季琛气得欲走,始才挑起话茬:“怎么丢的?”

    季琛愁眉不?展:“我要是知道,我用?得着郁闷?”

    “近日?我定是触了?霉头。前些时日?好?端端的走在皇宫里,被昭月公主侍卫套着麻袋一闷棍打?晕,我到现在头和脖子还疼,做起事也总觉得反应迟钝。连御史台的人近来都?夸我,和蔼可亲。”

    季琛一连告假了?好?几日?,此后回御史台,便得来了?同僚如此评价,他更为愁闷了?。

    苏涿光听出了?端倪:“打?晕后呢?”

    季琛拧起眉心,回忆道:“打?晕后…我见着是昭月公主,不?敢发作?。为着我这清白之身,我嘴皮子都?要磨烂了?,才从公主寝宫里逃出来,我容易吗我?”

    昭月向来对他无所不?对其用?,季琛早已司空见惯。按他的话来讲,便是比起他审问犯人的手段,公主还算得上温和。当然,季琛避免麻烦,见着昭月向来是有多远躲多远。

    殊不?知,此举反是会惹得昭月变本加厉。

    苏涿光思忖半刻,“玉佩落在昭月那里了??”

    季琛沉吟道:“不?会吧…若是我的玉佩,她定直接要过去了?。太子的玉佩,她是认得的,怎么也得问我如何得来的吧?”

    苏涿光眼底掠着寒芒:“今日?我本想告知你,暂且不?要把玉佩呈上去。”

    季琛不?解:“怎么?”

    苏涿光答言,“昨日?我得到西北军报,乌厥人隐有异动。但此间动静并无大碍,尽在副将裴无言掌控里,他们掀不?起浪。只是这军报可大可小,严重与否,非是我能定断。”

    季琛蓦地明?了?,他压低了?声?,“你担心太子会从中作?祟,把这道军报夸大化,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让你离京赴西北前线?”

    太子至今仍挂念乔时怜,他也知晓一二。故有此调离苏涿光的机会,想来太子不?会轻易放过。

    苏涿光颔首,“嗯。值此时候,若把玉佩呈上,太子势必会反击。”

    那日?妙善寺下,方杳杳被捉奸一事,明?眼人都?能瞧出季琛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遑论,只要太子有心去查,便知那提议慧禅大师带一众见佛珠一举,是季琛所授。

    只是他与季琛向来不?惧太子会做什么,纵是反击,也要有着力点才是。

    但如今,北方战事起,那便不?一样了?。

    季琛深明?其中利害,他叹了?口气,“既然如此,寻回玉佩一事也用?不?着这般急切。当初行此举,是为了?给苏少?夫人出口恶气,但眼下,若此举的后果将致你远调离京,倒显得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涿光目光落至远处巧笑嫣然的乔时怜,眉眼挑开冷冽,“近来朝中好?些人坐不?住了?,我离开京城是迟早之事。这枚玉佩若能寻回,待我离京后再用?吧。”

    季琛意味深长地瞄了?他一眼,“你还真是把关于她的事都?安排得妥当。”-

    及得天泛澄色,澈然如洗。

    乔时怜至瑶光宫,见得玉台旁,一雍容女子袅袅婷婷徐行。

    乔时怜端正行礼,“丽妃娘娘。”

    丽妃搀起乔时怜的手,莞尔一笑:“不?必多礼。今此来瑶光宫,可是遇着什么难题?”

    “娘娘,如果喜欢一个?人,需要为他做什么呢?”

    她既然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想为苏涿光做点什么。可她不?知该如何做,只得借着宫宴机会,来到了?瑶光宫寻丽妃。

    丽妃先是未答:“我唤你时怜可好??私下,你可以随涿光叫我姑母。”

    乔时怜乖巧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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