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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这种情况其实曾经有过, 发生?在八年前。
距离现在有些遥远,夏冉摸不准他是忘了,还是故意不提。
她的眉毛因整理思绪无意识地揪在一起, 靳司让看?在眼里, 跟着?皱了下眉, 平躺回去,“睡觉。”
他声调毫无起伏的时候,恰恰是他感情最充沛的时候,有时是兴奋, 更多情况下是恼怒。
夏冉还未从情绪的深渊中暂时得到?解脱,这种状态下的她, 大脑永远落后?行动一步, 她条件反射地揪住了他的衣服,不肯松手的姿态, 像在默许他继续完成刚才未完成的事。
靳司让曲解了她的意思, 他不需要她这种形式的“讨好”,他的嗓音听上去更淡了, 说出?的话和一开始截然不同, “我对?当你炮友不感兴趣。”
他眼神垂落,示意她松开手,夏冉没听,浑浑噩噩的模样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 一直到?入睡前,都?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靳司让没再故作抗拒, 背对?着?她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得很浅,半夜忽然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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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被她踢的,等他转身垂眼看?去,她紧闭着?双眸,似乎陷入了难以挣脱的梦魇之中。
再次环住她时,他感受到?了一种茫然,她的存在对?他而言,渐渐变成了一个看?得见也摸得着?,但就是给不了他太多真实感的虚像-
宋延清确认死亡的第三天,赵茗一组人在周边地区走?访过?程中,偶然从住在芦苇荡附近的流浪汉手里发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定制款,背面?刻着?第二名女性死者的姓名缩写,经死者母亲辨认,确定是这台电脑是死者本人的所有物。
赵茗一组人还没来得及激动,证物科那边就泼了桶冷水过?来,称电脑人为损坏严重?,无法修复,更别提顺藤摸瓜找到?死者生?前的上网记录。
就在办公室气压低靡时,老李和徒弟二人带来另一个消息,经过?再一次的人际关系排查,他们找到?了几名死者之间唯一的交集。
月初,桐楼在中心教堂举办了一次大型公开性质的免费心理咨询。
报名的人很多,被分成了几批。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几名死者恰好被分到?同一组。
赵茗的第一个怀疑对?象是那位心理医生?,老李预判了他的想法,“我查过?了,苏岚在咨询结束的当天就飞回沪城,隔天就去国外参加了一场调研,一直到?今天,人都?没闲停下来,她的两名助手也是,跟着?她满世界的跑,真没作案时间。”
“他们那组一共有多少人?”
“每组都?是十个。”
“那先把?剩下的六人当作重?点对?象,排查一遍。”
“行。”
没一会?,小陈带来新消息:“蓝桉书店的夏老板和她那男店员也在那十个人里。”
赵茗沉吟半晌,下了命令,“我先去一趟夏冉书店,你就跟着?老高他们行动。”
“没问题。”
赵茗到?书店的时候,夏冉刚从外面?回来,赵茗这趟来的目的她已经在微信上听林束说了,趁着?店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她和林束带赵茗上了休息室,留下何至幸一人看?店。
时间紧迫,赵茗省去繁琐的寒暄,直入主题:“小组讨论时还记得这三个人吗?”
他拿出?除宋延清外的三名死者照片,林束的人脸识别能力比夏冉强,抢先说道:“记得,他们给人的感觉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赵茗让他详细展开说说。
林束斟酌了几秒措辞,言简意赅地总结道:“可以说自杀倾向明显。”
“这样的人,在你们那组还有吗?”
林束有意无意地瞥了眼夏冉,声音突然低了下来,“不知道宋延清算不算。”
赵茗隐隐有种感觉,他想说的人不是宋延清。
一直在一旁没出?声的夏冉插了句:“还有一个,叫什么?名字我忘了,男性,看?上去不到?四十岁,有个五岁的儿子,四年前因病去世了,他妻子伤心过?度,没多久自杀了。”
赵茗又拿出?几张照片,“是哪个?”
夏冉指了指从左往右第二张照片,斯斯文文的长相,戴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有些阴郁。
和赵茗从别人那了解到?的信息能对?上,但和警方调查到?的资料有所出?入。
程枫,原名程临桥,男,三十五岁,桐楼本地人,两年前妻子带着?五岁的儿子去沪城看?望姑母,在小区玩耍时,意外被一个跳楼轻生?的男人砸伤,送往医院抢救的路上不治身亡。
妻子目击到?这一幕,当场崩溃,患上重?度抑郁症,半年后?在自家浴室自杀。
赵茗还问了其他一些问题,全都?是关于?苏岚的,夏冉替苏岚说了几句:“她之前跟我提起过?她有个学生?不久前自杀了……虽然当时她没说太多,但我能感觉到?她的情绪不太对?劲,所以我不认为失去了学生?的她,做得出?教唆自杀这种残忍的行为。”
“行,大致情况我了解了。”赵茗起身, “手上还有太多事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夏冉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送他下楼的同时问了句:“赵队吃过?饭没有?”
赵茗摇头,“工作忙到?焦头烂额,哪顾得上吃饭。”
他眼睛一转,“要说起来,这几天最辛苦的还是咱老靳,一工作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连口水都?不喝,就这两天工夫,脸都?快瘦成了皮包骨。”
夏冉努力绷着?脸听他胡诌,偶然附和一句。
赵茗走?在前面?,看?不见她的神情,越说越起劲,到?书店门口才停下,“夏老板,你要是有空——”
他视线转了一圈,分别定在四个空荡荡的角落,笑着?接上刚才的话:“看?样子现在就挺空的,要不你让你店员再看?会?店,你跟我一起去趟警局见见他?”
夏冉没答应,让赵茗等会?,自己转身去冷藏柜里拿了两块用盒子装好的三角蛋糕,递给他。
赵茗心领神会?,道了声谢原路返回警局,他不爱吃甜品,两盒蛋糕都?给了靳司让。
“拿走?。”靳司让没看?一眼。
赵茗憋着?笑,装模作样地提起,“夏老板辛辛苦苦做的,某人却不领情,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司让条件反射:“你去她那里做什么??”
他眼睛往下看?,落在赵茗手里,目光有一个“放下”的轨迹示意。
赵茗放了回去,一屁股坐到?桌角,“这几起案件的受害人月初都?参加了一场公益性质的心理咨询,你说巧不巧,夏冉也参加了,刚才我去找她问了些情况。”
靳司让一愣,“什么?心理咨询?”
“她没跟你提过?啊?”赵茗边说边拿手机调出?小王发来的资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靳司让来回看?了几遍,这时助手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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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验报告,他的目光缓慢从屏幕上挪开,把?手机递还给赵茗后?,接过?报告单。
赵茗一会?还有别的安排,见他也要忙,撂下一句“晚上找个地一起吃饭”就走?了。
赵茗吃饭没那么?多讲究,随便选了家离警局比较近的大排档,把?地址发给靳司让后?,跟小陈两个人骑着?共享单车去了目的地,到?那时,靳司让已经在最里面?的位置上坐着?,腰板挺直,跟周遭的烟火气格格不入。
赵茗笑嘻嘻地揽住小陈的肩膀:“你瞧他,又在装呢,整得自己跟要升仙了一样。”
小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扯开嗓子喊:“靳法医,我们赵队说你——”
赵茗眼疾手快地堵住他的嘴,拖着?他走?到?座位边,正要说什么?,一眼注意到?靳司让身侧的蛋糕纸盒,“夏老板亲手做的蛋糕你还没吃啊?”
赵茗松开手,脸上挂着?揶揄的笑,“没胃口,还是没舍得吃?”
小陈很快忘记刚才那茬,脑袋凑了过?去,提拉米苏千层,被切成三角,分层漂亮,“夏老板亲手做的?我怎么?没有?”
靳司让眼皮一抬,“她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陈梗着?脖子回了句:“那她跟你也没啥关系啊?”
赵茗手掌啪的一下甩在他后?脑勺,“怎么?没关系,前女友,没准再过?几天见到?她,你还得叫她一声嫂子。”
小陈吃瓜吃着?突然被噎了下,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靳法医和夏老板在一起过??”
赵茗把?这缺心眼的摁回座位上,又拿桌上的花生?米堵住他一惊一乍的嘴:“全警局都?知道了,就你一个人傻愣愣的。”
小陈还想说什么?,赵茗一个眼神横过?去,“正说到?关键的地方,吃你的,别瞎插话。”
小陈不满,悄悄翻了个大白?眼。
赵茗连着?往嘴里丢了几粒花生?米,嚼几下,囫囵不清地问:“我问一句啊,你俩当初为什么?闹掰了,当然你不想说也没事,不强求。”
说完,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父母不同意?”
许久没等来对?面?的声音,赵茗将他的态度视为默认,一阵唏嘘。
其实不是不能理解,他俩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也不在同一户口本上,但说到?底双方的父母在一起过?,在外人看?来,他们和亲兄妹没多少区别。
桐楼这地方物质条件不差,但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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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都?是封闭型经济,封闭的制度就像一个紧箍咒,死死栓在每个人的脑袋上,和清朝的裹小脚一样,时间一久,变形扭曲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们本该随着?时代发展的思想。
就算他们的父母一开始没有持反对?意见,久而久之,也会?招架不住周围人异样的审视。
赵茗脑补得正厉害,插进来一道极淡的嗓音,“他们没有反对?。”
和夏冉在一起的第二个月,他们的事情被人发现,很快出?来各种难听的闲言碎语。
靳司让对?靳泊闻有种难以言述的依赖,当时他莫名觉得自己能从靳泊闻那得到?最为宝贵的理解和支持,所以赶在闲话传到?正在外地参加教师交流会?的靳泊闻耳朵前,他选择同自己的父亲开诚布公。
靳泊闻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再等一等。”
没能得到?靳泊闻直截了当的支持,失望占据了靳司让的大脑,他的理智溃不成军,只能肤浅地认为靳泊闻想说的是:再等一等,你以后?还会?遇见更好更适合你的人,夏冉,不该成为你的最优选择。
可悲的是,在和夏冉分手的第二天,靳司让才想明白?了靳泊闻真正想表达的意思:等到?你们将身上的锋芒磨平,等到?你们学会?如何承担责任、如何去爱一个人,等到?你们可以不在乎周围的任何声音,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阿让,我们都?再等一等,不要让你珍视的人步了你母亲的后?尘,成为流言蜚语的陪葬品。
这种认知给了靳司让当头一棒,他开始怀疑,当初靳泊闻和方堇选择和平分手是因为他们察觉到?了他正在萌芽的情愫,为了应对?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他们必须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通过?选择牺牲自己的情谊,来成全子女不成熟的暧昧。
可惜这些他明白?得太晚,晚到?他和夏冉已经无法轻易和心里的伤疤握手言和,更别提心安理得地越过?方堇死亡的阴影,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听他这么?说,赵茗愣了一愣,“你们父母知道你们在一起,也没反对?,怎么?她妈就因为你们的事没了呢?”
靳司让嗓子哑得难受,喝下半杯凉白?开后?才说:“她母亲知道我们的事后?,路过?潭山去找我们,结果那天恰好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她母亲最终被确认为遇难者。”
潭山离桐楼不远,事故一出?,桐楼还拨了一批武警官兵和消防员支援潭山,赵茗一亲戚就参与到?了救灾活动之中,赵茗也听他形容过?当时的惨烈程度,直到?今天回想起,赵茗仍心有余悸。
靳司让说:“搜救工作进行的第三天,搜救队在废墟里捡到?了她母亲的随身物品。”
一个破到?不成样子的手提包,里面?装有方堇的身份证明,像在佐证灾难发生?的时候,方堇人就在潭山。
一直到?搜救工作结束,救援队都?没能找到?方堇的尸体,所有人都?当她被泥石冲刷得尸骨无存,直接下了死亡证明。
靳司让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等到?他冷静下来,已经是一周后?。
他突然想起一个小细节,心里的怀疑越来越重?:手提包上的每处破损平整又均匀,比起受到?自然灾害的摧残,更像是被人用小刀划破。
他向警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但当时没有一个人在意,这事就那样不了了之了。
赵茗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一次性抛出?两个问题,“你是在怀疑她那天其实根本没有到?过?潭山?她要是真的离世了,她的尸体现在又在哪?”
靳司让沉默着?又喝了口凉白?开。
小陈插了句:“靳法医你是为了查案才当的法医啊?”
靳司让还是没说话,只是这回给出?了点反应,轻轻笑了笑,赵茗从他的笑声里听出?了几分悲凉。
吃到?一半,靳司让才开口,话题跳得很远:“上次听你说你妹妹想把?家里的布偶猫送人,新主人找到?没有?”
赵茗夹筷的动作一顿,“怎么?你又有想法了?”
靳司让嗯了声。
“还在找主人呢,回头我帮你问问。”
“尽快。”
赵茗见他一副赶着?去投胎的样子,心里狐疑,但没多问:“行,今晚回去就问,争取明天送到?你家。”
吃完饭后?,靳司让没立刻回公寓,而是一个人回警局待了会?,把?那两块已经有些变了味道的提拉米苏塞进肚子,又重?新整理了遍资料,离开是三个小时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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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冉还没睡,就坐在客厅看?书,听见声响,很快抬了下头,“哥,你回来了。”
“嗯。”
他边解袖扣边隔着?门洞扫了她一眼,她已经换上睡衣,估计是想等到?他就进屋睡。
靳司让花了五分钟潦草冲了遍澡,出?来时夏冉还坐在沙发上。
“我今晚睡客厅。”他说。
夏冉愣了下,“好。”
靳司让去卧室拿了瓶安眠药出?来,放在茶几上,倒出?两粒,就着?水咽下。
夏冉心跳滞了一下,“你还在吃药?”
“你不是也在吃?”靳司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过?两天我会?领养一只布偶猫,白?天你帮我看?着?它些。”
她略显诧异,“你不是不喜欢猫?”
“是人总会?变。”
他一脸疲态地捏了捏眉心,“你可以回房了,我要睡了。”
夏冉看?他眼,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
等门合上,靳司让才熄灯,不知道过?了多久,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有人走?到?他身边,叫他哥。
他没应,尽量让心跳和呼吸节奏保持平稳。
她应该是换了个姿势,他能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变近了,她的声音落得更清晰了。
她漫无边际地说了一堆,最后?又拐到?宋延清身上。“我今天下午去见岁安的时候,路过?了一家书画店,里面?放着?宋延清的画。店主好像知道他已经离世了,给画折了价,最后?我买下了,但我没拿走?,我多付了一倍的钱,让老板挂在原来的地方。”
靳司让不动声色地听着?,没多久,耳朵里突然灌进来一句他认为的废话。
“哥,对?不起。”
她的声音还是很轻,却无端扰人心绪。
靳司让装不下去了,倏地睁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重?复了遍:“对?不起?”
离同学聚会?过?去快十天,又听到?了这句,他心里的怒火烧得比上次还要旺盛。
夏冉看?不见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只能从他骤然抬起的声调里察觉到?他压抑不住的愤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数秒的沉默后?,靳司让声线恢复平静,像在叙述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怕自己有天坚持不下去,不想活了,我会?陪着?你一起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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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冉整个人怔住了, 紧接着不受控地一颤,下意识想逃。
靳司让没给她这机会,她只?能躲开视线, 可他离得太近, 让她避无可避。
两个?人僵持了会, 靳司让对着她强装镇定的?表情,在心口翻滚的气息又一次没能兜住,化为足够尖锐瘆人的话腔:“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夏冉深吸一口气,恢复平静的眼神不见丝毫异常, “不是。”
靳司让没听她的?话,他的?大脑无比清醒, 连带着耳朵清明到不再受她的?蒙骗, 他自顾自往下说:“今天下午我从赵茗那听说,你前不久去参加了一次心理咨询。”
夏冉迫不及待地打断, “那次咨询不是我自愿去的?。”
“那你敢说你的?心理状况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她自然不敢。
“你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什么吗?应该说在发现那张卡片、发现宋延清的?尸体后, 我都在想什么。”
靳司让眼睛直勾勾地盯住她,光线昏暗, 他依旧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慌张。
“如果收到卡片的?人是你, 你会怎么做?会不会跟之前那些死者一样做出相同的?选择。”
夏冉眉心一跳,装傻说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靳司让箍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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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用?了点?力,非要?让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夏冉,你骗不了我的?。”
他只?是没有问而已, 不代表他什么都看?不破。
她也不是不爱他了, 只?是变成了一个?刺猬,将自己包裹进臃肿的?保护壳里, 不敢探出头,也没有力气探出头,她失去的?是对生活的?热爱。
什么等到找回方堇,再提复合的?事?,全都是狗屁。真正到那时候,他得到的?无非只?有两个?答案:她彻底抛下过去,同他重新开始,或者她跟着方堇一起离开。
他根本不用?深思,就能知道?后者的?概率要?远远大于前者。
“你当我这两天做的?这些是为了什么?我让你住到我这,有车不开,非得骑着一辆自行车满桐楼带你晃悠,去那些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昨晚又死皮赖脸地跟你挤到一张床上,半夜起来把?公寓里的?刀全都收了,还破天荒地说要?养只?猫,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谁?”
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重,“我费力不讨好地做这些,防的?是那个?教?唆犯吗?我防的?是你。”
关于死亡的?话题不是那么好继续的?,这句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继续刚才的?僵持,然而这次延续的?时间格外漫长。
落地灯悄无声息地亮起,勾勒出夏冉眼底的?水光,也映亮了靳司让洞悉一切的?眼神。
夏冉顿感自己跌入了楚门?的?世界,在她虚构的?另一空间里不断重复着自导自演的?悲情戏码,而他是开了上帝视角的?评委,三两句犀利的?点?评就足够让她升起无地自容的?挫败感。
“我没——”后面的?话她怎么也接不上,她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着他的?眼睛撒谎。
她用?力闭了闭眼,双手攥成拳,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嘴唇也被她咬到发白?,“还没到你说的?那么严重的?地步,至少在找到我妈前,我不会想着这种事?,所以就算卡片到我手里,你也不用?担心。”
靳司让不能确定她是真傻,还是在这跟他装傻装无辜,又或者说她是拿他当成了傻子愚弄,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咬牙切齿地说:“我本来已经无所谓了。”
夏冉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意,来自身上不同地方,但在听到他这句话后,痛感莫名停歇了几秒,她抬眼看?他,神情迷茫。
靳司让的?力气全使?在用?来桎梏她的?右手上,以至于他的?声音轻到听上去毫无力度,“就这样不死不休纠缠下去也无所谓,至少别人插不进来,我们的?问题就只?能由我们两个?人解决。”
他迎上她的?目光,每个?字咬得紧实,“可你现在却告诉我,你连自己能坚持多久都是未知数。”
她眼睫轻颤,没再看?他,他继续唱着独角戏:“都到这份上了,你干脆把?话说得再明白?些,你究竟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迈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一周,一个?月,一年?,还是又一个?八年??”
“这次麻烦你给我一个?明确的?时间,别再用?等你找到你妈那套敷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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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等了八年?,不差第二个?八年?,他当然可以强迫自己耐着性?子继续等,但他无法说服自己像个?傻子一样,守着一张口头支票,抱着一个?虚幻的?妄念,等一个?不可能再回到身边的?人。
夏冉感觉胸腔内有东西在震颤,唇齿也在疯狂打颤,她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靳司让没催促,今晚他的?耐心充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过了好半会他抬起手,在半空悬停两秒,指腹摁住她湿漉漉的?眼尾,极轻地摩挲了下,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参杂进几分无可奈何?的?悲凉。
“夏冉,我要?听到你的?答案。”
夏冉跟着抬起了手,她想让他别擦了,她的?眼泪掉不完的?,可一握上他的?腕,她就舍不得松开,她能感受到他冷白?肌肤里奔腾流动的?血液,就算不用?力也会绷起的?青筋,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身上这种蓬勃的?力量感让她无比痴迷。
她成功从他旺盛的?生命力里吸收到了养分,同现实对抗的?勇气跟着回来些。
“一个?月,你再给我一个?月时间。”
夏冉轻声说,“一个?月后,我一定给你一个?答案。
靳司让清楚,这是她现阶段能做出的?最大妥协,他要?是再咄咄逼人,只?会得不偿失,重新把?她吓回保护壳里。
“从明天开始,之后的?一个?月里,你不想见到我,不想跟我说任何?话,都随便,过了今晚,不打算再住我这,也行,我也不会主动去找你,但是你要?记住,只?有一个?月,如果一个?月之后,你还是这副态度,又或者你给了我我不想听到的?回答,那我们这次就算彻底断了,以后对方是死是活,都别管了,就保持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千万别再留给对方任何?莫须有的?妄想。”
夏冉看?着他,忍受着声带厮磨的?痛楚,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好”。
他了解她,同样她也是,她知道?,他最后说的?这些全都不是他的?真心话。
说到底他这人比她还轴,轴到即便撞了南墙,撞了个?头破血流,只?要?还有一口气,就绝不回头。
空气安静下来,谁也没再说话,夏冉的?腿曲得有些发麻,她握拳轻轻敲了几下,踉踉跄跄地起身,手腕突然再次被人扣住,重心不稳,栽倒在他怀里,他顺势桎梏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关了灯。
夏冉回想起他那句“从明天开始,之后的?一个?月里”的?保证,也就是说今晚他想对自己做什么,都在条约允许的?范围内,她没有道?理说出一个?“不”字。
聪明如他,一如既往地喜欢给自己留下几分余地。
夏冉浑身战栗,脚底发软,一动不动的?,没有推开他。他却在这节骨眼上换了个?姿势,将她抱在狭小的?空间里,不再有半点?逾矩。
她顿觉自己被带回他们分手的?前一晚,躺在一张动一下就会发出咿咿呀呀声响的?单人木床上。
那晚他们也没有做|爱,只?是静静依偎在一起,她像回到了在母亲子宫里的?状态,蜷缩着,而他的?手搭在她腰间,一刻没离开过。
屋里没有空调,二十八度的?夜晚,两个?人身上都沁出了汗,暂时性?地湮没了曾经的?欢愉和对未来无边无际的?恐惧。
夏冉闭上眼睛,勉强自己放空大脑,她怕再想下去,她的?记忆会快进到第二天,这辈子他们都不愿再面对第二次的?日子。
夏冉如愿停下了回忆,然而经过一天剧烈的?情绪起伏,即便已经从过去抽身,大脑还是源源不断地涌进新的?情绪。
失眠在意料之中,让她感到诧异的?是,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安眠药的?药效迟缓地发作。
不管她叫哥,还是靳司让,他都没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冉依旧无法入睡,她屏着气息抬眸,转瞬听见他的?呓语,带着难以言述的?颤抖:“夏冉,别再丢下我。”
她心脏一抽抽地疼,许久拿脸轻轻蹭了下他的?胸膛,是安抚性?十足的?动作,“哥,我就在这,你好好睡吧。”-
第二天早上,靳司让被生物钟叫醒,怀里触感温热,纤长柔软的?发丝垂在他颈侧,清醒时只?觉痒意难捱。
他垂下视线,看?见她阖着眼,安安静静地窝在他胸前,安分到给了他一种她本性?温顺乖巧的?错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心里数着时间,足足念了两百秒,才松开手臂,轻声轻脚地放下她去洗漱。
事?实上,夏冉在靳司让起身的?那一刻就醒了,但她没睁眼,而是换了个?姿势,侧着身,脸朝向沙发,贴的?很近,让人察觉不到她微颤的?眼睫。
等听到玄关处关门?的?动静后,她才平躺回去,没多久又睡了过去,一个?冗杂的?梦涌进大脑,方堇和靳司让在梦里交替出现,画面断断续续,一直衔接不上,以至于醒来时只?记住了两幅场景。
是方堇离开桐楼前,给她的?最后一个?拥抱,她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她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还有一幕是她和靳司让提分手那天,他们背道?而驰,走?出一段距离后,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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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瘦的?身躯没在夜色里,影子被拉扯得细长,蔓延至她的?脚边。
夏冉以为自己这回笼觉睡了很久,一看?时间,只?过了不到两小时,洗漱过后,她将行李收拾好,离开了公寓。
那会警局愁云惨淡,这一系列案件的?关键人物程枫突然失去了行踪——如果他是下一个?受害者,那他这会多半是凶多吉少。如果他就是教?唆犯本人,大概率已经闻风潜逃。
赵茗开了个?简短的?临时会议,原地解散后,他叫住走?在最后的?靳司让,“老靳,夏冉这段时间都会住你那?”
这事?靳司让没跟他说,昨天去夏冉那她也只?字未提,到最后还是老李跟他说的?。
靳司让纠正他的?说法,“不只?这段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茗直来直去惯了,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小陈家里突发急事?,请了半天假,到警局就看?见这两人大眼瞪小眼地杵在白?板旁,他脚步迟疑了会,凑上前喊了声赵队,“你之前不是说夏柯南很有可能会成为凶手的?下一个?目标,现在又证实了她是十人小组中的?一人,那我们得派人保护她吧。”
赵茗又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谁?”
小陈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就那书店老板娘夏冉啊。”
靳司让冷冷瞥他,“你刚才叫她什么?”
小陈心脏一咯噔,嘴巴瞬间撅成一个?圆,猛地摇头,飞快往赵茗身后一躲,赵茗没让他如意,长臂一伸,拽住他后领将人提溜上来,“你说的?这事?已经用?不上我们了,靳法医每晚贴身保护着,咱就别操心了哈。”
小陈在这方面,格外机灵,很快听懂赵茗的?意思,不信,看?了眼靳司让,小声说:“可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碰见了夏老板,她跟我说最近几晚她都会跟她朋友一起住在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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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司让僵了几秒。
他就嘴巴上意思一下,她还真当回事?,一天都不愿意多待,直接搬走?不住了?
其他时候,怎么不见她这么听话?
靳司让从鼻腔哼出一声,赵茗听到后在一旁憋笑憋到红了脸,等靳司让递来一个?冰冷的?眼神,才有所收敛,单手握拳抵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了声,“夏老板那朋友千里迢迢来见她,夏老板陪她几天在情理之中,可绝对不是嫌弃我们大法医招待不周搬走?的?。”
抛开最后一句画蛇添足的?解释,靳司让觉得赵茗也算说了句人话,又扯唇笑了笑,单臂撑在桌角,一副运筹帷幄的?姿态,“确实不差这几天,再过段时间,我们会一直住在一起。”
小陈听愣了,等人走?后,压着声音说:“靳法医还挺自信,完全看?不出被夏老板晾了几年?。”
赵茗笑得贱兮兮,“自信个?屁,你没看?他刚才那手都攥成了拳头,走?路都同手同脚了。”
赵茗说得对,靳司让心里完全没底,他的?从容全都是装出来的?。
八年?前,他游刃有余地赢下了闫野,最后的?结局却不比闫野好到哪去。
长达八年?的?空白?,将他的?自信蚕食了大半,他已经没有十足的?把?握宣告自己能再赢一次,重新赢下她,赢下那个?住在她心里的?魔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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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后的两个人都守信, 那一个月里,谁也没主动去?找过谁,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约定之期的最后一天, 恰好是潭山一年一度的遇难者悼念大会。
天还没亮的时候, 夏冉就起了床,去?附近吃了早点,赶上最早一班去潭山的车。
越靠近潭山,她的记忆就越清晰。
听当?时亲身?经历过的人说, 山体滑坡就发生在短短几秒间?,受灾区域涉及36栋房屋, 其中30户, 包括农田都被淹埋了。
救援队火速赶到现场,光投入的大型挖掘机和装载机就有数十台, 各类抢险救援车辆更是多达百辆。
夏冉和靳司让是在收到消息的当?天中午去?的潭山, 那时的潭山到处可以听见哭声,每个人的头顶上方都笼罩着一大片阴霾, 沉暗厚重, 无?形的墓碑悬在半空,压得人喘不过气。
四角帐篷里的日光吊灯摇摇欲坠,悬下的微小光芒照亮了一张张了无?生气的脸,还有围在遗体安放区外的人们, 劫后余生的惊恐和失去?亲人的哀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能摧垮人的心智。
那几天的天气很糟糕, 雨没停歇过, 风声也大,呼呼作响, 带出细碎的沙粒和石板中残存的血腥味,难闻的气味和失去?方堇的恐惧一起扑入夏冉鼻腔,让她一阵反胃,干呕不止。
一开始,靳司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平时话少得可怜的人,那时候却破天荒地?说了一大堆。
至于他说了什么,八年后的夏冉终于回想起来?了,是重复的两句——
“别怕,我就在这。”
“阿姨不会有事?的。”
夏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对上地?面的一圈水洼,倒映着她凌乱的头发和发红的鼻尖。
她别开脸,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半山腰,重建后的潭山,和过去?相比是两幅面孔,被冲垮的房舍变成一幢幢独立洋房,农田也已经恢复生机,入目所及,绿油油的一片。
夏冉沿着指示牌走到悼念仪式现场,被入口登记信息的人拦下,她接过笔,在纸上刷刷写下自己名字,又?亲属那栏写下方堇两个字。
女人看了眼,诧异道:“你也是方堇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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